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
似乎不在去京城的路上呢。不过似乎恰好可以躲过苏志允派来的追兵。
虽不知自己是如何脱险,如何到的这般穷乡僻壤,苏红缠还是勉强相信了眼前的男子。
“小弟本是云州城人,携小女……”
“公子真当是男儿么”苏红缠一开口,立在她身前的男子便扬唇笑了笑,“纵然姑娘生得俊,却也不是哪个都能扮作男儿的。”
“那公子的意思是”
苏红缠抬眸看了男子一眼,男子却觉得四肢酸软。
好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
☆、第三十八章
“本公子的意思自然,自然是……”
男子的眸中射出几道贪婪的视线。
起身把心儿护在怀中,苏红缠冲着男子掩面一笑:“公子是想搭救我们母女二人去镇上可对”
“阿……”
去镇上男子看着眼前的俏娘子,整个人都沉浸在幻想之中:若是能与这娘子春风一度,再把这娘子拐骗到城中的花楼卖掉,他赵六也算是走大运了!
不不不。赵六猥琐地搓搓手,他偷套衣服进山,也能遇到落单娘子本就是财神爷照应!
“不知小娘子要去哪呀”
想到这荒郊野岭,孤儿寡母……赵六忽得讪笑着凑到苏红缠身侧,想要搀她顺带着揩油,却不想撞到了树上。
“哎哟!”
赵六捂住自己撞在树桩上的额头,龇牙咧嘴地站在苏红缠身前。
“公子可要小心呀!”
瞥了眼男子腰间的玉佩,苏红缠佯装着急的看了撞在树上的男子一眼,暗道,衣冠禽兽!若不是为了寻个带路人,她无论如何也不屑与这般人为伍。
原想着这般打扮,定然是城中富家公子无疑,但看他那粗鄙的举止,却是她眼拙了——此人撑死不过是街头地痞。
“小娘子不要担心……本公子不过是……不过是没看路……”
赵六瞪眼看了看周围的树林,有意握住苏红缠的手拽着她朝着树林深处走。
“这似乎不是出山的路呀……”
苏红缠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手,微微朝后退了几步。
“嘿嘿嘿……这自然不是出山的路……这是……这是……”
赵六□□着伸手去抓苏红缠的袖子,不想竟是抓了空。
“那反方向必然是了。”
苏红缠了然地望了赵六一眼,转足抱紧长心朝着反方向踏枝而去。
见刚刚遇到的小娘子竟是会武,赵六瞬时出了一身冷汗。但想到那小娘子似乎受了伤,他又觉得不能这么放过她。
伸手摸了摸腰间偷来的剑,赵六朝着苏红缠的方向追去。
“小娘子!小娘子!”
未行多远苏红缠便觉身子不适,可萦绕在耳畔的呼声让苏红缠眸中闪过几分恼怒。
可恨,若不是她刚刚受创,如何需躲着那么一个蝼蚁!
加快足下的速度,苏红缠忍痛在在林中穿梭,直到发觉不远处有了一个村落的影子,才松了一口气。
有村落便有人家,有人家便不怕那些劳什子地痞。
打理了片刻发髻,苏红缠抱着长心缓缓朝着村落走。
未走几步她又听到了那个阴恻恻的笑声。
“呵呵呵呵……小娘子,我们又见面了……”
赵六放肆地打量着从林中走出来的苏红缠。他之前看着那人窜入了林中,便知道她只能来这个村头,所以他便抢先一步,赶在那人前头等在村口。
捕捉到男子的不怀好意,苏红缠佯装惊惧,低头怯怯地躲开男子伸过来的手,娇声道:“方才多谢公子了,小妇人失路于林中,若不是遇到公子,怕是要遇到强人。看公子似已过而立之年,应是已有妻儿,便也不妥劳烦公子带小妇人去府上。故而公子便与小妇人就此别过吧。大恩不言谢,若是日后有机会再见到公子,小妇人定然结草衔环以报之……”
“既是小娘子有报恩的意思,那何必要等到日后呢?呵呵呵……”赵六见苏红缠双颊带红,以为她羞怯,随即伸手想去抚苏红缠脸,却看到一把刀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大胆登徒子,竟是敢在我陈庄调戏妇人!”
