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到底是女流,学的虽然是高深武功,却打不过一身蛮力的将门虎子。那时“虎子”酒喝的有些多,兴致上来,发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小白脸原来是个姑娘,偏生这姑娘还极美,面若芙蓉,娇喘微微,越看越是欢喜。
于是发生了不可名状之事。
这是这几天当中,唯一超出唐九渊掌控的事。
事后下属们向她汇报的时候,唐九渊发现神枪会做出反应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早了两天,于是细问了缘由。下属神色尴尬地说出此事,唐九渊虽然知道自己大概被武德侯排到了必杀名单的第一位,还是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公子们翻脸的时间极为统一,什么将军的侄儿、学士的养子、侍郎的孙子,仿佛约好一般,在同一时间撕去了温文尔雅的伪装,露出了少年人被压抑许久的轻狂意气。
南山街的青楼生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这群小祖宗们惹又惹不得,躲又躲不掉,商家们报给神枪会,可是偏偏有些祖宗还是己方阵营的人,神枪会也拿他们没办法。
向野终于焦头烂额地从紫衣姑娘的床上爬了起来。
数天之内,向野的声望攀到了巅峰,然后降到了低谷。人们知道小祖宗们的集体翻脸事件背后一定有踏雪帮那位年轻帮主的身影,却没人相信他能说服京城里一半以上的官家子弟。
这个“没人”自然不包括宰相林甫之。
唐九渊独自一人坐在茶楼里喝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相府管家的身影。
唐九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丝毫没有招呼管家的意思,“相爷有何吩咐?”
管家的面色比上一次见面时阴沉了不少,冷着一张脸,甚至连对她的称呼都省了。
“相爷有请。”
唐九渊笑了笑,放下茶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跟基友讨论联piao文的事情,撸了一晚上设定
结果设定没撸出来我自己先放飞了2333
一时兴起,无证驾驶,上路翻车
☆、第四十九章·一跪
相府极深,管家带着唐九渊从侧门走进,弯弯拐拐绕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林甫之接见她的偏厅。
偏厅内不甚明亮,管家只将唐九渊送到门口便先行告退,心中惊异于竟然有人能在这样的状况下谈笑风生、面不改色。
唐九渊独自进入偏厅,稍稍适应了一下偏昏暗的光线,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
男人的容貌可称英俊,一身随意的白衣,却掩不住常年身居高位养出的贵气。
唐九渊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走到男人身前,掀起衣袍前襟,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姿态挑不出任何问题。青石的地面有些冰凉,硬得硌人。
男人等着她开口问安。
唐九渊沉默,男人也沉默,男人身后的青年护卫更加沉默。偏厅本就处于僻静之地,这一沉默,僻静中又带上了几分不祥的死寂味道。
僵持半晌之后,还是唐青冥先打破了沉默,“苇——帮主,相爷最近听了些荒唐的传言,不知该不该信,我说当面一问便知,这才做主将帮主找来,还望恕罪。”
“不敢,”唐九渊跪伏在地,低头道:“草民见识粗鄙,不敢贸然出言,怕是冒犯了相爷。相爷随便问便是。”
林甫之见她文辞颇佳,面色镇定,连一丝一毫的惊慌都没有,分明不是“粗鄙”,而是故意不想说话,心中便升起一股无由的怒火,“既然你自称粗鄙,那本官便从最粗鄙的地方开始问了——魏家千金的事情,是不是你计划的?”
“不是。”
“不是?”林甫之微微提高了声调,身体前倾,“那是谁?”
“钟副将的公子酒后失态,这事京都府已经定论过了,草民也提不出别的意见。”
林甫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缓缓用力。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敢这样看似谦卑实则寸步不让地顶撞他了,尤其是这个人不过一介贱民,“我不管长安府,我问的是你——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京都府宣布的结果,不比其他人知道的多。我也不敢比别人知道的多。”
林甫之靠到了椅背上,上身放松了下来,“那——就算这样吧。但是近日里南山街的事,你打算怎么解释?”
“不知道相爷指的是哪件事?”
“为什么原本规规矩矩的公子们都开始学那些街头混混的样子惹事了?你或许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我都见过面,都是知书达理的年轻人,很有前途。”
“大约他们只是压抑久了,想要放松一下。”
“那你告诉我,”林甫之提高了声调,一字一字道:“他们放松的时间为什么这么巧,恰好都在几天之内,又恰好是在你们跟人打起来的时候呢?”
“因为——”
“你为什么动朝堂里的人?!”
唐九渊沉默了一下,仍是低头看着地面,“我从未动过。我只是宣扬了一下南山街是个如何醉生梦死的地方,他们大约出于好奇,便想去体验一下。”
“你利用了他们。”
“他们不觉得被我利用。年轻人,总是想寻找些刺激和欢愉,我不过满足他们一点欲望罢了。”
林甫之看着地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心里突然微微一动,“抬头。”
唐九渊一个恍惚,仿佛回到了她杀死康云的那个夜里。那时她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了“抬头”两个字,却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
青黑色的石板上,那个血色的身影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抬起了头。黑发滑下的那一瞬间,林甫之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那是怎样一种森严的、不属于人间的妖冶!
