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夏沐接受到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战斗信息素迎面袭来。
她惊恐地侧眼看向卷卷,发现那双紫瞳罕见的微微收拢。
这让她想起去年在巴兰岛的时候——那头咸水鳄三番五次拉住卷卷往海底拖,导致卷卷最终爆发出狩猎本能。
狄赫拉和他们卷耳猫不同,收拢竖瞳并不是为了遮挡光线,而是为了在高空翱翔时,更准确的锁定猎物。
很显然,江妩此刻已经成了那双紫瞳锁定的对象。
“唔……”
周围正在跳舞的Omega忽然发出阵阵惊呼。
Omega对Alpha的战斗信息素并不畏惧,反而能凭借信息素质量,判断对方的实力。
在远古时期,两个alpha在决斗前,Omega通常能通过战斗信息素,先一步判断出谁是自己心仪的对象。
出于生育更优秀后代的本能,高等的战斗信息素,几乎能促使Omega发情,虽然效果不如Omega的信息素对alpha的作用明显,但着实让人难以忽略。
所以,当夏沐感觉自己的腺口有些发痒时,就听见周围不断传来惊呼声——
被扰乱心智的Omega们开始不由自主地跳错舞步,最终纷纷停下脚步,朝战斗信息素的源头看过去。
“咳,没事吧?我陪你去阳台吹吹风吧?”周围的alpha们面色尴尬,试图将自己的Omega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气氛紧张,夏沐见江妩似乎还有示威的打算,急忙一把推了下她胳膊,将她迅速挤进舞池,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卷卷地视线,以免二人发生冲突。
卷卷微歪着脑袋,一双竖瞳从夏沐的脸上,转移到她发髻上的羽毛簪,最终又落回她脸上。
夏沐心慌的厉害,虽然她能当着外人的面,拍胸脯说自己一点都不惧怕狄赫拉,可事实上,熊幼崽真生气时,是件很可怕的事。
食物链顶层的物种,一切种族的天敌,对她来说那是本能地畏惧感,早就刻在基因里。
这真不公平,夏沐心想着,于是打算斜瞪卷卷一眼来示威。
然而目光刚一接触那双战斗状态下的竖瞳,夏沐立即败下阵来,差点吓得缩进江妩臂弯里。
她最终安分地跟着江妩走进舞池,侧过身,用余光看向站在原地的卷卷。
殿下居然生生忍下了,一声没吭,将视线强行从夏沐的身上移开,四下逡巡,最终迈开长腿,走到一个烟灰色燕尾服的男嘉宾身旁,问他:“愿意同我跳支舞么?”
周围霎时间爆发出一阵轻呼。
那个男嘉宾像是中了头彩,双手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向小王储——
“我吗?”他急忙转头冲自己的alpha舞伴鞠躬抱歉,随即毫不犹豫跑到殿下面前。
“那真是太荣幸了!殿下,我当然愿意!”他昂首挺胸,双腿紧绷,尽量让臀部显得更挺翘。
周围的Omega们脸色铁青,本都以为殿下今天没兴致跳舞,没想到偏偏快结尾时,挑了个舞伴。
这算什么?
一群人红着眼睛看着那个幸运儿——
他长相普通,只是屁股还算挺翘,alpha果然都好这口,也不一定,或许只是因为他刚好离殿下比较近而已。
男嘉宾扬起下巴环伺一周,用胜利者的姿态回应周围嫉妒的目光,脸上仿佛印上了“宠冠后宫”四个大字。
没眼看了!
夏沐拽着江妩就往里跑,眼不见为净!
——
好在舞会已经接近尾声,夏沐憋着火气跳了二十多分钟,王后就致辞散宴了。
因为暂时住在王宫里,夏沐不需要回家,她将江妩送出宫门,便转身回卧房。
刚爬上二楼,忽然想起借用的羽毛发饰还在头上,就急忙拔下来,转身追下楼,准备还给江妩。
宾客的车都停在王宫广场的东南角,不知江妩是不是已经走了,夏沐认得车牌和车型颜色,就抱着试试看地心态找了一圈,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可刚走进几步,就发现那辆车旁站着两个人。
是卷卷?
