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德黑着脸抬起头,难道说是……
就在石门旁边,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原来早就有人来过了。
伊夫见他还蹲在石板前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讽刺道:“拜托,你该不会是想从正门进去吧。”
“当然不是……”雷德心虚地回答。
他们来到洞口,洞穴像是打开很久了。
雷德拿着手电,他率先跳了进去,伊夫紧随其后。
手电是他们唯一的光源,四壁都是散发着寒光的石墙,凹凸不平。
雷德伸出手摸索着石墙,试图找到和正门衔接的正确位置。墙壁的幽光若隐若现,就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也可以很奇妙地感觉到石块上的每一处褶皱和每一滴水。它们就像是指路灯,幽光摇曳,有一种虚幻的深邃。
他们不在说话了,确认着前后距离以防走散了。一段很长很缓的下坡路,又接了一段狭长的黑暗中很难确定距离,隐约觉得大概和一个足球场的长度差不多。
前方出现了盘旋的楼梯,它们像转罗盘一样往下转,好像钻头一样通到了地心里。
第45章 29.28.27.26.25|7.29
传说中的地下神秘墓穴,这里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没有鸟声,没有呼啸的风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和死去的亡灵们。
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整个房间亮堂起来,异常寒冷的空气渐渐被火光温暖,让人感觉舒服一些。火光将一排排棺材的影子打在墙壁上,影子被放大,覆盖整面墙,相互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蝙蝠在飞舞。
一具吸血鬼尸体呈现在他们面前。
他的尸骸已经化成细沙,勉强维持着人形态,就像是沙雕,14 只要少许的动静就会碎落在地上,化为尘埃。
手腕上的手表闪着红灯,与定位器相呼应,据他们所知,没有人知道博士手表有定位功能,所以可以确定这具尸骸就是老博士了。
他死了,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希望。伊夫累的坐在了地上,守着尸体,心里感慨着,这趟无用功算是做的太彻底了,整个路全断了。
“胸口被利器穿透了,内核碎了。”雷德检查着尸骸,得出结论。
“真是狠心啊,想想就觉得超疼。”伊夫看了一眼,捂着心口,“他死了,我感到比谁都难过,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要去查凶手吗?”雷德问着。
“不必了,下手的八成是博士的合作方,估计是双方利益分配不均,博士势单力薄就被|干掉了。这种事情在族群里司空见惯,我可不想去找死。”
“博士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雷德继续问着。
“我不关心。”伊夫蹲下来小心翼翼地解开博士手腕上的表带,“有话在先,我只想要这老家伙的技术,对他和谁有怨有仇不感兴趣。”
手表摘下来,伊夫吹着表盘上的浮尘,真是一块好表呀,全手工制造的,可能还是博士亲自设计的呢。他把手表擦干净了,用手帕裹起来放在兜里,算是回去给布纳纳的交代了。他撇撇嘴,感慨着自己的仁慈,不过私藏起来也不错呢。
他刚要站起来,地上闪烁的亮光刺激到了眼睛,定眼一看,在碎末一般的手臂尸骸之下,还有一枚纽扣,亮光就是它发出来的。
一枚非常精致的纽扣,称之为艺术品也不足为过,边沿是一圈金丝,扣眼的位置有精密雕花,材质很特殊,手感极佳,纽扣上面没有品牌LOGO,和博士尸骸上的扣子也不是同款,想必是定制货吧,很是对伊夫挑剔的口味,他随手把纽扣也收了起来。
该拿的都拿完了,可以撤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老博士身后的势力一定不是善茬,就算有好奇心,也一定要忍住了躲得远远的,他可不想被人击穿了内核,死在荒山野岭里施肥了。
同时他又多看了老博士几眼,这么伟大的人物,到头来却是这种下场,不免有点惋惜。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雷德突然挡在他的前面,递了一个眼神,伊夫一惊,马上心领神会卧倒,雷德掏出散弹枪对着一根石柱。
“谁?!”
“出来!”
