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老爹亲自把孙子抱到了桌上,“清哥儿,去,抓一个去。”
周晓晨这会儿还不会走路,许是缺钙无论她怎么努力脚还是发软支撑不久,这会儿也只能爬着向前,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有木制的小镰刀,有竹剑,有算盘,自然即便是农户书和笔也是不会缺的,至于传说中的官印什么的那是肯定没有的,她想都没想半点犹豫也没一手抓了书一手握了笔然后抱在了怀里不松手。
“是书和笔,瞧瞧他都不肯放呢,好兆头清哥将来是个出息的,指不定咱们村能出个状元。”前来观礼的老汉一声叫。
桂老爹见孙子拿了这两样心里也高兴,摸了摸下巴:“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边上一道观礼的也都纷纷说着吉利话。
桂老三同媳妇对视了一眼也笑开了怀,走上前一把将儿子抱到怀里赞道:“清哥抓得好。”秦氏站在边上狠不得现在亲上儿子一口。
抓完了周后头吃酒席基本上就没有小主角什么事了,周晓晨由着爹爹抱回到了屋里,梅姐儿也跟了进来见弟弟在床上她跟着就脱鞋爬上去在边上坐好:“弟弟抓得好。”学着大人的样儿在那里夸。
周晓晨咧嘴朝她笑,对于这个姐姐她的感情还是很深的,在这个家同她相处最久的不是秦氏反而是这个姐姐,晚上睡一处白天一块玩有时秦氏要到外头忙事儿,留下看护的就是这个小姐姐,桂月梅是一个很有耐性的女娃,自有了弟弟之后也不怎么出去玩天天陪着在房里,每回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总是先给弟弟瞧,年纪虽小却已有了长姐的模样,这让周晓晨想到了秦雨,那个人也是这样的事事以她为先处处为她着想,如此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移情作用,两人在一起感情日深也是理所当然。
秦氏见一双儿女感情这般要好心里很是高兴,瞧儿子手里还死死捏着书和笔笑着伸手摸摸他的小脸逗弄道:“清哥是喜欢读书吗?”原以为得不到回应,不想他竟听懂般笑着点头,这叫她愣了一下又忍住问了次:“清哥是喜欢读书吗?”
“嗯。”用力地应了下,周晓晨虽能说些儿话却也都是一些单音节的字,大脑袋重重往下一点,不料重心没稳住人直接倒了下去。
秦氏一惊忙把他扶坐好,见儿子仍旧死抓着书笔不放暂忘了之前点头回应的事,把小人抱到怀里感慨道:“可惜你姥爷不在了,不然若是叫他看到你这么爱书,必定十分高兴。”说完在儿子脑门上亲了一口,抬眼见女儿眼巴巴地盯着看,心里一暖招招手,将一双儿女一块拥在怀里。
转眼又是三年,当年光着脚丫流着鼻涕到处疯跑的娃已经能够帮着下地,桂月梅七岁开始跟着母亲学些简单的女红,桂家孙子辈又多了两个男娃,周晓晨从弟弟升级为了哥哥。
父母在不分家,桂家众人原本都是住在一块儿的,架不住家里人口太多几个儿子又都成了亲,扩建了几回为避嫌又在各家中间隔了一堵矮墙,桂家二老跟着老大住,就这么几家人的房子连作一片,虽是这样住但也有个讲究每天晚饭得一块儿在大房吃总还是一家人。
这一年秦氏又为桂老三生了一个儿子,这会儿小家伙才五个月,起名叫桂月源这会儿正在房里呼呼大睡,趁着这一小会儿功夫秦氏从房里走了来,只见女儿坐在小凳上练着针线,大儿子则认真地拿着毛笔沾着清水在青石板上练字,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
“娘,弟弟睡了?”桂月梅见娘亲过来,忙站了起来把凳子让给她坐。