“啊!”赵六惊恐地看着站在苏红缠身后的男子,半晌动弹不得。那刀吓他的人乃是陈庄的陈三,是远近有名的铁匠。说他有名,非是他打铁好,而是他莽撞。曾有商贾卖了掺了沙石的铁矿给他,东窗事发后,便被他打折了腿。
“陈……陈三……你且睁眼看看……看……这是你陈庄的妇人么?”赵六大着胆子和陈三呛了一声。
见赵六似是怕眼前的男子,苏红缠随即掩面啼哭了几声,“阿!壮士!救救小妇人,小妇人携幼女寻亲,半途……”
“赵六!”听到妇人啼哭,陈三立刻收刀,冲着赵六喊道,“老子报三个数,若是你还?0 苏红缠认真地看了陈三一眼,心中隐隐有些尴尬,她素来不喜欠别人什么,只是此番走得匆忙……
“小娘子既是身无长物,如何途径陈庄?”
陈三听眼前的妇人道自己身无长物,眉峰随即拥成了一团。
“这……”没带盘缠自是不能去镇西的,苏红缠没想到看上去如此憨厚的汉子竟是心细如发之辈。
“说来话长。小妇人家中本是云州城经营绸缎铺子的商铺,前些日子……”苏红缠思忖了片刻,打算随意编个理由把眼前的男子糊弄过去,谁知一张嘴,她便发觉她开错了头。
前些日子怎么了……一个绸缎铺子的老板来镇西能做什么……苏红缠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而当她骑虎难下之时,却听到那汉子冲她问了句。
“所以要去镇西?”
“……”苏红缠抬眸看了男子一眼,见他眸中皆是善意,随即低头轻声道,“是……”
“那便有些不好办了。”陈三看了看眼前的妇人,又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儿,挠了挠头,“陈庄距镇西城约有八百里。若是坐牛车去,许要半月余。我看你们娘俩体弱,还没带什么盘缠,不如先到我家歇些日子,待攒下些许盘缠再走?”
他知晓眼前这妇人不便与他言说的难处。
“正好我家还有一间多余的草房,小娘子若是能帮我备着些茶饭……”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草房,陈三含笑着等苏红缠回话。
苏红缠看了看怀中依旧紧闭双眼的长心,又想了想自己的伤势,知道此时不是扭捏的时候,随即冲着陈三再一躬身,“如此便多谢壮士了,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哈,小娘子唤我陈三便是。”
闻眼前的妇人问了自己的名姓,陈三立即带着苏红缠朝着自己家中走。他近些日子还有十几件兵器要打。
跟在陈三的背后,见陈三也不多话,苏红缠微微地笑了笑,她忽地确信她是遇到好人了。
“你是?”
苏红缠的笑意未持续多久,便听到怀中传来了一个懦懦的声音。
“心儿?”
惊喜地看着怀中睁大的眼睛,苏红缠的手微微地抖了抖。
“你是谁心儿又是谁”
长心认真地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人影。
“嗯?”
苏红缠轻轻地蹙了蹙眉。心儿不记得自己了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昨天?苏红缠忽地发现了一个谜团。她隐约记得昨夜她毒发便要心儿静候爹爹,如何今日便逃出生天了?以心儿的身量和脚力是不可能带她到镇西界内的。虽然此地距镇西城还有八百里,但陈庄是镇西境内的。
“心儿你可还记得昨日发生过什么事情?”
以为长心是因为久睡忘记了事,苏红缠并未把长心问她是谁这件事放在心上。
“心儿是谁?是我吗?你是谁?”
长心睁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子呀!
“……”苏红缠被长心的问题噎住了,心儿这是怎么了?苏红缠伸手摸了摸长心的额头,似乎没有发烧呀?既是未曾发烧,如何会说些胡话呢?苏红缠忽地想起了她与心儿在情谷第一次见面时心儿问她是不是她的爹爹。她一直以为是心儿年岁尚小,不记事,现在看,似乎有些蹊跷。
“心儿可还记得娘亲?”
