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兴致全无,慢慢退出了吴邪的身体,苦涩道:“小三爷,那我呢?你对瞎子我的感情是不是也只是可怜,是同情?”
吴邪的大脑才开始转动就听到黑眼镜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黑眼镜自嘲道:“小三爷,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同情瞎子我,那就请离我远一些,瞎子是个苦命人,可是也不需要你的自我牺牲、怜悯和施舍。”
吴邪知道这下被黑眼镜彻底误会了,没想到在感情面前,没心没肺如黑眼镜这般也会觉得患得患失,便努力忽视股间的不适,用单手撑起酸软的腰,待自己终于坐直了之后,抬手抚上黑眼镜面无表情却别样悲戚的脸庞,“黑眼镜……你觉得我是那种牺牲自己来表达施舍和怜悯的人么?只因为怜悯就让你把老子操成这样……你也太他妈看得起我了!”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哑的不像话,可是吴邪还是努力的扯着嗓子艰难道:“我接受你从来不是因为我同情你,可怜你,别人的不幸干老子屁事儿,老子没那么圣母心。”
黑眼镜的手覆上了吴邪的手,明明之前两人还在亲密的交缠,但是黑眼镜的手却是冰凉的,吴邪反握住他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去熨烫他的。
“最初我真的很讨厌你,可之后我莫名的被你牵引,虽然开始我只是心疼你,但后来我就耐不住,想要去关心你,珍惜你,现在的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我喜欢你黑眼镜,不,不能这么说。”吴邪露出一个微笑,拉过一脸紧张的黑眼镜的手,在他掌心落下一个轻吻,然后抬起眼直视着黑眼镜的双眼,认真道:“我应该这么说,黑眼镜,老子爱你。”
Chapter 43
吴邪本以为自己的真情剖白能让黑眼镜乱感动一番,没想到黑眼镜沉默良久,却慢慢的松开吴邪的手,神情复杂的勾了勾嘴角,“小三爷……或许哑巴比瞎子我更适合你。”
吴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都他妈喂了狗,浑身的酸痛也好,股间的不适也好,统统抛到脑后,咬牙扑上去给了黑眼镜一拳,大怒道:“黑眼镜,你他妈吃醋吃的真大发!说你不适合老子,那你他妈上老子上的劲儿劲儿的,怎么早他妈不滚远点。”
这一拳不偏不倚的揍在黑眼镜脸上,不过被黑眼镜榨得干净的吴邪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可言,一拳下去,黑眼镜只是稍稍偏了偏头,脸上连红印子都没留下。
吴邪觉得不解气,又想再补几下,却被黑眼镜握住了手腕,往下一拽,一个不稳便整个人扑倒在黑眼镜怀里。
“艹,你有种别他妈碰老子!”吴邪百般挣扎中骂了一句,却被黑眼镜按住后背扣在怀里,恼怒之下张开嘴狠狠咬在黑眼镜的颈侧,直到唇齿间都溢满了浓重的血腥味,才不情不愿的松开口。
“小三爷,这下爽了么?”
“爽你大爷!”
黑眼镜似是笑了一声,丝毫不在意脖子上不断渗血的齿痕,自顾自的把头埋进吴邪的肩窝里,还低声喃喃道:“吴邪……”
吴邪正心疼的盯着自己咬出的齿痕看,想去处理伤口,却又拉不下面子。黑眼镜轻喃自己名字的声音让吴邪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不对劲儿,黑眼镜今天太反常了。
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吴邪往后退了退,眉头紧蹙着用手托住黑眼镜的下巴,把人给扳到自己脸前,严肃道:“黑眼镜,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怎么了?”
被吴邪固定住脸的黑眼镜下意识的别开目光,吴邪便不断地把头伸到他视线投射的方向,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几次追逐下来,黑眼镜似终于放弃了。
“吴邪。”黑眼镜浅灰色的眼眸专注的看着吴邪,叹息道:“你有没有想过,瞎子我到底能陪你多久?”
敢情这小子是打着对自己玩完就始乱终弃的主意么?吴邪简直要吐血了,右手掐上黑眼镜的颈项,咬牙切齿道:“你说陪我多久,你丫难道玩完老子就想不负责么?”
