看了会电视就到了中午,饭点前季妈妈拎着汤过来了,看她脸色发青,像是没睡好。
“怕过来来不及,我今早在宿舍熬的汤,还烫着呢。”季妈妈盛了一碗金黄的汤给梁昀。
“麻烦您了。”梁昀用勺子挑开汤面的一层油才闻到香味,呃……是老母鸡汤。
季妈妈没好气的说:“不麻烦,把你养好了我儿子才能解脱,嘿我说,这汤我可熬了三小时,你这什么表情!?”
梁昀撇开汤面上的黄油,欲哭无泪的说:“季阿姨,我不爱喝油,太腻了。”
“哼!”季妈妈白眼一翻,“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吃油?想当年我生季肖程的时候连着喝了一个月的老母鸡黄油汤,也没像你这样苦着脸,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又不是坐月子。”梁昀小声反驳。
“你这辈子想坐也坐不了!”
梁昀不想跟她一针顶一线,因为前丈母娘有99%的希望会变成他的准丈母娘,这个时候使出浑身解数抱丈母娘的大腿,是每一个女婿应尽的义务。
梁昀自己动手在保温瓶里盛了一碗汤放在桌上,和声细语的唤季妈妈:“您也喝一碗汤吧。”
季妈妈拿着遥控在换台,闻言瞪他一眼,恶声恶气的啐道:“不安好心,你想让我胖死啊!”
好吧……
梁昀捧起碎了一地的玻璃心闷头喝汤,管他黄油还是脂肪,一鼓作气的灌进了肚子里,汤喝完了,碗底赫然躺着几根虫草。
“看什么看,给我一口不剩的吃掉!”
整鸡还在保温瓶内躺着,梁昀知道炖鸡汤时虫草要塞进鸡胸内,恍惚记得季妈妈刚盛汤时好像用过筷子,这一钵看似朴实的鸡汤,却盛着难以察觉的心意。
季妈妈坐在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电视里放的是类似金牌调解的家庭伦理节目,里面一个中老年农妇模样的女人正在镜头前掩面抽泣,而她西装革履的丈夫却坐在另一边,满脸漠视,连目光都不屑于给女人一个。
这种情感节目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至少梁昀就理解不了将自己的悲哀坦然公布与大众视野,让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
然而季妈妈却感同身受,从她满脸的眼泪往下掉却不知道擦而得知,她哭的无声无息,泪水模糊了眼睛就眨巴两下,两只胖乎乎的手不去擦眼泪,而是绞在一起,似乎连着心的食指痛了心就不会痛了。
梁昀没有打搅她继续伤感,而是挪到电脑桌前打开了电脑,这个角度正好是背对着季妈妈,在这种情况下,你给她一个背,也许比给她一只手要体贴得多。
有人的情况下他就没有创作的灵感,所以季肖程的卧室效果图就先放在一边吧,呃……虽然还没确定,就姑且认为梅川类酷就是季肖程吧。
登录游戏,今天不是休沐日,像他这么闲的大中午上游戏恐怕没几个,却在存放小伙伴的马厩中意外看到了彦垚的身影,点开帮派群,果然姚衍也在。
艾特羊锅:你来了。
安鸡立拉:我来了
艾特羊锅:腿好些了吗?
安鸡立拉:才两天好伐,你当是我是大黄,断一条腿还有三条能用。
艾特羊锅:好吧。
他和彦垚鲜少像今天这样跟两国首脑会谈似的苍白对话,看得出彦垚心不在焉,如果这时候姚衍不在线,他可能会跟彦垚推心置腹的聊聊,但姚衍在线,彦垚就不可能有闲工夫跟他推心置腹。
然后会谈终止,梁昀打开包袱里放了好久的宝图,开始满地图的挖宝。
桃花岛野外终年鸟语花香,在通往桃花岛的海边有一个渡口,渡口泊着一条渔船,旁边常年蹲守着一个叫做渔夫的npc,渔夫这里贩卖鱼饵和各种垂钓用具,据说这片海域能钓到鲛和东海母贝,鲛的皮是用来制造防具的至宝,而东海母贝虽然多见,但是极品珍珠难求,可惜的是公测一年多以来,还没有哪个服爆出过鲛极品东珠,顶多就是钓几条小鱼小虾,连本钱都回不来,渐渐这个渡口也就荒废了。
然而今天的渔夫身边,却多了一道身影,且是以一种老僧入定的姿态,忘我的投入到他的天荒地老中。
之前梁昀以为既然两人在不应该在线的时候同时在线,按规律来讲,不是渣攻回头就是贱受拿乔,然而事实告诉他,问题可能比想象的严峻。
安鸡立拉:还不速速收杆_金龟婿已经上钩
对方不动如山的默了五秒,估计是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似曾相识打搅他雅兴的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断点:原来是你啊。
安鸡立拉:不然你以为是谁?
