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也干的火热,挥汗如雨,干劲十足。本来这海家老太太是个精明的要命的主儿,大家伙一听是海家修房子,都磨磨唧唧不愿意来,但见玄玥淡淡一笑,一把掏出了几十两碎银子,看也不看一眼,“叮叮咚咚”随手掷到木桌上。
大家盯着大把银子,饿狼似的两眼放光,为首的汉子咽了口唾沫,一拍桌子道,“爽快!干了!”
“多久能修好?”玄玥急切道。
“一间小砖房的话,最快五六天。”为首的汉子低头想了想,方才回道。
“慢了。”玄玥皱眉,摇头道。他才不要等那么久。
“那小姑娘,你想多久?”
“三天。”玄玥慢悠悠的竖起三根手指。
“那不可能!实在是太赶了。” 汉子为难的连连摆手。
“两倍的价格!两倍的银子雇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快!” 玄玥微微一笑,指指桌上的一堆碎银,“那些应该够了吧。剩下的,你们拿去分了。”
壮汉瞅了一眼那堆碎银,咬咬牙道,“行,三天就三天,干了!”
玄玥这才满意的笑着点点头,又一次验证了爹的名言,有钱能使磨推鬼。
陈氏和老太太下地回来,远远的便瞧见自己家那两间茅屋旁边的空地上,一堆的壮汉在忙忙碌碌的砌砖垒墙。
“咦,娘,你瞧!谁家在咱家的空地上修房子?”陈氏扛着锄头,不解道。
“哎呦喂,还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占老娘的地盘,走,瞧瞧去。”老太太一把丢下挎着的竹篮,夺过陈氏手中的锄头,就颠着碎步,冲了过去。
“娘--你别冲动!”陈氏忙拾起地上的竹篮,泼洒出来的菜也来不及捡,就跟着跑了过去。
老太太冲到面前,只见工人们正赤着胳膊,忙的汗流浃背,见她来了瞟也不瞟一眼,自顾自忙着自己手中的活计,用泥浆糊着红砖往墙上垒,紧挨着自己家的空地上已经建起了一丈高的围墙。
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就瞧见玄玥好整以暇的坐在全家唯一一把小竹椅上,不断的催促工人:“快点!快点!这日头可要黑了。”
陈氏这时也赶了过来,打量着这一切,疑惑道,“娘,到底咋回事儿?是谁家在盖房子?”
“哼,你问我干啥!你去问你生的那臭丫头!”老太太脸一板,朝玄玥努努嘴。
“丫头。这是在干啥?”陈氏瞧瞧盖起的半边砖墙,厉声问道。
“长眼睛不会看吗。当然是在修房子!不然盖茅厕啊?” 玄玥懒懒的白了她们一眼,想想昨夜就生气。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还要问自己!村妇就是村妇,没见识。
“好好的修啥房子?”陈氏愈发生气了,“不是和你奶住的挺好的?”这丫头,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的。
“好什么?那个……娘亲啊,我都十二岁了,想要自己的房间。私人空间,私人空间懂不懂?” 玄玥扶着额,头疼不已,和村妇讲道理真难,十二岁的姑娘,难道不该有个自己的房间吗,成天的和老太太挤一个房间,像什么话。自己在齐宅的房间,可比这海家整个加起来都要大!
“你哪里来的银子修房子?”陈氏紧接着着急的追问。自己何尝不知道家里地方小,房间少,不止香菜这丫头得和老太太挤,就连大宝都得跟自己和相公挤一间房。这修房子固然好,可也不少的一笔钱呐。
“额……”玄玥抓抓头,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我赚的呗。之前我做生意,卖了那么多羊肉串和椰子,不也存了不少钱。”
“花了多少?”陈氏心想,这房子修了也就修了,总是用的着的,何况也是这丫头自己赚的银子,谅老太太也不好说什么。丫头身边应该余了有几十两,只这修房子,应该也用不了那么多,总有些结余。
“全部咯。”玄玥漫不经心的道。
“什么?!全花了?!”陈氏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就修这一小间房,花了几十两?”