子弹上膛的声音干净清脆,雷德不是在开玩笑,伊夫蹲在他的身后,心里叫骂着,妈了个血的,不会还有其他人吧?不过他想了想,就算有人在这里,以雷德的实力能摆平的可能性很高,不禁又挺直了身板,将狐假虎威的做派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们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不想死的话,别再躲了!”伊夫喊的很带劲儿。
对方似乎也不想玩什么猫捉老鼠的小把戏,苍白的石柱后面挤出来一条削瘦的,萎靡的身影,微弱的光线让他看起来比吸血鬼还像死人,怪异的东方服饰,奇特的顶戴后面拖着一个长长的大眼花翎,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他的眼睛永远闭合着,如同被冰封在湖底一般,神秘,又让人生畏。
“李,李敏先生?”
伊夫本来蹲着,瞬间快要跪下了。亲爱的撒旦老爷,为什么是他在这里!
路途上他们遇到过李敏,现在竟然又莫名奇妙的相遇了!
“雷德!放下武器!”伊夫命令着,敢用枪口对着李敏先生,这不是找死嘛。
“不,他的气息已经变了,动了杀念了。”雷德的子弹上膛,额头上薄汗在汇聚,枪口就对准着李敏内核的位置,不管打偏和打不偏,是要来真的了。
“呵——”
李敏的笑声在四壁回荡,异常诡异,伊夫觉得这东方口音他一辈子也习惯不了。
“阿卡特先生,我以前就有预感,你的惹麻烦体质早晚会被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李敏拄着拐杖闪出石柱,伊夫借着幽光才看清了尊容,神经剧烈抽动了下,他还是第一看到李敏先生正真意义上的‘坏心情’,苍白的面容简直紧绷的让人喘不过气,嘴角没有任何弧度,嘴唇变成了死灰色,牙齿呲出来了,他的样子恐怕要撕碎一个牛群才能消气。
从时间上判断,伊夫断定李敏是先他们一步就到这里的,按常理说,李敏先生这种级别的吸血鬼下属不计其数,根本不用本人出马,除非是重要的事情要亲自来办。那李敏和老博士会有关系吗?伊夫觉得不一定,老博士死的时间较长,而李敏和他们一样都是刚到不久。
如果他是来办私事的,那事情就和墓穴有关了,但他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呢?难道是私事没办成,搓了一肚子火,正好他们撞在了枪口上了。
伊夫脸都绿了,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倒霉了……
“放下枪,雷德,快放下!”李敏先生情绪不佳,你还拿枪对着他,咱们俩死多少遍都有可能的!
伊夫站起来高举双手,呈现投降状,雷德勉强收起了武器,他们俩小心翼翼往棺材一边挪,知道李敏是瞎子,轻微的小动作他也许不知道吧。
“李敏先生,我们真的是来旅游的,顺便找个人,现在人也死了,我们正准备回去了。”伊夫操|着旅行团导游口吻说着。
李敏没有进一步行动,至少证明他没有迫不及待的想干掉他们。
一边往出口的位置偷偷挪动,一边伊夫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还有经过全盘而出,包括他们也不知道老博士是死于谁之手,也不知道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因为说的都是实话,并不会破绽百出。
“……”
李敏听完最后一个字,死灰色的嘴唇终于不是绷紧的一条线了,他缓缓开口。
“阿卡特先生,你脑子里的想法总是很有趣,你唯利是图的行动力也值得嘉奖,品味也很合我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对胃口的族人了,但是很遗憾……”
“你们不该在这里看到我。”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会变得可怕,我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所以我是杀了你呢?杀了你呢?还是杀了你呢?”
李敏总是喜欢说‘小心你的小命’‘你下次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当他的拐杖真的对准了他们俩时,伊夫搞不清这是玩笑还是真的了。
雷德发出一声低吼,拽着伊夫领子扔向了螺旋梯的位置,喊着“走”!两把散弹枪同时对准了李敏,毫不犹豫扣动扳机,火舌四溅。
光和热,刺耳的噪音,超压波充斥着整个地穴,震得耳孔要出血了!
