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满逼近宋孺人,用未握剑的手掐住宋孺人的肩膀,稍稍一用力,宋孺人感觉到疼痛,连声喊道:“住手住手!”
白小满知道她刚小产,现在相当于在坐月子,见她此刻形容惨淡,也不愿过多伤她,于是蹲下,小声问她:“如果这次不是青阳小岑带着金甲令牌拦住你,若我没有武功,你能轻而易举拿下我,并且把我杀了,而你因为演戏要演全套,给自己下了毒,孩子不保,你我两败俱伤,这件事最后的赢家是谁?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宋孺人仍旧一脸懵的状态,嘴上依旧不松:“你少花言巧语为自己辩解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白小满恨铁不成钢,再把话说得直白一些:“这几个月你就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就没想过可能是怀孕了吗?宣太医了吗?还是找医师了?如果没有去找医师,那么是不是有谁告诉过你,你没有身孕。”
宋孺人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顺着白小满的话回忆了近期的事情,开始活过来,但脑袋明?0 曰故遣还挥茫仔÷坏梦仕骸巴跻蛞剐谒抢锶チ耍恳郧昂徒袢眨源奶扔惺裁幢浠穑俊?br /> 宋孺人终于吸进一口气,嘴唇发青,瞪大眼睛望着白小满,下巴哆嗦了好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白小满看她这个模样,知道她已经想通前因后果,继续说道:“你也不必跟我在这拼死拼活,我原本就无争宠之心,住进王府只是暂时,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气你的欺人太甚,你在这里带着众人不顾王爷的命令要杀了我,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你的孩子,真正的事实怎样,你难道会不清楚?况且,王爷早已查清事实,孙医师都已经供认不讳了,是你设计想要嫁祸于我,所以给自己下毒。”
“碍于你刚失去孩子,王爷又有急事,所以并未发落于你。等到王爷回来,你这个孺人地位还能保得住?就算王爷念及旧情,不废了你,你以为,你还能回到往日的恩宠?我要是你,就清醒一点,把精神用在如何保住自己,而且找出真正的敌人,为自己和孩子报仇,而不是跟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较劲。”
白小满松开了宋孺人,见她整个人似被愤怒点燃,双眼充血,知道目的已经达到,迅速撤到青阳小岑和穆勒身旁。
白小满心烦意乱:“我要是走了,你看看这架势,秋香她们都有可能死在这啊!”
青阳小岑点点头:“那就一起走。”
正准备跟眼前的侍卫拼了,却见宋孺人双眼无神地望过来,她看看青阳小岑,又看看穆勒,再低头不知想什么,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人敢出声,最后宋孺人无力地抬起手,丫鬟立刻高声喊道:“起轿!”
一众人迅速撤出去,清风院里冷清得又只剩他们三人。
白小满跟穆勒青阳小岑一起进屋,见几个丫鬟一脸惶恐,白小满心有不忍,道歉说:“对不起,都是受我连累,东西我们先不要了,立刻走。”
秋香的腿脚不便,青阳小岑找方景生要了一辆车,原本决定不放人的方景生,被宋孺人这么一闹,也乖乖的去准备马车,让白小满他们离开,万一闹出人命来,郁子非回来就不是几句责罚能解决的。
穆勒与青阳小岑驾车,安顿众人上车,最后冬香上车时,穆勒伸手扶着她,坐稳之后,冬香脸红红的,问:“你没受伤吧?”
穆勒一愣,随即说道:“不碍事。”
冬香还要再问,穆勒已将门关上,坐下,立刻扬鞭出发。
重新回到清苑,白小满心境却跟之前大有不同,走的时候,当时恨不能哭一场,心里酸涩难忍,如今柳暗花明,看来人生际遇实在是奥妙。
倒是那几个护卫十分别扭,每次见到白小满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之后,白小满喊住他们,直白地说:“我不会记仇的,你们那样对我,也是对清苑忠心耿耿,我犯得着那么小心眼吗?以后继续保持啊!”
