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是在厚厚的血渍上不痛不痒地刮上了一笔。
显然他们都憎恨着彼此。
“抱歉,”裴言并没有避过身体,同样冷淡地看着对方,“这里是我的住宅,我知道人鱼没有什么教养,但是美丽的女孩怎么说也应该学会这一点。”
碧昂丝的人类通用语已经说得十分不错了,她当然听得出来裴言口中的讽刺。
她怒了努嘴,精致漂亮的脸蛋让她明明拥有着漫长的寿命却也依然像个孩子。
她眼睛尖锐地看着他,像一把梭子。
一把还算漂亮的梭子,但是并没有什么观赏的价值。
裴言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她心中有些忐忑,她渴望着她一直追随的男人可以出来站在她的身侧。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亚瑟从来都没有站在她的身侧过,从来没有。
她眼神中炸裂的火焰终于慢慢熄灭了下来,她竭力将她的头抬高,但是手掌却紧紧地合拢着,显示出她并没有什么底气。
最后她只能暂且地屈服。
屈服于面前这个男人,这个根本不可能入她眼睛的低贱的混血种。
“请,让我进去会见亚瑟陛下。”
“很好,漂亮的小姐。”裴言笑了笑。
碧昂丝脚跟踮起,小腿的肌肉都绷紧了,这已经是她最后的让步,显然她认为做到这一点已经是不可能再退让的了。
她已经准备走进去了。
然而裴言干净利落地把门关上,门掀起的风很轻但还是糊了漂亮的没有准备的白鳞种小姐一脸,直到那句“但是我拒绝”消散在空气中五秒之后,她才几乎要抓狂地反应过来。
“哇哦,宝贝儿,你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在吃醋。”
亚瑟上前一步直接抱住裴言的腰肢。
“看,我是多么喜欢这样的你,敢于直面对我的爱。”
裴言:“……我一直都很直面,好了可以了,腰很痒,走开。”
“……”被无情推开的陛下仿佛觉得自己被拔x无情一样一脸懵比,“宝贝儿你在生气吗?”
裴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在轻轻地打着颤,甚至于握着水杯的手指滑过了把手。
水杯从他的指尖落下,他的瞳孔轻轻一缩,似乎唯恐听见它落地破碎的声音,好在下一秒就有一双手接住了它。
裴言轻轻叹了口气。
水杯虽然没碎,但是水花荡在了亚瑟的身上,白色的衬衫被水打湿,轻易就能看到贴合着衬衫的完美身体。
裴言看起来突然状态不太好,亚瑟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是的,”裴言认真道,“我很生气。”
亚瑟欺身上前一步,和对方身体相触,然而只是双手举高,义正言辞道。
“我和她可是绝对清白的,宝贝儿。”
裴言没有拒绝亚瑟的身体,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时候的感觉很美好,美好到能让人忘了很多焦躁。
“嗯你知道毕竟你的恋人太过完美了。”
陛下脸大如盆毫不自知,裴言觉得如果哪天他当权了完全可以举办一场厚脸皮大会,陛下认第二,无人敢第一。
和缓一种焦躁,不过又会引起另外一种躁动。
性对于两个年轻男人,哦有个好像已经不太年轻了不过也差不多,总之就是永远处于诱惑最大化的阶段,不管他们是不是刚刚从一张床上的一条被子下面起来。
外面的碧昂丝还在气鼓鼓地敲门,里面的温度噌噌噌地开始上升。
“哎……”但他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跟我谈谈菲洛米娜吧。”
亚瑟:“……宝贝儿你觉得在这个时候你提起另外一个女人真的合适吗?”
裴言往下看了一眼,心情虽然莫名有些低落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一下。
“我确定,我的陛下。”
亚瑟不满地嘀咕道:“可以申请赔偿吗?”
“不可以,我的陛下,您的属下还在外面等着呢。”
“菲洛米娜……”亚瑟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展开了一个笑容,“她啊,是个很强势的女人啊。”
“我知道,”裴言摩挲了一下水杯的杯壁,逝者已逝,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下意识对死亡充满着敬畏,“我不是很了解她,但是……”
“难道是产生了想要当一个好弟弟的心态吗,”亚瑟挑了挑眉,“不宝贝儿,你们的性格都注定了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对友好的亲人,况且还有那么多外因。”
“死去的人总是拥有着坦荡或者被迫坦荡的胸襟的,因为生前的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亚瑟声音似乎沙哑了一些,像是低低的提琴,“她很明白这一点的,再怎么说她也算是个聪明的女人,有一点她很不错,就是她不会对做过的事后悔。”
裴言心里一动,抬头看他。
“抱有着对逝者偶尔的感慨没有意义,”亚瑟伸出手掰住他的下巴,“她那样的人并不需要你的怜悯,反而,她厌恶这种东西。”
裴言顿了顿,忽然笑了。
“的确,她不是那种希望得到怜悯的女人,尤其是我的怜悯。”
“真庆幸你拥有着聪明的恋人,”亚瑟的手指向上划着,带有极强暗示意味地摩擦过他的唇瓣,“我就没有。”
“……哦?”裴言有时候觉得能被气笑也不错,至少也还算能笑。
“当然如果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我就有了。”亚瑟改口道,瞳孔深深地望着对方。
“有意义的事情,”裴言嘴角挑了一下,懒洋洋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对方的指尖,那上面有刚刚荡漾出来的水的味道,和着对方身体的味道,“比如和你接吻吗?”
