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知贾政中二病发作,走向另外一个极端,贾赦见歪眉斜嘴的猪头模样的贾政,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克制着自己嘴贱,指着在一旁等候的许先生以及账册,示意其讲解。
许账房乃贾史氏心腹,来之前就被提点该说些什么。故而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贾家的庄子收成以及京中店铺与往来各地的商队,便挑了眼下就算鸡蛋里挑骨头也找不出什么差错的年礼详细介绍起来:“今年过年各家的礼品基本上已经备好,远亲好友也提前派人去送了年礼。请两位少爷过目。”
贾赦接过礼单一目十行的扫过,翻着翻着忽地眼眸一沉,瞧着礼单最后祖父亲卫下属简单到不能在简单的年礼,眸子顿时迸发出一丝寒光扫眼胸有成竹的账房先生,憋着一股气把礼单递给贾政。
待贾政翻阅一遍后,听着许账房一一分说往亲朋好友各家送礼的区别以及回礼的注意要点,眉头一挑,直截了当问:“我祖父旧日部下与我父亲部下两者之间的礼差距如此之大,是为何?”
闻言,贾政翻了翻礼单,看着最后几页,两者后面所罗列的礼物明细,眉头皱了皱。
他也是知晓父祖的打算,因贾家第三代要转换门楣,且为了避免被人攻讦拥兵自重,贾家减少了与旧日部下的联系。但不管如何,那些曾经护着父祖的亲卫,尤其是战场上为保护他们缺胳膊断腿甚至牺牲自己的士兵,每年贾家都必须送去应有的生活费。
许账房闻言额头不禁冒出丝冷汗。他设想过这大少爷揪着问其祖母娘家与史家年礼的不同,也演练过为何以两位少爷名义送礼为何有所区别,但独独没想到贾赦会翻到最后一页,揪着几个老兵问抚恤金。
说起来,贾家这笔钱不算抚恤金,只不过是贾家老太爷们自己心善仁慈罢了。抚恤金朝廷早已一笔结清了。
这钱,给了算贾家仁义,不给,也是合情合理。
扫见人踌躇的模样,贾赦冷笑一声,“很难回答吗?啊!”上辈子他爹走后,贾家虽还扯什么四王八公煊赫权贵名头,自诩中流世家,但若是没有那些在暗中护着他们的贾家旧部,就算武帝护着他们,也早就被蚕丝的一干二净了。
如今一看着礼单,不过一些粗粮米面与粗布麻衣之类像是打发叫花子一般的年礼,他脸红的慌!
第68章 架空贾母
贾赦暴走了。
他原本没打算过节的时候给人送话题,况且眼下不提他自己,他最大的庶妹也要相看了,此刻爆发出当家主母的丑闻,从贾家合族的角度来说是万分不明智的。
可胸腔就憋着一股气!
偏偏他大少爷怒火噼里啪啦燃烧着,这边许账房却是眼珠子一转,扫见隐忍怒色的贾赦,隐隐的挺直了腰板,有了底气。一来,他只是听从主母的吩咐将老太爷亲卫下属的份例一年一年的减少,并不是没有给;二来,就算大少爷如今拿着鸡毛当令箭,但贾家后院当家做主的还是太太。老爷不过是心血来潮一回罢了。
“大少爷,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贵啊!贾家虽有田庄铺子,但这些年收成一直不好,且如今几个哥儿姐儿年岁大了,支出也愈发多了。一个亲卫算不了什么,但老太爷老爷,两代将军从军五六十年亲卫部僚将近上千啊!”许账房深深的叹口气,面带愁容道:“虽说看上去礼单粗薄了一些,但这些对于贫苦人家却是最实惠的东西。送礼有时候并不能流于表面。”
说道最后,还好为人师的指点一句。
“很好!”贾赦怒气已经化为熊熊烈火,整张脸都气的通红,呵呵呵大笑几声,回头阴测测的看向贾政,“老二,听账房的话了没有,我贾家没钱了。”
“大哥,”贾政本不想理这个不学无术的哥哥,他听完许账房的解释,道觉得有几分道理在。毕竟,再怎么样都没有断了对旧日部僚的年礼。但瞧着因生气而面色绯红的大哥,冷不防的想起自己做的梦,长长吁口气。没如同从前纠结于嫡长子与嫡次子的千差万别的待遇,如今他换个思绪,倒是能接受一分贾赦的无理取闹。
比起扶不起的阿斗,贾赦至少还能充当花瓶。
带着“你花瓶可以任性,我有实力不跟你一般计较”的心理,贾政思忖了一番,抛出了贾史氏想要安抚暴怒的贾赦:“这礼单定也是禀告过太太的,既然她都同意了,大抵没什么问题。大哥,你不信许账房,也得信太太吧?她主持中馈多年,这送礼如何比我们更懂一分。”
“二少爷说得极是。”许账房闻言瞥了眼贾赦默默嗤笑了一声。也就是大少爷被老太爷夫妇宠的不知东南西北,这府里谁人看不出太太偏袒二少爷,就算老爷心血来潮一回又如何?老爷终究是男人,岂会拘泥与贾家后院这一亩三分地?至于老太太……说句难听的话,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比时间就输给了太太。
“当然……”贾政捂着有些发疼的嘴角倒吸口冷气。只觉得这疼痛更是在提醒自己要把贾赦嫡长身份给忽视掉。贫穷的人嫉妒他才能身份背后还套麻袋打他,若是他跟那些小人伪君子一般丑陋的嫉妒贾赦嫡长子的身份,岂不是笑掉大牙?
