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胡斐芸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她自己都气的手抖,指着顾尘呵斥道:“不用你来质疑我的教学方法!不要以为自己多读了几句圣人之言就可以自负才高、妄发浮议!我告诉你这天下就算是河清海晏的也出不了几个圣人!你想当圣人,好哇我倒是要请教请教,数千学子如何因材施教?志不在此的要不要委曲求全?为人师者需不需要为稻米谋?说啊?”胡斐芸又是重重一掌拍到桌之上,她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潮红,声音尖锐步步紧逼,那双常年时而精明时而和蔼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极其愤怒的火焰。
顾尘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有些话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然而得到的答案却是意料之外。
那些渐渐清晰又突然混乱的想法不停地在脑海中盘绕喧嚣,他觉得自己思维中的某些一直坚信的东西正在慢慢坍塌。
“胡老师!”一声温和又稍显冷淡的声音打破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陆初修正从门外阔步走来。
胡斐芸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笑着对前来的高大男生说道:“是初修啊,有事吗?”
“胥城家里有点事儿,下学先走了叫我把这个给您。”陆初修把手上的本递过去时扫了一眼站在跟前的男孩儿。
顾尘看到他眼中一如既往的漠然,顿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他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被无视的感觉竟然比被别人指指点点还难受。
“行了,先放这儿吧,你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路上当心。”胡斐芸一边放本子一边热心嘱咐。
“老师,这次考试我觉得作文写的有点走题,麻烦您能抽时间帮我看一下吗?”陆初修温和的问道。
“哦,是这样啊。”胡斐芸看了看依旧不发一言立着的顾尘,摆手道:“顾尘,你先回去吧。”
“老师再见。”顾尘低声说完机械的转身离开。身体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又跑进火炉里滚了一圈般脱力和混乱,有一股无以名状的委屈夹杂着落魄袭上胸口,那种钝钝地难受刺得他眼窝子疼,积累了许久的泪水立马就决堤而下。
空荡的走廊上少年隐忍的抽泣声和瘦弱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落寞和可怜,陆初修跟着走了两步,看到顾尘前面是楼梯时他停下脚步。
“顾尘!”寂静的走廊上陆初修的声音格外清脆。
男孩儿停下脚步,试探性的回头看发现后面果真有人在叫他。擦干眼泪看向那个模糊的轮廓。竟然是陆初修!他吃了一惊。
看着对面那个泪眼朦胧,朱唇微启的男生陆初修竟莫名觉得想笑,不过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他向前两步直截了当的对顾尘说道:“程凯他们并不需要用成绩来上大学。”
“啊?什么意思?”顾尘不明所以的望着对面那个面无表情的高大男生。
“文杨中学有很多像程凯这样的学生,他们到这里来只想要一张毕业证,拿到之后无论是上大学还是干其他都与这个学校无关。也就是说,即使他们不学无术什么知识也不懂,但只要他们想就照样可以上优秀的大学。这样说理解了吗?”陆初静静地修注视着顾尘的眼睛。
“所以,胡老师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学生,所以才听之任之是吗?”顾尘的声音没有了温度,他看着陆初修沉静的眼睛已经知晓了答案。嘴角带出一抹讽刺的笑,他问:“是不是,以后无论他们做什么事儿都不需要经过当事人的同意?无论他们犯什么错误学校都会听之任之?”
陆初修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儿和他眼中那抹隐忍的讽刺,第一次意识到这具小小的身躯里面藏了一个怎样深邃而纯洁的灵魂!然而这种念头片刻即逝,他对着顾尘那双乌黑的眼睛不含一丝感情的回答道:“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采取最直接的方法,换种思路和手段效果更好。”
十一月份的晚风冰凉凛冽,顾尘呆呆的不知站了多久,等回过神来时走廊里早已寂静无人,可刚刚那个人的声音表情都和这夜的晚风一样刺骨,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时候他只顾着想陆初修的那些话语,却忘记注意这个一向高傲冷淡的男生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话。许是缘分冥冥之中就注定了吧,否则,陆初修怎么会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对顾尘说出那些忠告。
☆、第 9 章
顾尘料想到程凯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所以周六下午在送报的途中被人拦下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吓,反而以一种平静又无谓的态度注视着眼前这一群扯高气扬的少年。
他们脸上飞扬着温室孩子独有的骄纵和张狂,那年轻的眼睛里写满不屑和稚嫩,顾尘突然开始明白那些回响在他耳边的忠告和规劝了,人生道路的不同早已注定了他们世界观价值观的迥异,更何谈对与错的定论呢?