半晌,林甫之收摄了心神,态度却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你也很年轻。”
唐九渊重新低下头,“相爷过奖。”
她是活了几万年的妖孽,但是这些人没必要知道,也没资格。
“所以,”林甫之的心思只有那么短短一瞬的动摇,随即恢复了冷硬,“你终究是利用。辨不清的。”
唐九渊沉默,算作默认。
“踏雪帮和神枪会当初保证过什么?”
“纷争只限定在双方人员之间,不得波及外人。”
“所以你最近过分了。”
“是神枪会先——”
“你还有脸说神枪会!”林甫之低声呵斥道:“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们踏雪帮还留着做什么!”
“草民已经解决了‘这点小事’。”
“但是你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了。”林甫之恢复了正常的声调,冷漠道。
“那是他们自己想要寻欢作乐,我不过是加以引导罢了。”
“加以引导?”林甫之冷笑,“你要知道,他们的父辈在他们身上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你的引导就是把原本仕途无限的人拐到歪门邪道上去?”
唐九渊突然觉得一股无由的愤怒从心头升起,那是她许久都没有感受过的情感。
她原本以为林甫之觉得她的解决办法造成了很大的经济损失,或者是不满她越界将官家子弟牵扯进了此事,亦或者对她能说动这么多的公子哥儿感到警惕,没想到他却只是觉得她毁了人家的前途!
那一腔怒火冲上了顶峰,唐九渊却突然冷静了下来,旋即意兴阑珊。没什么好说的,林甫之高高在上太久,不会知道连生命都无法保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而他们这些挣扎在江湖最底层的人,既然自愿成为京城最肮脏的一部分,便该清楚那些干净人是怎么看他们的。
“草民知罪。”
走出相府的那一瞬,唐九渊想,林甫之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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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九渊从相府回到踏雪帮总堂的时候,向野终于承受不住压力,让出了南山街西段。
唐九渊对此毫不意外,“这两天的事情,并不是我计划的,我只是往火里加了点柴而已。向野倒是聪明,知道问题的源头在我这里,但是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也灭不掉。”
韩墨很是惊讶,“帮主,你说你也没办法阻止?那向野岂不是——”
“很不满意?”唐九渊笑了笑,“他已经开始做出让步了,就会一直让下去,不满意也没用。”
韩墨不是很懂,“但是……帮主您先让的南山街啊。”
“我敢让出南山街,是因为我有信心拿回来,”唐九渊耐心解释道:“但是向野没有,所以他就只能看着我一点一点把他的东西吃下去。”
“但是帮主您说过,您也不能阻止公子们胡闹……”
“那些人尝到了放纵的味道,已经疯了。只有鲜血和死亡能浇灭疯狂。”唐九渊又笑了笑,“等到南山街再打起来,那些人自然知道回家。”
韩墨不认为南山街能打起来,但还是压下了疑惑,没有发问。
李四显然和韩墨的意见不同。
“真的要选在南山街动手?”李四看着走进来的唐九渊,开门见山问道。
虽然不是自己房间,唐九渊还是习惯性地蘸着茶水揉了揉眉心,“嗯。南山街不能再闹下去了,正需要一件杀人案冷静冷静。”
“如果不是你要求,我绝对不会执行这个计划,”李四再一次声明,“意外太多,如果失败,就是打草惊蛇,增加下一次围捕的难度。”
唐九渊自己也觉得这个计划过于简陋,不过她还是希望先压下来南山街上近乎失控的骚乱,于是让李四再完善一下计划,随即告辞。
踏雪帮的人不知道相爷对她的不满,也不会站在相爷的位置思考问题,于是他们都对唐九渊的设计极为满意,甚至有些骄傲。
“瞧,南山街这不是回来了?向野当初是怎么闹的,我们帮主就原样给他还回去,这叫——叫啥来着?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谨慎地提出南山街其实只回来了一半,踏雪帮弟子们就会展示出他们对于帮主毫无理由的信心,“既然能回来,那剩下一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帮主说了,南山街和向野的人头,他都要,这还能有什么问题?”
在胡凝寒的拜访之后,唐九渊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和李四才是踏雪帮里对收回南山街最没信心的两个人。
胡凝寒对风、火二堂的事务了解不多,但是非常开心帮主能在不伤及人命的情况下拿回南山街,“帮主,秦堂主若是在,想必也会很欣慰的。”
唐九渊心里清楚,自己间接杀死了秦晴,秦晴如果真的在的话,看到南山街落在仇人手里,肯定欣慰不起来,“秦堂主若是还在,南山街的事情想必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胡凝寒点头表示认同,正要开口说些林字堂的事务,一个下属突然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胡凝寒愕然抬头,看着唐九渊的目光复杂至极。
唐九渊知道,李四终于动手了。
☆、第五十章·当街
“紫衣姑娘!”