苏红缠偷偷看了看陈三的背影,见他未转身,心头稍安。
“娘亲?你是我的娘亲?”
听到眼前的女子说自己是她的娘亲,长心的眸中闪过几丝兴奋。
“对……”
看到长心眸中的喜色,苏红缠也含笑摸了摸长心的头。
“那娘亲叫什么名字?”仰头看了看苏红缠的脸,长心忽地‘咯咯’笑起来,“娘亲眉间的那个红点真好看!”
“是吗?呵呵呵……”听到长心夸赞自己眉间的痣,苏红缠眉毛弯了弯,“娘亲的名字是苏红缠。”
“那我呢?我也姓苏么?”
“嗯……”
苏红缠的‘是’字还未出口,便听到身前传了几声朗笑。
“傻丫头!哪有跟着娘亲姓的!哈哈哈哈!”
陈三的话让苏红缠把要出口的‘苏’咽入了喉中。
“心儿姓李。叫李长心。”
苏红缠爱怜地把长心换到自己的背上,轻轻地应了声。
“哦!心儿记下了!”
欢喜的伏在苏红缠肩头,长心没有疑心苏红缠的身份。虽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相信现在背着她的就是她娘亲。
☆、第三十九章
陈三的草房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还是废了不少功夫。待苏红缠跟着陈三进了草房,天已是隐隐有些黑了。
“我就睡在隔壁,小娘子有事便可唤我!”
生疏地点燃桌上的油灯,陈三把苏红缠引到墙角。
“叨饶壮士了……”
苏红缠就着烛火打量了片刻墙角的茅草,禁不住皱了皱眉。虽说她此生情路坎坷,却着实也未受过什么苦,记事起便在情谷中受着师尊恩惠,待逐出了师门,又有王爷爹照应。如今,落到这情景,着实有些犯难。
陈三拿着油灯,见苏红缠面露难色,立即回过了味儿,知晓是草堆吓到了跟他走了一路的小妇人。
抬手把油灯塞到苏红缠手中,陈三憨笑道:“小娘子莫慌,我一个人一日过惯了,便忘了这草堆着实住不得人。你且稍后片刻,我去去便来。”
“这……”
听到陈三匆匆出户的脚步声,苏红缠紧了紧抱着长心的手,却发觉长心正在看她。
“心儿睡醒了?”
“娘亲?”
长心记得眼前的女子在她睡前说过,她是她的娘亲。
“嗯。既是醒了,便和娘亲说说心儿还记得什么吧。”
苏红缠伸手抚了抚长心的头顶,她记得心儿之前醒的时候不记得她了。
“心儿……心儿只记得您是心儿的娘亲……”
长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又抬眸凝视着苏红缠的眼睛。
长心审视的目光让苏红缠有些心神不宁。在她的记忆里,心儿似乎从未像今夜这样看过她。
“心儿,你……”迟疑了片刻,苏红缠还是问出了自己的困惑,“你是怎么了?是那日你与娘亲翻山时遇到了什么事情么?”
“翻山”长心睁着眼,眸中尽是迷茫,“翻山是什么?”
“翻山,翻山是……”苏红缠正欲把昨夜之事和盘托出,却听到了‘咯吱’,‘咯吱’木门摇晃的声响。
“壮士,是你回来了么?”
苏红缠提着油灯朝着木门走了几步。未等她走到门前,便听到怀中的心儿惊叫了一声:“阿……”
“……”
任着油灯从自己手中脱落翻滚到地上,苏红缠本能地怀住长心,她不想承认她被长心的叫声给吓住了。
而长心被苏红缠环住后,也把头埋到了苏红缠的脖颈,小声地啜泣。
“娘亲!有耗子!有耗子!”
“耗子……”
原来是被耗子吓住了?单手抚着长心的后背,苏红缠晃觉自己的后背竟是湿透了。
“心儿为何会怕耗子”
苏红缠一面附身去捡落到地上的油灯,一面低声问着长心。
“这……”长心紧紧地搂住苏红缠的脖颈不敢松手,“心儿也不知道……就是怕……怕……”
“怕耗子么?”