“还以为你有多大来头呢!哼~就住在这种地方?”程凯吊儿郎当的环顾四周一圈后嗤笑道:“亏我还特别让人跟着你呢就怕跟丢了,没想到你就住在这种破地方啊!呵呵,白费老子一番心力!”说罢蔑视地盯着他。
跟前一帮人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眼前的建筑和道路,表情甚是不屑和嘲讽。
顾尘默默的听着他们的评价不置一词,他看着程凯居高临下的眼神平静问道:“你来是要打架吗?”
“你什么意思?”程凯被他的镇静和直截了当给弄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来找我打架的吗?”顾尘又问了一遍。
对面的少年立马换上一幅狠厉的表情,恶声道:“是啊,怎么你要去叫帮手吗?”
“不用,咱们换个地方,在街上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这边离报社很近,他担心有人会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顾尘径直推着车子向前走去,此刻不光是程凯讶异了,站着的一群少年全都怔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要打架的节奏吗?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淡定?一群人不明不白的跟在顾尘身后,彼此面面相觑。
事情诡异的进行着,顾尘走到一条杂乱废弃的巷子里,把车子往墙边一停,车上的大摞报纸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又往袋子上压了一块石头。一切都不疾不徐的收拾妥当后少年站在程凯面前慢条斯理的说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众人一时更加诡异不安,都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的看向程凯。程凯看着眼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少年一脸黑线的问道:“就你一个人?”
顾尘点点头。
“我操!”他登时胸中一股无名怒气油然而生,原地走了两步一时也无处可以发泄心中更觉压抑,那感觉就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之感,总之此刻面对着顾尘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等了半天,顾尘见他既没动作也不说话,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你不打了吗?麻烦快点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
程凯第一次觉得打人是这么一件憋屈的事情,他狠狠的盯着顾尘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前走去,只是一个个都骂骂咧咧,不明所以的样子,只有领头的少年端着一张黑沉沉的脸一言不发的走着。
顾尘看着那一个个吊儿郎当的背影,心情复杂的站在原地。突然前面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遥遥的传来:“顾尘,不要以为今天老子就放过你了,咱们俩没完呢!”
他想象着程凯那张飞扬跋扈的脸,眼神中闪现一丝忧虑。
事实上他的担心是正确的,再次开学才一个礼拜他立马体会到了这人说的“没完”是什么意思。每天上下课的骚扰,恶作剧的戏弄这些顾尘都忍了,可是他每次作业不翼而飞,看到笔记上各种画鸦时真的是肺都要气炸了!无休无止的闹剧每天都在轮番上演,一个礼拜下来顾尘明显觉得自己精神不济。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换座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选了别人的座位,那位同学以“保障自己下学后的安全”为由央求他换回座位,顾尘不得已只好坐回原位。环视教室一圈,发现别人即便换了座位同桌,也都是时常在一块玩的人,定是提前约好商量好的。在这个班里,只有他才真正的孑然一身呢。
“嗨,顾尘!”一声清甜的女声传入耳中。
顾尘睡眼朦胧的抬起头看向声源:竟是林子衿!他立马抹了一下脸不好意思的坐起身看向她,实在是最近有太多心要操,每天觉根本不够睡。“呃,有事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噗嗤~我吓到你了吗?”林子衿笑了笑,看着顾尘脸上呆呆的表情顿觉有趣。
“呃,`````没有。”他有一点紧张,应该是还没有和她说过话的缘故吧,顾尘想。
“我昨天打扫,看到你座位上有一本《游园惊梦》,呃,你方便外借吗?我正好前段时间有看白先勇先生的书,所以想问你借来看一看,可以吗?”林子衿说完后用大眼睛期盼的看着顾尘,双颊也染上一片绯红,初次和人说话就是借东西还真是不好意思。
“好啊,就是这个是我在书摊上买的应该不是正版书籍,你不要介意啊。”少年爽朗的说道,从旁边一摞书里下抽出这一本来。
林子衿拿到手里满脸欣喜的说道:“谢谢啊!”
