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是一位被下了药的姑娘,神志不清,算辈分,明王爷还得叫一句公主妹妹。
青黎选的人当真都令万影澈吃惊。有情绪也归一闪而过的情绪。
明王爷出现在两人身后,说:“如果不是皇叔清楚医理,本王也被你害惨了。”
不是察觉灰鹰身上的宝贝,也不会怀疑万影澈的身份,明王爷也不会发现接触过万影澈几番,已经让他下了药。明王爷醒来便看见自己躺在小公主身旁,吓得神经一震。
明王爷:“厉害,知道将药用在身边人身上,与本王接触最多的,除了并申还能有谁。”
万影澈后退,说:“明王爷在说些什么,难不成不是您自己得罪了谁?”
明王爷:“事实上,在发现你的不对劲后,本打算嫁祸给你,却被皇兄阻止。”
万影澈:“六皇子?”
明王爷:“是,那杯茶是解药。你没有中毒,只是提前给你喝下,以免中计。”
万影澈:“你们怕我成了绊脚石?可笑。”
男人:“倒要看你是否有能耐。”
此时,屋外声响。
华封的声音裹挟着慵懒:“石公子、莫公子有礼了。”
莫辰楠:“点仲兄。”
华封答:“有劳石公子、莫公子挂心。”
石公子、莫公子:“嗯。”
☆、阴谋
这几个声音都是万影澈在缅升楼听过的,那个时候,一闪而过的熟悉是因为对周围的人尽数不清,如今再回味,都是华封、明王爷、六皇子的声音!那现在挟持着自己的男人,便是那日的第四人?!
独烈国十三皇子的死,和隔了一跳渭河的梓殷国的争纷。
发缕在万影澈的脸颊上排出阴影,说:“想告诉我,莫辰楠是你的人?”再抬头,笑得阴郁,“无碍,就算如此,要恨,也要等收拾了该收拾的人。这招于我无用。”
那华封在华府,对万影澈收拾华府姊妹的事袖手旁观也不是没有理由了。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带了一些讽刺的味道:“哈。”
梓殷国皇姓为“辛”,所谓明王爷与六皇子的名讳,便是辛琪月、辛琪石。
男人说:“你要对付的事,别占据了你该有的视线,都是阻碍,那些完美的事,你求的是独烈国还是梓殷国,都是你的选择,你既然要前者,我们要后者,仅此而已。”
独烈国,已经是万影澈心头的结。他警惕,“你都明白多少?!”他不该紧张,没人会发现十三皇子成了华府的华蓥。那阿辉?!“灰鹰在你手上?!”
阿辉被万影澈交付给莫辰楠,如今,也不得不怀疑那封上蜡的信竹筒。
男人:“只有独烈国的鹰自小被药养大,浑身上下的宝贝。”
万影澈只用过两次阿辉身上的升幻粉,仅仅两次对付华府的人。那便是莫辰楠一直在试探自己!
殿门大开的时候,万影澈的心绪就像是打翻的调味料,什么味儿都有,浑浊不堪。
万影澈出现在风流皇叔的身边,和明王爷一块儿,除了震惊以外莫辰楠仅剩的只有恍然。这原本就是他们的计谋之一。
不会是发现了万影澈的秘密,而是怀疑他与独烈国的联系。华封为什么将他引来这里。
“不认识了?”看着一直沉默着的万影澈,风流王爷问。
“见过几次,六皇子、莫公子、二哥。”万影澈顺着说下去。
“莫公子不仅仅是梓殷国的皇商,其祖上还是梓殷国的名门望族,其祖父曾任梓殷宰相……”风流王爷简明扼要。
试探、试探、试探,尽管来吧!他还是华蓥,华府的“三小姐”!远远,能听到宴会上的奏乐,异域风情,万影澈的语气也变得跃跃欲试,“那王爷接下来是想告诉在下何?”
“小姐!”青黎从殿门口出现,示意大波人的到来,多少清楚万影澈计划的失败,也给小公主解药、苏醒。
小公主:“七皇兄?!”