说完,几人尴尬笑笑,白小满把话说开,身心轻松地走开,经过青阳小岑的书房,顺路就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处站定,抬起手来准备敲门。
方景琢正在跟青阳小岑说着什么,白小满放下手来,也没出声,就在门口等着,隐约听到关于叶宅的只言片语,什么开始慢,后来快,现在又慢,再听下去,白小满一脸怒色,正要发飙,又无语地笑了出来。
等到方景琢走出来,见白小满就在门外,吓了一大跳,挤出一个笑脸问安。
白小满皮笑肉不笑地问:“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在门口看见我,至于这么害怕吗?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方景琢赔笑道:“哪里哪里,商行的事跟先生禀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小满也不拦着他,捏捏拳头,准备找罪魁祸首算账。
青阳小岑听到她和方景琢的对话了,正要往外走,跟白小满打了个照面,青阳小岑脸上有点不自然,笑着问:“你怎么在外面啊?偷听?”
白小满点点头:“嗯,原本打算敲门的,听到你们俩谈到叶宅了,所以就没出声,在外面偷着听,看看能听到什么机密。”
“那你听到什么了?”
白小满斜眼瞅着青阳小岑:“我说我这叶宅修缮事宜时快时慢的,古人做工效率再低,也应该修好了吧,原来你是幕后黑手啊!”
青阳小岑板起脸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白小满眯缝着眼睛,盯着青阳小岑看,被她盯了一会儿,青阳小岑用手轻轻推她:“别总盯着我看,我知道你迷我呢。”
白小满轻声‘呸’,大步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青阳小岑跟进来,手足无措地站着,白小满呼啦站起来,将脸凑到他眼前:“要是说你以前故意拖延时间,我知道,你当时就想套出我的底细来,后来见我搬到安王府去,着急了吧?知道我也是香饽饽了吧?有的是人抢我了吧?恐怕我在安王府住着生什么变故,所以着急修好我的宅子,现在我又搬回来了,所以你是舍不得我走,才让方景琢慢慢修的?”
青阳小岑转过身去不看她:“你这人就是想得太多了。”
白小满对他这种傲娇地反应不以为然:“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我知道你这人向来是口不对心,不跟你计较。”
青阳小岑冷嗤一声:“你把自己想得挺美啊。”
白小满跳起来,窜到青阳小岑跟前,仰着脸挑衅道:“那你敢说我说得都不是真的?你发誓?要是撒谎,你阳痿!”
青阳小岑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了好几声,才站稳,指着白小满一脸悲愤的模样:“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白小满笑笑:“我当然是女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就是怕你撒谎,不把后果说严重点,你肯定要否认的。”
青阳小岑平复了下激动地小心脏,凑近白小满站住,低头看着她:“我承认,你说得都对。”
白小满满意地点点头,评头论足地打量他:“这就对了啊,小朋友,不要总说谎,心里想什么就说出来啊,你说我才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万一我理解错了,误会了你怎么办呢?做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我们要好好沟通,沟通才是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最基本条件啊!”
白小满越说越想笑,绷不住,笑哈哈地说完这段话,眼见青阳小岑也被她逗笑了,但又一脸嫌弃:“真啰嗦,这么年轻就啰嗦成这样,等到了老了还指不定变成多烦人的老婆子呢!”
白小满也不生气:“我啰嗦怎么了,好歹我诚实啊,你啊,在别的事情上敢作敢当,就是在男女之情上,矫情外加胆小,口是心非,幸好你碰见了我,就让我代表月亮来拯救你这个害羞宝宝吧!”
青阳小岑闭上眼睛咂了下嘴,一副受不了的语气:“你到底哪来这么多新鲜词汇?一个女孩子家家,总把禁忌词儿挂嘴边,羞不羞?”
白小满挺了挺胸:“我不羞啊,人生苦短,必须抓紧时间,怎么,你嫌弃我?”
青阳小岑一手捧着她的脸,一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放柔:“不嫌弃,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输给你这个黄毛丫头?”
白小满挑眉:“你要跟我比荤段子?”
