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绣坊里还有你几套衣服,我已吩咐下去,等做好了就直接捎到越城。”
“多谢姑母。”
……
宋濯从宫里回来,靠在榻上假寐。丫鬟揣上茶,清河脸色古怪地上前:“世子,王妃明儿个要到法华寺祈福。”
“然后呢?”
清河纠结了一下,想到昨天晚上提到宁表姑娘时世子的反常,他应该没有会错意吧?
“宁表姑娘已经请辞回越城,也是明儿个启程。”
宋濯疲惫的双眸蓦然睁开,清亮深邃? 捻影牒淠眨婧笥趾仙稀?br /> 清河清风立在一傍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宋濯才道:“上次她是去买首饰?”
“是的。”清风道,“最后没买成。”
宋濯修长的手指轻敲扶手,“明天让琳琅轩和天衣楼的掌柜过来。”
“是。”
……
第二天一大早,宸王妃斋戒沐浴,只留下两个二等丫鬟和两个粗使丫鬟在家看门和打扫,其余人都跟随上山。随行的,还有太后派来的两名嬷嬷。
在两支军队的护送下,宸王妃上车离去。
宁卿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车队,狠狠地松了口气,像只出笼的鸟儿一样欢快地飞奔回静心院。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那两盆花也搬上,是姑母送我的。”
“昨天晚上晾出去的衣服都收回来,还没干的用烫戽烫干。”
宁卿与慧苹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初蕊眼红红地在一边抹泪儿,她很是不忿,“这就回去了……以后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
“不能来就算了。”宁卿叹了口气,“姑母会常回越城看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个什么意思?”
“那是……”初蕊小脸一红,到底是女儿家,姨娘还没当上,怎能回去这样的话说不出口,只嘟嘟囔囔地收拾东西。
忙完一切,宁卿累出了一身白毛汗,让人打水沐浴,收拾清爽后已经将近午时。
“姑娘,侧妃和郡主她们已经来了。”慧苹道。
“嗯。”宁卿拿起一朵金线堆纱花在头上插好,站起来。
孙侧妃等人是约好的,已经等在正厅,宁卿连忙上前见礼:“刚才收拾东西,天又热,出汗后沐浴,担误了些时辰,请侧妃庶妃和姐妹们恕罪。”
因为要回去,以后再也不用见到她们了,宁卿再也没有压力,不若上次拘谨,笑容清浅,落落大方。
“不碍事。”孙侧妃脸上挂着她惯有的笑容。
端凌县主有些不耐地撇撇嘴:“侧母妃,摆饭没有?”
悦和郡主嗤笑:“你饿鬼投胎吗?”
端凌县主冷笑:“都什么时侯了,还不准人饿?你不饿一会别吃。”
悦和郡主目中含怒,孙侧妃正要喝止,方嬷嬷突然走进来:“侧妃,雪妍姑娘和莹雅姑娘来了!”
“什么?”除了宁卿和初蕊一头雾水之外,在座所有人俱是一惊。
雪妍姑娘,莹雅姑娘,这又是谁?
宁卿只见两名花容月貌的少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左边的这个一身粉衣,肤白如雪,一双凤眸含情脉脉的,格外妩媚动人,这是雪妍。
右边的那位浅笑盈盈,也是极其貌美,气质如兰,这是莹雅。
二女各有所长,一妩媚一静雅,打扮娇丽,不似王府里的千金小姐,又不似一般丫鬟。
“这是谁?”宁卿低声问。
“是世子身边最得力的女官。”慧苹道。
“女官?”宁卿抓错了重点。慧苹立刻强调:“是世子身边的!”
“奴婢参见侧妃、庶妃、郡主、县主和姑娘们。”二女动作标准地行礼。
“快起吧,”孙侧妃亲自上前扶,笑道:“你们俩,不会是听见咱们这里摆宴而特地跑来蹭饭的吧?”
雪妍吃吃笑道:“侧妃快莫打趣奴婢,奴婢是来给表姑娘送礼的。”
“送礼?”众人俱是诧异地看着宁卿。
宁卿已经懵了,送礼,送什么礼?
