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涟猛地被这么一问,倒是愣怔了一下,倒没急着答,他想了想才道:“叶夫子好意心领了,只是,我还在私塾里头就读,今儿也是正赶上休息才回来的,怕是顾及不上。”
叶诚之似只是那么一提般笑了笑:“也对,倒是我疏忽了。”
他这样讲,倒叫桂月涟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头又有一些忐忑。
周晓晨看出了堂弟的不安,她主动夹了菜,往他的碗里送:“你多吃些。”说着朝他安慰地一笑。
自打考试落榜后桂月涟对桂月清心里总存着那么一些别扭,即便隔了那么久仍旧无法坦然,他原本是不太想过来了,架不住娘在那里念叨,后来又存了那么点讨教的心,才硬了头皮过来,这会儿,他心里又介怀了起来,没吱声低头吃菜。
周晓晨自然不会和他计较这些。
两兄弟的互动又怎会逃过叶诚之的眼,他笑着饮了一口酒,又同桂老三说了起来。
这一顿饭吃得倒也算尽兴,吃完后叶诚之没有多留,只是和桂月清再次敲定抄书的事儿,约好三日后派车来接,他便回去了。
秦氏对于儿子到叶夫子那里去抄书很是高兴,女儿的事有了希望,儿子也有了着落,这让她很是高兴。
桂月源一大早就跟着党兄们进山,晚上回来听到这消息,乐得就地直蹦。
秦阳也是大清早就离开了桂家,是以也错过了与叶诚之的这一面,晚上他不回来,桂月梅等客人走了之后,也是要回家的,中午的菜食还多,秦氏索性叫秦母和纪氏一道过来吃晚饭。
晚上吃饭时,大伙都是高兴,唯独施诗不怎么说话。
☆、第63章
三日后,叶诚之如约派了人过来接桂月清。
桂老三不放心儿子,亲自陪他走了一趟,叶诚之的宅子在城南边,宅子门面看着一般,但看那宅墙的范围就晓得里面必然不小。
看门的直接到门栏给拆了放车进去,进了院子之后,两人下车立马就有妇婆迎上来,那婆子后头还跟了两个水灵灵的小丫头和两个帮忙搬东西的小厮。
这派场直接就把桂老三给镇住了,周晓晨也有些意外,她这一世去过的好宅子不多,最好的大概就是书院了,但正儿八经有钱人家的宅子,还是头一回进。还没进内宅,就外面这么一个停车的地儿,就已经显出了不同。
那婆子见人下了车,便走上前来笑着行了个礼:“我是内宅的管家,叫我李嬷嬷就好,想必二位就是桂家的客人了,我家爷不巧刚才有急事出门去了,走前已经吩咐要好好招待,请二位先跟我进去吧,包袱叫他们拿就是了。”
桂老三还是头一回叫人这样对付,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没啥东西,咱们自己来就好,”说完,还特意将手里提着的包袱拎了拎,好叫人看到。
李嬷嬷见他这样,也不坚持笑道:“那请两位跟我进去吧。”她伸手做了一个请。
桂家两父子便跟着她往里头走,这一路周晓晨特意留心了一下环境,果然和她想的差不多,里面的布局精巧雅得很,过了游廊再绕过了处人工小湖,到了里头一个小院,李嬷嬷将人带到了里面,“这院子离书房最近,桂少爷往后就住这儿,里头都打扫干净了,”说完指了指两个丫头:“她们是夏荷,秋月桂少爷若有什么事,尽管指使她们做。”
这屋子不小,布置得虽然简单,但应该有的一样不缺很是齐全。桂老三把包袱放到了床上,那头小丫头已经端了茶点进来放到了桌上。
李嬷嬷又道:“这一路两位也累了,不如先喝点茶歇歇,一会儿也快到饭点了,我先去张落到时候,再请二位过去,咱们先就退下了,夏荷她们会在抱厦候着,有什么事,叫她们就行。”“不不,我一会就走了,您不用忙的。”桂老三忙摆摆手。
李嬷嬷笑着说道:“您这是哪的话,若是饭都没吃就让您走了,爷可是交待过要好好招待的,回来若知道了岂不是拿我问罪,”说着行了一个礼,也不等人回答,眼角往桂月清身上看了眼,便带人走了出去。
人走了,房里只剩下儿子,桂老三这才放开了些,抬头四下看看叹道:“这房子可真是气派,清哥,你住在这里可不能托大了。”
周晓晨倒比他自在多,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父亲:“阿爹,我晓得的,你先喝口水。”
桂老三接过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的味都不一般,桌上的那一小碟点心却是没有去动,因先前李嬷嬷的话,他也不好先走只能坐着。