苏红缠捡起了油灯。
“嗯……”
发觉有光源朝着自己靠近,长心的身子微微地颤了颤。
“呵呵呵……心儿莫怕,那些耗子已经逃走了。”
含笑带着长心到门前,苏红缠恍惚想起师尊似乎也怕耗子。虽然她从未见过师尊因耗子大惊失色的模样,但她却真真切切地记得,幼时师尊曾摸着她的头,与她言,‘是人都有惧怕之物,为师怕的便是耗子’。
世上有那般多惧怕耗子之人么?
苏红缠看着长心的脸,微微有些失神。她昨夜似乎真的见到师尊了。若不是师尊,她不可能从情谷中逃出来。可若昨夜真的是师尊,那师尊为何不愿与她一见呢?
难道……
琢磨着翡儿给她的信息,苏红缠抿了抿唇。难道是因为师尊变成了老者,才不愿与她相见么?
“心儿,你可还记得昨夜那个老者?”
虽不知师尊如今是不是老者的模样,但这般问问总不会出错。苏红缠期待地望着长心。
“老者?心儿没见过什么老者,心儿只记得娘亲。”
长心躲在苏红缠怀中,懦懦地望了苏红缠一眼,眼中满是委屈。她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吗?”瞧出了长心眼中的委屈,苏红缠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与心儿能出现在镇西必然是有人暗中相助,而昨夜前来追杀的人都必然知道谁助了她。
若不是此时回情谷无异于自投罗网,她定是要回去问个明白。
“若是不记得便算了……”
看了眼被风吹得晃动的门,苏红缠缓缓地把油灯递到了长心手上。无论她此时多么想知道,昨夜是谁救她与长心,都没法改变她已经不在情谷的事实。
她此刻最该做的应是寻好今夜的安寝的地方,与长心好好休息,待明早再对寻师尊之事从长计议。
陈三虽说去去便来,她却也不应一直等着他回来。
就着烛火看了眼她与长心的的穿着,苏红缠计上心头。
她与长心此刻穿的还是从情谷走时穿的棉衣,陈三的草房虽陈设简陋,好在遮蔽了风雨……她与长心裹着棉衣睡茅草熬一宿应没什么打紧的。
既是裹棉衣睡茅草可行,那……
苏红缠看了看长心,附身把她放到地上。
“心儿,你且在此处给娘亲掌灯。”
“知道了,娘亲。”
长心拿着手中的油灯,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见长心拿稳了油灯,苏红缠几步走到茅草旁,俯身开始收拾茅草。
“娘亲这是在干什么?”
长心见苏红缠抱着茅草走来走去,‘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铺床呀!”
忍住从心底泛出来的疲惫,苏红缠含笑回了长心一声。
“茅草也能铺床么?”
长心莫名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
“怎么不能?”
苏红缠轻笑着往靠墙的地方多铺了一层。陈三的草房似乎有些阴冷,心儿年岁小,万万不能冻着。
“可……可……床不该是玉的么”长心忍住要从夺眶而出的泪水,喃喃道,“这世上哪有用草当床的道理……”
“心儿方才说什么?”长心脱口而出的话惊住了正在铺床的苏红缠。
迎上苏红缠惊愕地眼神,长心小声地重复了一遍她之前说过的话:“心儿……心儿说,床不该是玉的么?”
“什么玉?”苏红缠不敢放弃任何一个音,她记忆中睡玉床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师尊。师尊体寒,故自幼得师尊优待,有情谷珍奇暖玉固基。
见苏红缠面容紧绷,长心暗觉屋内的空气也变得稀薄了。
“暖……暖玉……”长心忽然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暖玉’二字一出口,苏红缠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活,转而走到长心的身前,蹲下身子与长心的视线平齐,“心儿,你是从何处听得的暖玉?”
“心儿……心儿从……娘亲,这是心儿脑子里面本就有的东西……”长心努力地回想着暖玉的由来,却发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一个白衣的女子告诉你的?”
苏红缠循循善诱。
“不……不是……心儿从未见过什么白衣女子!”
长心斩钉截铁。
“那,是不是一个白衣的老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