“咳咳,我这是加急房,说了你们也不懂。”
“几十两?!”老太太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陈氏赶忙扶住,把老太太拖到一边坐下休息。老太太气的大喘了两口,才省过神来。立时生龙活虎的跳了起来,手指戳着玄玥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满天飞。
“死丫头!你这个败家的死丫头!几十两啊,白花花的几十两啊,你全花了……”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捶胸顿足,“你还老娘的几十两!”
“嚷什么嚷什么。别忘了,那可是我自己赚的银子。银子赚了不就是花的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玄玥冷冷的扫了老太一眼,嫌恶的后退几步,避免被唾沫星子喷着。真不晓得那女人是过的什么日子,自己赚的银子都没有支配的权利,自己只能好心,帮她一把了。
“听听--媳妇儿你听听!这就是你生的死丫头说出来的话!”老太太尖利的嚎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乱叫唤,“老娘不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你们是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呀!老爷啊,你在天之灵睁开眼看看啊!你这好媳妇和她女儿欺负我老婆子啊!”
“娘--你快起来!地上凉,做不得!”陈氏急了,赶忙的去拖地上的老太太。
玄玥淡漠的扫了一眼,心里哼道,真会做戏,可惜小爷不吃这一套!转脸过去,冲着看热闹的工人们嚷嚷,“看什么看什么!快干!一个个的,还想不想拿银子了!”
见玄玥不理会自己,老太太声嘶力竭嚎的更起劲儿了,“死丫头不孝啊!不管老娘的死活啊!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现如今翅膀硬了,敢跟老娘对着干了啊!不活了啊。别拦着我,让我去死!”
玄玥满头黑线……嚎了半天一点眼泪也没有,敢情是干嚎,这老太太真可以去拿奥斯卡表演奖。
老太太说着便拿头要往地上撞,陈氏拼命的拦着,见老太太闹得狠,香菜又无动于衷,没办法只得哄道,“娘,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这新屋子建成了,好歹也是海家的家业,不止香菜,大宝也能住。大宝日渐大了,以后也需个像样的屋子,总跟爹娘挤一屋也不是个法子,你不为香菜想,即便为大宝想想,这房子也是必须盖得?”
老太太一听,便止了哭闹,做样子扯了袖管,擦了擦本来就没有眼泪的眼眶,一个打滚起身,麻利的拍拍身上腿上粘着的草屑,精神抖擞的道,“媳妇儿你可要说话算话!这屋子,是给我孙儿住的!给那败家丫头,老娘不答应!”
“娘,瞧你说的,大宝住的,丫头就住不得?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可都是肉。何况按道理说,香菜现在好歹是大姑娘了,先尽着她住也没什么不对,怎么就败家了。”陈氏不满道。
老太一听陈氏这番话,‘嗷’的一声嚎,顺势又要往地上倒。
陈氏无奈,看来不拿话安抚下老太是不行了,转身对玄玥使了个眼色道,“丫头,听见没!快答应你奶,让你奶安心。你奶这把年纪了,经不起闹腾。”
“让我答应什么?” 玄玥邪笑着撇撇嘴,“把我建的屋子,让给那小子住?”
第69章 仙方,邪魔附身?
“什么那小子!那是你亲弟,又比你小些,你做姐姐的,不该让着他些?”陈氏拉下脸,白了玄玥一眼道。这丫头,平日里纵然受些委屈,也是默默的便承受了,从来家里有什么好的,老太太和自己,也是先尽着大宝,然后才轮到她。虽说自己心里又些歉疚,但这丫头懂事,也没怎么闹过,都是很自觉的照顾弟弟。今儿个,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
“这样,的确也应该。”玄玥点点头,表示认同,嘴角一贯的笑嘻嘻,狭长的眼眸里,却是幽冷的光芒一闪,抬头,淡淡的讽刺道,“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女儿,便是比儿子命贱些?”
