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澜披上睡袍顶着一头乱发出来,果然闻到一股香浓的早餐味儿。“下这么大的雪,还去晨练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迷迷糊糊的睡意。“过两天买一台跑步机吧,还有空屋子,你就不用每天往外跑了,多冷啊。”
“不用了,下雪了,外面空气好。”陶源把早饭摆到桌上,才到卫生间门口看他,宋飞澜叼着一根牙刷扭过头,腋下还夹着两根拐杖,看起来傻乎乎的,一张嘴,牙膏的泡沫都喷出来:“陶大喝你要上车说吗?”
陶源向后躲了一下,笑着摸了摸|他的后颈。“我不上,你洗漱吧。”
宋飞澜洗完脸从厕所里出来,陶源已经坐在餐桌边等他吃饭了,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看他过来,便收了起来。
“陶大哥,下回你不用等我,自己先吃。”宋飞澜挨着他坐下来。
陶源没应,帮他拿了一根油条。
“一会儿去公司的时候,你把我扔楼下就行了,我去理发店整整头发,好长时间没剪了,刘海都盖到眉毛了。”宋飞澜接过油条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豆腐脑说。
“我陪你一起。”陶源不放心:“不然你一个人坐着轮椅怎么回来?”
“我还要烫呢,太浪费你时间了,等弄好了给你打电话,你到楼下接我。”
“现在的自然卷就很好,剪短一点就可以了。”陶源看着他满脑袋的卷毛,用没沾油条的那只手摸了摸,触感柔软的像只狗头。
宋飞澜把油条泡进碗里,撅着嘴说:“我上学的时候就想烫了,老公,你让我烫吧。”
陶源看着他油光发亮撅起来的猪嘴,很想扑上去啃一口,最终还是屈服道:“好吧。”
两人行到公司楼下的造型室,陶源果然慢慢踩了刹车,一直将他送到店门口,用轮椅推进屋里,才说:“你弄完了给我打电话。”
宋飞澜点点头,他已经沉浸在对新发型的幻想中无法自拔,冲着陶源摆手:“一会儿过来付钱啊老公!”
陶源嘴角不禁漾起笑意,摸了摸|他的脸颊,才走出店门。
失忆前的宋总是这里的熟客,众人听见他喊陶源老公,都倒吸一口凉气,憋着一肚子的好奇,等陶源走了才敢问:“宋总,您把陶助理都拿下了?”
宋飞澜笑了笑,联想到自己之前的风流韵事,大概猜出他们的意思,也怕抹黑陶源的形象,便说:“我跟他开玩笑呢。”
造型室里的人这才松一口气,旁边站着个不会说话的学徒,大大咧咧地说:“我就说呢,屋里陶源男神那么高冷,怎么会看上……”他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人掐了一把。
宋飞澜已经听出话音,心里有点郁闷,恨恨想:你男神又怎么了?现在是我老公!
造型师亲自推着他去洗头,一边洗一边问他:“宋总,这回想剪个什么发型?”
“剪短一点,然后拉直,烫成粉红色。”宋飞澜的脑袋挂在洗头盆里说。
“粉红色拉直不好看吧?再说那都是好多年前流行的颜色了。”发型师劝他。“墨绿色也不错。”
宋飞澜心想,我刚刚结婚,顶一脑袋绿能好看吗?加上刚刚那个学徒说他配不上陶源,心里更郁闷了,本来耳根子很软的一个人,坚持道:“就要粉红色。”
两个小时以后,陶助理接到电话下楼来接他,就看见宋飞澜到底还是将他的鸟类审美延续到底了,整个脑袋的基础色调是奶奶灰,门帘儿上染了一小撮粉红色,幸亏他皮肤白,要不然根本没法看。
他还在那儿说:“我要得粉红色,你怎么给我染成白的了?”
“这不是粉的吗?”造型师指着他刘海上的粉红,好心好意说:“宋总,我要是全给你染成粉的,你保准后悔。”
不管宋飞澜后不后悔,反正陶源是后悔了,就不该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本来漂漂亮亮的一个媳妇儿送来了,到了领回去一只鹦鹉。他强行压下心里的郁闷,看见宋飞澜笑出一口小白牙,喊他:“陶大哥,好不好看?”