夏沐倒吸一口气,急忙躲到一辆车后,探头看——
卷卷后靠在驾驶座的车门上,一只腿蜷起,一只腿长长的舒展,黑色长靴勾勒出修长凌厉的腿部轮廓,脚尖直指江妩。
这姿态,显然是故意拦住江妩的去路。
江妩面带微笑,“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愿意戴的。”
“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殿下难道不懂?这是咱们白孔雀一族的习惯,您父王胸前带的羽毛胸针,不就是您母后的吗?您难道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习惯?”段紫潼低头冷哼一声:“你上星期带来吃饭的那个女孩,头上好像也带着这玩意,你是包里随时备着千八百根羽毛,瞧中一个插一个?尾巴快拔秃了吧学姐?”
江妩嗤笑一声,挑眉道:“殿下还真是五十步笑百步,您那龙鳞拔起来可比咱们费劲多了,人家挂上龙鳞,就不能换咱们羽毛了?”
“没说不能。”段紫潼挑眼看她:“夏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纠缠不休,我私下问过你,你让我放心,哄我说什么夏沐心里只有我,现在忽然唱起这一出,你这跟我拍谍战片呢?”
江妩耸耸肩,“您也说了,那是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现在她单身了,总该人人平等了吧?”
“不行,你没资格。”
江妩额角青筋一蹦,眼里露出一丝恼火的神色,却仍旧轻声细语:“真不敢相信,这话是王室的孩子说出来的,您的涵养呢殿下?”
“我的涵养正忙着阻止我的拳头往你脸上招呼,没空管我说什么。”
“呵,”江妩点点头:“那好,殿下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给您抛弃的女孩接盘呢?”
段紫潼沉默须臾,直起身,上前一步,俯头凑到江妩耳边,嗓音几乎没接触空气,就直接钻进江妩的耳管——
“羽毛散尽尾巴秃之类的人,肯定没资格,至少得像我一样爱她。”
躲在车后的夏沐没听见这句耳语,下意识伸长脖子凑近些。
忽然瞧见熊幼崽侧头看向她的方向,似笑非笑地开口:“出来吧夏沐,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江妩闻言一愣,转过头:“夏沐?”
夏沐顿时脸红到耳根,傻乎乎地站起身,指尖磨蹭着手里的羽毛簪,刚想解释自己是来还首饰,忽然又有了坏心眼——
她不想承认自己只是借江妩的首饰用一下,凭什么让熊幼崽安心!
江妩说的对,她已经被抛弃了,彻底自由了!
“我只是刚好路过!”夏沐理直气壮的怒瞪熊幼崽。
卷卷斜眼看她,“可你已经在那儿蹲了七分钟了。”
夏沐恼羞成怒:“我蹲着赏赏月不行吗?”
熊幼崽:“今天是下弦月,你大概得再蹲四十五分钟,才能看见月亮升起来。”
“……”夏沐不信邪,急忙抬头找月亮,毫无悬念的没找到,咬牙切齿地看向熊幼崽,“你讨厌!”
段紫潼用王室成员应有的涵养做出回应——用食指在太阳穴旁打了个圈,示意:“你是蠢猫咪”。
啊啊啊啊啊啊!
夏沐气急败坏恼羞成怒泫然欲泣狗急跳墙,转身就往宫里跑!
刚冲上楼梯,身后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窜上来,熟悉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响起:“你刚刚是打算把这破簪子还给她?”
被发现了!
夏沐刚要反驳,握在手里的簪子就忽然一滑,被熊幼崽抽走了!
“还给我!”夏沐睁大眼睛。
熊幼崽一阵旋风般冲上楼梯,抛下一句:“我明天帮你带给她。”
“不要!我没打算还给她!”
夏沐拔腿就追上去,一路跑上顶楼的长廊。
眼睁睁看着熊幼崽悠然走进卧房,在门被关上前,夏沐以三步上篮的速度冲上前,伸手插进门缝,用自己的胳膊卡位!
“还给我!”夏沐边吼边用猫爪挠门后的熊幼崽。
“这是我房间。”段紫潼抓住夏沐的爪子往门外推:“你再挤门,我就喊非礼了!”
