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凌萧面上一脸的认真,没有丝毫的玩笑之意,兰蔚也敛了心神。
许久,他才憋出了一句。
“凌萧,皇上是君王。”
“……”凌萧沉默,嗤笑道:“所以,你也觉得,我就活该为他守身如玉,而他就可以在后宫中三妻四妾?”
兰蔚叹息:“自古帝王都如此,你……”
“好了!”凌萧不满的打断了兰蔚:“我懒得和你说,没事你就回去吧。”
凌萧知道这个世界,大家的思想都是如此,可他既然开了口,总是希望赌一赌的。
如今,就看皇帝与他谁先妥协。
兰蔚轻叹着摇头,起身道:“这次你真的太大胆了,皇上的后宫不仅仅是妻妾,还是衡量朝堂势力的重要存在,你要求散尽后宫,不仅大逆不道,更是挑战了皇权,怪不得皇上会想要杀了你,你没死真的是奇迹。”
“你不该是如此莽撞的人,是不是因为动了情,所以想要独占……”
兰蔚艰难的说着,只觉口中酸涩的紧。
“……”凌萧闻言,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只是不爽道:“你怎么还不走!”
兰蔚复杂的看了凌萧一眼,心中杂乱万分。
既然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何当初选择帝王,若是傅禹君,若是……自己都能给许你这样一个未来,可你选择的偏偏是牧国皇帝。
兰蔚心中想把这些话说给凌萧听,最终还是默默的闭紧了嘴,只喃喃的道:“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房间。
凌萧躺回了床,连兰蔚都觉得他过分了么。
“来人!”
凌萧扬声呼道,远处的暗香听见,连忙进屋跪在了凌萧的面前。
“公子请吩咐。”
“你去跟皇上说,我想出去走走,太闷了。”
“……”暗香沉默,面上不确定的道:“公子,您还在软禁中呢……”
“没事的,去吧。”凌萧打发道。
皇帝既然没有杀他,就不会吝啬给自己这点自由。
何况,冷战了一天,皇帝也该冷静下来了。
凌萧越来越觉得自己会作死了,明明以前还是怕皇帝怕的要命的,如今却能如此淡定的和皇帝耗着。
摸了摸脖子上的勒痕,凌萧仍旧心有余悸,不过这种心有余悸,跟自己心中的执念跟那想将皇帝独占的念想比起来,微不足道。
“……”
暗香最终还是去了,最后皇帝允许凌萧在御花园里走走,其他地方均不许去。
凌萧轻叹了口气,也算接受了安排,任由暗香安永跟着,去了御花园。
暗香回来,表情有些奇怪,似是在皇帝那里经历了什么,凌萧心中疑惑,却碍于脸面,不想开口询问。
但越不清楚的,越想知道,凌萧的心中就像有人瘙挠一般,急切的想知道关于皇帝此时此刻的表现。
终于,他没忍住一把拉住暗香问道:“暗香,你过去之时,皇上……可有说其他?”
暗香明显一顿,继而轻轻摇了摇头行礼回道:“公子,主子什么都没有说。”
“真没有?”凌萧皱眉。
暗香点头:“皇上在批阅奏折,并没有其他表情,也没有昨日那般发怒了,听闻了公子您要奴婢带的话,也并无不悦。”
凌萧挑眉诧异,就听得暗香道:“公子,你去赔个不是吧,主子会原谅您的。”
“……”凌萧没有回话,暗香皱眉,旁边的暗咏见状急道:“公子,您还等什么呀?您不去,主子的心跑了怎么办。”
凌萧闻言,嗤了一声,皇帝这么多年都没有跑心,他可一点都不担心,皇帝会突然喜欢上他人。
“公子,您别不当回事。”暗咏紧锁眉头:“主子昨晚在贤妃那过夜的呢。”
“!”凌萧一震,牟利的看向暗咏,暗咏被暗香拉了一下,遽然闭上了嘴。
然而,该听到的还是被凌萧听到了。
“皇上昨晚去在贤妃处过夜的?”凌萧说着,心头就像被人用凉水浇了一通,冷了个透彻。
“呵……”他轻笑了一声,面上因为臆想贤妃与皇帝在一起的画面而扭曲,暗咏心下一惊,忙跪地道:“公子息怒,奴婢胡说的。”
“息怒?”凌萧讽笑:“不,我一点都不怒!”