周晓晨趁着这会儿的功夫,把衣服拿出来叠好放到了衣柜子里,那边窗前的长案上文房四宝齐全,她走过去看了看,桂老三也跟着走了过来,他对这些不太懂,但瞧着也晓得这是好玩意儿,他记得儿子把自己的用具也带来了,便说道:“清哥,我看这些东西都精贵,你可别贪东西好就拿着用,咱们还是用咱们自己的。”
“嗯,我晓得的阿爹。”周晓晨点点头,她顺着窗口往外看了眼,外头光线不错,那小院也收拾得干净,边上花盆摆放着不知名的花,开得正好,边上的抱厦有两间。
桂老三见儿子眼往那房间瞅,他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两个长得标致漂亮的丫头,他是过来人想的不免就多些,忙把儿子拉到一边:“清哥,这里的丫头好看,你可不能乱了眼,你已经定亲了。”
“什么?”周晓晨被这莫名其妙的话一说,还没反应过来。
桂老三正色道:“你如今也长大了,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心里头得清楚,诗诗是你没过门的媳妇,你可不能当负心人,对别的女人乱动了心思。”
“阿爹你说啥呢。”周晓晨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阿爹,我才不会呢。”
桂老三别的事上放心,这个事上却不是那么放心,“爹可只认诗诗这一个儿媳妇,咱们男人得是有担当的,可不能见好看的就动心思,多想想你施叔当年对咱们家的恩情,想想诗诗。”
“阿爹,我不是那样的人,”虽然被说得有些冤,不过周晓晨却觉得桂老三这话很对,“阿爹,放心,我不会糊涂的。”
桂老三盯着儿子看了一会,这才点了点头,拍拍儿子的肩:“你安心在这里抄书,等明年咱们家再好些,就能再让你重回书院了。”
“阿爹,你别太累了,回书院也不是那么重要的,”这话也不是周晓晨头一回说,“咱们一家人能在一块好好的才重要。”
“这些阿爹心里有数。”桂老三想的却与儿子不同,这事是他的心病,也不是一两句能说通的事。
两父子还要说,那头李嬷嬷已经叫人来请了。
话题打住,他们跟着去了饭厅,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全都准备好,四菜一汤两个人吃已是很丰富,李嬷嬷叫人备了水让他们洗了手,随后说了几句就带人避开了去,好叫他们吃得自在一些。
桂老三看着那一桌子菜,虽都是一些家常菜,但做得都很精细,虽觉得两个人吃有些浪费,但又觉得要是顿顿这样,儿子能吃得好也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儿。
两父子吃了饭,桂老三怕家里头等了急,又想早些让妻子能放心,私下叮嘱了儿子几句,就告辞离开。
那李嬷嬷叫人背了马车再送他回去,又拿了一盒子点心叫他带走,很是周道。
桂老三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推辞不过只得连连道谢。
人送走后,周晓晨也没回房,她请李嬷嬷带她去书房,问了一下叶诚子离开时,是否吩咐过哪些书是要她抄录的。
李嬷嬷指了指放在书架上的书:“爷走时说了,这几册都是请公子你抄录的,其他的书,若公子想看也可以随意翻阅。公子不用拘谨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就行,夏荷和秋月平日里也都是在书房伺候的,裁纸这些事就交给她们做。”
周晓晨听了心里就有数了,她也不多话点了点头后,就准备动笔开始抄书。
李嬷嬷是听说了这位是救了自家爷性命的恩人,见他也不挟功也不自卑,加上这少年相貌本就生得好,倒生出几份喜欢来。
周晓晨自是不知道人家想什么的,她只管自己做好应该做的事,对她而言这是一份好工作,吃住条件好,有钱赚还能够看书,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儿了。也不多话,很自觉地认真抄写,只在手酸时,才会略休息一下,就这么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李嬷嬷又叫人请他过去吃饭,这才停了手。
