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昌忙问:“引线是什么?”
庭芳换了个词:“导火线?”
徐景昌问:“□□是吧?”
庭芳点头。
徐景昌道:“但是□□经常中途熄火。或者燃的很慢。放烟火还行,横竖不讲究那么多。打仗不大好使,扔出去没响,还得冒头扔。不定就被对方射中了。”
庭芳明白了,估计后世的引线经过了改良。于是道:“那我没法子,我不学这个。如果能让□□比较稳定,就可以扔□□去炸敌人。咱们是守城的,甚至不用扔。做个小型的类似投石机的玩意儿,定个几档,有人在高处看着蒙古兵,用旗子指挥。投炸弹的只管躲在墙后面,叫往远处打就调远处那一档,叫往近处就调近处那一档。跟射箭和□□配合。□□能三排轮射,加上射箭一轮,□□一轮,够炸的他们兵荒马乱的啦。”
赵总兵一点就透,火药用老了的东西,不足为奇。可是火药极难控制,尤其是新兵,上战场本来就慌,便是能做出庭芳说的□□,他们也未必扔的准。做成机关倒好,不用想,说是什么距离就是什么距离。都是精于打仗的人,赵总兵想到了,其余的也都想到了。
那大叔看了庭芳一眼,笑问:“要不,哥儿来咱们这里干活吧!”
☆、第231章 喵喵喵
赵总兵笑道:“你想的美。我拎他来是叫你们商议一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李矿道:“大人别小气,小少爷还小,别急着挣军功,好歹给我们指导几年。”
赵总兵指着庭芳道:“不是我家的,我家的你尽管使。他是叶阁老之孙,不归我管。”
李矿遗憾的叹口气,在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时代,阁老之孙不可能自甘下贱跑来搞作坊,人家前程远大着呢。便是他自己想,家里的长辈都是不肯的。赵总兵出身不凡,只怕这孩子跟他有些个什么亲戚关系,才能到边疆。
庭芳忙道:“我知道的不多,就是个思路,还得请你们做。方才我说的那个法子,你们看着用。好使就好,不好使还请别见怪,我小孩儿家口没遮拦的。”
李矿笑道:“你口没遮拦一回,就行大运了。来瞧瞧我们新得的□□!”说着就引众人去看。
庭芳看着装子弹的匣子,里头的子弹是圆柱形,很接近后世的子弹形状。不由大赞:“好想法!”无知的她还想的是球形呢。果然她对战争武器一无所知。幸好没随意卖弄。
专负责弹药的匠人董修平笑道:“再好的想法也是您想的,我们不过顺着思路走。”
庭芳指着徐景昌笑:“问我师兄就知道,我专管出鬼主意,什么事都他做。”说的是修建城墙时,所有的机械设备与调度都归徐景昌管,她职业开脑洞和做算术题,撑死了优化一下项目管理。尤其是战后补墙与长城的维护,她当时病的七死八活,全都撂开手。不过这也是好事,任何工程,都不能指望着某一个人。尤其是边疆,谁知道哪个人哪天就被砍死了。庭芳当日就没藏私,生怕别人不知道听不懂,她说了不算还写了一份,据说如今在九边重镇广为流传。不过也说明了,她修城墙的方式并不完美,土水泥没有水泥的隔水性,现在的钢材也太脆,城墙需要时时维护。真有时间了,还是按照老办法来。老办法万般不好,维修还是比混泥土的容易。只不过多一种法子总是好事。
徐景昌只笑了笑。
众人又看兵丁们演习。□□队心理压力减小,命中率高了许多。往日的战术,真考验心理素质。那样好心理素质的人,除非特别喜欢火器,不然一准儿不会送到火器营。好兵难得,谁舍的随便给炸膛弄死。所以火器营说是精锐也算,但死亡率实在太高了。赵总兵如今补的新兵都是流民,要训练的真能上战场,至少得小二年功夫。有了火器则不同,不需要力气,只需要练瞄准,大大减少了新兵训练的时间。这段日子,他除了照搬庭芳的法子给长城两处打了补丁,便是盯着定装弹药。如今两处都齐备了,蒙古又没动静,不由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休养生息一阵儿了。
至于庭芳说的□□,也交由他们做。横竖养着匠人,便是要做东西的。如此,便算庭芳立了大功。看着小家伙就觉得可爱。看完□□,带着在平虏城内逛了半日,淘换了无数小玩意送她玩。庭芳摆弄着各种暗器,感叹劳动人民的确是有无穷智慧的。心里想着得打包一份,回家送兄弟姐妹们玩。
走到打铁铺,赵总兵又给庭芳挑了个小匕首。匕首的好处在于小,便于携带,非常适合庭芳。尤其当庭芳换回女装时,一般人不防备她,出其不意一招制敌。但匕首实在太小,正经打起来没什么卵用。武器都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还得正经寻把好刀才是。便问庭芳:“你喜欢什么兵器?”