黑眼镜被吴邪的反应逗笑了,可是那笑意只停留在嘴角,眼角、眉梢却没染上一丝一毫。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吴邪的唇上,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嘘,小三爷,你先听瞎子我说。”
任你丫一会儿说得天花乱坠也别妄想吃完抹抹嘴就走,吴邪两眼瞪得溜圆,一副恨不得张口咬断黑眼镜的手指头的架势。
黑眼镜一见吴邪这如临大敌的架势就知道这孩子一准儿的误会了,把人重新搂回怀里,用右手安抚的捋着吴邪微乱的软毛,方才道:“小三爷,瞎子没想对你始乱终弃。”
吴邪心下一松,又不依不饶的追问道:“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吴邪不知等了多久,贴在黑眼镜肩膀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才听到头顶上传来黑眼镜的声音。
“小三爷,终瞎子一生,可能也不能陪你走得太远。”
这句话如同一声闷雷,在吴邪因睡意变得浑噩的大脑里猛然炸开,瞬间睡意如潮水般褪得干干净净,吴邪活像是被人狠抽了一鞭子般从黑眼镜怀里弹起。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可能是刚才长时间的沉默给了黑眼镜调节的时间,吴邪眼前的他又变回了那个脸上挂着没心没肺的笑的黑眼镜。
见吴邪弹身离开了自己的怀抱,黑眼镜不甚高兴的撇了撇嘴,长手一伸把吴邪又按回到怀里,下巴则贴在吴邪微湿的额头上,嗤笑道:“小三爷,你真的天真的认为只一个单纯的母系遗传眼疾,会让齐家那种医学世家感兴趣到不惜创造一个小白鼠来研究这种地步?”
吴邪思考了一下,特别认真的回答道:“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家特别变态么?”
黑眼镜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原来瞎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是齐羽当初跟我说的时候只提到了你母亲的眼疾……”吴邪一向反应迅速,转念一想便明白了个中缘由,震惊道:“难道他之前骗了你,现在又骗了我?”
“他没有骗我们。”黑眼镜用鼻尖蹭了蹭吴邪的头发,叹息道:“他只是没说出全部的事实。”
“那全部的事实是什么?!”
两人这种进展缓慢的问答式对话,让想要尽快搞清黑眼镜状况的吴邪觉得心急如焚,他反手揪住黑眼镜的衣领焦急道:“你他娘的快说啊。”
黑眼镜拍抚着吴邪的背,不紧不慢道:“今天下午的时候,瞎子我收到了一个快件,是齐羽发来的。”
“齐羽?”吴邪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又要做什么?他发了什么给你。”
“是……一本医疗记录。”黑眼镜顿了顿,“是我娘的。”
吴邪略思索了一下,问道:“你娘的医疗记录?这么说你娘还留在齐家?”
“哈哈,怎么可能。”黑眼镜立刻否定了吴邪的说法,“我娘早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就死了。小三爷你也不动动脑子,我娘若要活着,齐家以她为要挟,瞎子我怎么可能脱离得了实验品的身份?”
“想说我蠢就直说!”吴邪白了黑眼镜一眼,不许他转移话题,“那齐羽他是什么意思?”
“齐羽他倒没说他想做什么,只留了一句话给我。”黑眼镜笑了笑,“他说为了小三爷你好,让瞎子我最好还是看看这本医疗记录,看过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你看了么?”
“他拿小三爷你说事,那瞎子我能不看么。”吴邪居然还提这么个问题黑眼镜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不过受伤的表情很快就变得苦涩起来,“不过我后悔了,如果没有看就好了。”
“……黑眼镜?”