吃过了晚饭,略做休息周晓晨又去了书房,这次却不是干活的,在她看来工作时间已经过了,这会儿应该是私人时间,她在书房里好好的转了一圈,挑出了一本她想要看的书,带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就这么着,转眼就是三天,这日门房传了话进来,说是有人要找桂少爷,说是从村子过来的,周晓晨一听这消息,马上放下了笔,出去见人。
原本还以为是家里人,到了地方才知是秦阳。
秦阳身上衣服有些皱,嘴边胡子也长了出来,看着有些邋遢,他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急躁。
周晓晨也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还当他出了什么事,将人拉到一旁就问:“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样?”中秋第二天这人说走就走,还当他回书院了,现在突然出现实在是叫人意外。
阳见他过来,皱着的眉头松了些,他看了一下四周这才说道:“你跟我去一次河西镇。”
“河西镇?”刚听到这地名时,周晓晨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回过味来时,她瞪眼道:“你这几天是去河西镇了?你做了啥?”
秦阳把声音压底了许多,“我只是不想你姐姐将来过得不好。”
这话周晓晨一听就有问题,“那个人有问题?”
“哼。”秦阳眼神一冷:“你跟我去河西镇就知道了。”
这事关系到姐姐,周晓晨心里也是着急,“你等我一下。”她说完回到了院子,找了李嬷嬷只说是家里有些急事,她要回去瞧瞧,过几日才能回来。
李嬷嬷也不多问,只问了句要不要备马车送他。
周晓晨忙说不用,河西镇离这里不近不远,她也没多带什么东西,拿了些钱就走了。
两人步行到了晚上才到河西镇,这一路,秦阳已经把打探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桂月清。原来,秦阳中秋那天晚上,从母亲那里知道,桂二嫂给梅姐介绍了一户人家,自己喜欢的女人要和别个相看,他那能不急,只是,现在他自己母娘都借住在别人家里,他又哪来的资格去求亲,也说不清是出自什么样的心思,反正第二天他就跑去了河西镇,凭着知道的那点线索,还真叫他找到了情敌,刚开始看那人长得不错,做生意也有板有眼,家境瞧着也不差,相较于自己实在是好出了许多,也有过灰心丧气的时候,谁成想,盯了两天却被他发现了一个秘密,这所谓的大好少年,竟早就在外头和一个年轻的寡妇有了首尾,那寡妇肚子都大了。
秦阳知道这些后,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高兴的是只要自己把这事捅了,那婚事肯定不成,生气的是,桂二嫂竟然把这样的人介绍给梅姐儿。这事他是一定要搅黄的,还得快,不然真要相看中了,再闹出来梅姐的名声又要差,可这事,又不能由他出面来说破,想来想去最好的人选就是桂月清,他连夜赶回去才知道桂月清竟然离开村子,都没回去看母亲,他就又赶到了叶府。
周晓晨听完,已经气得肺都快炸了,好在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这些毕竟是秦阳的一面之词,到底是不是这样,她还要亲自去看一看。
就这么两人到了河西镇,随便找了个住处先住了下来,第二天,就跑去蹲点。
秦阳知道白天那小子要做生意,不会出来,直接把桂月清带到了那小寡妇家那儿,两人在四下一打听,这天下本就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那少东又和那小寡妇又是时日已久的,只要花钱功夫不难知道,等到了傍晚,天色发黑外头各家的铺子都打了洋,没等多久,那少东就一个人跑了过来,门敲了一下,里头人早有准备,开了门就闪身进去了。
周晓晨目睹了一切,眼睛都要冒火了,扭头一看秦阳,多少有些迁怒的情绪:“我问你,你对我姐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打算?”