断点:不必含沙射影,我当然知道不会是他,他这会躲我像躲埃博拉病毒似的。
安鸡立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断点:不管当初还是今日,结局是注定的。
安鸡立拉:也对_你自己就是个金龟婿_想钓你上钩的渔夫堪比过江之卿_只要荷包饱满_何愁枕畔萧条
梁昀嘲讽的技能施放完毕,准备拍屁股走人,刚点开一张宝图的坐标,却见断点头顶闪出聊天气泡,就五个字,让人想视若无睹都不能够。
断点:我要结婚了
梁昀看到这五个字的第一反应是大脑空白了几秒钟,欧阳舸之前跟他提过姚衍的家世,梁昀那时候就明白姚衍再怎么喜欢彦垚也不会放下应得的家业,但明白归明白,做最坏的打算却不放弃一个希望的空间是人之常情,梁昀也不例外,他打心底里是希望出现奇迹的,即使没有奇迹出现,也不至于前不久才滚完床单转个面就他妈要结婚了吧!!!
卧槽尼玛!!
老子砍死你这个混账玩意儿!!!
第一招万剑归宗发出来时,断点没有躲,第二招平砍下去依然没有躲,梁昀摩拳擦掌的捋起袖子,吐了口唾沫两手一撮——老子今天代表月亮消灭你!
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渣攻砍不倒!
尼玛要不是为了他未过门的无辜媳妇着想,今天铁定把“断点”砍成“断屌”!
安鸡立拉:他人在哪!!?
貌似生无可恋的躺在地上摊尸的大汉打出一排字。
断点:他在白驼山庄。
一个东一个西,梁昀心道世界地图要能对穿,彦垚指不定得跑到阿根廷去。
安鸡立拉:要结婚了哈_那先祝你半年抱俩一年添仨_不用谢我!!!
说罢烧了张飞行符去了昆仑山,他知道自己咒人戴绿帽子有点过了,但是这张嘴贱他忍不住。
彦垚自从初恋被伤了以后,这么多年来唯一动了心的就是姚衍,没想遇人不淑,寻寻觅觅这些年好容易碰到一个,竟然比原先的那个还渣,真特么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逼着自己路见不平一声吼!
在昆仑山落地,梁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彦垚这人潜在性格跟他有点像,就是那种不是憋到走火入魔就不绝不会散功的类型,彦垚要想说,自然会找他说,这时候还是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吧。
一个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你嘴真毒!”
梁昀吓得一个哆嗦,季妈妈面无表情的站在背后,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了。
“我要是你,就祝他一辈子生不出来,连别人的孩子都抱不上!”
梁昀佩服的五体投地,“您太有才了。”
“哎……”季妈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摇摇头说:“你们这些孩子啊,要我说,都是改革开放的牺牲品,人家邓爷爷是改革经济,开拓中国发展,你们倒好,这一开放就没边了。”说到这她像是难以启齿,重重叹道:“这也太开放了吧。”
季妈妈指的是什么,梁昀心里门儿清,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并不代表就接受了他和季肖程两人这关系,老一辈的思想已经在他们那个年代根深蒂固,即便是接受,也是迫不得已,就跟他爸妈一样,为了自己孩子,不得不妥协。
“咦?”梁昀奇怪的问:“您怎么知道他俩都是男的?”
