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查到了摄像头的弱点——死角。
爸爸只安装了一个摄像头,他只要找到那个摄像头的死角,就可以准备一切。
如此,回到黑屋变成他每天最期盼的事情,他也学会了如何演戏表现的麻木失去生机,他知道爸爸最喜欢这幅样子的他。
后来他发现了摄像头的死角,幸运的是那个地方是整个黑屋里离爸爸教武术最近的地方。
一天只有一顿饭,他能做的就是在实行计划的时候有足够多的体力。他开始把中午食堂能长久保存下来的食物藏在离学校不远,很少人去的的小公园。起初藏食物的地方常常被夜猫野狗刨出,东西自然也就不见了。后来他把东西装进密封袋里,藏进水池中,虽然东西会有一部分坏掉,但至少留下来了。
他在一步步实行计划,但最终目标还没有定下。有一天在食堂,一个学长和朋友坐在隔壁桌,他们在聊天,聊一本,讲得很激动,比方能主宰命运的只有自己,想要主宰命运必须变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在别人笑话那些学长的时候,他找到了目标,却仍在犹豫迟疑。
他开始经常泡在图书馆,一边看书,一边用新华字典查生字。回到家趁爸爸不在观察地形,确定在黑屋的某处挖洞能看到爸爸教武术的一切。仅仅这些还是不够的,爸爸还没有对他放下警惕性,他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于是他每天一回到家就进黑屋,乖乖坐在地上,默默数数,如今他已经不仅仅会一百个数字,他会一千个一万个甚至更多。他要告诉自己要一点一点慢慢数,保持平稳,在有钟表的地方得跟着钟表数,确保准确,这很重要。
等他准备好一切,已经是小学三年级。
爸爸是个很吝啬的人,一年的时间,他不再在晚上睡觉和白天上学的时候开摄像头,他找到了更多的机会,但他仍然小心翼翼。他在慢慢学习怎么把动过的东西准确无误的放回原处,有摄像头在他担心自己动东西的举动会被拍下来,或者是东西移位引起怀疑。
等他学会三年级已经过了一半,他仍在犹豫自己的选择,毕竟那是他的爸爸。直到有一天,爸爸又喝醉了,而他早已习惯,但这回他第一次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绝望痛苦,再也没有一丝怜悯。
恐怕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竟然会有父亲掐着自己孩子的脖子企图弄死他。
被掐住脖子的感觉很不好,窒息、痛苦、耳鸣、视线模糊,以前的踢打原来只是小事……
被放开后,他倒在地上用力喘气,眼睛死死盯着爸爸离去锁门的背影,他恨,他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崇拜这个人,为什么会为了这个人的一句夸奖做任何事。
也从那以后他能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那个人跟他一般大,出现的时间不一定,但只在黑屋里出现。一开始他很畏惧人影,因为爸爸看不见人影,而他看过的书里面提到过精神分裂症,他担心自己生病了,生病了就更不能逃出去了。
可时间一久,他发现人影没有给他造成任何伤害,人影会默默陪在他身边,偶然还会说一两句话,他记得人影的第一句话是:“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答,但他确定人影不是自己的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或许人影真的是鬼。
而他对人影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只能看到我吗?”人影的回答是“嗯”。
像怀揣了一个秘密,他莫名地欣喜若狂,这个看不清的人影只能看到他,只能和他说话,换句话说,人影是属于他的。
从那以后,每个日夜,在他独自舔舐伤口时,人影会抱住他,将他揽进怀里。明明没有任何温度,甚至都感受不到人影的实体,他却感觉很温暖。
他曾经黑暗中这么问过人影:“你会觉得我可怕吗?”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很怕,怕人影会讨厌他。
人影摇晃了一下,在他面前蹲下,声音分不清男女:“嵘儿,别哭。”跟问题没有任何关联的话,却让他哭了出来。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影,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他开始更努力伪装,他要带人影离开这里。