“前儿个表姑娘在金玉良缘买首饰,但发生了一些小事而没有买到。世子吩咐,让琳琅轩和天衣楼的掌柜亲自带货来让姑娘挑。”
宋绮卉和宋绮玫倒吸一口气。琳琅轩和天衣楼是上京最顶级的银楼和裁衣店,就算是她们这样的超级宗室之女,每年也只能在两家店得一套头面和一套衣裳。
但现在,宋濯一出手就让宁卿任意挑!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第十三章 跑不掉
琳琅轩和天衣楼是分男女部份的,这次来的自然是女柜掌。
琳琅轩掌柜道:“这次带来的分别是风华绝代和千娇百媚两个系列,是目前店里最好的,共有八套头面。”
天衣楼掌柜笑道:“奴家带来天织锦、朝霞锦、百凤缎……碧蚕丝共十种缎子,姑娘喜欢哪些,再挑一下样式,咱们天衣楼再为姑娘量身裁衣。”
首饰头面的托盘已经揭了红绸,把清雅的静心苑映得霞彩生辉,璀璨夺目。周围暗暗惊叹,就连悦和郡主也有些眼热。
众人或艳羡或眼热,身为主角的宁卿却只感到浑身发冷,一阵阵的悲哀。
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雪妍和莹雅行了个福礼,强笑道:“两位姑娘替我谢过表哥,在我临行前送出如此贵重之礼,我……”
“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呢?”孙侧妃立刻拦住了宁卿的话:“什么要走,什么临行的,你哪里就要走了?”
“我昨儿个才让姑母跟侧妃请辞的……”宁卿道。
“什么请辞,我怎么不知道?方嬷嬷!”孙侧妃厉喝一声。
“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方嬷嬷连滚带爬地过来,自打耳朵:“昨晚王妃确实来替表姑娘请辞,老奴想着姑娘没人照顾,便自作主张……”
“什么叫没人照顾?我和庶妃都不是人吗?难道王妃姐姐走后,我们就会待薄侄女?”孙侧妃浑身怒火。“滚下去领二十板子!”
“谢侧妃!”方嬷嬷狼狈地退了下去。
宁卿看着孙侧妃的怒容,心中越发冰冷和悲凉。这才真正意识到,这里是宋濯的地盘,每一个人都是他的爪牙,只要他想,没有人是留不住的!
想到这,宁卿的泪水便一颗颗的往下掉,美人含泪,梨花带雨,就连雪妍和莹雅都暗暗侧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就是世子喜欢的类型吗?
“唉,你这孩子,是想王妃姐姐了吧?”孙侧妃含笑上前,生生将她的悲哀扭曲成思念,“我呀,就是怕你这样,才让大家来陪你吃饭的,你可不能辜负大家的一片心意。有我们在都是一样的,以后多跟你的表姐妹一处玩耍,慢慢的就习惯了。你这两个丫头,还不快扶表姑娘进去梳洗。”
慧苹和初蕊连忙答应着,一左一右地挽着宁卿离开。
宁卿洗过脸便窝在床上不愿起来,慧苹和初蕊急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催了许多遍,宁卿气若游丝地道:“我头痛……”
“可是,姑娘,世子的人还等在外面!还有侧妃庶妃郡主她们,这些咱们都得罪不起!”初蕊急得团团转。
慧苹拉住初蕊,深深地一叹:“咱们出去吧!”
孙侧妃正与莹雅二人说着话,见只有慧苹和初蕊二人出来,眼里闪过一抹冷色,脸上却仍然笑盈盈的。
“启禀侧妃,姑娘身子不适,求侧妃、庶妃、郡主、县主和姑娘们恕罪!”慧苹战战兢兢地道。
孙侧妃眼中含怒,雪妍也是脸色不好:“那这些首饰和布料如何是好?”
“姑娘说,她从来不擅长打扮,都是胡乱戴的,现在多位贵人在场,不如给姑娘挑一下,好让她沾沾你们的光。”慧苹道。
这个丫鬟倒是伶牙俐齿!孙侧妃笑道:“既然如此,就让我给她挑吧。”
说着随手挑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和两匹锦缎。虽然是随手挑的,但那也是几万两的东西!
众人随意吃了点东西便散了。
孙侧妃回到住处,悦和郡主道:“侧母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是怎么回事,”孙侧妃脸色玩味,“你世子哥哥看中了那小商女呗!但那小商女偏偏不知好歹,闹着要走。你世子哥哥这么傲气的人,怎么可能容得下她拒绝!”
