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问题。”林嵘的手无意识扣弄地面,像是在缓解不安消化刚得到的技能。
“你说。”金炎靠在墙上,嘴角的笑意温姰而自然,和墨念峥与白瑾瑜不同,他的笑容完全发自内心不包含半分的做戏。
“复活一个极婴对我有什么隐患吗?”
“完全没有。”
“哦,那把雪木交过来吧。”林嵘低头思考片刻妥协耸肩道,就算有隐患他也没办法,先前都失手复活了那么多,也不差这么一个。
金炎因林嵘这么爽快的话怔怔一会道:“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林嵘疑惑地仰着头。
“你不明白你这一个能力会发生什么事吗?”金炎双手环胸,偏着头看着林嵘,“你也看到了,刚才那片地方有多少极婴被冰封,而你是唯一可以复活他们的存在,同时人修知道你的存在,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林嵘眯起眼睛,他似乎真的缺少了害怕这个东西,虽然知道自己有这个能力让他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可并不妨碍他接纳这个事实,唯一让他担心的是,茧峥会生气吧。
金炎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他对林嵘的反应很满意,当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张传讯符破开空间甚至结界落在了林嵘的面前。一瞬间两人颇有默契地看向传送符,停止了对话,有种寂静在两人周围弥漫,他们都知道这张传讯符的主人是谁。
半响,林嵘盯着那张传讯符咽着唾沫,抬头看金炎:“你帮我打开如何?”
金炎一直笑嘻嘻的脸就变得严肃正经起来:“你还是自己打开吧。”
林嵘沉默了一会,抖着手凑进那张传讯符,指尖刚刚碰到,传讯符便燃烧起来,茧峥的声音从其中传出,明明同往常那般温柔,却生生让在场的两人毛骨悚然,牙齿都有些打颤。
“嵘儿,你在哪?”
林嵘缩缩脖子,不敢回复,茧峥绝壁知道发生了什么,还生气了!
像是知道不会得到回复,又有一张传讯符破空而来。
林嵘抿着嘴,轻轻碰了一下。
“嵘儿,乖,呆在原地,不要乱跑。”
这回寂静直接成了死寂,许久林嵘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茧峥多久能找到这里。”
说着林嵘看向金炎,金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身后,像是猜到什么,林嵘僵硬地扭头往后看,转到一半,一只手就搭上他的肩膀,带着宠溺意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嵘儿,什么多久能找到这里?”
林嵘:“……没什么。”感觉自己要死了!
茧峥将林嵘从地上拎起来,像小时候那般很轻松地将人抱起来,不经意地瞥向金炎:“你怎么还在这。”
陈述句,绝对是陈述句!
金炎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皇。”面对几年前在迷雾森林的茧峥他还能玩世不恭地笑起来,但面对现在的茧峥除了恭敬便没有其他了,和其他极婴不同,他因为雪木的事情,没有了对皇族极婴的狂热崇拜,只有当皇族极婴具有可以与名字媲美的实力,他才会发自内心的尊重。
“你可以走了。”茧峥开始不耐烦,金炎识趣地离开了。
当只剩下林嵘和茧峥两个人的时候,林嵘迅速搂住茧峥的脖子,软着声音乖乖认错:“小峥,我错了。”
“嵘儿。”茧峥垂眸,托着怀里的人,以防他掉下去,“你跟谁去做了什么?”
没有半点迟疑,林嵘立即全盘托出,连细小的细节都没有放过,至于墨念峥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反正不好就对了。
茧峥的表情却没有分毫的缓和:“嵘儿,你在找这个。”依旧是陈述句,他拿出一颗婴儿拳头大的珠子。
林嵘用余光看了珠子一眼,那是他找了很久的镇魂珠。又凝视茧峥的眸子,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却像是看透所有玄机,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里没来由的害怕。茧峥却在这时候松开了他,略显疲惫地将镇魂珠塞到他手里,然后抱着他靠着墙,低声道:“嵘儿,我原来觉得不该干涉你的自由。”
主角你肿么了,你不要这样!我错了,我以后干什么都跟你说!
