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连心,如今变凉了。”白桓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病态的沙哑,“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小安家蹭饭,自己煮的实在太难吃了…”
“天桥街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上次我带流流去试了几个新甜品…”白桓微微眯起眼,有些惬意的笑笑,“太苦了,太难吃了…”
“对了,游乐场我准备启动第二项了,你的设计上个月又拿奖了。”
“说来…”白桓伸手擦干遮住视线的雨水,“我自从你走之后变怂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白桓不好意思似的淡笑道,“以后不这样了。”
“他们每个人都跟我说,‘你是白桓啊,你要站起来,你不能跪着。’我站久了,站不下去了。”
“我想一直跪着…”
“但是,跪着就不是你的白桓了。”
“对吧?哈哈哈。”
白桓伸手碰碰苏舍的遗照,笑容有些僵硬,“我最近也没有特别的想你。”
“只是偶尔发呆的时候会很想你。”
雨声落在耳边,哗哗而噪。
白桓抹掉脸上不断滚落的雨水,叹了口气,“我不想喜欢你了。”
“我是真的累了。”
苏舍,我很累了。
吃糖也不甜,苦的难以下咽。
回家如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就算一整晚都开着灯等在门口,第二天清晨还是灯亮着,而门前空无一人。
你说让我娶妻生子,我很努力的去找可以做妻子的人了。
真的很努力了。
可是她们都不像你。
没人像你。
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今天的雨有点大,我有点看不清你了。”白桓低下头去,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湿透的衣服粘附在身上很难受,“算了,不看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
“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你。”
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留下吧。
像你这么笨的人,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也一定会被人喜欢的。
如果某天你忽然想起我…
就来……看看我。
(五十七)
一年后。
苏舍离开的第三百九十二天,秋分。
微光初恍,时不时有风拂过,门前的院子里落了些火红的枫叶。
大敞着门,一缕阳光照进长廊。
白桓一大清早给流流换好小毛衣,抱着流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还拿着流流爱吃的小鱼干。
“吃小鱼干的流流是一只美艳高贵的狗。”白桓看着流流拿爪子扒他的袖子不由调笑道,“别人家只有猫才吃小鱼干,你怎么就特殊些?”
“嗷呜~嗷~”放下爪子,流流眨巴眼。
轻轻揉揉流流的头,白桓抱着它起身。
“证婚人在哪啊!!!婚礼快开始了!!!”远处有人在大喊。
白桓弯着眼角看向那边,拔高声音回应道,“来了,别喊了!”
“哎卧槽!白哥你别乱跑啊!!我他妈紧张炸了!!!”林安抱着捧花一脸焦急的从婚礼场地冲了过来,白桓偏了个角度,闪了过去,轻拍一下流流的背脊,悠悠道,“你吓到我家流流了。”
“……”林安深吸一口气,“我今天结婚啊结婚啊结婚啊!!!!你还有时间逗流流!!儿子一天没逗没关系!!!兄弟你能不帮吗?!!”
白桓抬头瞥他一眼,皱了下眉,“结个婚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林安:“……”还是兄弟么?啊?!
“谢洋呢?”白桓斜睨了下四周,发现场面混乱,但是没有谢洋。
林安翻了个大白眼,“你家结婚新郎是先出来的啊?”
白桓闻言挑了下眉,“咳,那你是新娘?”
林安:“……”沃日。
气氛一时沉寂下去。
“证婚人是做什么的…?”白桓突然问道。
林安盯着他看了良久,恨不得盯出两个洞来,“你是猪吗?!”
白桓眯了眯眼。
林安瘆的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给你百度一下。”
白桓:“……”
“话说你证婚词写好了没啊?还有十分钟婚礼就开始了。”林安幽怨的语气听得白桓一顿,总算端正了态度,“你一个做受的有什么好急?”
林安:“……”做受也是有尊严的好吗?!我是一只骄傲的受不行啊?!
眼神深刻的表达了不满,然而林安不敢在白桓面前放肆。
没什么理由,就是怕被揍。
白桓见状好笑,拍拍林安的肩,“以后…就是谢家的人了,和谢洋好好过日子。”
林安撇撇嘴,“我还是林家人,国内又不承认。”
白桓低笑一声,“开心就行了,管那么多。”
林安低眉,看着脚上的鞋突然有些释然。
“白哥。”他低喊一声。
白桓微微侧眸,“嗯?”
“我大概知道苏舍为什么会喜欢你了。”林安笑,然后从捧花里抽出一支戴安娜递给白桓。
白桓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花。
“戴安娜的花语是等待。”林安束好捧花准备走了,白桓还有些茫然,听到等字皱了下眉,“小安?”
