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选倒也可以,只是这么一来,我们的修为恐怕就会止步了。”又有一个学员叹了口气,“有契约者的兵器一年拥有的进度,没有契约者的需要花十年甚至百年的时间追赶。孤身在外,一旦暴露身份更加容易遭到其他修士的觊觎,他们会用各种方法将我们束缚住,成为他们的傀儡。有些修士更加丧心病狂,直接将我们的神智抽出来炼化成器灵放在其他兵身之内。这么一来,我们受困于另一个身体,虽然无法发挥出足够的实力,但胜在听话。”
或许是这个学员说的太过直白,又或许是在场的学子们想到了某些前辈们的故事,场面再度静默了下来。
这么多年下来,无杀大世界的兵器每到毕业就必须给自己挑一个契约者,这样半强制的行为也让许多爱好自由的兵器们不习惯。可是不习惯又能怎么样?除非一辈子不出无杀大世界,不然孤身在外,单纯的兵器如何骗得过那些修士?一旦他们发现有无主的兵器流落在外,会使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将它抓住,那些兵器们的下场不言而喻。
几乎每年他们都会受到外界传来的各种消息。每一百五十年毕业的兵器大约有几千,可等到下一届毕业之时,那些学长学姐们的数量就会锐减。
14
无杀大世界鼓励兵器们结为道侣,各家族之间也为了增加族人的数量伤透了脑筋,那些炼器师炼丹师们,但凡对他们有点用几乎都用了大价钱请到了无杀大世界里来。
可皆用炉每年出来的兵器数量有限,一把兵器培养出来的时间更加不少,可近些年随着修真界的斗争越来越剧烈,连带着牵扯到不少飞升的仙人,无杀大世界的兵器消耗的也越来越多。这些消息,学院从来没有隐瞒过学员们。
比起学员们出外修行,学院也希望这些兵器们能够留在学院,慢慢修炼也就是了。
“上古时期,兵器们也可修行飞升,为何到了我们这里,就万万不行了呢?”不知道是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就算挑了一个契约者又如何?我们飞升的几率比修士还要低得多,他们的寿命比我们短,他们的仇家比我们多,学院里的那些夫子,哪怕是院长,他们厉害到了那种程度,还不是契约者早死了?”
“那个时候的兵器天生地养,又有无数灵器珍宝供他们使用,修炼自然是不难。可现在修士越来越多,修真界自己都一片混乱,哪里还有我们修行之处?”
“你看那第一神器众钧枪,来回换了三个主人,不也黯然收场么?”
唉!
能够来到这里的东池学院的学子们差不多都是精英,方才虽然有些放肆,但说完话之后也很快冷静了下来。这些愤懑之言几乎每一届的学员都会说一说,但也只限于说一说了。
重泽并不指望他们现在就做出决定,放弃一条光明大道陪他去走另一条坎坷丛林,但能够听见他们的心声也不算亏。起码证明这些学员对于挑选契约者一事,并不是那么全身心的信奉。这已经比重泽当年的状况要好上许多了。
虽说重泽当年所处的世界也不算好,但修真界是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修真天才奇才到处都是。这些修士实力强,道心坚定,兵器们向来崇拜强者,那些厉害修士也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将兵器们护的很好,加上众钧枪声名太盛,那些修士对自己的兵器也好了许多。
可现在的修士,被门派家族费尽心思培养,就算外表华美实力雄厚也只是空中楼阁,兵器们一看就能看得出来他的深浅,会不会斗法有没有杀气兵器们瞄一眼就知道的清楚。可偏偏这些修士还经常性的稀罕内斗,加上仙界仙人们的插手,可以说是乌烟瘴气。