明王爷叹气,视线挪开万影澈身上,去将小公主带出来。
目光在万影澈脸上来回转了圈,暗道这少年小有所媚,风流王爷喻义不明地道:“你与吾七皇侄的婚事还差一年多,快了。”
万影澈堵回去:“在下四妹着实倾心明王爷,况且在下也告之退婚之事。”若真与你们关系好,怕是离死不远了。对方的态度,万影澈不打算好言相对。
大庭广众对着皇室说这话,万影澈根本没重视,倒是明王爷出了些窘迫。
“你们几个要说怎么不在宫宴上好好说说?都聚在此地成何体统?”几人僵持的地方,引来详装生气的皇贵妃——风流王爷的姐姐。
也不怪皇贵妃亲自前来,若非有人讹传明王爷与公主同塌而眠,她也不会派宫女去试探实情,听传话的宫女说几位王爷和一个管家女子私自集会,也不会来,况且还是个傻子。
皇贵妃嗔怪:“可知是圣上让本宫前来寻人。”她不仅得解释讹传谣言的事,那宫女也不得好死了。
“是本王的荣幸。”风流王爷应和。
皇贵妃:“这孩子就是华府三小姐?被七皇子引入宫?”
明王爷行礼:“是。”
皇贵妃在出声前观察了一番,这华蓥路走轻盈,功底不弱,她不是深宫内养残的妃子,即便高位,也明白自己更在乎的是宫外的生活。说是姑娘,却更显少年郎的气势。
注意到皇贵妃留在万影澈身上的视线,风流王爷说:“姐姐中意七皇侄的婚家姑娘?”
皇贵妃:“这孩子比你清秀。”
再看万影澈保持着方才的警惕,活像个猎物。
皇贵妃想去拉万影澈的手却被躲开。“…………”
众人:“…………”
万影澈自然地行礼:“皇贵妃。”
怪的是,皇贵妃并不生气,怏怏笑开,又拉了一遍万影澈的手。
皇贵妃郑重其事:“嗯,既然想退婚,本宫反而是逍王爷该收收心了。”目光在六皇子和华封身上转了一圈,回到风流王爷身上。
明显的牵线,万影澈干脆装傻:“如此说来,小女谢过皇贵妃的旨意,吾四妹也有了安稳了。”
明王爷憋着一脸红,没笑出来——这人恢复神智后着实好玩儿。
局势在皇贵妃在万影澈手腕上套了个白玉的镯子告终,“以后多来找本宫玩儿。”
万影澈:“…………”
不提万影澈陷害明王爷与小公主的事儿,这也是皇贵妃,为了平衡,不会因为万影澈害死一个无辜宫女而心生恶意,只能怪那宫女上辈子没积德,被万影澈碰上。他不清楚万影澈与皇子们的纠葛,但但是万影澈的手段,实际上还不狠,若非明王爷不怪罪,他也逃脱不得。
事后,明王爷却心有余悸,不是事先发现万影澈的灰鹰,也不会被皇叔救出来。
没有真正联系上影卫,万影澈本打算再去找一回风流王爷,途中偶遇拦路的太监。
太监放轻声音:“属下来替莫公子传话,并提香囊一物,偏苑后院见。”
今日,本就打算借着莫辰楠的身份打击华府的废物们,结果因为风流王爷,打乱了一切计划。该不该见面,见面又该说什么?