“咱不怕等,对吧?”林安伸手抱了一下白桓,踮起脚在白桓耳边轻声道,“你这么爱他,他肯定不甘心跑掉。等等总会回来的。”
白桓眼睛里有些恍然的光芒,淡声应道,“嗯。”
……
“都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折一枝梅送故知,惹得秦晋之好的前兆。”身着西装的白桓格外好看,站在台面上格外惹人眼,声音带着些低沉的沙哑,清清淡淡,刚好落人心,“很荣幸成为谢先生和林先生的证婚人,虽然是被林先生威逼着赶上架。”
白桓说的时候带了声轻笑的尾音,场下的宾客看着平时冷冷清清的人开起玩笑来先是愣了几秒,忽而觉得好笑。
“谢先生平日里为人虽然不怎么好,具体表现在殴打好兄弟不给好兄弟按摩捶背之类的,但是,论疼媳妇的道,用一句诗形容大概就是‘少年郎瞎眼,原只为一人。’咳,临场作诗,若有学术错误多多见谅。”白桓拿着话筒轻咳一声,林安捧着花在一旁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大的怎么掩也掩不住。
谢洋幽幽的瞥他一眼,怨怼道,“他在嘲笑我眼瞎。”
林安乐道,“对呀,你眼瞎。”
“我看上你所以眼瞎。”
“……”
“林先生平日里虽然呆呆傻傻,脑子里整日装着污秽的东西,具体表现在教唆我媳妇沉醉在欲望的尾声。虽然不知道谢先生为何就眼瞎了,但是他们确实对上眼了。用诗形容大概就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白桓表情非常无辜的说道,阳光从白墙反射过来的微光隐约按照他的轮廓分散,好看的紧。
“…白桓早上出门吃药了吗?”谢洋对着后台的lily问道,lily刚好笑的蹲下腰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总…总裁奇才哈哈哈哈哈哈哈…”
“……”
“这个世界,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又很残忍。”嘴角的笑慢慢敛了些,白桓淡淡说道,“性别相同的爱情来之不易,护之不易,能找到相守的人并执手终生更是犹如梦境。”
“不过,谢林之好告诉我们,梦还是要有的,付诸行动便更好了。古言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既不关风月,那关的自然就是那个痴。”白桓拿起上台时放在桌上的戴安娜,低眉轻笑了一下,“隐而不发是为真情,这其中诠释的便是爱。”
“知道来之不易,你们自然能执手相惜。”白桓将视线投在身边的谢洋和林安身上,眉眼中都透着笑意,大大的笑容化开在脸上,“那就在这里祝两位新郎长长久久,永世缱绻。”
也祝你,同我这生,永不相忘。
……
林安说我愿意的时候白桓心里莫名有些发酸,眼角余光扫到桌上摆着的糖果,紧蹙了下眉。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拿了糖果吃,入口酸涩泛苦。
都一年了,医生也看过了,味觉还是不能适应糖果。
“咳。”糖果是水果软糖,白桓有些噎住,缓缓蹲下身来咳了几下,结果糖滑到喉咙里不上不下。
白桓索性不咳了,喉咙里塞的慌,靠在宾客席的桌子边,低着头看地上的青草。
忽然想到一句诗:你若衣带渐宽人空瘦,我自食不知味憔悴从。
倒是有点寄情于诗了。
草地里爬过一队蚂蚁,白桓盯着看了一会儿。
“嗯……”伸手戳了一根青草,“今天大好日子…我唱歌给你听吧。”
“今天就不唱虫儿飞了,我最近写了首歌…”白桓小声道,嘴角慢慢勾起,“我们结婚的时候就用这歌好了。”
婚礼到了尾声隐约有月光的钢琴曲响起,白桓的声音淡淡的杂在其中。
“我眼中的世界
有个你在里面
你近我眼进我心尽我余生……”
白桓的声音带了些沙哑,配着背景乐,四周瞬间嘈杂全无。
“深夜相思饮酒促眠
侧身轻蜷梦醒惊觉枕边空欠
昏黄灯光下的白烟
被风吹散于初识夏日的梦前”
——因为啊,你从来没有抱过我。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好不好?
“我的回忆被你的不舍重编
你用余生还尽我空怆十年”
——好。
……
林安和谢洋婚后第一天,白桓给他们留了条短信说自己去外面散散心之后直接去了机场。
目的地是英国。
苏舍很早之前就说自己想去看伦敦的红色电话亭,伦敦的塔桥,还有大本钟…
白桓小时候自己一个人出来旅游的时候对这些地方丝毫不感兴趣,如今却一一去一遍。
坐在双层大巴士上看着路边的红色电话亭,回想起那人提起对伦敦的向往,到后来……生病之后却害怕去远方。
在各地景点逛了一天,白桓站在夜晚的伦敦城里茕茕一人。
不想休息。
什么都不想…
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路过红色电话亭的时候,白桓顿了几秒,拉开门走了进去。
拿起电话给那人打电话。
一遍,两遍,三遍…
白桓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和那人打电话调侃。
——我们很久没有打电话了。
——因为一直在一起啊。
——我倒是不想和你打电话…
——…放心,快了,很快就不用打了…
嗯。
打不通,不管打多少次,永远都是无人接听。
那就不打了。
……
白桓彻夜未眠,在街道走了一夜,最后停在婚姻登记处门前。
走进去的时候入眼全是一对对,白桓低头苦笑了一下,径直坐到角落处。
很多人挽着手来,挽着手离开,满脸笑颜,白桓看在眼里,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平静又美好。
窗外透进来的光渐渐变得昏黑,登记处小哥送走最后一对情侣之后瞥见白桓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语气略带诧异问道,"excaus me?Can I help you?"