“可就算看上了,也不过是个妾,用得着这么大手笔吗?”悦和郡主不以为意,“为一个妾而兴师动众,世子哥哥也不怕自降身价。”
“一个妾自然不算什么,但她要走就是打他的脸,他的脸面和傲气难道不值那个价?”
“这倒是。”悦和郡主一笑,“但那个小商女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
“不愿意又怎样,既然有了今天的事情,她就走不掉,世子殿下能容忍这种打脸的事情吗?”孙侧妃道,“我原本以为她有几分聪明,现在瞧着也不过如此。”
“世子哥哥已经表态了,她居然还作态,此举无疑触怒世子哥哥,说不定会从此失宠。不知是说她作呢,还是蠢。”悦和郡主摇摇头,“对了,侧母妃,你安排她住在哪?”
孙侧妃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既然宁卿是走不掉的了,而宸王妃又不在,不可能让她再自己一个人住在静心苑,得找个住处!
但她身份尴尬,是表姑娘,又是世子殿下未来的侍妾。
不可能让她单独居住在世子以后妻妾居住的西院,更加不能让她住在王爷妻妾的南院,放在姑娘们住的东院……让姑娘们跟一个未来要当妾的住在一起,又影响声誉。
“梦竹居如何?”孙侧妃道。
“梦竹居?”悦和郡主沉吟一下,“那个院子普普通通,离咱们姐妹住的地方很远,靠近世子哥哥住的北院。但那个地方世子哥哥经常路过……今儿个她才触怒了世子哥哥……”
“只有这一处最合适。要不先观望一下,要是世子不喜,再直接把她挪去西院。”孙侧妃道。
“啊,还没开脸就住进西院,那她的名声会一败涂地。”悦和郡主皱眉。
“要是世子都不喜欢了,还要名声何用?”
“也只能如此。”
……
晚上,宁卿便发起热来,慧苹和初蕊急得团团转,忙活了半夜宁卿的情况才安稳下来。
“姑娘,你是怎么了?”初蕊不解地瞅着宁卿。“明明这么高兴的事情,你怎么就病着了呢?”
初蕊很高兴,因为世子让人给她家姑娘送礼,说明爱重她家姑娘。姑娘也不用走了,当姨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不明白,这么高兴的事情,姑娘却病了,是兴奋过度吗?
“初蕊,你,去煎药!”慧苹冷盯着初蕊。
初蕊有些生气,明明她才是姑娘的大丫鬟,这个慧苹才侍候姑娘多久?仗着王府出身,痴长她几岁便对她呼来喝去的!太过份了!
初蕊敢怒不敢言,撅着嘴踢踢踏踏地出了门。
“姑娘如此明白人,怎么有个梦虫一般的丫鬟!”慧苹好笑道。
床上的宁卿深深一叹:“因为在宁家,像梦虫一样就能活得很好很快乐。”
慧苹一震,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道:“姑娘莫要伤心,事情到了这一步,再伤神也枉然。再说世子身份尊贵,是天盛除了今上、太子、王爷之外最尊贵的男子,他的地位,就算是皇子们也得避其锋芒。给他做妾的俱是名门千金,并不会让人笑话。”
宁卿深深感受到身为古代女人的悲哀。也许自己此举,在慧苹眼里是十分矫情的吧!
她能融进古代女子的所有事情,但唯独这一件不能!绝对不能!
她绝不会成为自己最深痛恶绝的一类人!虽然这一类人在这个时代是合法的,但那是她的执念!
☆、第十四章 出路
前世,宁卿的妈妈是世界有名的芭蕾舞演员,爸爸是富豪。
妈妈三十多年来都致力于她的芭蕾事业,但最让她骄傲的不是无数的奖杯奖项,而是她带出来的一个学生。但最后,她的学生却爬了她丈夫的床!