青阳小岑不答话,微微一笑,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第六十六章 沧海一粟
半夜迷蒙之中,听到震耳欲聋的擂鼓厮杀声,白小满吓得一咕噜坐了起来,穆勒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是郑王爷的军队击鼓准备攻城了。”
白小满心还在砰砰跳着,抓起床边的外衣披上,门‘咚咚’敲响,青阳小岑急急的声音传来:“小满,开门。”
说了声“等一下”,白小满打开衣橱换了一身类似男装的灰色衣衫,脚底也换上布靴,手里挽着发带打开门,青阳小岑瞬间就跨步进来,反手握住她的左手,站定后才说:“别怕,我在呢。”
白小满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点点头:“嗯。”
见穆勒在门外,白小满说:“穆勒,你回房间吧,有青阳陪着我。”
穆勒指指被火烧红了的天空:“又是一场恶战。”
说完就回到隔壁屋里,这次搬回清苑,青阳小岑在白小满的院子里为穆勒安排了一间卧房,离白小满房间不远。
白小满将头发利索地扎起来,才朝着穆勒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安感再次涌上:“真的打起仗来了。”
青阳小岑也望过去,叹口气:“是啊,谁能想到,全天下最太平的地方,也会有战火烧起来的一天。”
“要是郑王爷破城而入,我们是不是都得死?”
青阳小岑却蔑然一笑:“那也得他有打进来的本事。”
白小满抬眼望他:“郑王爷战功赫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你对皇上这般有信心?”
青阳小岑点点头:“不论私交,只论功绩,当今皇上是个称职的圣主。皇上有勇有谋,天时地利人和,郑王爷在太平盛世发动战争,弑君篡位,民心尽失,实力也无法与当年相比,依我之见,全无胜算。”
“但你也知道,战场瞬息万变,没有什么绝对,不然,为何你也是一身出远门的利落打扮?”白小满指着青阳小岑的衣衫问。
青阳小岑点点头:“你不也是吗?做好准备,总好过仓促应对。”
白小满露出担忧地神色:“我也希望你期盼的皇上能摆平这件事,之前我跟你想法一样,你想,皇上的智谋和手段都是天下无双的,怎么可能任由郑王爷派兵城下还没有任何反击呢?皇上难道是那种不拼一下就认输的人吗?郑王爷的兵都已经擂鼓叫阵了,一会儿估计就传来厮杀声了吧?对于底层士兵来说,战争就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青阳小岑扭头问:“什么绞肉机?”
白小满解释:“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器具,把生肉放进去,一转动,出来的时候就变成肉末了,这种东西叫做绞肉机。”
青阳小岑静静地说:“是,对于高位者,一句话一个决定而已,对于我们,可能就是两个世界。”
果然,城门处传来模糊的嘶喊声,白小满攥紧青阳小岑的手,问:“青阳,你不是跟皇室走得很近吗?我们难道不能沾点光,躲开这场战乱吗?”
青阳小岑拍拍她的手,望向窗外:“芸芸众生,你我沧海一粟,几年之后,说起来不过是人人口中的一段历史,可是我们身处其中,谈何容易。”
白小满没明白他的话,正要问,院子里一片混乱,门外墙外也传来男男女女的哭喊叫骂声,冬香秋香她们也都披着外套容妆不整地跑出来,一脸的惊慌失措。
白小满站起来,青阳小岑拉着她的手走出去,高声喊:“景琢!”
方景琢很快赶来,青阳小岑吩咐道:“传我话,所有人收拾细软,妇孺集中到后院大堂,不得乱跑,护卫队还有所有家丁都拿好武器,守住院门。”
方景琢领命下去,没有一句疑问。
青阳小岑拉着白小满向外走,穆勒刚要跟上,青阳小岑对他说:“你照顾几个姑娘赶紧去大堂,小满有我保护。”
穆勒并不动弹,只盯着白小满看。
白小满见他没动身,便轻声说:“秋香她们肯定吓坏了,你在她们还能安心点,安顿好她们我们再会和。”
穆勒依旧不往回走,白小满轻轻拍拍他的胳膊,小声说:“穆勒,我没事,放心。”
穆勒这才转身,刚走一步,青阳小岑语气听不出喜怒地问:“对你倒是忠心。”
说完还用眼睛扫了白小满一眼,白小满说他:“什么时候了还瞎想,有人这么真心保护我,不好吗?”
