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本就对这中年汉子不太信任,觉得此人应是故意寻衅生事,如今见文蔓信誓旦旦,又有铜钱可得,有几个胆大的又跃跃欲试,涌向前台。
黄霸道见此,干脆一个迾趄,朝台上顺势一躺,双眼一闭,口吐白沫,晕了过去。“姥爷,姥爷!”黄清对着台下哭喊道:“今日我与我家姥爷前来,本来是讨个乐呵,没想到这昧着良心的饭馆不知道在菜里放了什么东西,把我家姥爷毒倒了,麻烦各位帮忙去找官府前来,还我家老爷一个公道!”
☆、第二十三章 七王爷的私家定制
黄清哭哭啼啼,表演得甚是逼真。那几位已上得台来的胆大者,又停下了脚步。
这繁兴街配有专门值班的差役。早有人通风报信,几个差役迅速向这边赶来。
“怎么回事,让开,让开!”三名差役挤上了看台。
文蔓暗暗后悔今日没做好万全的准备。
今日若随差役去了衙门,活动必会就此解散,如此别致的结束方式,不仅半日的心血要白费,只怕文氏私房菜尚未开业就要夭折了。
眼看差役冲上了前台,她正在焦急,一个人影抢在差役前面站在台上。
玄色锦袍,脸沉似水,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威势散发出来。却是七王爷的大管家胡杨!
文蔓之前虽见到胡杨如何管治王爷府中的仆人,但今日胡杨散发出的气势仍然让她心惊。这哪里像个管家,分明是一位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军。
胡杨一语未发,大踏步走到黄霸道前面,冷冷地道:“黄掌柜请起身。”
黄霸道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听见胡杨的声音,无端头皮一阵发麻。
不能起,起来就表示作假了。
他眼睛没有睁开,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
黄清看见胡杨,被他的气势吓得紧张万分,但仍硬着头皮道:“这位公子,我家姥爷吃了这什么米线,就晕过去,爬不起来了。您给主持个公道吧”
“哦?”胡杨口中应着,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黄清,只冷眼瞧着地上的黄霸道,一脚踢了过去,“黄掌柜,你喜欢自己爬起来呢,还是喜欢被人踢起来。你若喜欢躺在地上,我可以让你一辈子只能躺在地上。”
“啊呀呀!”胡杨话音刚落,黄霸道便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捂着腰眼,战战兢兢地看着胡杨,结结巴巴地道:“胡……胡管家。”
胡杨阴森森地看着他:“黄掌柜,你装得还挺像。”
“不……不是,刚才身体的确突然不适,想来是近日劳累所致,老毛病犯了,被您这一踢,又清醒了,清醒了,嘿嘿……”黄霸道干笑着。
“哦?刚才我似乎听到你说饭菜有毒。”胡杨眼神如利箭一般射在黄霸道的脸上。
“刚才,刚才是小人糊涂……”黄霸道一反往日的霸道,弯着腰,瑟缩地向后退着。
“既是糊涂,那下面你该怎么办?”
胡杨对着黄霸道的眼神如杀人一般,散发了笼罩全场的威压。
黄霸道低头避过胡杨杀人的眼神,哪里经受得住这威压,那感觉只要他做得有一点不对,胡杨当场就能掐死他。
他打了几个哆嗦,低着头,干巴巴地说道:“我错怪十三……了,不,不是十三,是文小姐。对不起!文小姐。”说完,扶着黄清,一瘸一拐地往后急退。
台下的那些差役见黄霸道已经起来,未发生事故,便只在台下看热闹。
“蓄意陷害别人,这样轻易就走吗?”胡杨的话冷得像化不透的冰。
黄霸道察言观色,今日他要是不付出点什么,看来是休想走掉了。作为一个久经江湖的饭店老板,能伸就能屈,这胡杨摆明了要为这臭丫头出气,得罪了七王爷的人,再弄到官府追究起来,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眼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应付完这关再说。
他扑通一声跪在文蔓面前,哭丧着一张老脸道:“今日是我居心不良,故意找茬,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放过小的。”
说完不待文蔓回答,砰砰给文蔓磕了几个响头。
文蔓见今日之事顺利解决,并不想与黄霸道怨过深,为日后制造不必要的麻烦,只是瞧着他淡淡地道:“还请黄掌柜今后多些仁义,莫要昧着良心做事。我到底也与黄掌柜有过交情,知味居菜单上的菜也都是我那“天下第一”的师傅所创,我费心将师傅的菜谱传给您的饭馆,您又跑来诋毁我师傅的得意之作,要让我那任性的师傅知道了,恐怕在地下又不安稳,还请黄掌柜吃粮别忘种田人才是。”
黄霸道唯唯诺诺,点头应是。心里却把这笔新账累加到了文蔓的头上,在众人面前如此丢脸,他的愤怒无以复加,此刻他在心里发了重誓今生今世一定要把这个臭丫头扳倒,“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台下的观众这才明白敢情这两位早有梁子,见这少女宽宏大量,不卑不亢,更是对文氏私房菜增添了不少好感。
“滚下台去!”台下数人对着黄霸道和黄清大吼。
二人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文蔓趁机举起喇叭,高声喊道:“今日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下面请大家免费品尝各类美食!”