“我开心极了!”凌萧咬牙切齿的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暗香心惊,忙拦住凌萧的去路道:“公子,您不能离开御花园。”
“让开!”凌萧愠怒。
暗香摇头,暗咏追上跪在凌萧的身前咬唇道:“公子,你冷静一点。”
“我叫你们闪开!”凌萧怒喝。
暗香闻言一颤,跟着暗咏跪在了凌萧的身前,却分毫不让。
“哟,这又是怎么了?”突然,一道带笑的声音带着轻慢的调侃cha了进来。
凌萧回头看去,是一身便服的牧修甯,那位皇帝唯一的皇叔。
凌萧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用为数不多的理智朝牧修甯行了一礼:“皇叔。”
“每次见你,都在和下人过不去,何必呢?”牧修甯温和的说着,朝暗香暗咏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去。
两人迟疑了一会,牧修甯道:“下去吧,皇上那本王自会解释。”
“是。”听牧修甯如此说来,两人也不好再待,只得行礼退下。
凌萧见状,冷哼了一声,抬脚往前走,牧修甯一把拉住了他。
凌萧盯着牧修甯骨节分明的手,冷道:“……皇叔莫非要阻止凌萧不成。”
牧修甯放下了手,笑道:“倒也不是,只是你想去哪?你被下了禁令,出了这御花园就是公开抗旨,即使皇上再护着你,这公开抗旨可不是好玩的,你有想过后果吗?”
“多谢皇叔提醒,可凌萧今日就非要试试这公开抗旨了!”
昔日的理智都不在,凌萧此时只想跑到皇帝的面前,质问他昨夜是否真的留在了贤妃宫中过夜了,是不是才从他身上离去,就投入了其他女人的怀抱了。
这些问题堵在凌萧的心口,让凌萧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一般,闷重难受。
牧修甯见状,轻叹了口气:“你想去御书房见皇上?”
凌萧默然不语,他行走的方向只通向御书房,自己的目的地并不难猜。
“可皇上并不在御书房,而是在贤妃的宫中啊。”牧修甯状似无意的说着,轻笑。
凌萧身子一僵,滔天的怒火席卷上身,让他全身颤抖的不能自己,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他赤红了双眼,默不作声的转了个方向,要朝贤妃的宫殿走去。
牧修甯挡在了他的身前:“你去做什么?牧国皇君,爱吃飞醋,这已经是明面上的了,皇上为了你挡了多少臣子的进谏,你可明白?如今,还要公然抗旨,你可想过,你这次的小辫子,又会被多少大臣拿来说事?”
“爱怎么说怎么说!”凌萧恨然道:“如今,若是我凌萧不能一个人得到皇上,那凌萧宁可死在皇上手里。”
牧修甯一愣,这凌萧有多么怕死他就是没有见过,也曾听说过,可如今,他却这般决绝,哪还有一点的贪生怕死。
独占欲么……
牧修甯轻笑,反身拉住越过他往前走的凌萧,一个用力将他制服。
“不要给皇上惹事啊。”牧修甯说着,眼中充满了威胁,凌萧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他微微一顿,就这一顿的功夫就被牧修甯拉回了原处。
“崇儿可是会苦恼的。”牧修甯改变了对皇帝的称呼,凑近凌萧,阴沉沉的说道。
突而的压迫让凌萧背后一凉,,面前的牧修甯明明一副温和的表情,却莫名的让凌萧感觉到了危机,他后退了一步,与牧修甯拉开了距离。
牧修甯见状,轻笑了一声:“你反应倒快。”
说着,他往前踏了一步,却倏然在脚下踩到了一样硬物,他微愣,低头看去,是一块晶莹透亮的玉。
牧修甯微怔,低头将玉捡起,入手的玉带着细腻的手感,令牧修甯一僵,面上浮现了怀念的神色。
凌萧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牧修甯抚摸着这块玉佩,轻声道:“怎么在你身上。”
他似是自言自语,凌萧抿唇回道:“皇上将它给了我,不在我身上难道该在你身上么。”
凌萧冷嘲,伸手去抢那玉,却被牧修甯轻巧的躲过。
凌萧不悦:“还给我!”