妈妈并没有愤然离婚,因为她知道,离婚,就是给那个小三让位,就是让那个贱人得逞。
她的性格变得扭曲,变得暴戾,对此感受最深就是作为女儿的宁卿。
她对宁卿再也没了慈爱,逼着宁卿学习芭蕾,宁卿的泪都往心中流,唯一的快乐就是每天一道的甜点。
宁卿终于在十六岁那年考上了世界最顶尖的芭蕾舞学院,这个学院,就连妈妈和那个小三都没进过。
妈妈因此而感到骄傲和高兴,她觉得自己战胜了那个小三。
爸爸也因此要约妈妈和宁卿出来说话,妈妈以为爸爸回心转意,很高兴,但万万没想到,谈话的内容居然是要宁卿放弃学位,让给小三的妹妹。
原来爸爸跟小三的妹妹还有一腿!
那一刻,妈妈就疯了,拿起水果刀就捅进了爸爸的肚子,再伤了小三,抱着宁卿,扯着小三和爸爸一起坠楼。
宁卿怨过妈妈,却恨不起来,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最值得幸庆的是,在那样扭曲的环境下,宁卿居然没有长歪。
她不信,前生被父母困了一辈子,这一生又要被人以她最深痛恶绝的身份困一辈子。
宁卿又想起金玉良缘外,他随手一掷的嚣张,想起昨天,他明知她要走意味着什么,他却来那么一手!这无疑是逼她为妾!
心中升起一抹怒意和不甘,宋濯,难道我宁卿就真的只配当你的妾吗?不,我会让你知道,我宁卿够资格做你的正妻!
既然无路可退,她只能前进!要是失败,她至少还能一死!
“世子,您不能进去!”外间,响起慧苹的惊呼声。
但明显没有用,不一会儿,珠帘晃动,修长华贵的身影缓步而入。
宁卿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一双眼睛却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徐徐而来的男子,优雅尊贵,风仪天成,容貌清绝。
他在床上坐下,侧身看着她,神色清冷。
宁卿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留一双波的晶亮的眼睛,波光潋滟,清透水绝,带着探究,带着警惕,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这样的眼神,实在让人惊艳。
宋濯从没有被人如此不客气到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放肆地打量,奇怪的是,他一点也没有感到厌恶,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之感。
他觉得眼前少女犹如一只名贵的初生小猫,妖艳、可爱、娇气,还有点小利爪。
他想要把她放到膝上,把她尖尖的指甲一根根的剪断,再给她顺毛。
看着个这么可爱娇气的小小人儿,之前再多的恼气也消散于无形。
“好点了吗?”他轻声问。
“嗯。”宁卿水眸一转,波光潋滟,荡人心神。
宋濯忍不住拉过她攀着被沿的柔胰,入手一阵滚烫,不禁眉头紧皱,但想到床上的人,便忍住了没有呵责出声。
“被子盖这么高要闷着了。”伸手把她的被子从鼻子上拉到脖子下。
天气正热,宁卿也是被闷得大出了口气,脸颊红红的,“多谢表哥。”
“乖乖,好好休息,下次表哥再来看你。”宋濯摸摸她的头,满意地一笑,小丫头虽然有些小脾气,但大多时候都是巧乖懂事,恭顺可爱的。
回去后,宋濯让清风请医正进府给宁卿重新把脉开药。
莹雅侍侯宋濯更衣,待他出门后,坐在凉亭里纳凉。
雪妍走过来,笑道:“刚才你随世子去瞧宁表姑娘了,那病可是大好了?”
“应该是吧。我待在门外,没见到,世子倒是进去瞧了。”
雪妍脸上的笑顿了顿,世子从没进过她的房,病了也从没去瞧过她,是因为她现在是下人的身份吗?
“昨天她那样的态度,我以为世子会生气。”
“是生气了。”莹雅轻摇团扇,“但瞧见表姑娘后他就不气了。”
雪妍心里更加不舒服,只笑:“到底占着表妹的名份。”
“谁知道呢。我觉得她应该极可世子的心。”
雪妍扯扯嘴角:“你哪里就看出来了?”
“哪里都能看出来。”莹雅轻笑,“怎么,你吃醋了?你怎么就不长她那样一张清水芙蓉脸,不长她那样让人又爱又恨的小脾性?”
雪妍怒:“你!”
“哎唷!好妹妹,我跟你玩笑呢,不准打我!”莹雅笑着推开她。
……
宁卿吃过医正新开的药后出了一身汗,让人换了被子,沐浴过后换上清爽的衣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