雷德朝着李敏火力压制,就是为了伊夫赶紧离开,至少要拖延出更多的时间!可是,在细碎的子弹中,他却看到李敏像幽灵一般朝着他逼近,所有攻击都想长了眼睛一样绕开了他。
眼前出现了重影,李敏悬在了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又在刹那撞了过去,一侧肩膀撞在雷德胸口,雷德飞了起来,向踢开的易拉罐一样。
“唔唔!啊啊啊!”
石墙被砸出来一道裂缝,血腥涌了出来,雷德勉勉强强往起爬,手上的散弹枪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他看见李敏朝着伊夫逃走的方向,就从后背拔出维京战斧投掷出去,不当不正嵌在了李敏的去路上。
“呸。”雷德吐了口血水,讽刺着。
“你个瞎子!”
一道阴风重新吹到他的面前,骨骼扭曲的爪子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嵌进皮肉中,李敏轻而易举地将接近1米9的人类提起,雷德脸上的青筋在跳,眼珠往外突,嘴撑的老大。
只要稍微动动关节,雷德的脖子就可以撕下来了,像撕柚子皮一样,但是李敏并没有这么做,他还有话要说。
“人类,我的眼睛就是被你们的骑士团夺去的,所以我没有留一个活口,你说我是瞎子,这一切恰恰是人类造成的。阿卡特先生应该好好教教你的礼貌。”
手指持续缩紧,雷德张着嘴,舌头都伸了出来,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他想坚持的再久一点。
伊夫。
快走。
死到临头了,他心里只有这个人。雷德知道,作为猎魔人的一生是灰暗的,也是骄傲的,而作为任务失败的猎魔人,他失去了记忆,等于被淘汰出局,不可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而伊夫愿意和他成为伙伴,带着他离开了原来的轨迹,进入崭新的世界。
他喜欢伊夫,胜过他的生命。
本以为在人类的有限生命中,能再多几年留在他的身边,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李敏先生!放手,不然我开枪了!”
恍惚中雷德听见了伊夫的声音,他的意识忽远忽近,他想破口大骂,你这混蛋为什么不走!却听见伊夫说着。
“如您所愿,李敏先生,我回来教育下他的礼貌。”
李敏撇过头,伊夫拿着雷德的散弹枪抵着他。
“呵呵呵——”笑声越发诡异。
“圣骑士的武器都不能奈我何,一把猎魔人的玩具也要出风头吗?”
伊夫都没反应过来,李敏的爪子已经伸到了散弹枪上,注了血银的强化武器,三两下被拆了,零部件噼里叭啦地掉在地上,一瞬间伊夫就只剩下一个枪托在手里了。
从逞英雄到被解决,一共不到5秒。
……
伊夫看着雷德越来越虚弱,看着李敏的爪子对向了他。
看来……
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第46章 29.28.27.26.25|7.29
李敏的爪子就像是勾魂的镰刀,在伊夫面前划动。
伊夫不断后撤,尖利的指甲却穷追不舍。以李敏先生的战斗力,杀死只弱鸡吸血鬼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可锋利的凶器却只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耀武扬威,让他心惊肉跳,迟迟不动手,伊夫都怀疑李敏到底是不是在耍他玩呢。
脚后跟碰到墙壁,屁股顶在墙上,伊夫知道无路可退的,这场杀戮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李敏笑了,他更像是在体验一场游戏,心情就像是在掰花瓣一样,杀与不杀间来回找乐子。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阿卡特先生。”
伊夫的后身贴在石墙上,像壁虎一样双手扒着墙壁,手指抠住石墙的缝隙,碎土渣子稀稀拉拉的滚下来。这算是临终遗言吗?伊夫想着。
“请您放了雷德。”开口之后,他自己都愣了,可能是太害怕的缘故,心里所想的脱口而出。
“噢?”李敏有点意外,血族的人要保住人类的命,稀奇了。
“这家伙是我捡来的,如果没跟着我,今天也许就不会死了。”伊夫的声音哆哆嗦嗦,他浑身较劲,手指不自觉在石缝里抠的更深了。
“你可真够仁慈的。”李敏笑言着,他回过头对着快要断气儿的雷德,问着,“阿卡特先生想要保你的命,你觉得如何。”
“笨蛋……刚才为什么不走……”雷德几乎发不出声音,声线非常模糊,情绪非常激动,他还没有放弃掰开李敏的手。
拜托!我是在保你的命啊!伊夫听到雷德骂他,搓火的厉害,大声呵斥着,“笨的人是你吧,你觉得我会扔下你跑了吗!”