那宛如重要之物被夺的急切,让牧修甯微微一震,不由开口问道:“这对你还重要?”
“这又跟皇叔有什么关系。”凌萧热讽,趁牧修甯一个不注意,侧身一抢,将玉夺回了手中。
牧修甯望着凌萧小心翼翼捧着玉的情景,微微一愣,随即释然一笑。
“罢了。”
他走到了一边的假石坐下道:“来,我跟你谈谈。”
“凌萧跟皇叔可没有……”
凌萧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牧修甯打断道:“皇上去贤妃那只是商量如何遣散后宫。”
“……”凌萧一怔,回头望向牧修甯。
牧修甯的面色坦然,不像说谎的模样,但皇帝这么快妥协,让凌萧有些诧异,他半信半疑的走近了牧修甯。
“你说这话可有什么依据?”
“哈。”牧修甯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大笑出声:“你爱信不信,本王为何要给你依据?”
牧修甯知道这件事,本来可以不用告诉自己的,他突发好心说来,也只是想让自己早些知道情况罢了,要说依据什么,他根本没有必要骗自己。
凌萧意识到这个,不由恼得满脸羞红。
自己当真是急了、傻了,才会问这么呆笨的问题。
凌萧两颊绯红,神情恼怒,那恨不得在地上钻一个洞将自己埋下去的模样,宛如一只仓鼠一般,令人莞尔。
牧修甯随性一笑,这凌萧确实是崇儿喜欢的类型。
他叹息。
“这玉,原本是我的。”
牧修甯突然说出一个惊人事实,凌萧猛然抬头。
却见面前的牧修甯,又摆出了一副怀念的模样,凌萧眨了眨眼,默然的盯着牧修甯。
牧修甯缓了缓道:“是崇儿小时,我送予他的生辰礼物。”
“崇儿幼年丧母,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本很依赖我,可是……”
牧修甯说着,目光哀愁:“皇家的孩子哪能无忧的长大呢,他不找事,事也会找他,何况,崇儿本就是个志向远大的孩子。”
“……”突然跟自己说这些,凌萧不知这个皇叔想干什么,但却对皇帝的过往很感兴趣。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牧修甯的旁边坐了下来,认真听着他所阐述的皇帝。
原来,皇帝幼年也曾天真无邪,只不过,皇位的争夺,将他卷了进去,迫不得已,他成了别人眼中弑兄争权的凶煞。
他有着远大的志向,他想让牧国成为第一强国,不仅是他这在位的一世,而是生生世世都将是强国。
他愿意为此付出所有的努力,后宫也不过是衡量朝堂势力的工具,感情,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直到,他遇到了凌萧。
牧修甯感慨一般,望向凌萧道:“我一直觉得你不适合崇儿,现在觉得……”
“怎样?”凌萧掀开眼皮去看牧修甯,那眼中的威胁显然易见。
牧修甯丝毫不把这宛如小兽般的威胁放在眼里,他轻笑道:“现在觉得果然如此。”
“……”凌萧皱眉盯着牧修甯,恨不得上前来撕咬他一番,这张牙舞爪的模样让牧修甯很是新鲜,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凌萧龇牙咧嘴道:“你少在这里胡说!适不适合你说了不算。”
牧修甯无奈的摇头道:“崇儿心里也是明白的,你并不适合。”
“……”
凌萧咬牙,他说的话,这皇叔是当耳边风吗!
凌萧皱眉,正想反驳,就听得牧修甯道:“崇儿的志向是强国,当初邵国唾手可得,却因为你放虎归山,后宫是他重要的衡量势力的工具,此刻却也要因为你遣散。”
“你说你合适,你倒说说,除了让崇儿一步步的妥协,你可有帮他做他想完成的事情?”
“……”凌萧沉默,仔细想了想,他真的如同皇叔所说,什么都没有帮到皇帝,他不服气一般,在脑中搜寻着可能出现的情节,去徒劳无功。
牧修甯简直,轻轻嗤笑了一声:“别想了,没有的事情怎么想都是想不出的。”
凌萧咬牙:“我以前没有,不代表我今后不会有!”