林嵘听茧峥的语气不对,想回头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茧峥的下巴抵住头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动。
“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接触太多的人……”在林嵘看不见的角度,茧峥的眼中一片冰冷,声音却还是那么温柔,“我该把你带在身边才是。”
林嵘张了张嘴,他不能理解茧峥说的是什么意思,茧峥也没有让他理解的意思,止住话,淡淡道:“别动。”
林嵘听话的真的没有动,等了一会却再也没有了动静,他犹豫几息,小声道:“小峥?”
没有人回应,不过能感受到平稳的呼吸,林嵘眨眨眼睛。茧峥,睡着了?
了解到这一情况,林嵘更不敢挪动半分,一边抬着脖子一遍思考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墨念峥和他识海里的灵魂不除掉对他来说是个隐患,能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弄出他识海里灵魂的东西只有镇魂珠,而他所知道的机遇里,只有这一处有镇魂珠,恰巧往生丹在这里,他干脆就和墨念峥做了交易,早在青云秘境里他就有这一打算,整个计划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巨大的漏洞,唯一他不知道的东西便是自己能复活极婴。
人婴战场有一位不知道姓名的皇族极婴,墨念峥发动双生傀儡有两种情况,一是拿到了往生丹觉得他没有用了,二是走到绝境要拖着他下水,怎么看都像是第一种嘛,这么说来那位皇族极婴很可能知道他可以复活极婴。
好吧,如此看来,他现在就是一块香饽饽,哪个极婴看到都想咬一口。若是放在千年前极婴界没事的时候,他的处境会好不少,但看了那些极婴的记忆,呵呵,想从被人修刺激的已经丧心病狂的极婴手里逃走,或者得到一些权益,简直是白日做梦好嘛,他不被关起来批量复活极婴就不错了。
林嵘这下算是明白茧峥之前为什么不跟他说任何事情,估计是担心会引起一些极婴的注意。像金炎这种一早就知道他身份的极婴肯定也有不少,至今只有金炎找到的原因,大概是茧峥挡住了,而金炎这个麻烦,似乎是他自己跑进极婴墓引来的。
想想他真的挺作死的,破坏了茧峥多年的成果。
林嵘蹙眉,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是一般人碰到自己这种情况,估计早就跑了,可他却还坐在这里,想东想西,一点都不害怕,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寻思一番找不到解决方案,林嵘靠着茧峥打了个哈欠也就不再想了,久而久之,他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石室里,而是躺在一间屋子的床上,面前还点着蜡烛,令他诧异的是,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拷上锁链,即使用灵力也无法破开。
林嵘从床上下来,尝试了一下,发现他能走到的最远距离是桌子,至于门,想都不要想。
坐回到床上,林嵘从怀中取出镇魂珠把玩一阵,捏在手里。他的灵力没有被封锁,他也不相信有人能从茧峥眼皮子底下把他弄走,于是是茧峥把他锁起来的?
主角的心思太难猜,心好累!
林嵘趴在床上,心里这么想,可身体上半点不满都没有,他从储物袋里摸出点东西咯吱咯吱地咬了起来,还研究着镇魂珠该怎么用。
镇魂珠顾名思义是镇压魂魄的珠子,不过效果有点不一样,它不但能镇压魂魄,还能将魂魄从体内抽出,而抽出的同时会净化体内的不该存在的东西,一直都被人修用来辅助炼化极婴。
林嵘暂时不知道自己对自己用这种东西,会不会导致自己的魂魄被抽出,不过若是这么凶残,茧峥也不会给他吧?
