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的父爱有限!
他自认做到了公平公正,至于其他的任何指责,都问心无愧!
见武帝放慢了脚步,眸光带着些骄傲之色逡巡着四方,贾代善想着那日司徒晨得意的模样,低着声,笑着道:“昔日殿下邀臣一览夜肆,满是骄傲之色。”要无时无刻调解父子关系的大臣也只有他了。
“哦。”武帝听着耳畔猝不及防的响起声来,没觉得没什么,但因近日自己过多犹豫某事,总觉得原本听了千百遍的音忽然间就低哑磁性带着些蛊惑。
“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但从来以你为傲!”贾代善真心诚意道:“对于未来继承人的教育,您是对的。”
武帝冷哼一声:“废话!”当爹的谁不想宠孩子?
“不过……”拉长了语调,武帝话音上扬一分:“你跟阿晨还逛夜肆啊?”
“他……”贾代善瞧着人看过来的眼神,总觉得自己莫名就矮了一截,话中也带着丝心虚:“他不是顶着赦儿的身份吗?我经常带着家丁抓赦儿,也算另类的逛街了。”
“……抓?”武帝想起京城流传的纨绔霸王花的种种丰功伟绩,顿时真心诚意的拍拍贾代善的肩膀,道:“幸亏人黄粱一梦,狠狠跌了一跟头,能知错就改!”
贾代善苦笑。
“我跟你说这继承人教育跟普通儿子望子成龙定位得不一样的……”武帝跟人显摆继承人教育法则。
“恩。”贾代善认认真真点点头:“貌似真如殿下所言,我们得综合综合。”
武帝:“……”
感觉自己又想歪了,好生气!
袖子一甩,武帝加快了步伐:“找那两孽子去!”
“好!”
话说这边贾代善小心的巡视着周围,护着白鱼微服的帝皇寻儿子去,另一边贾赦在暗卫的帮助下,巧合的遇到正暴怒挥舞拳头说周家小姐失踪二三事的说书人。
近日京城大街小巷都在非议无故失踪的周家小姐,逃婚绑架私奔……种种设想皆在众人口口相传中越说越耸人听闻。说书人由此娓娓道来从山坳里飞出的凤凰男专题演说,以赵君/钱君/等等为名侧目道出周君策青云直上的心路历程。
这种在周君策还在任上就胆敢拔老虎须的做法,普通百姓自然不敢,在背后推动的乃是司徒晨。
贾赦完全听不懂司徒晨说此乃舆论战,诱导民众学会思索“乡原,德之贼也”的问题,可是他听完周君策的发家史后,不说先入为主,也觉得很有问题。
装模作样的上前劝架,贾赦努力的装出惊愕的模样:“这不是周大兄弟吗?怎么跟个说书的计较起来了?”
“贾……”周越本暴怒的双眸瞬间一惊,瞳孔里透着丝惶恐之色,眼眸下意识的瞪了眼捧着肚腹哼哼啊啊叫疼的说书人,又左右扫了一圈,发觉李子章不在,身边也每个能说会道的,只能讪讪道:“赦公子,这人在这胡说八道。”
“你这是在含血喷人!小老儿说了这么多年的书,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这位公子,看您一表人才定然是个知礼的主,还望给我做个主!”说书人演技可比贾赦好的多,他乃暗查民情的暗戊。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眼中闪着惊忙,颤颤巍巍的边行礼边捂着肚腹。
“周大兄弟那就给我个面子,倒是瞧瞧说了什么让你这么动怒!”贾赦眉眼间带着股豪气:“小老头你说的,若是爷感觉你没理,除却给我这个未来兄弟道歉外,还得给我滚出京城!你赦大爷我说到做到!”