如今修真界里,半仙器也好,仙器也好,它们几乎都有自己的器灵,相比起无杀大世界的兵器,它们起点高,又听话,对比起来让无杀大世界的兵器们恨的牙痒痒。这么一来,兵器们的地位在修士心中自然就降低了不少,兵器们会有怨气也自然而然了。
紫炎听见这话,却是心里一堵,又想起自家哥哥的话,心里十分纠结。一方面担心重泽说这话是别有用心,一方面却也不得不承认重泽说的是正确的。
哥哥红水提起他的契约者的时候也是百般无奈,想来过的也不怎么好。
“时候也不早了,大家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重泽探清了这些兵器们的想法,心中已经有点底,便终止了这个话题,笑眯眯的说道。
“会长,我们告辞了。”
“会长请好好休息。”
学员们一一告退,不再打扰重泽。
司命却是慢了他们几步,独自留了下来,显然还有其他什么话要和重泽说。
“会长。”司命上前打了个稽首,脸上满满都是诚恳,“不管您做什么决定,属下都会跟随。”
“哦?”重泽其实对司命颇为欣赏,起码就目前的状况来看,司命已经将他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且内心里也很是认同。也因此重泽才会让司命说出那句引起争论的话来。
“不瞒会长,属下也半点都不想挑选什么契约者,想要独自修行,哪怕进度再慢也在所不惜。”司命心中隐约觉得此时正是拉近他和重泽关系的好时机。虽然重泽也对他很是信任,但这信任中间终究是隔了一层,连带着他对重泽平时的为人处事也有了新的猜想。在建立诸天星光会之前,重泽放言要争霸整个东池,让东池上上下下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声音,重泽做到了。
可重泽做到之后,又对这个会并不怎么上心,招收会员的标准也并不是很严苛,更加没有以权谋私,东池往常是什么样子入会之后就还是什么样子。与其说重泽在放任自流,不如说他在养蛊!
将学院所有看得过去的苗子们放在一个会里,然而放任自流,暗中不断观察,挑选中真正值得他拉拢的人。对于这些人,重泽心中自然有一个衡量的标准,该如何去挑选。可这个标准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司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重泽充满了信心,然而他向来敏锐的直觉却在告诉他——相信这个人!
“会长若不信,属下愿意发下天道誓言。”司命说着就要跪下。
“不必,我并非不信。”重泽摇摇头,将司命扶了起来,“你身为判官笔,一旦毕业会有无数儒门优秀弟子供你挑选,你如今不选,日后未必不会后悔。”
“属下不会后悔。”司命冷嘲了一声,“属下的姐姐就是挑了一个厉害的儒门弟子,结果又如何呢?那弟子气愤姐姐的攻击力不强,对他又不够全身心的臣服,可碍于契约存在又不好挑选其他兵器。因此,每每有什么危险困难,都是我姐姐冲在第一线,只要是因为救主而死,便算在正当损耗之内,契约自然可以终结。可笑我与姐姐早就有了通讯,不然恐怕现在还被隐瞒的好好的。”
哪怕兵器们可以变成人,但是在许多修士看来,兵器就是兵器,不合适了换掉便可,岂能将他们和自己相提并论呢?
“也好。”重泽盯着看了司命许久,脸上露出点真实的笑意,“这里有一份玉简,你可以先回去钻研一番。不找契约者的话,修行可能要更累,遇见的敌人也会越多,你好生考虑。”说完,重泽将手中初心的玉简递了过去。
司命有些好奇,却还是接过了这玉简,神识轻轻扫过。
!!!