“让我见亚瑟——”
外面碧昂丝的怒气值显然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一瞬间裴言觉得自己和古代传说中祸国乱政的妖妃无比贴近。
显然这种感觉出人意料地爽。
“当然。”亚瑟俯下身,被对方舔过的指尖忍不住呻吟着,也连带着燎原的火焰,“非常,有意义。”
啊呀,这个世界上的男人要的东西,直接粗暴地说不过是权利和美色。
裴言被吻得迷迷糊糊间似乎意识到。
拥有着面前这个男人,他便似乎已经站在这两样东西的顶点了。
世上最高的权利,和世上最美的美人。
“哇哦……想起来真不赖。”裴言想到这个忍不住沙哑着嗓子轻轻笑了起来。
这一开始迷迷糊糊的略带的迷茫地过着新一辈子的时候,他顶多期盼着自己能不在人鱼手下分尸。
可没想过这种事情呢。
“……嗯?”交缠着的男人显然根本没听懂,只是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人造阳光其实很亮,白日宣淫其实也不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这些在陛下字典里最有意义的事情面前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很快外面碧昂丝的声音彻底被淹没在轻一阵重一阵的喘息中。
第99章
岚吹了个口哨,非常满意地看着碧昂丝上跳下窜抓狂的样子,他永远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典型代表,不,应该来说他巴不得能把事情再闹大几倍。
碧昂丝转过头,冷冰冰地看着他。
“啧,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岚笑了笑,他嘴角的笑容总是高高扯起的,眼睛眯着藏着无数诡谲的东西,“我赌你现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他们大概在这里……唔,懂吗,成年人鱼应该做的那种事情。”
碧昂丝从来没对岚好声好气过,这次当然更加不可能。
“我已经成年一百年了,”她眸子依然藏着那锋利又高傲的锥子,“不需要你提醒。”
“看不出来,您的年纪比我想象得要大一点。”
岚摊了摊手,看上去依然慵懒又可恶。
碧昂丝冷哼了一声,白金色的发丝垂过她漂亮的脸蛋,可惜那张脸蛋现在实在是被气得太过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岚努了努嘴,笑道:“我当然也是来兴师问罪的,不过我可不像你呢,这么气势汹汹毫不掩饰。”
“果然,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啊,真可怜,我的皇后。”
“闭嘴!”听到皇后那两个字碧昂丝感到了莫大的屈辱,她浑身一颤,死死地看着对方,“我用不着你提醒我。”
岚笑了笑,没有接话。
不过碧昂丝很快冷静了下来,岚不可能好端端来这里,她没有忍住地问道。
“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方法?”
岚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眸间的光轻微地闪了一下。
“好了,亲爱的小公主,我们现在不应该这么剑拔弩张的,我们现在可都是统一战线的啊。”
碧昂丝一愣,眯着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们这么鞠躬尽瘁地替他打江山,”岚拉起一个嘲讽额笑容,“可是他只是为了他的小情人在做戏罢了,被这么摆了一道,你也很受不了吧。”
碧昂丝咬着唇,显然想起这点就怒不可遏。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岚轻笑一声,眉目狭长起来,那眸里的光冷淡极了,“我们怎么可以就这样善罢甘休呢,对吗我的小公主。”
碧昂丝这一次难得没有否认他的话。
岚上前一步,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恐怖的亚瑟了啊。”
碧昂丝瞳孔一缩。
“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吗,嗯?”