闻言,众人哗然,用古怪的眼神瞧着贾赦。作为至今毫无消息的周家小姐未婚夫贾赦,这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司徒晨在一旁默默远离带着绿帽子的贾赦几分。
“赦大爷,”暗戊表现出自己被抓了个正着的心虚,赶忙后退了几步,像是强行狡辩般,颤颤巍巍道:“老朽今日说的乃是近日颇为流行的赵君一事。”
“赵君?”贾赦装傻:“很流行吗?爷最近被我爹关家里呢,难得今日逃课出来,快说来听听,爷也凑个热闹。”
司徒晨默默帮腔:“叔父也是为你好,你如今就算浪子回头,还设立个图书馆,但谁叫你年少风流事太多,该修身养性。”
围观者想起刚开的免费图书馆,顿时带着些怜惜之色看贾赦。
“赦公子,这……”周越想要打断,谁知说书人早已醒木一瞧,嘴巴噼里啪啦的道来:“说起这赵君啊,其出身贫寒,不过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鲤鱼跃龙门成了探花郎,您说励志不励志?但俗话说的好,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赵家连日常生活所需都满足不了,那么笔墨纸砚的钱从何来?”
贾赦不耐的挥挥手:“这种梨园戏曲早就演过百八十回了,不就是省口脸,然后举家甚至一个村供出个读书人嘛,要不就是遇到了心善的老夫子。”
“这位爷,您说的是!可是啊这位赵君家庭供人读书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省口粮,而是卖、子、嗣!”
“什么?”贾赦一颤,像是意识到在暗喻谁后,面上带着丝踌躇:“额……这是赵君父母的主意吧,人赵君也没有选着权利!”
“就是!”周越咬牙切齿道:“这一切与周叔父又有何干?”
“你这小年轻好生奇怪,老朽儿又没说他,你跳脚什么呢?”暗戊诧异的将周越上下打量了个遍,话中透着丝嗤笑:“听你这口气,你这小后生该是周学士的兄弟之子?据闻周家兄弟手足情深,可既然如此,老朽儿就奇怪了,周学士用着兄弟入赘姐姐妹妹为奴的钱,算君子?难道就因为其在琼林宴会上的坦诚?本朝可不向前朝,秀才名下可免赋税,能引乡绅趋之若鹜,本朝秀才只享有每月的一旦米。故而在获得状元授官前,赵家可依旧乃是贫苦之辈。这样的积贫人家,周学士可不像其他的寒门学子卖些字画,或者给人撰写书信添些家用,而是继续只读圣贤书。虽然读书没错,身为赵家的一份子,呵呵,说句难听的,大家小家间总会有矛盾吧?”
说完,暗戊视线带着审视压迫,将周越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个遍,故意停顿了一会,似等待人的回答。
周越气的双手发抖,梗着脖子道:“可是周叔父依旧知恩图报!而且二叔一家当年就后悔了!”
周家早年的确过得辛苦!
他经常听父亲念叨着自己粗黑的馒头都舍不得吃一口,就为了给小弟攒出一口白米,好让人上学不被同窗看不起!他们兄弟姐妹五人,都是村子里最晚娶到媳妇或是出嫁的。
就像他,身为男人,还是长子,却被迫入赘隔壁村富户人家,也是因为对方给的条件太过动人了。
男人的尊严在钱面前什么也不是。
但是钱在权势面前也什么也不是。
像他们这种人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读书人,马上就要迎来胜利的果实,谁也不愿意放弃。
但是人一旦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像二叔耳根子软的,一下子就被那悍妇吹动了耳根子,闹着要分家要独立!
暗戊笑笑不说话。他们暗卫早已去周君策的老家兴平县周家村寻上了年纪的老者调查周家事,结果得到的消息确实令人惊愕的:周君策当庭拒绝公主后,武帝赞许其耿直后,赐银与周君策让其与兄弟姐妹团聚。但是据他们所查,周君策中状元的消息一传回来周家老母就喜的不自禁疯癫,跛了脚,到周君策衣锦还乡,早已病入膏肓。在他们请灵开坟后,确定周母骸骨并非其生母。
顺着再往下查,昔年不愿意再继续支持闹着要分家的周二一家在夫妻争吵中无意推翻了蜡烛,连人带房烧成烟灰。
曾经周家老大入赘的富户一家外出被山贼袭击,死于意外。
曾经就读的书院,追问过周君策束脩的夫子失足落水。
曾经……
总而言之,当年与周君策有过龌蹉之辈,在十几年的时间里纷纷意外,合情合理的去世。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巧合。
但这巧合着实过多,让他们不得不加派人手,愈发仔细的勘察!
第40章 被刑部抓
随着暗戊的反问,围观的百姓面上都带了凝重之色。对于他们来说,知晓的乃是周君策是本朝第一例六连元的状元郎,而且这状元郎不畏权贵,坦坦荡荡,为官清廉,恨不得让自家孩子以他为榜样!