“没事儿。”顾尘微微笑道。他其实很喜欢和这个女孩儿说话的感受,那样有礼貌又温柔,仿佛花香般沁人心脾。
林子衿笑着站起来:“那我先回座位了。”
顾尘点点头看她离开,女孩儿走开两步突然转头冲他说道:“嗯,作为回报我也可以帮你一些忙啊,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林子衿脸上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抬眼看向顾尘。
顾尘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我确实想找你帮忙,就是····那个你有时间吗?能不能帮我补习一下高一的数学课程?我有挺多地方听不懂·······”到后边顾尘声音越来越低,他其实很早就想找人补习了,奈何初来乍到,从一开始大家就没有抱着真心想和他处朋友,现在有程凯这一档子事儿,班里更没有多少人愿意和他说话了,顾尘也只能干着急,如果林子衿愿意主动帮忙他心里充满感激。
忐忑间听到那温柔的声音传来:“好啊,我回去找找高一的课本,完了你看哪一方面不懂我再重点讲好不?”林子衿大方的说道。
“谢谢你!”顾尘心里溢入一股暖流,这个女孩儿总是出现在他最需要的时刻,在讲台上时巧妙替他缓解尴尬,在被孤立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雪中送炭的温情是那样让人心怀感恩和幸福。
而无论之后的结局如何潦倒,在经历过世事的起伏跌宕之后顾尘每每回想起这个人时心中依旧会升腾起一股如冬日暖阳般的温情惬意,他对生命中曾出现过的所有人都珍惜异常,唯独这个女孩儿却一直充满感激和愧疚。因为在那些迷茫又自卑的日子里,只有林子矜一直坚持不懈的陪伴和鼓励他 ,可他却什么都没办法回报。
豪华落尽见真淳,在几近灰色的少年时光里顾尘是的确想过与她相许一生的,奈何缘浅。有些感情还来不及赋予心情那些悸动已然消散不见。
世间的朦胧初恋大多如此,开头美好而结局潦倒,但所幸他们不同于别人,无法相濡以沫也不至于相忘于江湖,莫逆之交最是恰当。
☆、第 10 章
夜半的酒吧最是人声鼎沸,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亮了不夜天,让这座夜里的城市迷人又充满情调!如果你不曾来过这里的话是万万不会想到S市顶尖奢侈的婚纱影楼的顶层竟然是一家纵情声色的Gay吧!
或许也正因为影楼太过豪华,拍一套婚纱照的价格让太多人瞠目结舌,所以也不会有更多的人来这里消费自然不会有人清楚它顶楼的构造是什么。反过来也同样意味着能进入到这里的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攀比的了的。
当中国的第六代导演还借用着“浴室”和“公厕”文化躲躲闪闪、鬼魅魍魉的表达同性恋的生存方式与社会转型的阵痛时,殊不知在某些更先进和多金的人眼中,隐蔽的激情早已经成为了过时的丑陋,物质基础在决定上层建筑的同时更决定着上层人物的快感体验。
如果同性能ML的地方只有公厕和浴室的话,陆初修这种洁癖绝对宁愿一生不□□,尽管他一直很清楚国内外很大一部分的同性人群并没有良好的条件去发泄自己的欲望,但是在交际场所方面他还是下了一番功夫,况且,在他所处的阶层,但凡想要就没什么办不到的东西。
显然,“Liberty”是最合心意的场所。
据说,这间酒吧的主人是一位美籍华人,至于年龄外貌也没有人清楚。不过酒吧里的装潢设置,游戏规则则绝对是许多同志喜欢的风格。它隐秘的位置还有明显高等级的入场限制都让许多想要获得自由和吸引力的同志感到放心又舒适。所以每晚过了12点后这里都热情似火!从影楼地下停车场有直达顶楼的电梯——当然只有常驻人员才知道在哪里。
酒吧名字叫做“Liberty”,自由、放肆、无礼。
不知道是想说给谁听,是给那些能够光明正大恋爱□□的直男直女还是那些只敢在夜里放纵自己欲望的同志们?没有人知道,大家只一心一意的抓紧时间在这里猎到中意的同性对象或者卖力的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骄傲的身材以及所有能够可以拿出炫耀的东西来吸引对方成为自己今晚的床伴!