万影澈犹豫是先找风流王爷还是莫辰楠,说:“行,在下随后就到。”
计谋失败,青黎被心情不好的万影澈召回华府盯紧那群女人,没留在身边,一路细步走在队伍后头,还是华封帮忙打了掩护才没被华府的人缠身。
华封目送万影澈的背影,留着一抹得逞的笑。
进入偏苑殿落处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窸窣,推开门的瞬间,那声音戛然而止,直击而去。
没有莫辰楠的气息,那味道,万影澈该熟悉。
后背袭风,万影澈连回头的机会都不够,脸庞扫锋,刀光剑影,弯腰躲开,对方又以极快的速度擦颈而过,凌空虚踏,单脚使力旋身,一气呵成劈近,不给万影澈回手的机会。暗中人看准了机会,击破万影澈的脚踝,打得脉门阵痛,直接摔在地上,不待万影澈爬起来,迅捷捂住他的口鼻,顿时吸入大把迷药。
“你在可惜?”男人问。
“他毕竟是华府的三公子。”另一个男人回答。显得心不在焉,眉头紧皱。
男人扛起万影澈,带着耐人寻味的深意,“接下来要做事的事没那么简单。快离开。”
人离开后,之前通报假消息的太监忙忙出现,赶赴风流王爷的殿苑禀报。
和大多数绑匪一样,万影澈被关在一件死寂阴暗的屋子,双手双脚都被捆绑起来,嘴里绑上布条。
有人推门进来,一眼就能看到了被捆绑在主梁柱的万影澈。若说这些劫难对于一个傻子华蓥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被皇叔从小宠爱的十三皇子万影澈来说,这些都很可怕——阴谋、诡计、黑暗、饥寒、死寂、疲惫、无力。
一共进来两个人,听脚步能判断出来,或许是怕万影澈听出声音,两人没有交谈,都是细碎的动作。
其中一个人端着饭菜,倒是不满万影澈似得,直接连汤带菜倒在他身上,另一个人赶忙制止,喘气声加重,那是气愤的征兆。
少年冷哼,碗筷的碎片在地上砸了一地,扭头走远。
那人的注视太专注,让万影澈头皮发麻,接着被清理起来,直让后者发抖,察觉到万影澈的排斥,那人最后离开,吩咐几位姑娘替他收拾干净身上的污渍。
没有任何一句话可以辨别身份。
到底是谁?!
万影澈浑浑噩噩了许多天,见到光的那日,来救他的,是皇贵妃的人。
“醒了就起来吃饭。”没有皇贵妃该有的温淑,这语气,带足江湖气息。而两人在皇宫里。
万影澈在昏迷的时候便被宫女收拾妥当,除了全身无力,没有大碍。
适应良久光线,才看着窗子边的皇贵妃。
皇贵妃:“是你的侍卫带过话,华月胭杀了华月脂失踪,你的婚事已经让明王爷给退了,不过还没许给华菱。”
万影澈恍惚,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皇贵妃:“首先,你不用感激我,因为事先就清楚你出事的消息。”没用“本宫”自称,继续说:“救下你的还是圣上。而你直接被怀疑与独烈国有关,但实在引不出暗中的人,他们才不得不放了你。”
万影澈:“我想见莫辰楠。”
“如果我是你,不会跟那狡猾的皇商再有来往。”看不到万影澈眼里的情绪,反而十分清醒,皇贵妃问:“莫非你心知是谁抓走了你?”
万影澈被关了七天而已,这几天,最大的变化,是莫辰楠几人欲引出暗中的人,利用万影澈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只可惜下到最后,谁也没有输赢,而万影澈也顺理成章成为一颗废子!
万影澈:“所以,这颗废棋就可以任意抛之?”
所以他见莫辰楠。任何人可以猜不出那人是谁,但唯独万影澈不会,他说过,两人身上的味道很像,都是香囊的味儿,药香四溢。抓走万影澈的人,莫辰楠也是同伙!
皇贵妃无法回答。
偌大的屋子极静,有人轻呼:“陛下。”
皇贵妃起身迎接。
满目冰寒,气势玄凝,而这个人,便是当今圣上辛琪谢,“莫辰楠截获过后,信件的内容已然修改。朕下令除掉疑虑,而他手下留情的人便是你?”
阿辉从独烈国回来,带回来的信纸不过一片空白,因为根本就联系不到那边的任何人。而最后,还是莫辰楠替他洗清嫌疑。
得到令牌,万影澈带着旨意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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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烈国
独烈国。
仁凝帝即位不过二载,这年冬天,迎来了举国沸腾的第二次选秀。第一次选秀,恰逢仁凝
帝逼宫先皇,独烈国大雪飘了整整一月,皇宫血流成河。
不服仁凝帝?杀!
不屈仁凝帝?杀!
不上缴军符?杀!
抗旨不遵?杀!