伪装成因为那天而变得更加胆小的样子,爸爸果然相信了,和以前一样放松,但一直这样会被怀疑的,一个月后他的神情又恢复成麻木。
他开始用各种尖锐的东西挖洞,用尽可能多的时间学习武术积攒力量。帮同学写作业,打扫卫生,一切能赚到钱的事他都做过。他把钱积攒起来,等待时机。
四年级,他终于挖穿了墙壁,洞口很小不会被发现,但投进的光束依旧是致命的。人影发现这件事后竟然奇迹般地帮他瞒过了摄像头,他用一切时间学习爸爸教授其他孩子的武术,纠正自己看视频、查资料、请教同学学长的所有不足。
终于他预计的时机来了。
那天他逃课没有去上学,他用所有钱去吃了一顿,然后买了一把小匕首藏在黑屋外面,像往常一样回到屋子里,乖乖坐好,承受挨打,然后数着数,计算爸爸睡觉的时间。几年来,他了解爸爸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开摄像头,什么时候教学,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睡觉。
当数数停止,他用地上的碎玻璃割开自己的大腿某处,挖出藏在其中的针,这很疼但他一定要保证爸爸不会发现他的行动。
将针弯曲,撬开门锁,挖出藏起来的匕首,他一步步如鬼魅般无声地前往爸爸的卧室,人影一如既往地跟随他,至始至终温柔的陪伴。
爸爸有个习惯,睡觉不关房门,他轻而易举地进入卧室,看着床上四肢大张的男人,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听说习武之人睡眠浅警惕性高,但醉酒的呢?
他靠近爸爸,他要一击即中,但又不能让他死的太幸福,该怎么办呢?
匕首对准露在外面的脖子,一刀落下,直中颈动脉,他查过被割断颈动脉死亡时间最多不超过一分钟,若是以他没吃饱的力气估计会失败,但现在不一样。
果然下一秒,爸爸猛地睁开眼睛怒目圆睁,发现自己的状态已经回天无力,就想拖住他让他一起死。爸爸用小被子堵住伤口,然后出拳朝他挥来,多年来学习的武术多少起了作用,虽然对抗不了爸爸,但保命是可以的。
一、二、三、四、五……
大幅度的动作和被子,加快了血液的流失。
爸爸倒在地上抽搐,而林嵘揉揉被打得乌青的脸,咳出一口血,他被击中的胸口有些疼,估计断了骨头。
明明痛得厉害,他却扯开嘴角,弯起一个算不上好看的弧度,低头瞅着自己染血的白色校服,将匕首提在手里,任鲜血滑落:“六、七、八、九、十……十九。”爸爸终于不动了。
他没有逃跑,他提着匕首去自/首。
最终,因为他年纪小无罪,而这结果他早就知道了。那年他十岁半。
后来,有白色的车子来接他,一个叫梁辰逸的男人带他住进了医院的病房,他依旧在上学和一些特殊的孩子一起,人影也在。
只要在病房,他就会把厚厚的窗帘拉上,让房间处于绝对的黑暗,这样人影才能好好的。
“你会一直陪我吗?”他曾经这么问过人影,而人影只是飘荡着身子不语。
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他是这么认为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人影会不在,但……希望过后总是绝望,某一夜人影没有出现,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梁辰逸发现他的不对劲,过来询问他:“小嵘,你怎么了?可以跟我说吗?”
“梁医生,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他早已忘记怎么哭,却在那天哭得像个女孩子,止都止不住,他知道人影可能不会回来了。
梁辰逸很担心他,次日又来看他,问着和昨天一样的问题。
“梁医生,我一直以来都能看见一个人,但是看不清性别,你说是鬼吗?”他恢复冷静面无表情地询问,很多孩子都说他的眼神表情很可怕,像剔除所有情感宛如一个机器。
“不,那是你的朋友。”梁辰逸是很棒的心理医生,语气也很温和,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可他不喜欢梁辰逸,这个男人对他有企图,不是那种不好,而是一种期待,对他能独自布置一个三年计划的期待,梁辰逸想干什么他很清楚,但除却曾经,他累了不想再思考了,一切跟人影无关的事,都没必要去思考。
“不见了。”他平静地说道,“你说为什么会不见了?”