故而,贾政语气又软了几分:“你若是嫌往部僚家里的年礼少,不妨我们自己私下再添点吧。”他向来不耐管黄白之物,但是贾赦先前与周家小姐定亲,太太便私下给了他几百亩田与店铺,再加上先前老爷为了让他外向一些,交给他一些庶务练练手,其中也有店铺。总而言之,他不缺钱财,因此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精力,也不想见同样不缺金银的贾赦为些蝇头小利斤斤计较,跌了身份。
贾赦本狐疑的顶着贾政青肿的面庞,毕竟人话里话外的语气竟阴影的向着他,可是一听贾政解决之道,当即火气又上窜了一分,呵呵冷笑,目露凶光:“老二,这是再另外添钱的问题吗?这是贾家对外交往,人情往来出了大问题好不好?没准那些老头子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主子!”
“有那么严重吗?”
“你锦衣玉食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啊?”贾赦一见贾政那漫步尽心模样,就愈发来气,感觉看到了从前败家的自己,恨不得捏拳揍一顿,咆哮着教育人道:“没有士兵的拥护,咱爹怎么当将军啊?就算他再有将帅之能,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贾家又不是什么救苦救难那的观世音菩萨,这些亲卫都是当年祖父,父亲部下最最嫡亲的人马啊!是他们护着父祖杀出一条将军路,就算如今解甲归田了,老了再也拿不起枪,甚至缺胳膊少腿再也上不了战场,那也是我贾家富贵的基石,懂吗?贾家再没钱,削减他们的年礼,那是在打自己的脸!”
贾政一怔,愕然的看向面目怒容的贾赦,下意识喃喃了一句:“你真是贾赦?”
“哼!”贾赦昂了昂脖子。他听完自己的一席话后,都被自己这思想认识给深深的折服了。
他现在怎么会那么懂礼义廉耻啦?!
啧啧,古人不欺他,这人呐,果然近朱者赤!自打他鬼使神差的因揭发周君策这个小人帮了司徒晨一把后,感觉每天都在接受“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高尚情操洗礼。
“所以,这件事必须查!彻查!”贾赦拍着桌案大叫着:“去把管家给我叫过来,把从前的礼单也拿过来!对了,先派人重新去采购一批实惠又厚重的礼物来给他们送去!人家里远点的,就给我快马加鞭送!!!”
“大少爷,这事恐怕要先禀告一声太太再下决定吧?”许账房听了神色带着丝不耐。如今都十二月二十一了,马上就小年了,祭灶、扫尘、迎门神,祭祖……习俗种种,都忙的人仰马翻。谁愿意喜庆日子因纨绔子的一句话,愈发忙得跟陀螺一般来回转?
“父亲说了贾家由我当家做主!”贾赦泛着凶光狠扫了眼许账房,“看来,大老爷我得新官上任烧把火!”
瞧着贾赦撩袖子,打算重操旧业带头打架的模样,贾政不由冒出一层冷汗,连忙扯了扯贾赦的袖子,声音带着丝急切,小声说道:“大哥,许账房这话说的没错。我们初管事,总有许多疏漏之处,许账房一向得太太信任,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礼单总不会有错。就算我们添补一二,若是禀告了太太,也是无妨的。况且,临近年关事多繁杂,贾家先前又因周家之事被人攻讦过,如今能少一事便少一事。总归,贾家颜面最重要!”