青阳小岑不回答,拉着她就向后院走去。
“青阳,你刚才说的那番话,都是为了安慰我吧?如果你算准了皇上必定胜利,现在又是干什么?你这是做好破城的准备了?”白小满忧心忡忡地问。
青阳小岑笑着摇摇头:“只是预防万一罢了。”
白小满每逢望向他,青阳小岑都是露出笑脸,借以释放压力,不想让她那么紧张。
白小满明白他的苦心,正走着,便问道:“青阳,你家为什么叫清苑?咱们普通老百姓都是以宅命名,就算你们受皇上器重,也可以赐府为居啊。”
青阳小岑捏捏她的手心:“因为我的祖父复姓青阳,祖父姓苑,祖父挚爱祖母,所以命名世代居住之地为清苑,意思为,祖父愿一生一世如水一般,围绕着祖母。祖父向来我行我素,从来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当时有不少人非议,说不像寻常人居住的名号,后来我们青阳家生意越做越大,清苑也就渐渐不止是宅子名,而是变成了一个称号。”
白小满十分意外地回头望向大门的方向,默默念着清苑这两个字,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两个字里,竟藏着如此情深,羡慕之情涌起,扭过头来问:“青阳,你们家族一脉相传,心性应该是一样的吧?你能做到如你祖父一般吗?”
青阳小岑不以为意:“你才只知这一件事,就认定我祖父是专情的好人,未免武断。”
白小满不赞同:“也许你的祖父只是一时兴起,更甚至是做了对不起你祖母的事为了补偿而已,但这有什么关系,至少你祖母留下的印记别人都无法比拟,要是我的话,我就算离开你,也在你身上烫一个金光大字,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青阳小岑失笑:“我每天这么看着你,除非毒傻了,否则,怎么可能忘记你?”
白小满嘿嘿笑,两人走到大堂门前,再回身看了一下扰攘的门外,刚才的说笑,只是暂时缓解了紧张的情绪,该面对的一样也不会少。
刚走进大堂,就听见墙垣的北方传来军队行进的声音,从声音上来开,数量不少,兵器脚步声近的让人心慌,白小满慌了神,忍住没有开口,只是望了望青阳小岑。
青阳小岑握紧她的手,穆勒已经挪身来到她身后,白小满却更害怕了。
如此数量的军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锦城里呢?锦城除了守城的士兵,并无别的绝对驻扎安营啊,如果是近几日进城的,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凭空而出的吗?
这么近的声音传来,最坏的设想,就是郑家军成功破城了?可是厮杀声一直持续在城门外的位置,并没有听到破城成功的信号声,而且离刚才发起的攻城信号声响起,到现在为止才过了没多一会儿,就算郑王爷骁勇善战,领兵个个神勇,堂堂宣国都城,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大部队行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白小满几乎透过层层砖墙,看到乌压压的军队冲着她们冲过来,浑身铠甲散发出来铁质的冰冷,冻得白小满手脚失去了知觉。
可是,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临近清苑大门时,好像所有人都停止前进,无数人在门口原地踏步跑,白小满的心也跟着整齐夹杂着吵乱的步伐声一下一下跳,脸色煞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堂里几个胆子小的丫鬟哭了出来,这种紧张时刻,哭是最有传染力的,顿时大堂里面哭声满天,抽泣声此起彼伏。
此刻听到哭声未免让人心烦意乱,白小满反倒镇定下来。
青阳小岑皱眉,正要出声制止,白小满比他还快,大喝道:“哭有个屁用?真打进来了,还有我们呢!我们会保护你们!自己也争点气,女人难道遇到事就只知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