“这样瞎子我还能骗自己,我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能陪小三爷走一辈子。”
说罢黑眼镜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死死的搂住吴邪,恨不得就这样把他揉进体内,两人就此融为一体,就这么过一辈子。
“能走一辈子的。”察觉到锢住自己的双臂的颤抖,吴邪不顾左臂传来的刺痛,用双手慢慢环住黑眼镜的背,“无论你的未来有多久,我陪着你走,那也是一辈子。”
黑眼镜似有所触的放松下了身体,几乎要硬生生把吴邪拦腰勒断的双臂也失了力道,双手上移,圈在吴邪的后背,把人往上提了提,吴邪的下巴正好搭在他的肩上。
“小三爷,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废话,妈的,老子真他妈毁你手里了。”吴邪微笑着抚了抚黑眼镜的脊背,“老子不在乎你能陪我走多远,有多远算多远,你有那个坑爹的母系遗传病,我们就去治,治不治的好老子都他妈不会离开你,所以你别他妈的想那些有的没的。”
“好,小三爷你说什么是什么。”
“这才乖。”吴邪压下心里微微酸痛的感觉,眯着眼心满意足的亲了黑眼镜一口,继续道:“所以,你愿意从头告诉我,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么?”
“从头讲起?”黑眼镜一脸受不了的把吴邪从怀里拉出来,蜷起食指无奈的敲了敲吴邪的脑门,“小三爷,你好奇心怎么就那么重,从头讲瞎子那些事的话,可真是又臭又长。”
“老子想听不行啊!”吴邪用右手揉了揉脑门,然后仰起头毫不客气的用脑袋去撞黑眼镜的下巴,“关于你的事情,哪怕多臭多长老子都想知道。”
黑眼镜被说服了,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摇着头好笑的托着吴邪,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环着吴邪的时候,感觉到手下的肌肤有些糙,像是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便又抖开被子将光溜溜的他和自己裹了起来。
被带着两人体温的被子裹住,吴邪舒服的喟叹一声,窝在黑眼镜怀里满意的蹭了蹭黑眼镜下巴,发号施令道:“服务的不错,不过还是得跟老子坦白从宽。”
“是是是,小三爷。”黑眼镜在吴邪光滑的脑门烙下轻吻,一边用手指去轻抚吴邪光裸的后背,一边问:“小三爷想从哪里听起?”
“唔……”吴邪思索片刻,很大爷的样子道:“就从你小的时候讲起吧。”
“小的时候?”
“嗯……”吴邪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诡异的说:“该不会你小的时候就被齐家人带到实验室里做各种各样的实验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黑眼镜又敲了敲吴邪的脑门,“我小的时候并没生活在齐家,他们上哪儿去抓瞎子我做实验啊。”
“啊?你难道不是在出生之后就被带到齐家了么?”
“当然不是。”黑眼镜不知想起了什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呵,继续道:“瞎子我是在十一岁眼疾发作之后被齐家人带回家的。”
“十一岁?”吴邪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你都十一岁了才被带回家?那你之前生活在哪儿?”
“不知道,大概是哪里的地下室吧。”
黑眼镜就像以上帝视角在转述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轻快、自然、不带什么感情,“在我的印象里,从小时候有记忆起,我娘的眼睛就已经失明了。我跟她就生活在一个堆满杂物的地方,应该是谁家的地下室,因为记忆力那个地方总有股腌咸菜的臭味。”
“齐羽跟我说他们之前不是有为你母亲治疗过么?虽然你母亲最后失明了,难道你出生之后他们家就把你们母子俩丢到外面,任你们自生自灭?”
吴邪皱着眉努力的回忆那天跟齐羽那段非常不愉快的对话,“可是你的出生不就是为了给他们家引以为豪的医疗事业做贡献么?为什么还要把你和你母亲丢到外面去?这不是自相矛盾了么?”
“我们会被抛弃,是因为出生的时候,我的身体非常健康。”听了吴邪的困惑,黑眼镜开口解释道:“在他们的设想中,我一出生,我母亲家的遗传病就应该在我身上显露出来,可惜并没有。”
“就因为你出生之后是个健康的人?所以他们把你们母子抛弃了?”吴邪震惊道:“他们抛弃你们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母亲的眼疾是在十几岁的时候才发作的么?”
“他们当时不知道。”黑眼镜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肯定道:“因为我娘以前呆的地方,穷乡僻壤的,她本人没什么文化,也不记事。可能齐家人是有询问她关于她眼疾的问题,估计她应该是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
吴邪觉得黑眼镜说的很对,于是又追问道:“那他们后来怎么又找到你们了?”