“咦?”季妈妈更奇怪:“他俩都是男的?”
梁昀无语望天,合着这是鸡同鸭讲了半天。
“搞半天也是俩男人谈恋爱啊。”季妈妈一副被雷轰的惨不忍睹的表情,“哎,这世界我已经搞不懂了,玩个网游都能碰到志同道合的,你说改明儿个公鸡下蛋就见怪不怪了吧。”
梁昀心说您要去剑网3溜一圈回来,只怕要为中国今后人口数量永不见涨而愁成天山童姥。
“分手联盟?”季妈妈瞅到家族名字,惊奇的叹道:“哟!人还挺多,都是分手离婚的人在这交流感想?”
梁昀有点无语,这就是两代人不可磨灭的代沟。
他把椅子稍微转了下,对季妈妈说:“要不我教您上网?”
“上网干嘛?”
“学会上网了可以询问很多知识,比如说百度知道啊,还有情感交流论坛啊,两性之间那点事儿啊,如何安全度过更……呃!”更年期三字他及时刹车踩幸免惹恼丈母娘。
季妈妈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的说:“切!我撮合的对象从天-安-门排地安门,我需要上网去找别人学习这些东西?”
梁昀默,好吧,拍马腿拍到了马屁股上。
“你就教我玩游戏得了。”
☆、第四十八章
因为请了两天假,所以中午的饭局推给了手下,季肖程难得享受一个远离酒精和虚伪寒暄的悠闲午后。
其实他也觉得一直以来是自己绷得太紧了,凡事亲力亲为,并不是他有多敬业,说难听一点,就是自己一松懈,就让别人出了风头,大公司从来就不缺人才,缺的只是机会而已。
权力下放没有他所想的可怕,予别人方便,让自己放松,这种处事方式,也是一种行为魅力。
他没下楼,是助手给他带的午饭,吃饭之前掏出手机准备给梁昀打个电话,忽然想到他妈中午会去送汤,肯定不会饿着梁昀,电话不打也罢。
然后就翻到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昨天晚上梁昀上厕所的时候他翻出来存在自己手机里的,他这么做没什么目的,应该是鬼使神差吧。
他用看大便的表情看那个号码足足五分钟,下一刻就鬼使神差的给拨通了。
当然,拨通这个电话可以归罪于“鬼使神差”,如果不小心拨错了,他完全可以当即挂掉电话,然而他没有,在季肖程的字典里,就没有“畏首畏尾”这个四个字。
电话很快就通了,传来温和有礼的男声:“你好!我是欧阳舸。”
季肖程同样温和有礼的自报家门:“你好,我是季肖程。”
然后就是为时三秒钟的静默,欧阳舸似乎在搜索交际圈里这个陌生的名字,然后他试探的笑说:“哦,你好你好,季总啊,好久不见,最近在忙什么项目?”
“哦,您要问起来,还真有个大项目在忙。”季肖程很不厚道的顺着他的话调侃。
“哦?”欧阳舸顿了两秒,笑道:“哈哈,跟小弟分享分享吧。”
季肖程手指轻敲桌面,一字一顿吐字清晰的说:“个人非物质财产维护保卫工程!”
即便欧阳舸是个见过世面的生意人,也很难即刻理清以上这个什么“个人非物质财产维护保卫工程”到底是个嘛玩意儿。
所以欧阳先生难得的噎了下,发出一声孤陋寡闻的感叹:“呃……!”
季肖程第一局全垒打,趾高气扬的普及:“通俗来讲,就是婚姻保卫战。”
“噗——!!!”欧阳舸把午餐最后一口鱼头豆腐汤喷出了暴雨梨花的犀利效果。
季肖程好整以暇的夺夺筷子,开始他惬意的午餐。
嗯,今天的苦瓜真甜!
“咳咳咳……”欧阳舸的声音听上去饶有兴致,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辜,“如果刚没看错,来电显示是C市的号码,请问,这么大老远的,我能帮助您什么?或者说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警告你,离梁昀远点!”
“呵呵。”欧阳舸放下汤勺擦擦嘴,漫不经心的说:“是吗?警告我,哦……你觉得我跟他离得还不够远?”