司命攥紧了这玉简,看向重泽的目光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云禅宗。
游琼久找到黄宇的时候,黄宇正摆了一局棋。
“游大哥,你来的正好,陪我下一盘。”黄宇招招手笑道。
当年那个白嫩的小子如今长得风度翩翩,甚是俊秀,同时也是云禅宗某位长老的弟子,已经筑基大圆满,虽然比不得游琼久这妖孽资质,却也十分难得。
“好。”游琼久点点头,十分自然的坐在黄宇对面,开始和他下起棋来。
他和黄宇对弈不是一次两次,只是黄宇的棋艺不算高,每每输了之后就哇哇大叫,而黄宇的师父却十分注重个人仪表,黄宇的这种失了风度的行为自然被重点纠正,到了后来黄宇想要找游琼久对弈还得过他师父那一关,加上他迟迟未结丹,被拘在了山峰里修行,和游琼久的见面时间越来越少。
对于黄宇的情意,游琼久起先并不知道。但游琼久身边的那些师姐妹们却不是善茬,同样是追求大师兄,凭什么黄宇就能享受特殊待遇?他们都大师兄大师兄的喊,唯独黄宇一直叫“游大哥”,关系比她们亲密的不是一点半点,司马昭之心算是路人皆知了。这样三番两次的明示暗示下来,哪怕游琼久是个傻子也发现不对了。
黄宇的棋艺还是没有多少长进,每一步都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游大哥,你此次过来找我,我大约也能猜到一些。”黄宇落下一枚棋子,低头没有去看游琼久的脸,“我和她们不同,我身负着家族的期望,从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游大哥能够和我结为道侣。”
饶是游琼久做好了准备,听见这么直白的话,执棋的手也不由的抖了一抖。
“我所求者,不过是在游大哥身边当一个知心人,一个好友罢了。”黄宇漫不经心的说道,“游大哥实在不必如此担心我。”
游琼久握紧了棋子,沉默了一会儿言道,“这又何苦?”
“那游大哥你又是何苦呢?”黄宇抬起头来,笑的十分难看,“从初见开始,游大哥你有时候就会走神,经常会温柔的看你手上的那枚戒指。可这么多年,我从来未见你见过那枚戒指的主人。莫待无花空折枝,何不怜取眼前人?”
“抱歉。”游琼久无话可说,只好干巴巴的挤出这么两个字来。
“游大哥,我们相识这么久,何不对我说句真话?”黄宇似乎是猜到了游琼久的反应,移开了目光看向别处,“你过来一个个的找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游琼久犹豫了一会儿,叹道,“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一个个的找到他的同门道明自己的心意,除了是看在同门份上不愿意她们过分执着之外,也有自己的私心下,或者说,只是游琼久自己的可笑想法而已。
“在修行之前,我曾经是一个山村里的小夫子。”游琼久的目光变得悠远而平和,“凡人小村庄,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彼此间的勾心斗角也半点不少。那个村子里曾经有一个后生,生的好看,家境也很殷实,自然是村中多数姑娘们的心上情郎。”
那后生性格也好,虽然有了心爱的姑娘,但也没有过分冷落其他女子,想着都是村中之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将关系闹得太僵。可也正因如此,那后生的妻子很是痛苦,终日抑郁。她知道一旦自己做的有半点不好,便由无数姑娘前赴后继要嫁给自己的丈夫。最后,那姑娘还是死了,那后生直到妻子死了才知道妻子过的有多不开心,于是也郁郁而终。
从那之后,村中的人对于这些男女关系就变得格外严格起来,一旦确定了对象,对于其他藕断丝连的人都是不假辞色,半点希望也不给。连带着后来的游琼久,也对这个风俗自觉遵守起来。
他的母亲在那个家族里,也是如此。
若是不是那个男人在拥有道侣之后还对其他女修暧昧无比,他的母亲那般低微又如何能被主母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说来说去,意志不坚定,自然会后患无穷,所谓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也不过是单纯臆想而已。
再看他师父云游子,和道侣多年情谊,如今也是说断就断。听说那沈洛阳新收的侍妾,就是一直服饰他的侍女,还有其他侍妾侍君,大部分都是近身之人。如此多的前车之鉴在前,游琼久哪里还敢给自己留下半点后患?
或许重泽仙人不会接受他,也或许这些师门中人未必会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可若是有那半点可能,游琼久都不愿意将它留下。万一上天当真感念他的心意,让他和重大哥在一起,他们势必会回到云禅宗见各色同门。那个时候,保不齐会有人在重大哥面前说些什么。
既然如此,还不如他来做这个恶人,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掐断。
“只是因为这样?”黄宇听完游琼久的话,哭笑不得。
“恩。”游琼久平静点头。
“你就那么喜欢你那个心上人,喜欢到一点可能的委屈都不愿意让他受么?”