庭芳斩钉截铁:“波斯刀。”
徐景昌喷笑:“回京里找你爷爷去,那是贡品,边疆少见。”
庭芳郁闷的道:“我家肯定没有。不过可以问我爷爷试着弄一把。”
赵总兵也笑:“你有眼光!”胡人的刀不仅华丽非常,还十分锋利。并不似大刀那般蠢笨,大小都有,在马上也很好使,确实适合庭芳。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替她弄一把来,她一个女孩儿,功绩再大也无法出将入相,倒便宜了她夫婿。做舅舅的旁的没有,弄把刀还不是理所当然的。
众人都忙,练兵的练兵,学习的学习。实在是定装弹药太厉害,赵总兵高兴的要给庭芳奖励才带出来耍半日。在平虏吃过中饭,大伙儿就往回赶。古代能骑马确实方便,要搁京里头女眷用马车预备出门,这头还在铺垫子,那头都到了目的地了。回到大同,庭芳和徐景昌立刻被拎去学骑射。为了锻炼庭芳的体能,还叫她负重长跑。真是恨不能折腾死她。
好容易一天训练结束,庭芳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就撞见了个嘴贱的家伙。这货名唤华松,算唐池瀚的老友。当年唐池瀚回京养老,他因是军户,不得随意离开大同,只得两厢别过。再遇时,喝酒不到两回,唐池瀚战死。而他则家眷没了,年纪又大了不能再上战场,不过寻些营生度日。他是老人儿,除了嘴贱了点人倒挺好,大伙儿敬他三分,他闲来无事就喜欢逗弄一下庭芳。
庭芳才跑了圈回来,华松噼里啪啦的挑了一堆毛病。气的庭芳上前就打。华松正闲,逗的庭芳满地乱窜。今日也是合该华松倒霉,不小心踩了块石头崴了脚,庭芳立刻抓住机会一顿暴打,丝毫没有欺负瘸子的羞耻感。周围的士兵哄堂大笑。还有一人嗷嗷叫唤:“华松你故意的吧?小爷压你赢,你还放水了!”
又有人狂笑:“我说了小四爷手段好,早晚打的过那老货,你们通不信!”说着扑上来一把将庭芳搂住,“好四爷我爱死你了!你要是个女的,我定娶你做媳妇儿!”
庭芳一个过肩摔把那个傻里吧唧的新兵蛋子扔地上,顺道补了一脚:“你长太丑了,你要长的好看点,爷的后院给你留间屋。”
众人又哄堂大笑,纷纷举荐军中谁谁长的好,够当庭芳的小老婆。华松从地上爬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道:“那都比不上徐提调,就是不知道谁当谁的小老婆!”说完对庭芳挤眉弄眼,“你打不过他,哈哈哈哈哈!”
卧槽!赵舅舅你带的什么鬼兵,一个个被腐女之魂附体了还!冲上去飞身一脚,正中华松的肚子。
华松大叫:“你怎么偷袭!”