踟躇一阵,林嵘将灵力输入其中,镇魂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一道温暖的力量从握着镇魂珠的那只手流入经脉,说不出的感觉,但那股力量经过的地方很舒服,像被洗刷了一番,让人不由地享受被清洗的滋味。
林嵘对茧峥放心,也就失了警惕性,欢欢喜喜地沉浸在这种奇异感觉里。
就像林嵘想的一样,镇魂珠的确被茧峥处理过,因而他是舒服了,在他识海中的少年灵魂却是不断挣扎。那天他试图夺舍之后,林嵘对他的敌意可谓是达到了顶峰,虽然没有杀掉他,可也从不与他说话,还将他封闭起来,以防任何意外。
就在方才镇魂珠力量涌入的刹那,炽热烧灼灵魂的感觉就包裹着他,要将他从这具身体里拉出,不甘心,除了不甘心还是不甘心。先前他跟林嵘妥协不过是缓兵之计,没人在登上巅峰之后,还想要重新再来,他仍然在找机会夺舍。
只是再不甘也没有用,能撕裂魂魄的力量力图将他从识海中拉出,若是普通的镇魂珠他还能抵挡一二,甚至将林嵘推出去替死,但就像林嵘想的一样,茧峥是偏心的,会处理好任何事情,直接将东西交到林嵘手上,被茧峥灵力侵入过的镇魂珠根本不是他能抵挡的。
凭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上辈子茧峥也没对他细致到如此,从来都是他开口索要,茧峥才会将东西给他,而林嵘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茧峥不但将东西交出来还亲自检查。
浓烈的嫉妒几乎包裹他的心脏,他从来没想过从一开始,他和林嵘选择与走的方向就是不同的,而一个细节就能改变一切。
不论少年如何不甘心,在他抵挡了一盏茶时间后,他终是被镇魂珠拖出识海锁入珠子体内。
林嵘把玩手里的锁魂珠,隐隐能看见少年的灵魂在其中挣扎,他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颇有些兴奋地询问:“你是谁?”
少年反抗了一会,绝望地坐在珠子里,瞪着林嵘:“你不是跟我一样吗?何必再问我。”
“一样?”林嵘眨眨眼睛,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陈白,我叫陈白。”少年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Chapter 78
在听到陈白说一样的时候,林嵘有一瞬间的惊愕,不过终归是不一样的。
陈白原来是某个修真家族不起眼的子嗣,在一次“意外”身亡后,一缕孤魂大概是不甘心,就没去轮回,停留在凡间,误打误撞之下来到了噬骨蝶洞,进入了“茧嵘”这具天地灵体之内。
林嵘对这种可能性还是有七成相信的,在他的文里,因为找不到茧嵘的魂魄,被复活过来的不过是一个连着因果线的工具,这么说残忍了点,不过的确是事实。同时茧峥需要的是偿还因果,壳子里装的是什么,真的无所谓。
陈白进入天地灵体后就沉睡了,过了一世的时间与天地灵体融合,并接收茧峥给天地灵体留下的记忆,直到被来到噬骨蝶洞的茧峥唤醒。
醒来的陈白是兴奋的,他有了一次新的人生,还有一个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但会满足他所有要求的哥哥,并且这个哥哥还是传说中的种族——极婴族的少皇。一条平坦可以登上巅峰的路铺在面前,陈白似乎看到了昔日族人跪伏在面前磕头认错的样子。
林嵘看着陈白在镇魂珠里,因为回忆往事而越来越涨红的脸,神情渐渐冷了下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给茧峥的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妹妹……啊不,弟弟,现在看来是个将茧峥利用到极致的蠢东西?
陈白没有注意到林嵘的不对劲,他沉浸在上辈子的辉煌之中。
陈白从被唤醒的那一刻就没有过愧疚,他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占用的是一个叫做“茧嵘”的人的身体,同时那时候的茧峥也不过是个刚刚被灭门,为了活下去,不惜跳崖的孩子。凭借着极婴族的传承,陈白很容易就得到茧峥的信任。
茧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抱着怎样的心态,陈白不知道,但他知道茧峥因为某些原因会无条件的满足他,于是从功法到灵器,从灵草到灵兽,陈白用的都是顶级的,甚至陈白告诉茧峥,他喜欢上墨念峥,茧峥都仅仅是皱了下眉,没有干预。
不过,说实在的,陈白和茧峥的交谈就止于陈白的不断索取,茧峥从没有告诉陈白自己在干什么,有时候关于茧峥的消息,还是从墨念峥嘴里得到的。
陈白没有品尝过亲情,他也说不清刚开始有没有想跟茧峥建立兄弟情谊的念头,他告诉林嵘,那时候茧峥被仇恨包裹着,而他也被复仇占据着内心,在仇恨和富贵面前,亲情就是个屁。
林嵘看着陈白一脸对情感不屑的样子,没有接话,他用手转溜着镇魂珠:“你是怎么死,简单点说。”
陈白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才轻声道:“我是被娘和大哥害死的。”
陈白经历的意外是他大哥造成的,而他的娘选择帮他大哥隐瞒这个事实,那时候成为孤魂的他,心里有多恨,只有他自己知道。
以至于后来宋玉珩和宋玉蓉两个人导致他被强/暴,平白地点燃了他对茧峥怨恨。
“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与宋家二人毫无冤仇,可就因为茧峥,我被十几人按住侮辱。”陈白面容狰狞地看着林嵘,停顿了一下,冷笑道,“你运气比我好,墨念峥的人都要成功了,茧峥却来救你。”
同样是弟弟,同样有心灵感应的契约,他相信茧峥在他遇难的时候一定也感受到,可茧峥救了林嵘却没有救他。
林嵘眨眨眼睛,托住下巴,连眸色中都冷了下来,要不是他还想知道点东西,他早就把这个叫陈白的孤魂弄死了。
“所以墨念峥让我算计茧峥,我同意了。”陈白道,表情再次兴奋起来,他舔舔嘴唇,“你知道将一个快要登上巅峰的人拖到泥潭的滋味是如何吗?”