“是。”
黄宇长叹了一口气,将棋子重新放回去,看向游琼久道,“这盘棋不用再下了,大师兄请回吧。”
“好。”
看着游琼久离去,黄宇笑了两声,弹了道法光,将这棋子棋盘毁的一干二净。
本来便只是他心中妄想罢了,做了这么久的梦,醒来就是了。
他很熟悉游琼久,有无数种办法让游琼久相信他的“友谊”,但看见游琼久的神情之后,他就知道半点可能也无。一个心里满满都是别人的游琼久,他要来干什么呢?
难道他找不到一个满心眼里都是他的人做道侣么?
游琼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星空闪烁,银河横练,星罗棋布奥妙无穷。
“重大哥。”
游琼久喊了一声,微笑着转身回自己的洞府。
分不清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但他知道心中有这么一个人就足够了。
无杀大世界。
“东池学院重泽,对战西林学院天凤天凰!”
第38章 群英会 八
天凤天凰两人是作为组合上台比试的,这是优势。放在修士们看来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在无杀大世界里却是常态。
兵器有多有少,有些人赤手空拳,自己就是兵器,有些人却是零零碎碎一大堆,剑阵旗阵张口就来,难道你能要求和你对战的修士手中都只有一把兵器?再者,兵器合击法术也不是简单学得会的,天凤和天凰的兵身本来就相辅相成,双双上场也不能说不妥。
天凤鼓,天凰锤,这两人曾经是上一届群英会的胜利者,自然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修士的目光。而重泽作为从开始到现在一路被对手弃权认输一直没出手的人,更是受到关注。这么一来,这场比试有多么热闹也就可以想象了。
重泽还是之前的老样子,懒懒散散的站着,看似到处都是破绽,但对面的天凤天凰两人却没有贸然出手,相反,他们的脸上充满了警惕。
在对战之前,他们也找到了西林一个曾经和重泽对上但是弃权认输的学子,想要拿到一些情报。那个学子没有多少情报可以说,唯一只说了一句,“当你们和重泽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弃权。”
之前的天凤天凰有些不理解,但现在亲身体验,顿时明白了那个学子说的话。
就好像他们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对手,而是一座跨越不了的高山,光是看着便觉得心生怯意,想要压过这股怯意和重泽对战,实在是难上加难。
如果可以,天凤天凰两人也实在不想和重泽对上,但他们不可能也不能弃权。他们两人是西林学院的脸面,也是上一届群英会的胜利者,他们可以输,但不可以弃权。
“开始。”承古长老看了双方一眼,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宣布了这次比试开始。
边上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修士们也立刻将视线投了过来,显然对此也十分关系。
重泽大大咧咧的挥挥袖,脸上还是惬意模样,道,“两位不必拘束,比试已经开始。”
虽然知道他们两人会输,但重泽这般模样还是让天凤天凰两人有些不悦。天凤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朝着重泽微微拱手道,“得罪!”
语罢,天凤脚下气浪翻滚,转眼便冲上了天空,她手中悬浮着一柄手臂长的锤子,在空中盘旋绕转,周身缠绕着丝丝金光,威力无穷。——正是天凤的伪兵天凤锤!
边上的天凰见状,也大喝了一声,并指一点,手中亮出一道圆月大小的法光,顿时空中传来一阵震动,空中灵气圈圈的泛着涟漪,连带着四周看比试的修士和兵器们也受到了影响,不得不施加手段将这气浪阻隔在外。等到这气浪微微稳定下来,才看见天凰手中正是一面鼓。
天凤锤、天凰鼓。
上一届群英会两人显露真身,合击之下,音波直接将对手给震得显露了兵身昏倒,边上观看的修士也有不少受到影响。若非这两人是道侣兵器,又尚未毕业,恐怕当即就会有修士为了他们的毕业大选争的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