“因为你不快乐,等你快乐了,那个人就会回来。”梁辰逸温和道,很虚假的话却说的很认真。
因为他不快乐,所以离开了?那他快乐起来就会回来吗?
他扯扯嘴角,有些不记得真心的笑容是什么样。从那以后他开始学习怎么笑,怎么和人相处,生活渐渐平凡起来,这种平凡和安逸,让他感觉很舒服,不用思考太多,只需要没心没肺地笑,但梁辰逸却渐渐失望了,人影也没有回来。
“梁医生,你不是说,只要我快乐了,人影就会回来吗?”他坐在秋千上,咧嘴笑,笑容有些傻气,却干净万分,很难想象那个曾经面无表情的男孩是他。
梁辰逸带着惋惜的目光骤然绽放亮光,他说:“人影跟我们是不同的,小嵘,你想和人影在一起,就要拿出一个世界。”只有你站在金字塔尖,才能给爱的人幸福。
“好,我会给人影一个全世界。”
十四岁他出院,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梁辰逸还在他身边打转,力图将他拐到某个特殊的道路上去,用梁辰逸的话来说就是不想浪费他的才华。
林嵘轻笑,没有人影的林嵘,怎么可能有才华。
他开始写文,比起站在金字塔尖,成为创/世/神才是真正的最顶端,他说过他要给人影一个全世界,一个最好的全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物东西都是为人影而存在的。
他的人影应该是个女孩子,天真温柔,美丽可爱,却凉薄至极,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人影属于他。
他编写了一个故事,一个完整至极的故事,他的人影在里面过着没有他的生活,而他虽然无奈却也快乐着。
但当有一个人侮/辱了人影后,他沉默地坐着一晚上,停下了按打键盘的手。他给了人影一个世界,但人影没有回来还被侮/辱了,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于是他再也没有继续人影的故事,他开始写别的文,一路坑不知道是报复还是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痛苦的想要放弃,有一个基友跟他说:“岁月,我能感受到你有多爱自己的主角。”
是啊,他多么的爱人影,但是他不想再动手写人影的故事,他依旧选择坑文。
他没想到他只是下楼打个酱油,也能飞来横祸被酱油瓶砸中穿越,在发现自己成了茧嵘之后,他是兴奋的。他不断回忆《峥嵘》的故事内容,面上觉得操蛋,可内心深处他在渴望,这场穿越代表他能见到人影。
果然,在不久之后踏上崖顶,遇见了一个女孩,清晰的面容熟悉而陌生,却让他悸动万分。即使人影变了容貌,不记得自己了,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身体里的灵魂,就是他一直在寻找,一直在等待的。
这个人是他的人影,是他的主角,是他的救赎,更是上天给他的恩赐。
“我叫茧峥,今年五岁,你叫什么?”女孩这么问道。
“林……不,你叫我阿嵘吧。”怕剧情提前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知道,同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么想告诉面前这个人,他叫林嵘。
Chapter 64
“这不是茧师弟吗?”略带轻挑的话语,让茧峥眸光一暗,手更搂紧了林嵘。
腰上加重的力道使林嵘有些不适,他抬头扫视突然出现的十几人,而后在为首的那位身上停下。雾草,这不是凤仙宴上的桃面少年吗,哦,现在要叫桃面青年了,只是这家伙怎么才结丹巅峰?
想起桃面青年将来调戏他家茧峥的剧情,林嵘轻轻捏了捏腰上的手臂。
“茧师弟为何不理为兄,莫非忘了那日?”桃面青年同样看到茧峥的动作,手上的扇子遮掩半张脸,语气略带埋怨很容易让人觉得茧峥不是。再加上他生得好,眉如墨画,面若桃花,那双眼眸虽没有林嵘撩人,却似有水波在内,一瞥一笑中天地失色,只容下他一人,使周围的众人无视了茧峥的年龄,看向茧峥的目光带上了异样。
茧峥依旧面无表情,林嵘抿嘴迅速调出桃面青年的人设。桃面青年名为安行,是安家庶三子,人称桃三公子,他身怀十成木灵根,在其出生那日,冰天雪地下,屋外的桃树竟瞬间开出了桃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家比白家更为强盛。
照目前看来,安行调戏茧峥的剧情提前了?