牧修甯挑眉,一副不信任的神情:“那我拭目以待。”
凌萧冷哼了一声:“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成功避开了这块玉?”
凌萧扬了扬手中的玉,看向牧修甯,牧修甯闻言敛眸,躲开了凌萧探究的目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玉,在宫里的传闻可有意思了,这可是皇上曾亲自下令,不允许他人触碰的禁物,你说它是你送给皇上的,那怎么就惹到皇上了呢。”
牧修甯微微皱眉,似乎不想谈及此事,被凌萧盯得久了,他才轻叹道:“我本希望崇儿只是个逍遥王爷,好好生活,并不想他卷进皇位的争夺中。”
牧修甯说着,自嘲一笑:“自认为对他好的,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劝他放弃皇位,天真的以为只要他放弃了,不争了,就能好好的置身事外。”
凌萧闻言惊得心下发凉:“皇上争夺皇位之时,你支持的不是皇上?”
“那皇上不是孤军奋战?”凌萧难以想象,皇帝一个人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当初又是如何的无助彷徨。
凌萧心揪的咬牙,恨不能回到过去陪在皇帝身边。
“在这方面,我和你一样,我不是一个好长辈。”牧修甯说着,面上一片痛苦之色。
“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牧修甯说着,哀愁了神色。
“……”凌萧沉默。
牧修甯还活着,就证明是皇帝当初网开了一面,但即使他网开一面了,对这个带着他长大却不支持他做皇帝的亲人,却也是怨恨的。
所以,皇帝才会把这块玉封印在仓库里,不许任何人触碰。
凌萧轻叹,原来表面这么风光,这么强大的皇帝,也有这么不堪回首的过去。
凌萧的心宛如被千万针刺穿,带着刻骨的疼痛,心底是对皇帝一丝一丝的疼惜。
皇帝从不说自己的事情,从不让他人知晓自己的过去,皇帝的痛皇帝的苦只会深埋在自己的心底。
而作为想成为他唯一的自己却从未听过皇帝吐露真心。
凌萧暗下了神色。
“所以,你知道了吧,崇儿虽然疼你惜你,却从不会跟你说这些,你想做他的唯一,你认为够资格吗?”牧修甯轻笑的嘲讽。
“……”凌萧咬牙,难堪的撇开了头。
见此,牧修甯慵懒的起身:“该说的我也说了,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负手就要离开,凌萧仰头唤住了他。
“皇叔。”
牧修甯回头看向凌萧。
凌萧直视着牧修甯,目光闪烁间是牧修甯从未见过的清澈,宛如一汪清泉将人的心底照透,在这样的眸子面前,自己心底的一些秘密无处遁形。
“皇叔说这些,无疑是想让凌萧知道自己的地位,想告诉凌萧,皇上对凌萧并未真的敞开心扉,想提醒凌萧,多为皇上考虑,不要总顾着自己舒坦。”
牧修甯闻言轻笑,坦然道:“你这双眼睛倒看得通透,那么你该知道怎么做。”
牧修甯的话更为直白了,凌萧嗤笑着起身道:“凌萧知道,早就该让皇上把后宫遣了。”
牧修甯闻言变了面色,望着凌萧不悦的抿唇。
凌萧笑道:“每□□堂应付官员已经够累了,回来后宫还要应付妃子,身子可受不住。”
“他的精力给我一个人就够了,而我将代替他所有妃子的作用,甚至比她们更有价值。”
好大的口气!
牧修甯倒吸了一口冷气,面上尽是不信:“你还能平衡朝堂势力?”
“不。”凌萧摇头:“我的特长不是这个。”
牧修甯摇了摇头,也没有继续问凌萧要怎样比整个后宫有价值,只是嗤笑一般瞧着凌萧道:“我还是那句话,拭目以待。”
凌萧知道牧修甯心中的轻蔑,他也懒得与牧修甯争论,便大大方方做了个手势,请走了牧修甯。
“皇叔且回家看着吧。”
“……”
牧修甯见凌萧这般信誓旦旦,那自信的模样宛如一只孔雀,争着开放他身后华丽的尾翅,着实令人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