秦氏摆了摆手示意不坐,伸手拿了绣活仔细看了看,这手艺就初学者而言已是不错,便笑着摸摸女儿的头夸道:“做得很好。”说完又看向了儿子,见他已经放下了笔仰头看向自己,一旁青石上的水字大半已干没了痕迹留下的那几个很是工整全然不似一个四岁大孩子写出来的。一时也不晓得是喜是忧,这孩子早慧刚学说话时正赶上她给梅姐儿开蒙,兴许是听得多了竟在不知不觉中把听到的全都背了出来,抓周时已有了征兆,又早早能背出蒙学不知怎地这神童的名号就传了出去,桂老爹亲自发话让自己两个孩子一起教,那会儿觉得这样也好不指望儿子能懂得其中道理,只当是教他学语便是,可后来所有的事都不似她所想的那般,自打孩子能拿笔了竟日日对着书本照抄练字,直到如今从不曾停过,在别人眼里这可能是件极有颜面的事,可在她这个当娘的眼中不就算好事,放眼全村这个年纪的娃娃哪个不是撒疯的玩闹,无忧无虑的过活,偏清哥从不爱这些平时安静得不像个孩子说话作事竟似比梅姐儿还大一般。慧极必伤,她不想他这样,又没法子逼着这孩子玩,只能温言哄道:“梅姐儿做针线这么久也该歇会儿了,清哥也别练了写太久了伤眼,一块到外头耍耍去别走远,河道边上可不准去。”边说边又拿了两个铜板交给女儿:“梅姐好好带着弟弟,等回来时去高家给买两个铜子的豆腐。”
桂月梅乖巧到底是孩子性子,听娘这么说忙把手里的线绷子放到了边上的小箩里,周晓晨明白娘亲的意思,也不坚持站起来把放着清水的碗双手捧起走墙角,那儿有一棵桂树是阿爹特意移栽过来的如今长得已经长得比她高了,每日练完了字就把清水倒这儿一举两得,有一回叫桂老爹瞧见了,只说这事做得好这桂树都显得雅致。浇好了树把碗放好再把笔挂到了笔架上,姐弟俩先一起进屋看了会儿弟弟再手拉手正要一道出去,就有人来了,正是桂家大嫂带着新嫁进门的五嫂进来串门子:“哟,咱们梅姐儿这是要带着清哥上哪儿去呀。”桂大嫂故意挡着门逗弄两个娃娃,她连生了三个小子对月梅格外的稀罕。
“大伯娘好,五婶婶好。”两个孩子很有礼貌的笑着先叫了人,这才由桂月梅答话:“娘让咱们去外头耍呢。”
桂大嫂伸手摸了把桂月梅的小脸,从怀里取出个小纸包包拿了两块焦糖:“来来一人一块,要是瞧见你二哥就伯娘把他叫回来。”
“好,谢谢大伯娘。”两小儿边应边接过糖,那桂五嫂见大嫂给孩子们吃的忙从提着的小篮里抓了几棵枣:“来,这枣你们拿去吃。”她是半年前才嫁进来的新妇,这人情往来的事总不敢疏忽,比起桂月梅她更喜欢桂月清些这是存着些私心的,她还没嫁时就早早听说桂家三房有个有福气的小神童,进门后又是亲见识了这孩子的聪明乖巧,眼下她肚子还没信偷偷的她就想能和清哥多亲近来能沾沾福气将来能怀个像他这般的孩子。把枣子给了孩子们后也顺手摸了把小脸。
“谢谢五婶娘。”周晓晨笑着道谢心里却不太乐意让人摸这与她前世多少有些关系当医生总有那么点洁癖,唯恐再被人吃豆腐忙又道:“大伯娘、五婶娘我和姐姐去耍了。”说完行了个礼这才拉着姐姐往外走。
“清哥可真懂事。”见她们临走还不忘记行礼,桂五嫂真心的夸赞。
桂大嫂点头正要说,里头秦氏迎了过来:“大嫂,五婶子怎么尽站在外头,快进屋里坐咱们唠唠。”
桂月梅牵着弟弟的手两人一路往东边去,村子四面环山三面开田一条大河横穿,山角边上有条浅溪涧孩子们一般喜欢在那里玩,这些年年景虽好也时常有拐孩子的拍花子,怕有人抱了孩子直接走,官道这边大人们通常是不准孩子去的。
周晓晨乖乖跟在姐姐后头,她是个御姐魂的伪正太自然不喜欢与那些成天玩得满身是泥的臭小子处一块玩,加上桂月梅才七岁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连小学还没机会上的孩子让她独自在外头实在不放心,所以,用小尾巴来形容她不如用小保镖更贴切些。
且行且走先到自家田边上,远远的瞧见阿爹伯叔们都在忙连长房的大哥桂月泽也弯着腰干活,一块走到边上自家的草棚里,男人们下地带着的水和干粮都是放这里的,地里桂老三早就看到了自己的一双儿子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走了过来笑问道:“咋过来了?是不是家里有事?”