可是忽略这些展现人前的耀眼成绩,人背后除却辛苦的汗水,更多的是家人的血水。
暗戊环视着众人神色,把握分寸,紧张兮兮的拍了拍自己额头,道:“瞧我这管不住的臭嘴,客官您继续听我说赵君那富贵二三事!”
“得了,得了……”贾赦似也被吓着,话语中带着不耐,随手扔出一锭银子:“爱滚哪去滚哪去,别在这碍爷的眼!”说完,拉着周越就往包厢里走,丝毫不顾众人各有思量的神色。
在众多神色复杂的面庞中,一身着青衣的大汉带着一抹兴奋之色,手下意识的放在腰间,待腰带处空落落的,才眼睛扫了眼贾赦,牢牢的黏在司徒晨身上。
依旧装成贾家亲戚的司徒晨若有所感,回眸扫了眼,见疾步离开的背影,眼眸一闪,若有所思的蹙了蹙眉头,但很快又松开。就算没套红衣马罩,他一双火眼金睛也认得出人身份。
“咱也算有缘,周大兄弟啊,你也别太气了。这种又没明确指名道姓的保不准是谁背后在嫉妒周伯父呢!”贾赦给人倒上一杯酒,颇为同仇敌忾的劝道。
“那也着实太可恶了!”周越端着酒杯,依旧有些愤怒,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着贾赦的面色。看着贾赦一副哥两好且推心置腹的模样,才松了口气。他入京也有段时间了,早就打听到这贾家的富贵权势,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贾赦拉着司徒晨一块劝酒。
司徒晨端着酒杯笑:“不过几句流言蜚语罢了。周小姐失踪,除却周家,像贾家不也被牵来进漩涡,害得家里老太太都砸了好几套上好的官窑,说是要退亲呢!”
“退亲?”周越心中一惊,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贾赦。一时间觉得那个未见面的堂姐有点没福分!一时又在想若非他姐姐早已定亲,按着当下世俗流行,为维系两家婚约,从旁支中挑选一女代价过去也是可以的,而最合适的便是他姐姐了。
但不管如何,退亲对周家压根没一点好处!
“周兄难道不知?”司徒晨像是察觉自己说漏了嘴,尴尬的笑了笑,赶忙道:“这不过些谣言罢了,都是闲的,谣传私奔逃婚什么的都还算正常,不少都在传已经冒出来几个半大小子,争着要认祖归宗,也不怕先人在天有灵!”
“就是!”贾赦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酒:“周大人膝下唯有一女,当初我们两家联姻的时候就说好了,到时过继我儿子继承家业。”
周越不可置信,下意识脱口而出:“都嫁出去了还算什么周家人啊!”
“就是啊,而且,”贾赦眯着眼,拿出富贵逼人的架势,话语透着丝不屑:“说句得罪周家的话,就周大人为官多年积攒下来的俸禄,呵呵,也许还没爷从祖父祖母手里拿的压岁钱多呢!”
闻言,周越刚提到嗓子眼的心一松,还没等他把心放宽又听人话中带着不满道:“搞的我贾家像养不起人一样,可谁叫周大人要自家的血脉啊!额……这么一说,像这么重视自家血脉的,万一有个什么沧海遗珠,也是正常的哈。”
司徒晨板着脸,做学士状:“赦公子,沧海遗珠不是这么用的。你的学习……”
“好了,我就随口这么一说。来,喝酒,喝酒!”
周越视线扫过喝着酒,浑然不在意的贾赦,只觉得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
等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撞到了人,被骂的清醒过来,周越才身子一僵,略回复了些神智。先前自己脑袋像浆糊一般,浑浑噩噩,不知是怎么跟两人告别的,可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
就算出门前他爹再三叮咛,若无事不要打扰到叔父,可是如今都快关系周家是否能继续富贵下去,万分紧要关头他只是去关心一下叔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周越忙不迭往周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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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暗卫来报,周越往周家而去的消息,贾赦默默松口气,自觉地胸口有点发闷,他如今也算长见识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家族能重男轻女到这个地步。
不过……
贾赦嘴角一弯,透着股嗤笑:“要是让爹知道,贾家觊觎过绝户女的家产,没准能气炸起来!”