第153章
“你喊啊!你喊啊!抢人家簪子你还有理了!”夏沐奋力推门,却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爪子,被熊幼崽一寸一寸推出门缝……
情急之下,她猛一低头,一口咬住熊幼崽手背!
蛋卷殿下吃痛,甩着手惊慌地下令:“松口!松口!我要出鳞了!”
夏沐哼哼一声,我还要变身了呢!随即咬得更紧,干脆两只手抱住卷卷的胳膊使劲儿啃。
“哦!哦!”卷卷惊慌地打开门,左手抱住蠢猫咪的脑袋往上抬,试图拯救自己的右手。
就在此时,值夜的管家带着仆从,刚巧上楼拐进长廊,一抬眼,就看见这么个惊悚地画面……
没见过世面的仆从,险些膝盖一软跪下地!
他上前一步慌乱地抱住管家的胳膊:“袭击!有人袭击王储!警报!快按警报啊啊啊啊啊!”
“慢着!”年迈的老管家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嘘”了一声,经验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定神观察正在“战斗”的两个人——
狄赫拉在忽然受袭的状态下,会本能地出鳞防卫,而殿下却故意克制了自然反应,这显然不是在“打架”,那惊慌的神色,可能是因为担心自己失控出鳞,会刮破那猫女的嘴唇和牙齿。
只用了短短的一瞬,老管家就做出了明智的决定——
“走,这事我们管不了。”
小男仆倒抽一口凉气,张口结舌的指向殿下怀里的猫女,几乎要哭出来:“那……那位女士……在、在袭击王储啊!”
“呵呵。”老管家面朝王储微微鞠躬,后退,转身拐进楼梯口的时候,才背着手,神色自若地喃喃自语:“那也得是殿下自个儿愿意被袭击才行,不信,你去咬一口试试,看你死得有多快。”
小男仆魂不附体地跟在他身后,无措地问他:“您这话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呀?”
老管家斜了他一眼,讳莫如深地笑:“你还有得学,要想爬上更高的职位,就得长点脑子,最基本的逻辑判断总该有,别无故扰了主人的兴致,否则上头看你不顺眼,你干一辈子都是最低一等的仆从。”
男仆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苦笑着点点头。
——
房间里,夏沐被卷卷一提身子,丢到了圆床上,她整个身子在床垫上弹了弹,最终陷入天蚕丝面的柔软铺盖里。
被子里有卷卷惯用的沐浴乳香味,还有那股特别的清淡体味,仿佛把她全身都包裹起来。
好久没有这样的安全感,夏沐栽进被褥里,就没再挣扎,闭上眼,满足地用力呼吸,想要把那股熟悉的体位塞回身体里,弥补自己失去的浅度标记。
卷卷蹭了蹭手背上的一圈牙印,抬头对床上的罪魁祸首兴师问罪:“你是不是想打疫苗了夏沐?”
“你才要打疫苗!”夏沐翻了个身,面朝卷卷侧躺着,“你这床真舒服,弹性特别好,我今晚睡这里,要不你去我屋里睡吧?”
卷卷难以置信地看向蠢猫咪,揶揄道:“你太客气了夏小姐,我差点以为这是在自己家里。”
夏沐不顾廉耻的笑,顺杆儿就下:“没事儿,殿下别和我客气,我家就是你家!”
卷卷拿她没辙,深吸一口气,迈步绕过床铺,走去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前,看向窗外的夜景。
王宫的夜,向来安静肃穆,不如郊区园子里鸟语花香。
夏沐又滚了一圈,面朝卷卷,故意搭讪道:“前几天,CGA的同事跟我聊起最近一桩命案,死者是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坠河淹死的,他有家暴史,警方怀疑是他妻子找人设计谋杀了他,但嫌疑人都有不在场证据。”
卷卷没说话。
搭讪失败,夏沐干脆单刀直入使出杀手锏,“喂,段紫潼!”
很少有人当面直呼王储的名字,殿下似乎有些惊讶,回头看她。
夏沐嘟起嘴,鼓足勇气开口道:“下个月要过历七节了,江妩约我去吃饭,你说我要不要去呢?”
蛋卷殿下:“……”
一阵沉默,见卷卷要死不活的悲痛神色,夏沐乘胜追击:“要不要嘛?!”