一时群众山呼。胖墩指挥群众排成长队,涟漪与爷爷逐个派发。
在高呼声中,文蔓转身对胡杨表示感谢,却见他从袖里掏出一张纸,低声道:“七王爷正月十二欲在府上举行一场宴请,特请你去准备宴席。本想去锦里街给你,今日正巧遇上,有关事项都已写在上面,你可敢接这个单子? 俊?br /> 文蔓展开纸张看了片刻,欣然应道:“放心吧,胡管家,文蔓定不负七王爷所托。”
胡杨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去了。
……
大年初二的比赛风波让文氏私房菜还未开业,便已声名远扬。黄霸道这一闹,众人皆知文氏私房菜不光菜做得好,老板美丽聪慧,仁义宽厚,简直就是德艺双馨,加上那些闻所未闻的精彩诗文,让京城百姓在八卦聊天之中,将文氏私房菜深深铭记在心,并成为一种传说般的存在。
作为尚未开业的文氏私房菜的的掌柜,文蔓开始了高度忙碌的生活,一要准备小店开业,二要精心策划南宫靖府上的宴会,这是文氏私房菜第一笔大订单,意义举足轻重,文蔓用心策划着宴会的每个细节,决计给一露面便给诸位贵族公子小姐们一个震撼。
正月十二,大雪纷飞。
前一日,文蔓四人就带着一批东西,入住了七王爷府邸。
☆、第二十四章 王府联诗
一大早,南宫靖府前,漫天飘舞的雪花中客流络绎不绝,京城的富贵名流、公子小姐陆陆续续抵达了七王爷府中。
这次宴请的客人总共有三十几位,云集了京城众多富贵人士和名士名流。
这宴会有点类似现在的派对,是锦华王朝上流人士非常热衷的一种聚会形式。此次聚会共有三道程序,第一道程序,是一个诗文会,七王爷与客人们猜灯谜、对对联,还有即兴表演。第二道为正式的宴席。第三道,宴会完毕,众人喝茶休憩,然后打道回府。
每一道程序都缺不了吃。
南宫靖想给客人一次与众不同,愉悦非常、印象深刻的宴会。虽然新年这几日,他一直在宫廷里与皇帝密谈,并未见到文蔓,但交给她与胡杨,他很放心。
眼下,众位宾客下了车马,直奔七王爷府内的清韵园。
清韵园面积极大,坐落于王爷府的中段,七王爷府中的小河在此分出一个支流,由东至西穿园而过。
园内花木扶疏,假山怪石,清幽有致。小河弯弯曲曲贯穿于园子中间,河上有桥,河边建有游廊。园内北部是雕梁画栋的正房,两侧有穿山游廊厢房。厢房两侧游廊向南延伸,与河边游廊想通,形成回廊。
园子四面皆为镂空的花墙,站在回廊之上极目四望,视野可透过园子,看见外面开阔的花园院落。
回廊极为开阔,同时可容七八人并排行走。小河东面尽头的两侧回廊直接跨过河面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处非常开阔的台面。现在台面之上设有一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摆有各类精致碗碟,里面摆有各色点心,点心一边附有一张精美的浣花笺,上面是对点心的说明。每个点心说明后面都标有文氏私房菜特制几个字。桌两侧立着七王爷府中的丫鬟。围绕长桌四周又摆了一些圆形的桃木雕花茶几以及椅子,供宾客们就着精美的点心喝茶休憩。