南山街寻欢作乐的行人们都止住了脚步,有人甚至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甚至有些贪婪地盯着那个被拖到街上的女人看。
女人很年轻,衣衫不整,显然是在行事的时候被人拖出来的。她身上只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外袍下便是赤|裸的曼妙身躯。推搡的过程中,姑娘的外袍被人掀了起来,让围观众人大饱了一次眼福。
“果然是紫衣姑娘。”围观群众啧啧赞叹道。
女人的头发已经乱了,看不清脸,但是有些常客对南山街的姑娘们何等熟悉,如何会认不出来。
“钱兄,您是什么时候入了她的房的,怎么不跟兄弟们说一声?”
于是先前说话的人就会嘿嘿两声,假装没听到这样的问话。
将紫衣姑娘拖到街上来的也是个女人,大约二十出头,衣饰颇为华贵。华服女人一把抓住紫衣的头发,逼着她仰起脸来,“果然是个小狐狸精。”
紫衣抿着唇,神色颇为倔强。
华服女人抬手扇了她一耳光,随后“呸”地一声啐到她脸上,“妖精,勾引我夫君,你还有理了是吧?”
吃瓜群众们放下手里的瓜,迅速探听消息,速度之快,连风字堂的情报人员都自愧不如。
“这女人是京都府尹的夫人。”
“几夫人?”
“府尹大人只有一位夫人。”
“啧啧,府尹大人真是可怜,不光不能纳妾,连嫖个女人都得躲躲藏藏。”
“可不是,不过这女人背景深得很哪,若不是他,府尹大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教书呢!”
“这就是了,”又有人感叹道:“要么当官,要么找女人,总是得选一样。”
“不不,”先前那人压低了声音,“想府尹夫人这样的老婆,找一个,先当上官,然后想办法咔嚓掉,再去找女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孙兄高见啊,高见。”
府尹夫人自然不知道围观群众做的白日梦,打了紫衣一巴掌之后,她似乎还不解气,又对着她的脸骂道:“小贱人,勾引我家夫君的感觉怎么样啊?你不是浪吗,要不要我来给你找几个人,让你浪个够?”
紫衣冷冷地回视着她,然后“呸”地一口啐到地上,“你家夫君?你家夫君可是我们楼子的常客,妈妈那儿记着账呢,要不要我去找来给你看看?”
“贱人!”府尹夫人大喝一声,吐沫星子喷了紫衣一脸,“那还不是你个贱人勾引他的!”
“我们是生意人,”紫衣毫不示弱,冷冷道:“自然要招揽生意。什么勾引不勾引的,要怪?5 凸帜阕约好挥茫瞿腥硕剂舨蛔。 ?br /> “啪”地一声,府尹夫人又重重甩了紫衣一个耳光,抓着紫衣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她脸上,“我留不住?”
紫衣仰起了头,“夫人,你确实留不住。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没准还会让你夫君回心转意。”
刺耳的尖叫刺破了南山街。
“贱人!”府尹夫人指着紫衣,尖声怒骂道:“婊|子!下贱!无耻!淫|荡!这样的话你都说的出口!”
紫衣仰起了脸,仿佛高傲的王者,“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围观群众对这句话非常认同。
“天经地义?”府尹夫人尖声冷笑,然后再上前了一步,“哗”地一声扯下了紫衣的外袍,扔在地上,“来啊?你来天经地义一个给我看看啊!”
围观群众终于大饱了眼福,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那具美妙的身体看。
有些机警些的,想起了紫衣的另一个男人,慌忙逃走或者跑去给向野报信。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遭受这样的侮辱,这事儿给向野知道了,谁知道那个煞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唐九渊和胡凝寒便是在这时候接到消息的。
接到消息之后,唐九渊带着李四暗中去了合欢楼。这几天唐何必有另一件事要做,唐九渊虽然觉得很不习惯,但也只能让李四保护自己的后方。
唐九渊坐定之后,想街上看去,只见人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勉强可以看到人群的中心是两个女人,一个衣衫凌乱,一个赤身裸体。
“按时间算,我们接到消息过来,向野也应该赶到了。”唐九渊对李四说道。
“我就是说这个计划偶然因素太多,向野他未必会中计。”
在围观的人群中,混有十二名火字堂高手和八名风字堂杀手,街边的楼子里另外埋伏了三十名好手,加上李四和唐九渊本人,只要向野踏进包围圈,就没有机会再活着出去。
李四担心的是向野根本不会过来。
唐九渊往街上看了一眼,发现事态有渐渐平息的趋势,“看来应该再加一把火。”
李四沉默了一下,“府尹夫人可是货真价实的,你真的这么来的话,贵人们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我该操心的事情。”
街上,紫衣挑衅地看着府尹夫人,全然不管自己身上一丝|不挂,“来啊,你不是要学技巧吗?保管你学了之后,什么男人都能迷住。你敢说学,我就敢现在教,你敢不敢?”
围观群众轰然叫好,“敢!”
府尹夫人黑着一张脸,“贱人,谁要你那些下贱法子了!”
“姑娘!”人群中突然有人叫道:“夫人不想学,在下想学,不知道姑娘肯不肯教?”
紫衣心头一惊,提高了声音问道:“谁?”
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姑娘既然说要教,在下便诚心请教,正巧这里也有几位路过的姑娘想学,就是不知道紫衣姑娘肯不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