“别阴不阴阳不阳,你知道我指的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梁昀是我的,他是个单纯的人,你如果要玩可以找别人,不要骚扰他!”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意思,你之所以认为我骚扰他,就是因为昨天那通电话对吧?我想不通的是他既然是你的,必然是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你仅仅凭一通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问候电话就认为我在骚扰他?这是不是证明你和他的关系存在问题?”欧阳舸对推门进来的秘书指指桌面,示意她放下茶出去,“或者在你的认知里,他就是一个容易受到诱惑的人,对吗?”
季肖程筷子一顿,冷声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认为我会因为你的一个自以为是的猜测,就被你引导而忽略你干的这些事?”
欧阳舸啼笑皆非的摇摇头,他没着急解释什么叫做“你干的这些事”,有些话他觉得很有必要对当事人一吐为快。
“你说的对,都是成年人,所以有判断的能力,你能断章取义认为我是在顾左右而言他,那同样作为成年人的梁昀,他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能力?诚然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没有尊重过他,你潜意识里就看不起他。”
“我会让你为你的言辞付出代价!”要不是还有一丝公共财产损坏赔偿的意识,他定要把办公桌砸烂。
欧阳舸可不怕他从听筒里伸出爪子来薅一下,美美的喝了口红茶润嗓子,继续说:“这些都是后话,我们可以稍后在谈论‘代价’的问题,朋友,你倒是勾起了我聊天的兴趣,午休时间的娱乐实在是陈善可乏,我相信你也深有同感。”
季肖程算是理顺了梁昀为什么跟这种人一混就熟,原来皆是同道中人——装逼范!
“好吧,言归正传,也许我言辞过于主观,但是梁昀一个月前在杭州的状况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交代一下。”
谈到梁昀,季肖程下意识放缓了呼吸,支起耳朵听那边说,却听到听筒里传来敲门的声音。
欧阳舸说了声抱歉,捂住听筒道:“进来。”
秘书推开门小声说:“Mr.欧阳,财务部的张经理打电话过来说面试很成功,您交代让祁先生面试完过来,他人已经等在外面。”
“让他进来吧。”
祁晓枫推着轮椅到门口,欧阳舸用嘴型示意他稍等,祁晓枫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轮椅摇到休息区,期间没打出一点声响。
“不好意思。”欧阳舸松开听筒。
季肖程说:“没关系,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状态不太对,也正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所以他的私事我不好过问。”
季肖程不由得心里有些沉重,他一直以为梁昀回杭州和网友见面,必然是为了散心,还有可能为了扩大社交圈子,当然第二个可能已经在医院那晚被自己否定,这么说来,梁昀在杭州的那些天过得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他哑声问:“你详细说说,他看上去怎么不太好?”
欧阳舸清晰有力的说道:“恍惚、精神不佳、喜悲不受控制、胃痉挛,这些都是我看得到的,另外还有他母亲跟我说他晚上睡眠不好,做恶梦,患得患失,这些他自己并不知道。”
季肖程抓住了重点:“他母亲为什么跟你说这些?”难道你们已经见了双方父母?
欧阳舸无奈的摇摇头,“碰巧吧,聊了几句,我认为你该注意的是梁昀,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我想我有权力知道关于梁昀的一切!”季肖程坚持。
“好吧。”欧阳舸好脾气的说:“我们见面的第一次吧,我送他回家,在进小区的门口收到了条短信,他差点昏倒。”
说到这,他顿了下,给对方时间消化。
季肖程此时是什么样的状态他看不到,只是很清楚的听到陡然滞缓的呼吸声,毫无节奏可言的传过听筒,良久,季肖程哑声说:“你接着说。”
“当时他全身冷汗,四肢发软,所以我送他上楼,在门口遇到他妈妈,聊了几句,我返回自己的车子里发现梁昀的手机在我兜里,就给他家打座机,他妈妈接的,跟我聊了很久,主要是问我梁昀接触的朋友之类的,还问了我认不认识一个叫季肖程的人。”欧阳舸恶意的分析:“他家里人现在对你的印象分应该是降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