“面子能当饭吃吗?”贾赦才不愿意说自己先前也考虑过贾家颜面,才没一拿到鸡毛就当令箭,而是给了十来天的缓冲期。可是这压根没人当他是一回事!况且,不趁着眼下事情还尚可控制放在台面上解决掉,难不成还要捂烂它?
“做人总不能讳疾忌医!来人,去把账房还府里大小管事全部给我叫过来!账册礼单之类的也全部拿过来!”
随着贾赦的吩咐,由暗卫装成的小厮便身形飘动,按着贾赦的吩咐去请相关人员到场,与此同时隐匿在暗中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人,小队队长暗亥飘然离开回皇宫找贾代善。他们也算与贾赦相处过一段时间了,就怕人如殿下所言“帅不过三秒”,最后还是要靠爹撑场子。
暗卫的心意贾赦没收到,贾代善闻言后却是对自家儿子十分放心:“我相信他。”
“哦?”在批阅奏折的武帝闻言眉头一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他当初为了不跟温水煮青蛙一般,都能折腾进天牢。”想起自己当初焦急闯牢进牢房,见到原本娇养的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脚踹着猥琐囚犯,神色坚毅的模样,贾代善笑笑:“我不能护他一辈子。现在该是他展翅翱翔的时候。”
武帝十分善意的提醒:“翅膀硬了就揪不回来了。”像老大那个孽子,能耐大了,连他复太子之位的诏书都能撕毁掉。
周君策案件因为他们准备充足,如今涉案人员基本都揪出来砍掉了。他就想解除东宫的圈禁,把矛头对向后宫,也一鼓作气的把暗藏的魑魅魍魉抓出来,而后下个罪己诏,自己退居当太上皇的。毕竟,也不能老贾一个人牺牲,他也得有些表示。
结果老大那个孽子死活不肯,留着东宫里的眼线不让动,自己直接离家出走,窝十三王府里去了。
“没事,那就织张网抓回来。”
武帝:“……”
“再不行,就先斩后奏。”
武帝:“……”
暗亥:“……”
左右瞧了又瞧,感觉自己有些多余的暗亥默默隐匿了身形,黯然飘走,打算回府帮贾赦一把。至少他们还算能打,能以一挡百。
待回了府,暗卫自己竟然乌鸦嘴灵验了,院子里乌压压一片人哭天抢地,贾赦正领头挥舞跟木棍打许账房。
“回来了?”化作护卫的暗卫挥挥手,道:“快来帮忙塞抹布吧。啧啧,打死了多简单,偏偏要选这最麻烦的,要揉抹布弯腰塞嘴巴,好几个动作。”
暗亥:“……”
暗亥视线默默转向在立在一侧打累正喘息的贾赦。
贾赦目光狠厉着:“你以为我会给你们机会找太太,我哈哈哈哈哈!我才不跟她对上呢。老子既然敢动手,就做好让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准备!”
“你……你这是不孝啊!”贾政颤着音道。
“你才不孝呢!”贾赦理直气壮拉过贾政,把木棍往人怀里一塞:“太太都被这帮犯上作乱的奴才气出羊癫疯来了,我们兄弟两一起整顿奴才为母报仇呢!”
第69章 贾母昏倒
“报……报报仇?”贾政一时惊的说不出话来。
“结巴什么啊?”贾赦不爽,负手而立,手指着先前硬塞贾政怀里的木棍,点点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懂吗?爹说你多少遍了啊,读书做人不能太迂腐?况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是你说了吗?要为贾家的名声考虑,既然如此,我想太太很乐意生病一段时间的!”言下之意,今日铁定要整顿家奴一番。抬出贾史氏也没用,贾家的家主乃贾代善!
贾政沉默。这半年来父亲忙于公务,但总会抽出一段时间来教导他为人处世之道。他能压住心中的嫉恨,换个乐观的思维来安慰自己贾赦获得的一切,也是源于父亲苦口婆心的教诲以及……他毕竟饱读四书五经,嫡长子继承制是深深烙印在圣人言论中的,他从前不想那些长幼有序的言论动摇自己的野心,对待书本有几分矛盾与抵触,囫囵吞枣般只流于表面。现被压着从头学习,又换种心态,只觉豁然开朗,愈发觉得日后能封侯拜相,到时候……哎……到时候再跟太太请罪吧。
眼下就先委屈太太一会。身为贾氏子孙,贾家颜面毕竟重要。况且,看贾赦这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有指挥的这些仆从,个个训练有素,隐隐带着煞气,定然是父亲的亲信!