黑眼镜哈哈的笑了几声,“小三爷,你这问题问的,我娘一个瞎子,带着一个孩子摸摸索索的能走到哪儿去?就近找了个能挡风的地下室就呆着了呗。”
一个失明的妇人,带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吴邪想想都觉得凄苦,鼻头都有些发酸,不自觉的抱紧黑眼镜,感慨道:“真不敢想,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黑眼镜拍了拍吴邪的头,回抱了他一下,继续语气轻快的说:“没小三爷你想的那么艰难,听我娘说,有一家好心人发现了躲在地下室的她和我,每天都会送些剩菜剩饭下来,过冬的时候他们家熬汤驱寒,也会匀出一碗热汤给我们喝。一年四季也总会拿一些他们家淘汰的衣服给我们。”
吴邪觉得心尖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视线都有些模糊,连忙把脸埋进被子,喃喃道:“还有热汤喝,听起来你们的小生活还真是过的挺不错的。”
“嘿嘿,小三爷也觉得是吧。”见吴邪把脸埋进被里,黑眼镜以为他冷,便又把人往怀里揽了揽,但吴邪还揪着被子不放,黑眼镜也任由他去,只是隔着被子拍了拍吴邪的头。
吴邪待心情稍稍平复之后又问:“后来呢?”
对吴邪有问必答的人型故事机黑眼镜尽职尽责的继续讲:“后来瞎子我就大了嘛,一个小孩儿总在地下室待着多没意思,瞎子就每天都跑到外面去闯荡,练就一身没皮没脸的神技。”
吴邪把脸埋在被子里还不忘哑着嗓子吐槽:“没皮没脸算什么神技啊。”
“怎么不算?”黑眼镜颇有些自豪的说:“靠着这门神技,瞎子从卖干货的那个老太太手里给我老娘不知道磨来多少干枣。”
吴妈妈也经常把干枣当零嘴儿吃,吴邪总听她唠叨也算是耳濡目染,脱口而出:“干枣?滋补养颜?”
“干枣,滋阴补肾,补血安神,血虚的人脸色苍白,多吃红枣补血,气血好了,面色自然也就好了,所谓的养颜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拥有专业知识的黑眼镜补充完又笑着拆自己的台,“瞎子我那个时候哪懂这个,就是听那个给我们送东西的家的女主人说过女人身体不好的话就多吃点枣,所以才没事儿就想办法弄一些来给我老娘吃。”
身为孝子的吴邪没事儿也总陪自己的老妈上超市买东西,也知道普通一点的干枣一斤怎么也得近40块钱。想黑眼镜那时候一个小不点儿,手里也没钱,不知受到多少白眼和冷言冷语的刁难才能替身体不好的母亲弄来干枣……小的时候就经历了世态炎凉,难怪长大之后总是一副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因为得到的太少,所以在乎的不多。
吴邪愈想愈觉得难受,只恨自己小时候太宅,出没的地点就是自家小区那巴掌大的地方,还没事儿总窝在家里和解子扬那个熊孩子搅合在一起,若是当初能多出去走走,遇到小小的黑眼镜,说不定就多给他带去些温暖了。
黑眼镜见吴邪垂着头久久不语,圈在他腰间的手便捏了一把,“嘿,小三爷,想什么呢?”
吴邪把埋在被里的头抬起来,红着两只眼睛对黑眼镜强颜欢笑了一下,然后趴到黑眼镜胸口,闷闷道:“想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那可不行。”黑眼镜用手托着吴邪的小脑袋,枕在自己的肩上,板着脸语气特正经的说:“万一小三爷你看见瞎子小时候臭不要脸的样子,就不喜欢瞎子我了怎么办。”
“说的像你现在就不是臭不要脸的样子似得。”吴邪挑了挑眉,复又低下了头,沮丧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我又不可能回到过去。”
黑眼镜一脸满足的笑着侧头吻了吻吴邪的头顶,“为什么要回到过去?现在的生活有小三爷陪瞎子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嗯。”吴邪低低的应了一声,又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继续两人之前的对话:“那你十一岁的时候是怎么被齐家人发现的?”
“齐家人没有发现我。”黑眼镜摇了摇头,回答道:“是我十一岁的时候出现了眼疾的症状,我娘知道了之后哀求那家人借她个手机,她大字不识但是却记住了我名义上那个老爹的电话,是她打电话给了齐家人,叫他们来把我接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