别看安行一副柔弱的样子,就他能凭庶出的身份,在天赋暴露的情况下干掉上面两个嫡出的哥哥,就不简单。
林嵘记得当初的剧情是安行不仅言语上调戏,还动手摸了茧峥的腰,嗷,茧峥的腰除了抱抱之外,他从来没有摸过,于是他伸出手在茧峥的腰上抹了一把。
“……”茧峥揉揉林嵘的脑袋,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嵘儿,还记得小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吗?”
“啊?”林嵘眨眨眼睛,还没明白其中意思,石子河岸突然炸出一个洞,一根枯木颠着脑袋上的果子从洞中跳出,在其身后,一只犬类大小的蚂蚁正以普通蚂蚁无法达到的速度追赶它。
见青木果莲现身,林嵘瞬间将疑问抛之脑后,跟着新收灵兽跑,嘴里喊着:“小八,抓住前面那根木!”他刚才为了逼出青木果莲,将伤势复原的巨型蚂蚁变小,放进了土里。
随着林嵘的喊声,突然出现的十几人纷纷加入争夺青木果莲的行列,茧峥蹙眉木剑出鞘,化为数十道青芒接下密集攻击林嵘的各种术法。下一秒比之这些修士更快,木剑生风,与此同时茧峥身上爆开墨色,一刹那墨风呼啸带着令人颤抖的气息,向外扩散,离得近的几人躲避不及血溅当场,靠后的有了前面的阻挡,堪堪退后几步,身体震动喷出鲜血,心生惧意。
安行面色不变,手中折扇轻扇,笑道:“几日不见,茧师弟的修为越发精进了。”
茧峥始终面无表情,将林嵘挡在安全范围之内,不主动也不防御,只是向前走出一步,这一步让幸存下来的修士纷纷将安行围在其中,层层防护,还有人双手掐决,修为运转扩散,荡出术法之力。
“此处之内,踏入者死。”茧峥站在那,语气平静,平白让人心神恐惧,如芒刺在背。
“茧师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安行折扇一挥,就将几个道心动荡的属下拉回,骤然正经起来,一股王者之气散出,“去,拿下这青木果莲给老祖宗当寿礼。”
语毕,围在他周围的修士目露狂热,竟将惧意压下,幻化术法冲向茧峥。茧峥墨泉般的眼眸看不出深浅,他抬起右手:“地界。”
咔嚓!
冲在前头的几人面色大变,术法生生被打断,只见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漆黑的手臂从其中深处伸出,抓住他们的脚踝往底下拖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人已消失在地面,隐隐还能听见缝隙中传出咀嚼的声响。
后头的人瞳孔一缩,一时间不敢上前。茧峥回头看向林嵘,见其还在抓捕青木果莲,不由无奈一笑,既然嵘儿想自己抓住,他也不会阻拦。
思至此处,茧峥突然双目深处闪过一丝戾气,脚随意一跺,地面动荡,轰得几声,数道人影从底下被揪出。茧峥擒住一人,墨色灌入,只是刚入体,那人猛地抖动起来,几息之间,全身骨头断裂,最后被掐断脖子,呕出几口血,气绝身亡。
“我说过,此处之内,踏入者死。”
其他几人见自己活不了多久,一咬牙纷纷向林嵘的方向冲去,哪怕是死也要拉一人垫背。茧峥冷笑刚想出手解决几人,一股庞大的灵力波动席卷而来,一股未停又一股掀起,生生将几人粉碎当场。
差点抓到青木果莲的林嵘因这一动静,又与青木果莲失之交臂,他抬头瞥了一眼,又扔出几颗灵力球让巨型蚂蚁埋入底下,而后烦躁地看着青木果莲。这东西竟然攻击无效,只能徒手抓,但每次眼看着就要抓到手了,却又跑了。
林嵘的灵力球虽然被其控制住威力,但造成的动静也不小,在这片区域寻找青木果莲的人极多,听到动静纷纷前来,而最先抵达的便是正初和邓涵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