白桓闻言抬头看了眼登记小哥,轻声问道,"Can you give me two marriage registration forms?(可以给我两张婚姻登记表吗?)"
小哥打量了白桓几秒,拿笔敲了敲桌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Sir, are you a man? May I ask your lover?(先生您是一个人吗?请问您的爱人呢?)"
白桓闻言沉默了几秒,"His… Soon it will be back…(他……很快就回来了。)"
小哥思索了几秒,想想还是递给白桓两张登记表,白桓结果登记表淡淡的笑了,"Thank you."
小哥看着白桓的笑,莫名有些难过。
眼前的这个人看着,好像被人抛弃了一般…
“先生…”
白桓正低着头填表格,突然听见生涩的中文,抬头看了眼小哥。
“泥喜欢的人……是不喜欢泥吗?”所以你才会一个人来这里。
发音别扭,白桓听了一怔。
低下头将自己的名字签好,仅留下另一张表格的签名处空白。
将表格递给小哥,低声笑笑,“不,他很喜欢我。”
“现在不过是走了而已。”
不过是走到…我暂时追不到的地方而已。
我在等。
我在等可以见到他的那天。
到那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抱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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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叫我帅阿尘x
妈哒我的BE总算完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x————————————————————————
(五十九)
将婚姻登记表寄放在小哥那里,白桓道了谢起身离开。
天渐渐转黑,大部分便利店也早在六点前关门。
白桓身上除了卡和现金什么也没带,准备去找711便利店(24h)买些东西。
夜晚的泰晤士河有些寂静,大桥上弥漫着阒静的气息,人很少,霓虹的灯光照进视线里有些晃眼。
白桓拎着买来的长面包和牛奶斜倚着坐在一边,看着平静波澜的泰晤士河,目光抬的有些远。
快入冬的水边有些冷,白桓只穿了件黑色风衣,料子有些薄,风吹来的时候桥边有猎猎作响的声音,东西买来没有想吃的心思,白桓只是抱着便利袋发呆。
长期不爱护的胃隐隐作痛,白桓懒得理会,也不发呆了,靠着墙壁开始闭目养神。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嬉闹声吵醒,白桓睁开眼,刚好看见一群女孩子围着他小声地说些什么,隐约听可以听见几个单词发音,“death”“lie”“god”(死亡,躺倒,上帝)
白桓无言良久才从地上站起来,声音有些冷淡,"I'm fine .(我很好)thank you."
“喔!你看起来很眼熟!”一位金发女孩惊讶道(请不要质疑她说的就是英文…我实在不会翻译?_?),“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白桓礼貌性的微微一笑,虽然面有倦色,却仍然好看的紧,“小姐说笑了。”
“哦不!我一定在哪幅画里见过你!”金发女孩蹙了下眉,又转过身去和姐妹商量。
白桓有些哭笑不得,反正也不急,索性站在一旁看着。
“yet!我想起来了!你是su经常画的那个人!”有个女孩突然很开心的指了指白桓,白桓闻声扫了她一眼,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芒,“su?”
“su是我们这个街区公认的大师呢!他的画真的很棒!”女孩接过白桓的话道。
白桓有一刹那的脚步不稳,声音里带着期待的成分,“那他平时会在哪里出现?”
女孩见状连忙指了指泰晤士河过去一些的街道,轻声道,“su一般会在那边写生,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你可以去看看。”
白桓听罢朝女孩们露出一抹笑容来,道了谢径直往那边跑。
su?
苏。
到底…到底……是不是…?
伦敦的天一向阴雨居多,绵绵缠缠,今天的天却格外的蓝。
白桓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隐约看到有人指着他在说什么。
很惊讶的样子。
白桓越听越想笑,放慢脚步接着走。
“我昨天去su那里拿画,问了一下那些画中的人物是谁…su说是他丈夫。”离白桓有点近的一个女人跟另一个女人说道。
“哇喔~我就猜到了su是有情人的!”
“su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
白桓停在离那人三米之外的地方,低眉看去。
那人正盘着腿坐在地上,低着头在纸上画画。
好像长了些肉,衣服穿在身上没有那么像空架子了,
头发已经长到肩下的位置,低头画画的时候微微垂了几缕在纸上。
可能是站着看苏舍太久,阳光的角度偏了些位置,白桓的影子投在了画纸上。
苏舍画画的动作顿了几秒,头也不抬的拿英文问道,“Can I help you?”
白桓往前走了几步,低下头看着苏舍。
喉咙里好像有东西卡着,白桓垂下的手有些发抖。
苏舍见半晌没人应声,影子又一直投在画纸上,疑惑的抬头看了眼。
有冰冰凉凉的水滴砸在脸上,从脸颊上滑下去。
“我好想你。”发颤的声音传入耳中,苏舍脑中一片空白。
过后的清明,是白桓满脸泪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