不需要回答和形容就知道是爽,只是让陈白感到失望的是,到茧峥死的那一刻,茧峥的表情都是冷淡平静的,或许那双深似海的眸子里有过惊讶和愤恨,但终究是被平静盖了下去。
“所以,茧峥是怎么死的?”林嵘问。
陈白迟疑几息,还是道出了当年的事,他直觉隐瞒对他没有好处,虽然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茧峥被我亲手废了丹田,灭杀在灵仙池。”
“那么你又是怎么重生的?”林嵘轻轻敲起床板,克制自己心底的杀意。
“我被墨念峥算计了。”提到这件事,陈白目中燃烧起熊熊怒火,他是真的喜欢墨念峥,最后甚至连提供他功法灵器的茧峥都出卖了,30 却得到这样的结果,“茧峥死后,极婴界大乱,被茧峥集结起来的几位皇族极婴反击,但我把极婴族的计划透露给墨念峥,最后极婴界被攻下,所有的极婴都被抓住,只有个别的逃走了,我也在被抓住的极婴之中。”
“被抽离魂魄,看着自己的身体投入丹鼎,这些还不是最痛的。”陈白闭上眼睛,回忆着自己上辈子的最后经历,“更痛的是,人修还企图将极婴的魂魄炼制成器灵,甚至因为极婴的容貌和体质,在被炼制之前,我们都被……”
“看到你将墨念峥骗进人婴战场……”陈白没有继续说下去,嘴角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那位皇族极婴是谁我知道,他素来以炼丹出名,往生丹便是他创的,只是他留下了丹方,却从来没有炼制过一枚往生丹,据说他的往生丹仍旧在他的丹鼎中炼制。”
“我本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料到睁开眼便回到了噬骨蝶洞,一切都是刚开始的样子。”陈白抿唇,看向林嵘的眼睛带上了嫉妒,“只是我没想到噬骨蝶王那个老东西也跟着来了,上辈子茧峥的死它也掺了一脚,倒头来重生却尽忠拼死要将我弄死,我费劲灵魂之力也只是比同归于尽好一点,而你林嵘却突然进来,抢了我的一切,你的运气……真是好啊。”
若是他晚一点来,跟噬骨蝶王同归于尽的会不会就是林嵘了,如此他还会得到他上辈子得到的一切,他甚至能将墨念峥和宋家二人踩在脚底下碾压。偏偏林嵘这个杀出来的程咬金抢了一切,那种自己准备好昂贵聘礼,到头来成了别人娶亲定金的痛感,林嵘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说完了吗?”林嵘坐起身子,随意地将镇魂珠丢在床上。
陈白愣了一下,讥笑道:“你同我一样吧,抱着跟我一样的目地,只是你比我做得好,茧峥很关注你。”
“抱歉。”林嵘看着他,淡淡道,“我跟你不一样。”
陈白怔怔,几息后他一副见鬼的样子:“你该不会是茧嵘吧?”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林嵘食指按在镇魂珠上,来回滚动,他没必要跟陈白解释,陈白对他的价值也就止于此了,“你最好拿出自己的用处,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