足足一月,独烈国笼罩在一片阴森下,仁凝帝任新帝,发配先帝嫔妃与遗孤,甚至连宫女
太监也不留命。
仁凝帝的娘亲只是个“红女”——艺伎的身份放在当下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地位,更别
说她为先帝诞下的孩儿万孟仁。而万孟仁当上独烈国皇帝,他娘亲的身份依旧是个污点。
可是至今没人敢提。更何况,新皇即位,独烈国人烟阜盛,国泰安民,百姓对仁凝帝,也
就没了意见。
而这个仁凝帝,还是万影澈的父皇。争下独烈这一江山,而如今历史重现,统敛王欲谋划
篡位。众人心知肚明,但还是密不透风地护着,以防关键时刻梓殷国来犯。
选秀的布告刚闹得人尽皆知,深闺苑的姑娘们,都动了心,听闻,仁凝帝人如其名,不仅
英姿灼人,更是仁义礼德嘉身。
只是众人终不会明白,这场选秀的真正目的。按独烈国历律,秀女四年一选,百姓已经为
了心中的明君,偏了理智,实际这盘棋局,已经开始下了。而筹码正是天下。
参选的各个女子,与往常不同,是在宫外进行待选秀女的挑选,之后通过检查完璧之身,
送至宫中。
秀女送入宫的当日,喜轿风风光光地抬向皇宫,满目火红的轿子二三十来顶,不仅有宫女
太监们簇拥,还有皇家近卫护送,锣鼓喧天,气派了得,百姓围观,熙熙攘攘,称奇羡艳
。
在这几十顶轿中的一人,却坐着一个男子,端庄襟坐,盖头掩华,红衣奕奕。男人的十指
葱玉,本该是一双纤珍无比的手,十指的骨头却早已变了形,凹凸不平,再是他揭下来的
喜帕,眼底是一片死寂,脸上的三道疤痕即便暗淡剩下粉色的印记,不是其丑无比,微微
一笑却是瘆人!丑叔摸着脖子上的玉坠,才有了心安,闭眼静默。
入了皇宫,几十顶轿子停在原地,闻讯赶来的太监传达着皇上的口谕:“皇上吩咐了,所
有的待选秀女都暂时驻留离东宫一殿之隔的东清宫,这两架,跟咱家走吧。”公公按着顺
序点出了两台轿子,转身离开。
直到剩下的轿子被送到东清宫,秀女们纷纷猜忌呢喃,那轿子中的人是被皇上看中否?
丑叔的轿子一直摇到东璃宫和东明宫才停下,后者才是丑叔的殿苑。
公公留在丑叔的轿子旁,目送另一辆去往东璃宫的轿子离开,屏退四下的宫女,才轻声对
丑叔说:“公子,您且小心着下来吧,无人了。圣上让奴才服侍您入了宫立马就去乾启书
宫拜谒。”
“……劳烦公公带路了。”丑叔在犹豫要不要换身衣服,毕竟喜袍不适合他,无奈公公等
候,急着见仁凝帝。
光是听着丑叔的声音,舒适得令人沐浴晨风。公公在前方带路,内心惋惜。
丑叔取出素色面巾戴上,步伐一高一低。丑叔丑,不仅被毁了容,还瘸了脚,但那身操然
物外的冷清气质,融合着本就有的随和,不看那张脸,实在美矣。
殷翎是丑叔的名字,偏偏是狰狞的相貌,原本一身才华,却落得如今假借嫁入宫中,实则
为君谋权的局面。
厚雪浓雾的天,从中央被划开云层,露出灰蓝的狂风,细雪纷纷,皑皑整条走向乾启书宫
的路,枯枝凄楚,丑叔裹了裹喜服,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一到冬天,丑叔的腿骨就疼,
病根已深,还是强忍着跟在公公身后。
寒愁沾衣,仁凝帝站在殿前,一身皇袍肆意,看到缓缓到来的丑叔,才感凉意来袭。
皇帝亲自在等了,丑叔只得三步并为一步跑,膝盖又是一股钻心痛,等到了乾启书宫门前
,丑叔匆匆行礼,“圣上。”
丑叔低着头,只能看到一双明黄的靴子,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仁凝帝带给他的压迫感,
让膝盖的痛、嘴唇被自己咬出的痛都格外明显,身体越发不如以往,趁对方转身坐上殿中
央的金文木椅,丑叔不动声色地扶住身后的门框,挪到赐座旁。
“殷翎今日倒是很准时。”仁凝帝望着丑叔一身嫁衣的打扮,不是凤衣霞冠,却穿出绝傲
的气势,更是发束上那根自己赠送的白玉簪让丑叔被自己喊出的名字而生的清澈,透出灵
气。和丑叔相识后,仁凝帝才发现,只有自己叫出“殷翎”二字,对方才有生气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