陶源舍不得打击他的积极性,又瞅了两眼,默默安慰自己,看顺眼了还是挺活泼的,只好模棱两可地说:“挺好。”
宋飞澜觑着他的表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撅着嘴问:“不好看啊?”
陶源看见他委屈的样子,又觉得什么发型都无所谓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好看,回去吧。”
宋飞澜脾气好,一向好说话,跟寰宇里的艺人们关系都不错,不管是一哥一姐还是底层的练习生,见到他都习惯了玩笑。刚刚定了《武后传奇》主演的杨小青从楼上下来,看见他这发型,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扑哧先笑了,跟在她旁边的经纪人也笑着开口:“宋总怎么弄了个这么复古的发型?”
宋飞澜又郁闷了:“不好看吗?”
“好看,现在正流行复古。”杨小青到底混了这么多年,情商高,捧了他一句。
宋飞澜却不傻,到楼上还闷闷不乐,非得问陶源:“真的不好看吗?”
“好看。”陶源很自然地低头凑过去,嘴巴几乎挨到他的发丝,鼻翼微微翕动,闻了闻,说:“就是味道太重了。”
宋飞澜的脑袋不自觉往旁边靠了靠,他觉得陶源刚刚好像吻了他的头发。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中间焦姣竟然打来一次电话,叫宋飞澜周末一起去骑马,被他推了。阮爱浓那儿估计还没收到消息,竟然一直没来骂他。
路边上的雪化了又下,下了又化,白色里夹裹着泥泞,被扫到人行道的树坑里。
宋飞澜站在宋家大门口,有些忐忑,犹豫了一会儿,丧眉搭眼地回头看陶源:“陶大哥,我好|紧张啊,我爸一会儿不会把我打出来吧?”
“不会。”陶源摸了摸|他的脸,伸手去按了门铃,里面立刻有人应门。
家里的两个姑娘今天大概回得挺早,车库里外已经停了两辆车。宋飞澜带着陶源进了门,陈姨看见他俩,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慈爱,先说:“陶先生也来了。”又说:“飞澜,你怎么又染了这么一头杂毛儿?”两只眼睛向两人身后瞟:“你女朋友还没来吗?”
宋飞澜不知道该怎么说,抿了抿嘴唇,吞了口口水:“来了。”却没细说,三只脚走进客厅里,屋里果然聚齐了人,都是一脸好奇地往他身后看。宋飞澜第一次有这么被重视的感觉,回头看了眼陶源,陶源伸手碰了碰他的腰。
宋东来大概也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问:“不是说今天带人回来吗?”
“这不是……带回来了吗?”宋飞澜硬着头皮憋出这么一句。
整个客厅都安静了,宋思慧吃了一半的瓜子皮黏在嘴皮子上都忘了取掉。老宋董抓|住楼梯的扶手,差点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最后压着火,说:“你跟我上楼!”
宋飞澜一脸要完蛋的表情,他就知道少不了得挨一顿。正挪着拐杖准备上楼,陶源碰了碰他的腰,说:“我抱你上去。”然后抽了他胳膊下的拐杖靠到一边的墙上,打横抱起宋飞澜,一步一个脚印上了楼,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观众。
宋东来正坐在书房里,气得手都抖了,见两人一起进来,先骂宋飞澜:“出了场车祸,我还以为你能吃一堑长一智,稍微长进一点儿呢!一家人都等着你带女朋友回来,你倒好!”他说完宋飞澜,压下火气,又说陶源:“小陶,你一向稳重,怎么也跟着他胡来?”
两人都站着不说话,宋飞澜没拄拐,陶源一直扶着他,叫他靠到自己身上,两人站在一起,如珠如玉的样貌,倒真有些登对。
宋东来尤不解气:“还有你这脑袋,一天换一个颜色,弄得跟鹦鹉似的,你想去马戏团啊?!”
宋飞澜倚着陶源,低着头不敢开口。陶源见岳丈发泄地差不多了,才从包里拿出一直备着的两张小红本,说:“宋董,我跟飞澜是真心的。”
宋东来看着眼前的小红本,像忽然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怔住了,嘴巴上|下|蠕|动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宋飞澜赶紧说:“爸,我跟陶源是真心的!”