秦阳被他猛地一问,怔了一下难得地脑子有些卡壳。
他这边不回话,周晓晨更加的光火:“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秦阳这会儿已经缓过神,哪还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爽,他手不禁捏紧了拳头说道:“我自然还是原来的心思,只是,”说到这里他不免有些丧气:“只是,我现在这样,哪能向你家提亲?我连自己的房子都没。”
这没房结婚的事也不是只有现代才有,周晓晨自是知道他心里头的顾虑,只是,看他这模样心里便没来由地有些烦躁,自打知道秦阳的心思后,她也不是没留意过,虽说姐姐平日与秦阳见得不多,总是保持着守礼的距离,但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姐姐对秦阳也不是没有好感的,出于对少女情杯的了解,最叫人难受的大抵就是彼此喜欢却没能在一起,想到这里,再看看那关门的院门,周晓晨一咬牙说道:“我娘急,急的是怕我姐年纪越来越大了,先前又有被退婚的事,将来没法找到一个能让她过得开心的人,你心里想着,与其在这里对我讲,倒不如同我爹娘说,好叫他们知道,我姐不是嫁不出去的,还有人挖空了心思,想要守着呢,我们家给姐姐选女婿,看重的不是钱,看中的是人,你好好想想。”
☆、第64章
周晓晨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把打探来的事和秦氏全都说了个遍,那秦低直气得发抖,心里对桂二嫂是又气又怒。转身就往桂二嫂那里去,本来已经约好了相看的日子,她这会儿哪还会去理那些人。
桂二嫂也算是个拉线的人儿,说好的事儿被秦氏无端端回拒,心里也有气话就说得难听了些。
秦氏这回也不像往日那般忍了,把儿子说的那些破事全都讲出来,说完后只拿眼盯着桂二嫂看。
桂二嫂听了脸色很是不好看,她原本还想反驳几句,但一听是桂月清亲自跑到河西镇,亲眼瞧见的,心里知道这事十有*是真的了,这事说来她也冤枉,她还是真的存着好心给拉的线,那头的破事她是半点不知道。
虽说还没有去相看,这事被阻止得及时,但毕竟不是一件好事,对女儿家名声实在不好,秦氏到底还是没再多说,桂二嫂虽然觉得自己理亏,但她却又觉得这事不能全怪她,虽没有闹开,但二房三房之间的关系在无形中又差了些。
桂月梅在知道这事之后,心头却是一松,她把弟弟偷偷叫了过来,只问一句,这事和秦阳有没有关系。
周晓晨想着秦阳走时同自己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和姐姐说了。
桂月梅听完没说话,只站在窗边上轻轻一叹。
周晓晨被她的这一声弄得肠子都打结了,她走过去索性摊开了说:“姐,我觉得吧,你要是真对秦阳有些意思,咱们要不就直接和娘说,这么娘心里也有底,若你对秦阳没意思,那也就无所谓了,咱们再慢慢的来,等我有出息了,总会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桂月梅手指抠了抠窗沿,想了一下才说道:“弟,我也不知道。”
这样的答案叫周晓晨有些意外,“怎讲?”她追问。
桂月梅转过头看了看弟弟,当初那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娃,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她纠结了下才犹豫着说道:“说不清,我小的时候,时常听大伯娘说娘和爹爹的事儿,我那时候,也想着能和娘一样,可是,你也晓得,我身边哪有什么青梅竹马的人儿,后来,定了亲的时候,我虽对那个人没见上几面,却觉得这总会是将来要护我一生的人,我每回想到他,心总会跳快些,”说到这儿她低下头,眼底流露出一丝难言的情绪,“后来,婚事成了那样儿,我也说不出到底是啥滋味,你也晓得,我身边亲近能说话的人不多,怕娘伤心我不能说,你是男娃没啥可说,诗诗又太小没法儿说。”
“姐,我说过的,你有啥都能和我说的。”姐姐话里的无奈周晓晨哪会不明白,这一世若自己是还是个女的,许多话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就好说得多。
“对秦阳,我也不晓得到底算怎么样。”说到这人,桂月梅的眉不自觉地皱了皱:“弟,我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