庭芳呵呵:“小爷告诉你一句道理,能动手就别BB。”拍拍手,“今日是我占你便宜,你给我等着,待过几个月,非揍的你心服口服不可。”
众人再次大笑,纷纷开启了赌局,还要求庭芳约定比武日期。庭芳鄙视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回房。
走到家里,进门撞见刘达正陪着平儿跳皮筋,脚底一滑,哇擦,这俩货怎么搞到一起去的!你能给个前情提要吗?平儿见到庭芳回来,立刻抛弃刘达:“四爷回来啦?累了么?我去给你放水。四爷先同刘叔叔耍一阵子吧。”
听到刘叔叔三个字,在正院里守卫的亲兵全都爆笑,纷纷指着刘达喊:“刘叔叔好!”“刘叔叔你吃了饭没?”“刘叔叔您今年高寿啊?”开玩笑,全都是竞争对手,必须往死里踩。
庭芳捶墙大笑,不愧是她的丫头,这杀人不见血的本事,强!笑完进屋洗澡,因天气逐渐转暖,庭芳喜欢开窗通风,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穿睡衣在屋里,而是洗完澡又换了身干净的短打,散着头发四处游荡。现如今站桩的时间长,她练完字了还有空儿看书,索性边站边看,两不耽误。不然书丢了,回到京中,康先生非气死不可。
总兵府里吵吵闹闹的,再是军营,到了这个点儿,也都不拘着大伙儿休息。只不许赌博,却又哪里管的住。赵总兵治军够严了,傍晚还有人拿庭芳下注呢,控制住不开赌庄就不错了。当然,这是喜欢安静的赵总兵出门的时候,等他回来,再没人敢乱嚷了。庭芳趴在窗户上看着一群逗逼发呆,一天下来太累了,什么都不愿想。
哪知徐景昌推开窗户,扬了扬手中的纸。庭芳哀嚎一声:“师兄你有完没完了啊?”
徐景昌却是另有目的,待庭芳进屋时,直接扣住了庭芳的脖子。庭芳顿时吓的站不住,徐景昌拖了一把才稳住身形:“不错,比昨儿强。”
庭芳心如擂鼓:“没,昨儿我还坚持了一小会儿。你这会儿把灯熄了,我还能尖叫。”
徐景昌道:“我会不时袭击你,你要习惯。”
庭芳抓着徐景昌的胳膊才能站稳,苦笑道:“师兄,脚软,扶我去坐会儿。”
徐景昌把庭芳安顿在炕边,塞了颗糖进她嘴里。庭芳含着糖奇道:“你哪来的?”
“问平儿要的。”
庭芳满脑袋黑线:“你借花献佛太熟练了吧?”
徐景昌笑了笑,再问:“好些了吗?”
庭芳忽然站起来伸手一抽,把徐景昌的发髻给拆了。长发如瀑,美不胜收!扒拉两下,弄顺了,这才是正确的治疗心里阴影的方式!
徐景昌:“……”怎么就能想出那么多“报仇”的法子……
庭芳盯着徐景昌看了个够本,拍拍屁股,走人,睡觉!
☆、第232章 喵喵喵
天佑五十三年的大同是个好年份,五十二年冬打完之后,一直到十月月底蒙古人都没再来过。边境的居民得了一年的消停,兵也练了地也种了。赵总兵自是心情飞扬,看谁都顺眼了几分。比如说胖揍了徐景昌和庭芳后,两个倒霉催的徒弟能得个笑脸什么的。
小一年的训练,庭芳进步是火速的。各方面条件都好的孩子,在当今高手的□□下,很难不突飞猛进。尤其庭芳还很努力很专注。最明显的就是打嘴贱华松毫无压力,现在他们两个打架,大伙儿的赌局都懒的开了。虽然华松算是老弱病残序列,毕竟是老兵,庭芳废了不少心思才搞定的这货。
这日,天高云淡。赵总兵突然唤了几批年岁大了又无依靠之人,问他们是否愿意去京城生活。众人都知道,这是要去福王府当差。福王府就是大同的养老院,赵总兵手底下无处可去的老兵,都往外甥府里塞。搞的别的皇子亲兵拉出去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唯有福王,带出去没准还有缺胳膊少腿的。然而福王迫于赵总兵的淫威,不敢不应。只得镇日里带着老弱病残招摇过市。圣上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另补了二十来号精壮。当日庭芳出京,带到大同来的便是那些老弱,精壮留在京中照看福王。当日的亲兵两场战役死了一多半,这回又要往京里打发。
京中繁华,可对于边疆自由惯了的人,就未必肯去。大同再危险,好过在京中见人就跪。再说福王此人,要说他坏是污蔑,人还不错就是太能折腾,做下属的夹在他与圣上之间比较辛苦。徐景昌就是典型。问了几茬儿,才凑齐百来个愿意去的,算是赔给福王了。毕竟当日调走了他的亲兵,堂堂一个亲王,在京中出个门仪仗都摆不齐,是丢脸了点儿。这其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刘达。
被调去做福王亲兵营长的刘达心情非常不好。本朝按制,亲兵营长同仪卫正,正五品,又在京中,大小是个前程。可总兵的亲兵品级虽然低,但极容易立功。不定什么时候就升上去正儿八经做军官了。藩王的亲兵,总是有些尴尬的。他年轻力壮,大好年华,要去京中看娃娃,其心情可想而知。
但赵总兵没管他,安排好亲兵回京事宜,就使人唤了庭芳来。
庭芳进得屋内,赵总兵开门见山的道:“你收拾一下,我正要往京中送亲兵,你刚好一道儿走。”
庭芳愣了下:“圣旨?”