桂月梅摇摇头:“娘让我带着弟弟出来耍。”边说边还从水罐子里倒了小半碗水:“阿爹喝水。”
桂老三乐呵呵地接过女儿给倒的水喝了一大口又接着问道:“那咋不去小溪边上呢,你几个哥哥都在那儿呢。”
“想过来看看阿爹。”桂月梅应道。
听到女儿这样说,桂老三只恨自己手脏不能立即抱起女儿转上三圈,眼笑得都快没了夸道:“咱梅姐可真是阿爹的小棉袄。”
周晓晨静静地坐在边上看着那父女两的互动,比起姐姐她同爹爹就没那么亲,毕竟在她眼里这是人虽是亲爹却也是个成年男人,被他亲了抱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自在。
果然夸完了闺女桂老三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儿子身上,“清哥字都练完了?”对于儿子和女儿喜欢是一样的态度却是不同的,一两岁小时他还时常对儿子抱着亲,自打这小子背书拿笔之后做为父亲对儿子的关爱更多是一种言传身教。
“嗯,写完了。”周晓晨表情严肃地回答,又有些小大人般也给父亲倒了水:“阿爹辛苦。”
桂老三被他这小夫子般的模样逗乐了,大手往裤子上草草擦了把,伸手就在往他小脸上捏了下:“你这小子怎么总是老气横秋的,行了,快和你姐姐去耍吧,阿爹干活去了。”说完不过瘾似地又捏了一下,“梅姐好好带着弟弟河道边上可不能去呀,清哥得好好听你姐的话不准胡闹知不知道。”叮嘱完这才转身往地里走。
只忍到这会儿,周晓晨拿手背用力地往脸上擦了把。
桂月梅瞧他皱着眉只用手蹭,忙从衣袖里拿了帕子蹲到他跟前:“别拿手轻些别弄破皮了,来,姐姐给你擦。”说完拉下他的手,拿了帕子仔细给擦去脸上留下的灰印子。
桂月清伸着脸一动不动地由着姐姐擦,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眼睛这情景叫她有些怀念,曾经也有一个人帮她这样擦过脸。
☆、第五章
从田里出来两人直接往溪边上去,村里的孩子白天大多都聚在这儿玩,远远的就能听到孩童的嘻闹声,多是男孩子的叫嚣。
“弟还要过去不?”快要到时桂月梅停下了脚步,溪边上男娃多乡下孩子没什么讲究,有许多瞧见水直接就脱了衣裤光着屁股疯玩的,毕竟已是七岁的女娃已经学会了顾忌,她不免就有些犹豫。
周晓晨是知道姐姐顾虑的,小手抓抓头眼往四下看了看,指着边上的小径:“要不,咱们去那边吧,那里人少。”
“好。”桂月梅点头又把弟弟牵紧了些:“路不好走,你慢点小心别摔。”小大人似的关照。
“嗯。”周晓晨乖乖抓好,无论灵魂多么成熟在年幼的身躯面前还是要承认事实的。
不急不慢地走了一段路,到了下游一处相对开宽的地方,就不敢再往前了找到边上的大石头两小儿一起坐下,额头上都有汗了,桂月梅把帕子拿了出来先给弟弟擦擦脸,再起身走到溪边蹲着把先前得来的枣放里头用水洗了下,再折回去给弟弟一粒:“咱们吃枣吧。”
周晓晨也不客气,对于零嘴吃食她们无论谁得了都不会私藏,向来是合在一块分着吃,又把那块一直没吃的焦糖递了过去:“姐,我不爱吃糖,这个给你。”说完顿了下不忘叮嘱着:“吃完了,得漱漱嘴哦。”虽说已经到了换牙的岁数,可牙病还是要防止的。
桂月梅笑着接了过去,含在嘴里问道:“咱们玩跳房子还是翻花绳?”平时一起时姐弟玩得最多的就这两样,跳房子是弟弟想出来的玩法,花绳则是娘亲教的。
“先跳房子,姐你坐着吃,我去画格子。”周晓晨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古代的医疗条件不好,这个时代不光寿命相对远而且孩子的夭折率是非常高的,也是因此她早早就有了锻炼身体的计划,只是这会儿年纪毕竟还小,叫她老气横秋的每天在院里打拳可行性并不高,于是她想出了这样的游戏能过这些练习肢体平衡,也不能光顾着自己于是每日拉着姐姐一块练。
桂月梅是十分喜欢和弟弟玩的,特别是跳格子这输赢之后是有讲究的,输的那个得给赢的那个讲个故事,她喜欢听弟弟讲的那些梦到的故事,她玩这个赢的次数多。