他心里,莫名的便恼火起来,真心的替那个女人不值。亲眼看到她的努力,在阳光下的吆喝,付出和汗水,可是得到的,却是家里人的轻视。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弟弟来的重要。她笑容的背后,一定有很多的心酸,她的心里,一定也是很委屈的吧。
若不是自己害了她,她便不会阴差阳错的来到这个朝代,承受这些穷苦以及不公平的待遇。
想到这些,眼里隐隐冒出火星,心里愧疚和心疼的复杂感觉相交织。
“哼,这屋子你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由不得你。”老太太叉着腰,气势汹汹的指着玄玥的鼻子。
“这样啊……那好吧。” 玄玥若有所悟的垂下头,频频点头。老太太得意的瞟了陈氏一眼,瞧,姜还是老的辣,老娘搞定了。
玄玥慢慢的抬起头来,眼神冷冽的扫过大松了一口气的陈氏和得意非凡的老太太,撇嘴邪邪的一笑,“我一定会让你们都满意的。”
“嗯?”陈氏和老太太面面相觑,不知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依老太太的想法,一贯以来,只要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外带着为难为难这丫头的软肋--她娘陈氏,这丫头再倔强,也得跟自己服软,可是今儿臭丫头这小眼神怎么那么滴诡异呢……瞧的人心里直发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步步坚定的朝筑好的砖墙走去,随手操起扔在地上的一把大铁锤,摆出一个365度无死角的完美pose,转脸冲惊呆的两人冷冷一笑,胳膊一抡,就砸了下去。
“彭--”
一声巨响,垒好的红砖粉身碎骨,修好的砖墙坍塌了一个大洞,零零碎碎的红砖碎屑掉了下来,泥沙飞扬,那破开的洞口,仿佛一个巨大而哀伤的伤口。又像一只躲在暗处,冷漠嘲讽的眼睛。
陈氏回过神来,大惊失色,“住手!你干啥!”
老太太差点又抽过去,按住剧烈悸动的胸口,大喝道,“哎呦,死丫头!你疯了?!”
“别过来,过来我继续砸。”玄玥扬了扬手中的大锤,高高举起,咧嘴一笑,“砸个干净。你们也就不用头疼该给谁了。”
“别,别砸!”二人齐焦虑的喊道。
举着大锤,回头邪魅的一笑,“既然你们不让我住,你们也别想得到!不就是几十两吗,我不要了。”
“你,你,不要乱来。”陈氏慌了,这个丫头还是自己的乖女儿吗,怎么那么陌生呢。
“那是几十两!几十两啊!”老太太带了哭腔道,“有话好好说哟。砸的都是银子啊!”
“是先砸这里好呢,还是那里?”玄玥摸摸这里,再瞅瞅那里,似乎有些纠结,瞬间眉头又舒展开来,“唔,还是这块好砸!”
高高的轮起大锤,陈氏和老太太“嘶--”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大锤即将锤下的一瞬间。
“住手!”老太太猛然一声大喝,双目圆睁,猛放精光,“老娘做主了,那屋子修好了,便给你住!若是家中有第二个人不依,老娘绝不轻饶。”
“早说嘛……累死我了。” 玄玥懒散的扔了大铁锤,甩甩手,揉了揉手腕,嘻嘻一笑,促狭的朝陈氏和老太太眨眨眼,“我就知道,还是我奶奶我英明果决。保住了几十两。”
陈氏和老太太吊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的落下。
玄玥话锋一转,又轻轻一笑,柔和道,“不过--若是你们说话不算,硬是让那小子住进去,我可不一定能管住自己,保不准哪天夜里梦游,抡大锤又把这屋子拆了。若是你们怀疑我不敢,只管试试。哪天早上若是你们起来看到成了一堆废砖,可别怪我哟。”
想想几十两建成的屋子,一夜间就成了废墟的可怕场景,陈氏和老太太只觉背脊一阵森冷的寒意“嗖嗖”飘过。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玄玥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上次吃了老太太的亏,这第二个回合交锋总算扳回一局。只是,凭自己的直觉,这老太太不好对付,绝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而陈氏不过是没有自己主见的,她的附庸和帮凶。看来自己在这个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氏和老太太像两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往小院子里走去。
“没想到这死丫头,变得这么狠。”老太太气哼哼的道,“都是你,生出这么个玩意儿!败家不说,还要独占!”