雷德瞪着李敏,嘶吼中带着决绝:放了伊夫,你可以吸干我的血!
听着这主仆一唱一和,李敏的笑意则更深了。
完全就是猫耍老鼠的桥段嘛,被反复耍弄,伊夫泄愤一般垂着墙壁,越捶越生气,一下,两下,三下,碎石稀里哗啦的流了下来,动静越来越大,脚下的地板开始震颤,墙壁裂开了无数细纹。
!!!
他可没那么大力气啊,这震动的不正常了!
怎么回事?!还没等伊夫问出声,石板振幅加大,就像是发生了剧烈地震,他们脚底下一下子清空了,形成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全部掉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下陷,伊夫脑子里断片儿了,耳边全是自己吼叫的回声,喊的肺部都岔气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好像一直能通向地心了。
一切都在黑洞中旋转,弹跳,骨头撞得七零八落,昏天黑地,最后石板跳到了他的脸上,不,应该说是他拍倒了地上,脸先着地的,一下子就黑屏了。
……
……
空气都是静止了。
偶有水滴声传出,水珠滴在额头上,经过发丝,然后慢慢流进脖子里,像一条冰冷的蚯蚓,一点一点地爬进身体里。
这里比之前的墓穴更深,更阴森,也更加神秘。
头痛欲裂,伊夫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像洪水一样涌进他的耳朵里,就像戴着立体声耳机一样无法抵抗,可他又根本听不懂,都是些非常古老的秘语,来自何方都不清楚。
“啊!!”
手上突然感到剧痛,伊夫怪叫起来,疼痛是刺激起床的良药呀。他看见火光围在四周,景物渐渐清晰,顺着眼前的裤管看上去,原来雷德就在他的身边。
“你的手伤得不轻,得花点时间才能康复了。”雷德随手拂去了伊夫黏在额头的碎发,安慰着,“别怕,我们暂时安全了。”
暂时安全,这是几个意思?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李敏先生呢?
借着微弱的火光,伊夫看到了全新的景象,他不由得张大了嘴,简直是大开眼界!
眼前和刚才的墓穴完全不同,竟然是用的金色的石板搭建,堆砌的严丝合缝,碎末呈金粉状,倘若火光充足,四壁一定映衬的金碧辉煌,如同是白日一般!
太奇怪了,伊夫想着,这里我们血族的风格吗?哥特黑暗系才是他们的元素嘛。他看见不远的位置上,削瘦的身影一动不动,与神秘的地穴融为一体,仿佛阴影中的一片淡斑,想必是李敏也跟着他们一起掉下来了。
伊夫头皮发麻,小声问着雷德:“那家伙不杀咱们了吗?”
“杀了咱们,他连指使的对象都没有了,更出不去了。”雷德眼角瞟着李敏,摸了摸脖子上的指痕,已经变成青紫色了,这份屈辱,他记一辈子。
“好了,他一残障人士,你和他生什么气。”伊夫劝着雷德,结果难改嘴欠的毛病。
原以为李敏已经融入到墓穴中,和石头合为一体,结果他轻颤了下身体,“我只是看不见,但是还没聋。”声音就像是从西伯利亚刮来的。
伊夫变脸和翻书是的,马屁来的一点也不含糊,“李敏先生不愧是血族的荣耀,任何声音都逃不过您的耳朵,您让我感受到了敬畏的意义,时刻敲响警钟,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雷德翻着白眼看着他,这狗腿话太明显了。
李敏先生哼了声,没有拧断他的脖子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漫长的沉默期里,双方都感受着彼此的存在,伊夫欣喜地发现李敏不再关注于他们了,他真正感兴趣的是这间更为神秘的墓穴,谢天谢地,他们的小命又延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