老宋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了半天气,幸亏没什么心脏疾病,要不然这一下估计就得过去了。半晌,才缓过来,指着宋飞澜说:“你先出去,我跟陶源说话。”
“我……我出不去,我腿断了。”宋飞澜转身搂住陶源的腰,看着他爸,说:“你要干嘛呀爸?要打就打我吧,别动他。”
宋东来气得拿起桌子上的笔筒就朝他掷过去,陶源侧身挡了一下,好在是轻巧的竹制品,打在上面并不疼,里面的笔杆倒是天女散花一样哗啦啦落了一地。
宋飞澜赶紧伸手去摸陶源的背,担心地问:“没事吧?”
“没事,你先出去等着,不会有事的。”陶源抱起他,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小声说。
宋飞澜又偷偷看了眼他爸,才轻轻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宋飞澜被陶源安置在书房门外,像小时候罚站似的靠着墙,竖着耳朵贴着门框偷听。
屋里的老宋董喘了一会儿气,糟心地问:“小陶,你一向稳重,跟宋飞澜那个混球不一样,你跟我说,这是真的?”他又拿起桌上那两个小红本不甘心地晃了晃。
“是真的。”陶源站在那儿,眉目俊朗身姿挺拔,怎么看跟宋飞澜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之前一直没跟您说,怕您接受不了,这回太太要给飞澜介绍对象,我们俩才急了。”
“那他之前那群女朋友呢?”
陶源说:“我到他身边之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了。”
陶源一双眼睛比鹰还毒,人又凶,宋飞澜失忆前一直以为他是老宋董派来的间谍,平常干什么坏事都躲着他,竟然也学会了低调行|事,这大半年确实没被狗仔拍到过什么新闻。
宋东来终于是无话可说,却还是不放心:“真不是那小子为了躲相亲想出来的招儿?”
要不说知子莫若父,虽然宋东来作为父亲一直不怎么负责,但对于儿子身上的劣根性还是了解得很透彻的。
陶源坚决地摇了摇头:“真不是,我们是真心的。”
“真不真心的,反正证也领过了。”老宋董叹了口气。“我不是反对你们,我是怕他为了躲相亲草草结婚,你俩要是真心的,那再好不过了。你也稳重,管着他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过段时间去代孕个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
陶源知道这是答应了,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知道了,爸爸。”
老宋董长长叹了口气,朝屋外喊:“宋飞澜你给我滚进来!”
宋飞澜正竖着耳朵偷听,但这屋子隔音好,实际上他一句也没听见,只有最后宋东来喊他名字的时候听见了,推了门探着脑袋进去,小声问:“爸,你喊我?”
“你给我进来!”
陶源大步走到门边,宋飞澜自觉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叫他抱过去,两只脚落了地,人还要故意挂在身上,搂着陶源的腰,问宋东来:“怎么了爸?”
“你给我站好!”
他一吼,宋飞澜总算不再装模做样,金鸡独立着站直了。
老宋董又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气儿不顺,说他:“飞澜,你从小孬点子就多,我不管你这回是真是假,反正婚已经结了,证已经领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只有一点,你要是没两天说过不下去了又要离婚,我可不许,只要你离婚,我立刻就收回寰宇,家产到时候也一分不会给你。你想清楚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假的,你现在赶紧解决了还来得及。”
宋飞澜心里吓得要死,回头看了一眼陶源,收到一个鼓励的眼神,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说:“是真的。”
宋东来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说“爸爸老了,不能一直看顾你,有陶源照顾你,我也放心一点。”
陶源承诺道:“我会好好照顾飞澜的,您放心。”
老宋董一会儿工夫叹了百八十回气,骂宋飞澜:“赶紧去把你那一脑袋鸟毛给我染回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飞澜解决了大事,心里也松快了,故意得意洋洋地晃着脑袋说:“我老公都没说什么。”
“……”老宋董顿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陶源笑笑,弯腰把散落在地毯上的笔杆和笔筒都收到桌上,才说:“那我带飞澜下去了,爸爸。”
宋飞澜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大龄儿童,整个人挂在陶源身上,陶源也不嫌烦,笑得耐心又温柔,两个人长得都好看,虽说是同性恋,但婚姻法修订这么多年了,大人们也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
宋东来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又想,陶源也不错,宋飞澜小孩儿心性,老长不大似的,就得要个成熟有包容心的,要是俩人真心过日子,指不定将来还能过挺好。
等出了书房的门,宋飞澜又不自在了:“一会儿下楼怎么办啊?他们肯定都等着看我笑话呢。”
“你有什么笑话给他们看?”陶源问。
宋飞澜正要说什么,对上陶源那张微微带着笑意的脸,张了张嘴又想不起来了,一只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挥舞起来:“上啊老公!秒杀他们!”