所有的一切都和正常酒吧一样,除了满堂的侍者、舞者、宾客都是男人以外!甚至这里的装潢还要比那些普通酒吧高档百倍,毕竟他的消费者也比普通客人尊贵百倍!
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儿懒懒的向后靠着,性感的V型T恤松松垮垮的吊在身上大方的展示出半块优雅又结实的胸肌,修长的双腿交叠在影影绰绰的灯光里,即便一句话也不说他全身都透露着一股年轻又华贵的气息,吸引着这里每一个成熟的男人。
陆初修在这里的确很受欢迎,年轻又帅气是非常重要的资本,但是他从来只找自己看得上眼的人,而且从来只做1不做0。对于这种礼尚而不往来的行为大多数人虽然不喜欢但也没人会说什么,因为一陆初修不缺钱,二他喜欢你情我愿的上床方式。所以你要是想和我做那就跟我走,不想也没关系我并不是非你不可。说白了,他只是来解决生理需要,并不是来谈恋爱找床伴的。不过他倒是对床伴的质量要求很高。因此,酒吧里常来的人倒是很清楚这个男生的规则,虽然年轻但是高傲神秘的很,所以经常有慕名而来者,不管年龄大小都愿意与之一度春宵。
其实陆初修想要抒发欲望会有更容易的方式,陆氏旗下或者和他一个圈子里的公子哥他们名下都有不少声色场所,玩男玩女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而他自认也不是什么坚贞腐朽之人,所以完全能和大家玩到一块去,但唯独上床这件事,说实话,他是圈子里鲜少喜欢凭自身魅力,身体力行的去勾人的富家少爷,陆初修从小对钱色交易厌恶,所以,但凡他有需要从不去找MB,而是来这里。
例如今晚,男孩儿懒懒的靠在沙发上喝酒,左右两个英俊的男人都直接坦诚的坐在一边聊天,互相之间唇舌相讥奉承恭维倒是少不了,奈何他们唯一的听众却心不在焉。陆初修盯着舞池里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很久了,应该是一个新来的少年,面相绝对是少见的美男子,重要的是身材很不错!他喝了一口酒后起身向舞池走去。
“喂,不再聊聊了吗?”两个男人仓皇起身,紧张的看着他。
陆初修觉得好笑,放到白天应该是两个事业有成而又风度翩翩的男人吧,可现在这般低三下四不得不说美色和X爱对同志还是有强大吸引力的!但是他看着他们热切的表情冷淡又直接的说道:“我今晚的床伴不是你们。”说罢就目露微光的向舞池中央走去。
舞池里活跃着形形□□的男人,张狂的,温柔的,优雅的,成熟的个个都洋溢着迷醉而魅惑的表情,事实上你要多来几趟就会发现但凡想要勾引别人的人一般都会站在闪光最亮的地方,毫不羞涩的展现自己的身体或者其他有吸引力的地方!
有人说这世界上只有两类人,追求者和被追求者,忙碌者和厌倦者。这一点在酒吧展现的淋漓尽致!
“嘿,喝一杯?”陆初修的开场白一般都比较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