赵总兵道:“我猜的,圣旨只怕过几日就下。我接了个消息,不大好,你有点心理准备。”
庭芳的心咯噔一下。
赵总兵接着道:“京中消息,你祖父重病,已上折子请求调你父亲回京。”
庭芳眼前一黑,她最害怕的事终于来了。叶家第二代一个顶用的都没有,老爷子要是这会儿去了,后头的定然接不上。这节骨眼上,一步错,万劫不复。
赵总兵自是知道京中局势,叹口气道:“太子不容易。”
庭芳稳了稳心神,道:“能否把我父亲留在边疆。”叶俊文不够回去裹乱的。
赵总兵摇头:“没人能拦着他回去尽孝,圣上是个要面子的人。”
庭芳道:“我不等父亲了,提前回去。我不是朝廷命官,只要有路引,谁管我去哪儿呢?便是圣上使我来边疆修城墙,也没说我不能走。”
赵总兵道:“你总是这么有勇气。你祖父未必有事,年老之人,病痛再所难免。便是京中无事,我也要打发你走了。”
“为什么?”
赵总兵严肃的道:“蒙古有异动,你留下太危险。你能来边疆,已是忠勇。死守大同是我等之则,与你无关。”
“为何要说死守?”庭芳急道,“莫非这次他们打算大举南下?”
赵总兵轻笑:“圣上信我,我便该与大同共存亡。不是死守是什么?”
庭芳道:“可是命不是最重要的么?”
赵总兵道:“怕死留在京中做国公不是更好?可我贵为国公,岂能在京中安享荣华,不顾边民受□□之苦?”
庭芳脸一红,她当日来根本想的就是万一赵总兵挂了,太子系将受重创。什么家国天下,什么边疆百姓,统统没考虑过。
赵总兵又对庭芳道,“回京后,你去理国公府看看。我那儿子,不知被娇宠成什么模样。虽有武师傅,估计也是白搭。我再问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你替我去瞧瞧,养废了的话就给我往死里揍。”
庭芳:“……”
赵总兵强调了一句:“不要手软。”
庭芳笑道:“您也不怕他讨厌你。打小儿就没见着几面,一见面就打。”
赵总兵道:“个个都儿女情长,边疆竟不用人守了。百万将士,谁家不是这样?他倘或起了这等歪心思,不用多话,你扔他出府,饿他几日,便知道我在做什么了。”国破家亡之时,谁管你是平民百姓还是王亲贵胄,统统都是亡国奴。
庭芳苦笑,英雄总是受万人敬仰,对的起全天下,唯独对不起自家子孙。想来赵总兵实无人可托付,尽管回京后处处受限,还是答应了。
赵总兵又嘱咐道:“你也别荒废了。挨了一年的打,别白挨了才是。家里不方便,就寻个由头住理国公府。你鬼精鬼精的,法子不需我多说了,横竖自己想的出来。”
庭芳点头。
“今年风调78 雨顺,路上应该安全。”赵总兵道,“你要提前走也行,正好把刘达他们捎回去。我也省的派人送你。”
“舅舅……”
“嗯?”
庭芳走到赵总兵身边,低声道:“多谢你的照顾。”
赵总兵笑了笑:“京中的小娃儿就是懂礼。”
庭芳犹豫了一下,才道:“京中,不大太平。”
“我知道。”
庭芳咬了咬嘴唇:“倘或……平郡王……舅舅待如何?”
“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
庭芳抬头望着赵总兵。
赵总兵道:“京中争执我尽知。倘或真有那一日,不过战死边疆罢了。”
“不过……战死……么?”
“不然呢?”
庭芳十分不服的道:“君则敬,臣则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