此时回廊之上处处红色灯笼高挂,洋溢着喜庆的过年气氛。回廊两侧隔几步就设有一个螭纹暖炉,将回廊里烘烤得暖和无比。隔不远就设有一张圆桌,有丫鬟在一侧随时奉上热茶,贵宾可坐在桌边品茶赏景,凝心思虑。在暖暖的回廊上漫步、喝茶,欣赏着外面漫天的雪花、冰冻的河面,俏丽的红梅,灵动的山石,的确是人生一大享受。
这诗文会的主要内容是猜灯谜、对对联、应景做诗。回廊上挂的红色灯笼上挂满了灯谜、对联以及当场做诗的题目,只要有人有了谜底,对上对联或按题做诗一首,就可去东侧台面领一份点心。
此时,一众俊男靓女笑语妙珠,漫步于回廊之上,有两对佳人特别惹人注目。一是走在最前面的七王爷南宫靖和韩琪雪。南宫靖今日头戴紫金锦绣嵌珠冠,身着银红牡丹花枝广袖长袍,手摇他的经典锦绣团花洒金扇,脚登青锻大红朝靴。一反那夜严肃沉重的面容,潇潇洒洒,高声笑语。韩琪雪今日盛装打扮,外着百蝶穿花锦缎褂,下系富贵芍药翡翠滚边裙,与七王爷走在一起,俊男靓女,极为登对。韩琪雪今日表现得特别端庄大方,不是嫣然一笑,回首招呼别人,俨然一副王府女主人的形象。
除这一对之外,另有一对也极为惹人注目。男的一身白色织锦暗花长袍,面色清清淡淡。女的月白底纹浅蓝绣花交领长裙,肤如冰雪,面赛嫦娥。如果文蔓在场,定会大吃一惊,这男子却是在锦里街救下文蔓的那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名叫沈清墨,是近年来在南方发家的神秘珠宝富商。从去年开始至京城发展,交往各类富贵名流,出手甚是阔绰,外人喜欢称其为清墨公子。这女子乃是锦华京城当今最红的青楼名妓——清芷琉璃。
这两对男女一对宛如绚烂之极的锦绣牡丹,明艳不可方物;另一对宛如雪山之上的雪莲,清冷高洁,让人不可逼视。
众人流连在回廊之上,大多数人不是猜出了灯谜,就是对好了对联,半个时辰之后,已有不少人走到了尽头。
在接近东部台面的一个大红灯笼前,停了好多人。灯笼上贴着一张红纸,上书四个大字:应景联诗。
南宫靖与韩琪雪早就站在这个灯笼下,等着宾客们逐渐围拢上来,南宫靖高声开口:“今日各位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谁联诗联得最快,联得最为精彩,便可尝遍台上的每样点心!诸位,”南宫靖稍一停顿,“不是本王夸口,今日本府的点心以及各类美食会超出各位的想象!错过了会后悔的!”南宫靖琅琅大笑,大手一挥,“下面,我先说第一句:“飘飘洒洒舞梨花,”
南宫靖说完,韩琪雪接着对上:“片片雪花入亭台。晶莹剔透供谁赏?”