这般一想,贾政抱着木棍默默的往后一移,点点头:“既然大哥已有决断,便按着你的意思办吧。”
贾赦哼一声,若非打着坑贾政,等会让他去面对生气的太太主意,他才不会这般好声好气的跟人解释呢!
不过听起来这人话里怎么透着股无奈,跟他爹一个调调呢?
贾赦眉头蹙了一蹙,狐疑的上下左右仔仔细细的瞧了瞧贾政,刚想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一丝神情的观察一分,就听得旁边“咳咳咳”声起,暗卫在提示他正事要紧。
“你们也别觉得大爷我大过年的给你们找不痛快!偶尔捞一点就算了,可是你们捞过界了。”贾赦指指满院从各管事房里搜出来的脏物,以及司徒晨友情赠送的府里各人的罪证,面无表情道:“让人签字画押,把罪证在贾府内部朝仆从公布,剩下的暗亥你跟你主子联系一下,全部毒哑了发留着手脚筋,稍稍废物利用一下还是直接剁了。”
众人顿时毫无血色,被捆绑的几个管事与婆子又被点穴又被堵嘴,压根无法表达内心的悲愤。
此时的贾家内部虽然偶尔有奴才贪财一些,但远远还没有向上辈子那般,两只富贵眼。所以剩下的管事面上皆是惶然畏惧之色。
“害怕了?”贾赦呵呵一笑:“你们也别想着爷学着什么御人套路,安抚一下你们还给点奖励的。在其位谋其政,爷对你们小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别想其他有的没的。若是不愿,我倒是可以开恩,给你们卖身契,自此去当个良民,恩?”
管事们闻言,齐齐看着正居高临下目光逡巡着院内众人的贾赦,心里顿时一凛,那原本略显稚嫩,让人忽略内质,只觉得惊艳的草包脸上竟不知不觉满是冷硬之气,再兼那漫不经心的间言语透着的贵气,隐隐的一身气质竟肖似起老太爷来。
所有人背后都吓出一声冷汗,脑海不由浮现出想当年,想当年大少爷养在老太爷膝下,老太爷带着人三岁就逛军营,甚至教过他如何杀人快很准!
忽略了贾赦贾三天的诨号,众人心中饶是希冀贾史氏前来,一开口却是夸赞贾赦有理,以及能在贾府伺候,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能混到管事的他们都懂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眼下贾家权势正胜,他们走出去比在京中的七品官更有面子。
见人都臣服了,贾赦也不管人内心怎么想,反正他有司徒晨。一个担心自家皇帝爹在贾家受委屈了,把贾家所有人底细都摸个一清二楚,知晓人什么时候尿过床说梦话的精明姻亲兄弟在,他有啥好担心的。
眼下贾家最大的秘密就是家主断袖了,至于贾家政敌好友未来仕途规划什么的,这些早已是昨日黄花。
“老二,你跟着学一些。”贾赦拍拍肩鼓励道:“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身为嫡子,想当家主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现在多学着点啊,接下来的事情就教给你了。我刚才气狠了手打酸了现在困了要休息去了。”
贾政木然的看着贾赦伸着懒腰回房休息的身影,又扫眼院中井然有序忙开的护卫,再瞧瞧同样有些呆愣的管事,最后垂眸望望自己怀里的木棍,脚步下意识的迈去了贾史氏的院子。
彼时,贾史氏刚接到消息,气的直接摔了茶盏,也没管先前抱在怀里亲香的贾敏,怒吼着:“为何现在才来禀告?政儿绝对不会如此忤逆!”
贾敏小脸一白,但无愧“敏”字,惊讶不过一瞬,眼珠儿转了转,马上扬起笑脸,轻轻拍着贾史氏手,贴心道:“母亲快别生气,您先前不是就说了嘛,大哥是惯爱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这番不顾国公门楣,粗鲁行事的,待父亲知晓,定是生气的。所以他才会拉着二哥一块儿行事,就想分担祸事几分。您也知晓,二哥最是兄友弟恭又孝顺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