虽说陈氏对女儿的转变很是不解,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感情深厚,听老太太这么说便有些不悦,“娘,怎么说也是丫头自己赚的银子,由她去吧。本来家里穷苦,没让丫头念学堂,我这做娘的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女娃子家家的,会缝补,下田,煮饭洗衣才是正经,念个什么学,家里头可没有那些个闲钱!你跟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她赚的银子,都该交给老娘!打小吃了老娘多少米?”
陈氏拗不过老太太,只得劝道,“娘啊,您老别气了。你想啊,香菜那丫头今儿个都十二岁了,这屋子修了她还能住几年?再过几年,择户好人家嫁了,这屋子还不都是大宝的?”
老太太一听,也是这个理儿,老脸这才有了些笑意,“哟,媳妇儿,说你笨,有时脑子还转的蛮灵光的。对对,那丫头过两年我就给打发出去,还是我家大宝的!”
陈氏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也没有办法,只得这么说了,才能暂时稳住老太太,免得老太太又为了这间屋子,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唔。还得多要些聘礼钱,好给大宝讨个好媳妇儿。”老太太想的眉开眼笑,一张布满沟沟壑壑的脸绽放成一朵老菊花,仿佛已经看到了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陈氏哑口无言,她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老太太是无理也要争三分的人,懒得去跟她辩驳。
建屋子的工程三天后总算竣工了。
清晨,裹着棉被的一个人形大粽子,从厨房里迷迷糊糊的爬了出来。钻了钻,才完全露出了蓬头垢面的脑袋。
玄玥裹紧身上的俗气的红绿大花被子,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脸色青白的僵尸似的游走,飘出了院子,往一旁的空地飘去。
乡村清晨清亮明媚的阳光下,一间白墙黑瓦的四四方方的小房子霍然而立。微眯了眼,去瞧那间小瓦房,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虽然很简陋,总算自己在这个鬼地方,有了一处安身之地。一股新漆的味道淡淡的在阳光下蒸腾,嗅了嗅,不由笑咧了嘴。暗道,你妹,小爷这三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日日睡柴房啊,真是一把辛酸泪。如今总算托那女人的福,不用和那可怕的老太太同居一室了。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傻笑了半天,玄玥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银子都花完了。这房子是修好了,可是,起码得有张床吧?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摸遍了身上每一个犄角旮旯,只在内衣的夹层中摸出剩余的几贯铜钱,数了数,才45文。这下,玄玥傻眼了,接下来该去哪整张床?
一屁股坐在屋子中央,有些泄气,转而脑中又冒出了那个女人似笑非笑的瞪着自己的模样。顿时打了鸡血似的霍然起身,一把甩掉身上的棉被,哼哼道,“女人,瞧好了,这点事难不倒小爷。”
走出屋子,目光在茂盛的杂草丛中逡巡来逡巡去,忽然眼前一亮,嘿,就是你了。喜滋滋的过去,从草丛中捡起一些建屋子剩下的废弃砖块,统统搬回了小屋子里。来回几趟,日头渐渐烈了些,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汗水濡湿了布衫,细嫩的掌心都搬的略糙了,这才把需要的砖块都搬进了小屋。
把砖块垒成四个床脚,又扛来了一块海家不用的废弃床板,本来老太太是要拿来劈了当柴火烧的,被玄玥偷偷扛了来废物利用。
床板铺到四个红砖床脚上,再在床板上铺了层发黄的破棉絮,把大花棉被往上一扔,草草了事。
双手撑着床面,往下压了压,还算结实,唔,幸好这女人的身子不重,应该没有半夜坍塌的危险。
玄玥瞧着自己临时拼成的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升起对自己无限的崇拜。天啊,小爷从没发现自己如此能干。
眯了眼,满意的点点头,揉了揉睡柴房睡的酸痛的肩膀,小心翼翼的翻身躺了上去,额……还真是,他娘的舒服。全身心都慢慢的放松了,虽然鼻腔里弥漫着一股身下的破棉絮散发的淡淡霉味儿,翻身的瞬间能感觉这床有些微的抖动,但是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小爷有了自己的房间!小爷有了自由,小爷不用在阴暗潮湿的柴房和可怕的老太太之间,做艰难的抉择。天啊,世界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