殿下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向她:“你要是答应跟她约会,得把握好时间,别耽误她下一场约会。”
“嗤。”夏沐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家伙会冷嘲热讽。
“那我还是推了吧?还能跟谁过节呢?哦,对了,还有容欢,要不我就答应跟她一起过节吧?”
“容欢是谁?”殿下面露警惕。
夏沐耸耸肩,仰面躺在床上,悠然开口:“是朵朵地同学,她说她一直仰慕我,上次还特地送我一盒……一盒新口味的小鱼干呢!”
“朵朵的同学?”段紫潼迈步走到床边,低头注视着床上的“一滩”卷耳猫,“比你小?”
夏沐点头:“小一岁。”
“你打算找个比你小的人交往?”殿下敛起双眸,杀气腾腾,“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
“……”小一岁就不负责了?
夏沐翻着死鱼眼,看向比自己小五岁的熊幼崽。
殿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砸完赶忙往回找补,一本正经地解释:“起码要有超脱年龄限制的成熟,才能担得起这份责任。”
夏沐白眼快要翻上天,心里嘀咕着:殿下,您对自己的“成熟度”究竟是有多大的误解?
从来没有人是因为你有“超脱年龄的成熟”而爱上你好吗!
您超脱年龄的幼稚,倒还算是挺蠢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夏沐拿眼睛斜着卷卷,“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呀?”
她一语中的,蛋卷殿下顿时避开她目光,面色微红,情绪变得不稳定,忽然恼羞成怒地弯身,打横抱起蠢猫咪,转身就往门外走,低声嘟囔:“回你房间去睡觉!”
“不要!你放手!”夏沐扭着身子用力往下坠,刚被抱出门,忽然发现卷卷停下了脚步。
夏沐余光发现不远处站着个人,转头一看,就瞧见王后一脸错愕的站在长廊里,身后还跟着个女仆。
于是,卷卷放蠢猫咪下地,两人规规矩矩地并排站在王后面前,接受训斥。
“成年礼过了就是大人了,该懂事了,这点分寸都没有?让路过的仆从看见了叫什么样子?”
王后词严厉色训斥小王储。
夏沐知道,这话同样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能面红耳赤地低着头。
好在王后言简意赅,也没反复念叨,不一会儿就让两人分头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夏沐心有余悸,总觉得王后不太想看见她接近卷卷。
这很奇怪,她的情感触觉很灵敏,可以感觉得到王后很喜欢自己,可为什么排斥这件事?
——
江璃回到卧房,坐在梳妆台前摘首饰,忧心忡忡地嘟囔:“潼潼跟他们家夏沐断得不干净。”
靠在沙发上看公文的段倾泽抬起眼:“怎么了?”
江璃不安地开口:“俩小家伙刚刚在房门外都抱在一起了。”
段倾泽一抖手里的报纸,无所谓地回答:“小孩子么,你别太操心了。”
江璃转过头,焦虑地反驳:“我看得出来,夏沐对咱家潼潼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乱子。”
段倾泽放下报纸,“是得管管,不能闹出什么丑闻,同性婚姻法要出台,起码还得两三年,别在这当口,让舆论说咱们是为了方便自家,滥用特权。”
“要真能谈婚论嫁我都不担心了。”江璃一撇嘴,忧心地嘟囔:“你自己的闺女自己了解,潼潼目前根本担不起太认真的感情!夏沐这姑娘做什么事儿都有股子一往无前的劲头,我怕她太认真。感情这事不是努力就会有结果,咱们已经欠夏家够多的了,不能让潼潼迷迷糊糊地耽误人家夏家闺女。”
段倾泽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你情我愿的事,你别操心了。”
江璃蹙眉:“就你这种没责任心的,什么事都不管!”
段倾泽一脸茫然:“这叫什么责任心?你说你担心的这个事,跟担心车祸就不出门有什么区别?”
——
夏沐洗完澡,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想着刚才卷卷的反应,情不自禁地咬着下唇,偷笑起来。
事情没有她想象地那么糟,熊幼崽可能就是心里那股委屈劲头还没过去,得她亲自帮把手……
于是,夏沐坐起身,打开笔记本电脑,翻找芝士蛋糕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