岚眯着眼睛,看着旁边那座紧缩的房门,瞳孔里的光芒晦暗不明到像是一把利刃。
他的野心曾经因为亚瑟的强大而破碎,可是这不代表他的野心就此终结了,野心这种东西都是蛰伏在内心深处而蠢蠢欲动的。
等到某个可以发生转机的地方,就会这么忽然地窜出来。
“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啊,如果您……还想做皇后的话。”
碧昂丝心里颤了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
“我才不会嫁给你,做梦。”
“这个随便您,”岚好脾气地耸了耸肩,“放心,我对您也没什么兴趣。”
碧昂丝回头看了一眼沉寂的别墅,瞳孔里雪翠色的光似乎有些挣扎,她皱了皱眉,轻轻闭上眼睛。
……
“好的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不急,现在群众的防护工作不是还没有做完吗,防护罩记得及时维护。”扎着马尾的女人神情冷静地对着电话那头道,“有事再和我汇报。”
她刚刚接完这个电话,另外一个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她怔了怔,眉目微微动了动。
“午好,爸爸。”
“打扰到你了吗,薇薇安。”
薇薇安的声音凌厉了很多,也军事化了很多。
“没有爸爸。”她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过冷淡了,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很好爸爸。”
对面的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感慨着道。
“薇薇安,不要太辛苦了。”
薇薇安眸子轻轻垂下,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她知道自己很冷静。
她忽然想起原来姐姐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的,每次对于她太过冷淡之后又会给予温柔的询问,大概就是那一瞬间没有变换过来吧。
“没有爸爸,我离姐姐……还差得很远。”
“薇薇安阁下,裴先生拜访。”
薇薇安愣了愣,对着父亲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父亲已经先行一步说着“下次再说”地挂断了。
电话那头的忙音让她兀然感受到了一种寂寞的情绪,但是她掩藏得很好,因为她很快要面对其他人。
进来的黑发青年神色看起来还不错,脸色也红润,眼角微微泛着一点红,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好。
她有些复杂地看着男人。
那是她从前单方面喜欢过的男人,暗恋这种情绪是唯一不会随着时间减少的,因为得不到的情绪太过浓烈了。
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恋人竟然是个男人,更没有想到对方的恋人就是那个站在顶端的,满手掌都是人类鲜血的家伙。
可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人类现在暂时的和平都是对方施舍来的,她更听到了一种传闻……甚至完全是为了面前的男人。
裴言,裴先生。
“打扰了,薇薇安。”
对方看起来还是这样从容不迫,仿佛他完全没有经历过那场纷繁的战乱,不过他其实经历了,甚至还经历了更多的东西。
“有事吗,裴先生。”
薇薇安掩藏住瞳孔里的情绪,她现在已经变得公事公办许多了,很多私人的情绪被她完好地收容在应该在的地方。
可以偶尔柔软的心底的某个角落。
“嗯,”裴言望着薇薇安的眼神也有些复杂,说起来他们也许算是异父异母的兄妹,但也只是说起来,毕竟双方的父母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通知你。”
“太过重大的事情我无法定夺,”薇薇安犹豫了片刻,实话实说道,“虽然我现在有了姐姐的头衔,也有着姐姐从前绝大部分的支持者,但是我的资历尚且,很多东西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知道,”裴言缓缓道,显然他深知这一点,“我是想,通过您和上将大人谈一谈。”
薇薇安愣了愣:“上将……大人?”
裴言点了点头。
薇薇安眼中忽然忍不住多了一分戾气,怎么说呢,对方现在的地位让她觉得……觉得很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回了一句。
“如果您想见上将大人的话,只需要和亚瑟陛下说一声不久好了吗,现在还有什么人是您见不了的吗?”
裴言愣了愣,想来是没有想到态度一向温柔的薇薇安忽然说出这样尖锐的话。
薇薇安显然那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情绪会这么激动,她已经变得沉稳了很多了,她嘴唇微微动了动,最后只能茫然地道了一声抱歉。
裴言长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沉默了。
上一次见到薇薇安的时候,薇薇安虽然坚毅了很多,但还不是这个样子。
那个时候菲洛米娜虽然陷入了长期的昏迷,可是至少还有个盼头,偶尔还能有个支柱。
现在,菲洛米娜已经彻彻底底地死去了。
薇薇安已经是完完全全的孤独一人了,继承姐姐的位置,继承姐姐的权利,却还没有彻底继承姐姐的意志。
“我会尽快联系上将大人的。”薇薇安平复情绪后安静地回答道,她想让对面的男人尽早离开。
“我从前,”他忽然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想对薇薇安说点什么,“都是一个人的。”
“……什么?”薇薇安怔了怔,显然没想到裴言会忽然对她聊这些东西。
“我从前有想过我的家人,”裴言微微眯了眯眼睛,轻轻回忆道,“因为我一直没有什么家人,后来我发现这世上还有一个我有血缘的亲人。”
薇薇安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那就是菲洛米娜。”
薇薇安瞳孔一缩。
“我对她的记忆很浅,但是很温柔,”他慢慢回忆道,“她是一位,很温柔的姐姐……至少在我记忆中,偶尔是我童年时候想起的慰藉。”
“你……”薇薇安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唇,“你是……”
“很快那么点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过去了,”裴言叹了口气,“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拿着枪要置我于死地,嗯……她恨我,有很多理由。”
薇薇安怔怔地看着他。
“我并不觉得有多难过,毕竟学院这种东西于我淡薄得几乎没有任何关系,”裴言继续道,“我甚至……但是等她死了,我还是会有点惆怅。”
他抬头看着薇薇安。
“薇薇安,你不必对我抱着这么大的敌意,当然你抱着也无妨,但是……菲洛米娜只会期盼你更强大,如果你失去情绪对着的不是我而是亚瑟,而是那些人鱼,可没有这么好收拾。”
薇薇安眼圈红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最后还是咬着牙,声音带着淡淡的哭音,很淡,但是很坚强。
“马上为您转接上将大人,”
裴言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好不好,但是他还是说了。
“谢谢。”
裴言平淡道:“我和亚瑟从前是恋人。”
劳伦愣了愣,睁大了眼睛。
“全剧组大概都看出来了,看不出来的果然挚友你,”裴言叹了口气,“因为很多原因,我们分手了。”
劳伦这才恍然大悟:“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