两人一路抱着下了楼,客厅里的观众们本来还在叽叽喳喳议论不休,看到他们,瞬间像施了定身术似的,冻住了。还是程蔓芳先开了口:“小陶过来坐。”
“阿姨。”陶源跟着宋飞澜叫了她一声,又抱着人走过去,放到沙发上坐好。
宋飞澜在家里从没当过焦点,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一整屋的人全盯着他,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儿。
待他们坐定,程蔓芳才满脸慈爱地说:“你看这事儿办得,我以前也不知道你们……之前飞澜也没透漏过这方面的意向。”
“怎么没透漏过?寰宇刚刚办起来的时候吧?三弟还跟公司里一个男明星传过绯闻呢。”宋思慧嗑着瓜子笑着说。
程蔓芳这次却没袒护她,而是说:“你都说是绯闻了,谣言止于智者,现在你弟弟跟小陶定下了,就别再提那些陈年往事了。”
这是三四年前的旧事,当时陶源还没进公司,自然也就无从听说这档子花边新闻。他心里虽然不舒服,脸上却还端着笑,再者程蔓芳已经呵斥过宋思慧,陶源作为一个男人不好再开口,显得小肚鸡肠。
宋飞澜挨着陶源坐,生怕他不高兴,赶紧握了握他的手,小声问:“你饿不饿?”
陶源摇摇头:“不饿,你饿了吗?”
“我有点饿了。”他原想着带陶源去厨房里躲躲,可今天程蔓芳却格外热情,主要是因为宋飞澜找得这个对象太合她心意了。陶源一无父母二无背景,在公司里顶多也就算个高层管理人员,还是分公司的,又不会生孩子,这可不是天作之合吗?还省得程蔓芳自己费心了。
“先吃点儿水果点心垫一下,马上就开饭了。”程蔓芳把一块板栗饼放到宋飞澜跟前,接着问陶源:“小陶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那比我们飞澜还小一岁呢,不过也差不多该结婚的年纪了,有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她自顾自絮叨起来,语气慈祥得比宋飞澜亲妈还亲:“我们飞澜也老大不小了,身边老没个人照应,你看他这腿,让他回家住他也嫌我们管束太严,你们要是结婚了,就方便多了。”
两人领证的事儿除了宋东来还没其他人知道,可也是迟早的事,这事没什么可瞒的。陶源看了宋飞澜一眼,才说:“这件事是我们没办好,其实我跟飞澜已经领过证了,一直没跟大家说。”
宋飞澜在旁边吃着板栗饼没说话,就看见程蔓芳迅速绽开一朵向日葵似的笑脸,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说:“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家里说?害我白操心一场,没因为相亲的事跟小陶生气吧?”
“没有没有……”要不是因为相亲,我们俩也结不了婚。宋飞澜一边把嘴里的板栗饼咽下去,一边捡着腿上的碎屑。陶源看他狼狈的样子,伸手拿了餐巾纸来帮他整理,又说:“你先吃吧,一会儿吃完再清理。”
两人的互动不可谓不甜蜜,虽说以前回宋家的时候陶源几乎每次都是过门而? 蝗耄畏衫较蚶词裁词露疾辉敢飧獗咚担蟾耪馐碌笔笔枪室饴飨铝恕3搪颊庋胱牛炙担骸敖峄橹ざ剂炝耍槔褚驳米ソ羰奔浒炝耍衫胶么跻彩怯槔止镜睦献埽峄樽懿荒苣尬虐桑俊?br /> “阿姨,不用了,也挺麻烦的,我们俩想低调点儿。”宋飞澜好不容易吃完了那个板栗饼,手里又被她塞进一个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