“哟,贾大老爷要反省了?”司徒晨习惯性的刺一句。
“哼,为了那大观园,大老爷我都赔进去好多私房呢!”贾赦抑郁:“从前只闻一家女两家卖,没想到老二他们倒是把宝玉也卖了两家,而且还玩空手套白狼。”
“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你挑的女婿也不怎么样。”司徒晨对后娘家两渣儿子都没好感。不过,贾赦现在还勉强入眼。
“那可是我当时能找出来最好的人选了。”如今回想起来,贾赦也觉得自己当年挺混蛋的,都没怎么查过人品,就嫁女了。不过一个老姑娘,还是庶女,又被宝玉散出了闺名,以他的能耐,能寻到一个相貌堂堂的小官员求娶为正妻,还是头婚,甚至当初还有点激动。
“也是,你也就那点能耐!”
贾赦闻言面上火辣辣的一红:“我……你少瞧不起人,等我以后有闺女了,不管嫡的庶的,我都给嫁妆厚厚的,还教他们兄弟姐妹和睦相处,以后万一眼瞎挑的女婿不好,这儿子也能打上门!”
“哟呵,三妻四妾都算好了啊?”司徒晨眯着眼冷笑着;“还以为你对周家小姐多么情深呢。”
贾赦:“……这有冲突吗?”
听到这话,司徒晨一怔,随后似想起了什么,哈哈哈大笑起来。说来也真是混太久那个论坛了,小三出轨什么的潜移默化下学了不少,而且……上辈子,或者说上上辈子,爱恨情仇让他印象太过深刻。
原以为同甘共苦后能携手相伴一生,却不料交出了满腔的信任,迎来毁灭性的打击。
所幸,他就算破罐子破摔了,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把那对苦命鸳鸯送进了地狱!
“你……你……”瞧着一瞬间带着丝妖冶之气的司徒晨,贾赦战战兢兢的后退几步,小声问道:“你又发病了?”
司徒晨嘴角一敛,视线转向贾赦,幽幽道:“你这样也不错!”
“啊?”
“啊什么啊,”司徒晨话还没说完,就见嘭得一声,有人粗暴的推开包厢门,厉声道:“不许动!”
贾赦视线转向突如其来的捕快,不解:“你们干什么啊?”
“检查路引!”为首的捕头视线扫过屋内的两人,即使知晓一人是京城衙门圈内最讨厌的王孙贵族子弟,也没掩饰住心中的兴奋之色。
周家小姐失踪案陷入了僵持之中。为了让案件真相水落石出,他们把周家所有人里里外外调查了一番后,沈大人决定采用逆向推理的办法,选着周小姐失踪后谁的利益最多为突破点,重点监督了周越与李子章。
若非有秘密调查的命令,早就刑具拷上了。
不过,他在监督周越的时候,意外发觉了还有一个人很可疑!贾赦身旁的所谓的远房亲戚贾晨,一看贼眉鼠眼的,就不是什么好人。
司徒晨对贾赦眨了个眼,示意别暴露身份,他决定刑部一日游!然后也要等爹骑着大马,带着长枪,雄姿英发的来劫狱!
贾赦完全不懂司徒晨脑子是被什么门给夹过了!但是作为一同翘课外加还偷了御膳房菜肴的假皇子,他一个人压根没胆回宫。
起码,在外面还能逞一回赦大爷的威风。
于是,默默的跟在捕快后头进了刑部衙门。
正在被周家失踪案愁的白发都出来的沈獬见手下绑着两人而来,一眼就认出了贾赦!
虽然与贾赦没见过面,但是像贾赦这种纨绔派中的刺头,几乎京城各大衙门都有他们的画像。不少捕快巡逻前都得对着一排衙内画像默默祈祷一番:求观音菩萨保佑,这帮纨绔崽子都被自家爹打断了腿,安分在家呆着!
捕头上前行礼,对着沈獬悄声道来自己的设想:“大人,这贾晨来历着实奇怪!依卑职所见,其作案动机很大!”
“怎么就大了?”接手道司徒晨暗示的眼神,贾赦上前一步,摆出我爹是贾代善的款,愤怒着:“你们要是不给我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小心你身上的青衣红甲!”青衣外罩着红色甲胄,乃是衙役的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