下面马上有人接着对曰:“宾客欢聚尽欢颜。暗香袭来不是雪,”
“雪虐风号气节坚。白玉堂前一树梅,”
下面轮到的肥脸大耳,锦衣华服的富贵公子,正是韩琪雪的哥哥韩卓,这韩卓从小吃喝游玩、不学无术,肚子里的墨水着实不多,他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
“枯枝上生着花儿。雪地上有一狗洞,”
众人闻听此诗,禁不住哈哈大笑,韩琪雪自觉有些赧然,暗恨自己这不成器的哥哥,今日太给自己丢脸了。
下面轮到的是那位冰雪美人—清芷琉璃,众人且看这美人如何接韩卓的狗屁诗句,清芷琉璃不慌不忙,声音如冰雪一样空灵:“寒冬里两三黑斑。断续鸣吓煞众人,”
这黑斑是青蛙的别称。清芷琉璃暗讽韩卓的诗向青蛙鸣叫,众人又是一阵暴笑,韩卓倒无怎样,听不出啥,反倒为自己成功联诗得意洋洋,跟着大伙一真狂笑,把那韩琪雪却是羞了个大红脸。
待众人笑毕,清芷琉璃一边的白衣公子微微一笑,接着清芷琉璃向下联诗:“空灵音笑赏琼瑶。携风萧遍掠清园……”
“好一个携风萧遍掠清园!”七王爷高声喝彩,“想不到清墨公子不仅生意做得好,诗文也做得如此风雅,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啊。”
☆、第二十五章 针锋相对
众人亦随着南宫靖连连喝彩,并受清墨公子影响极目四顾,感受诗的意境。待众人纷纷抬头,却见园子门口款款走来一位少女。
这少女高挽发髻,面上蒙了紫色的面纱,外罩一款雪白毛领的深紫色斗篷,内罩浅紫色蕾丝花边长外夹衫,夹衫下宽大的天蓝色裙裤忽隐忽现,行走在皑皑白雪之上,整个人显得神秘空濛,让人心生无限好奇。
“这是哪家的小姐?为何从未见过?”有人发问。
南宫靖见这身影有几分熟悉,一时亦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这少女只是走着,便让人无暇他顾,心生倾慕,一时诗兴大发,连着清墨公子的诗向下吟道:“罗衣翩风流飘摇。逸尘忽遥思芳容,”
南宫靖忘情吟诗,丝毫不掩饰对远处神秘少女的欣赏,完全忽视了一边韩琪雪的感受。韩琪雪内心愤恨不已,面上却仍大方得体的笑着,回头对却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桐儿使了个颜色。
那桐儿跟在她身边日久,主仆之间十分默契,瞬间便知晓了小姐的心意,扫了一眼远方的女子,对着小姐眼神一沉。
韩琪雪眼睛微微一闭,微微点头,转身继续听人对诗,却听有人吟道,“心游荡一颦一笑。嗟佳人君子好逑,”
又有人联曰“畅游园心寄紫调。……”
一时之间,这远远而来的女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受的关注度完全超过了在场的两位美女韩琪雪和清芷琉璃。
随着众人的诗句都围绕紫衣女子而作,韩琪雪心中更是隐隐作痛,清芷琉璃虽受到朝中诸多王孙公子的追捧,性子却是淡雅清冷,对此不但毫不在意,对这远方而来的女子,虽未谋面,却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就在众人热议这紫衣女子时,这女子已径直上了回廊,直向众人走来。
这女子正是文蔓。她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突然想起有件事情还没有跟胡杨弄清楚,安排好厨房的活计之后,就罩上外衫,披上斗篷,跑到清韵园来找胡杨。
鉴于文蔓的目标是正牌王妃,在尚未富贵之时,并不愿在众王孙贵族面前过分抛头露脸,以免现在的厨娘身份成为日后当王妃的绊脚石,于是出门便戴上了面纱。
既然身在王府,当然要顺便营造一种神秘的气氛,以投南宫靖猎奇的喜好,所以她特意设计了今日这身行头。
不过这身行头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引得诸位公子为她作诗,她却丝毫不知,兀自向前走着。
远远瞧着一众俊男靓女在回廊上逍遥游玩,她无心欣赏,只琢磨着赶紧找到胡杨向他确定宴会的一个细节。
就在文蔓踏上回廊,离众人只有咫尺之遥时,两粒小石子准确地向文蔓的膝盖掷去!文蔓正从人群中搜寻胡杨的身影,突然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直冲她飞来。
这两粒石子向她打招呼的方式很不友好,以他们飞来的速度,撞上文蔓的膝盖,她定会直接给眼前众人行个跪礼,行完之后还可能附加一个更大更久的礼——趴地礼。
原来这桐儿身怀武艺,捏准时机掷出石子,存心让文蔓出丑,是以下手狠辣,务必让其摔倒在地,并受些苦楚,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方可让自家小姐解气。
以文蔓没有任何武功的身手,只有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待那两下痛击。
正所谓鲁班门前耍大斧,桐儿只想让文蔓出丑,却忽略了一众人等正紧盯着文蔓。眼见少女要受苦,众位年轻公子怜香惜玉之心是何等迫切,此时不勇于救美更待何时?
众人恨不得插翅飞向前,亲自救神秘少女于水火之中。此时比的便是实力与机缘。
就在文蔓心一横,准备忍痛之时,人群中几个身影同时晃出,向她这边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