等地上都画好了,捡了块小石子儿先猜拳定了先后,再开始玩。
“咦,大妹小四你们咱躲在这里,不到上面去呢?”才玩了一小会儿,后头就传来了桂月泽的声音。
桂月梅回过头见是二哥,想到出门时伯娘的话,忙先把正事说了:“二哥,大伯娘说瞧见等叫你回去呢。”
桂月泽猴似的跳过了几处石堆到了两人跟前嘿嘿一笑,将手里包着的衣服打开,里面竟包着好几个果子,伸手一指:“晓得了我一会就回去,来,二哥摘了果子,你们自己挑喜欢哪个拿哪个。”
周晓晨伸头看了看,选了她认得的苹果拿了两个:“谢谢二哥。”桂家这一辈到目前为止共有七个男娃一个女娃,大哥桂月海二哥桂月泽六弟桂月江是大伯娘生的,三哥桂月泊五弟桂月溪是二房的,大哥已经有十一了这会儿已经跟着大人学着下地干活了,二哥九岁平日里不爱在家里就爱满山跑,为这事大伯娘不知道骂过多少回就是管不住,他性子虽跳脱但对弟妹却很是爱护,每回从山上弄了好吃的总不忘记给他们一份,是以在孩子之间反倒是他更得人缘,奶奶说他的性子像极了在外从军的四叔。
“咋就只拿两个。”桂月泽又挑了两个果子往桂月梅手里塞:“多吃些正长个呢,我听人说姑娘家多吃果子以后会长得好看,你别客气以后二哥多给你摘些吃。”家里这一辈就这么一个女娃,世道虽是重男轻女可他们家从老到小都对她宝贝得紧。
桂月梅小脸微红道了声谢,礼尚往来把多出来的枣全给了二哥:“这是五婶给的,二哥你也尝尝。”
桂月泽伸手拿了一个往嘴里一扔:“行了,一个就够了。”说完又跑到溪边上,弯了腰拿水洗了把脸。返回来后看到地上的格子,这游戏他早先也跟着玩过,刚开始倒觉得新鲜可玩了几回就没兴趣了,也不急着回去往他们身边一蹲拿了个果子手一抹一擦就咬了一口,觉着味道不错于是找了处大石头往上头一靠嘴里哼着山野小曲:“你们玩你们的,我歇会儿回头咱们一起家去。”
自家人一处桂月梅也没啥顾忌点点头,正打算和弟弟继续玩,忽地又有人闯了过来,是村子里几个男娃都是五六岁年纪:“咦,这儿有人了。”
“有人怕啥。”刚接了口,后头小娃娃看到了依在边上的桂月泽忙改了口风:“咱……咱们各玩各的呗。”村里头的孩子虽在一处玩,也是分帮分派的,大一点的娃不爱带着小的,于是这些小的就聚在了一块,这会儿被上游那群大孩子给赶下来了。
“去去,到别处去,没看到我妹妹也在这儿嘛。”桂月泽哪会看不出这几个小娃先前的盘算,要不是自己在这里,怕这会儿家里弟妹就要给人欺负了去了,眉一挑直接赶人走。
到底年岁上差了许多,小娃人虽多可瞧见有一个大的在这里谁也不敢乱来,偏这溪边上除了上游和这里比较平坦能玩,别的地都是大石头,他们虽贪玩却也不敢去,只得赖着脸皮道:“桂哥,咱们在溪边上玩,不吵着你们,咱们带着清哥儿一块玩,人多热闹。”有个小子机灵,他见桂月清和自己一般大就觉得他也是应该入他们这一伙的,带了你弟弟玩你当哥哥的总不能赶人了吧。
别说这话还真说到了桂月泽的心里,他是个爱疯玩满山遍野跑的,平日里看到桂月清总觉得太静了些,这弟弟打小不是在家看书写字就跟在他姐姐后头,这男娃哪能成天粘着女娃娃,这长大后是会没出息的,自认为为了弟弟好桂月泽装大人摸了摸下巴:“行,话先说好,这可是我看在我家四弟的面子,我让你们在这里玩,话可说在前头谁也不能让我四弟不痛快了,还有,不准脱裤子玩尿泥。”
“唉,谢谢桂哥。”得了同意小娃们撒欢地到溪边,其中一个朝着桂月清招手:“桂月清过来咱们一块。”
周晓晨一听这话可就呆了,她和这些四五岁大的毛娃娃怎么能玩到一块儿,抬眼看着她那二哥还乐呵呵的朝自己一副鼓励模样,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见自家姐姐也是一脸无措的表情,忙说道:“我不去了。”见二哥眉一挑忙接着道:“我要去了,姐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