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绡:“……”
他没吭声。张阿娣说了一句:“好像这味道和小姜拿来的有点不一样啊。”
他们正说着,余大彭和余大正也来了。余大彭是一个人,余大正带着他老婆张翠芬。
“大伯、小叔、婶婶,你们看看,先喝什么?”余绡把菜单递过去,一份给张翠芬,一份给了余大彭。
张翠芬和张阿娣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沾到一点亲,张翠芬得叫张阿娣一声姐。但是她这会儿别说叫一声张阿娣,就是余绡叫她也没吭声。虎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谁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余大彭看到余绡到底有些犯怵,再一看菜单上的价格,虽然有心想贪点便宜,但是觉得这茶钱恐怕自己这个侄子不会给自己出,看来看去挑了个最便宜的。
余大正有心和余绡交好,这会儿看自己老婆这么不上路,顿时就把眉头一皱,拉了一下她的手,低声问道:“你怎么回事?出来的时候不是都跟你说好了吗?”
“哼。”张翠芬冷哼一声,把菜单合拢了往桌子上一丢,拉长着调子说道,“这人有钱了就是不一样,都喝得起两三百块钱一壶的茶了。”
平时余家的几兄弟当然不会跟她计较,哪怕心里面不舒服,因为一年到头恐怕也就能见上一次面,忍过也就算了。
不过张阿娣可不是个好惹的,她先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大正啊,你喝什么?”等余大正报了名字之后,她就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等服务员走了之后,她立刻就板起脸,“张阿妹!别说话阴阳怪气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不等张翠芬说话,“你要是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赶紧的现在站起来走人,咱们老余家今天是商量事情的,不是来吵架的!”张翠芬是后来起的大名,在村子里以前都叫她张阿妹。
张翠芬家在镇上有点关系,和余大正结婚之后,就把余大正弄到了镇上的国营厂里工作,她生了孩子之后,就办了病退,成天在家里装柔弱,别人背地里都叫她病西施,当然这不是夸她漂亮,也就是她自己沾沾自喜。
她结婚前自己父母惯着,结了婚之后丈夫惯着,从来没被人这么说过,顿时就要发作,却不想被余大正猛地一扯,差点把她从椅子上扯下去:“你干什么!”
“二嫂您别生气,阿妹她身体不好,您别跟她计较。咱们先说爸妈的事情。”余大正笑呵呵地打圆场,又转头对他老婆小声说道,“你别说话。”
张阿娣呵呵笑了两声,张阿妹这身体就从来没好过。
服务员正好进来送茶,大家止住了话头。桌上摆满了各种茶点,也没人有心思吃。
等服务员走了,余大彭作为大哥才开口说道:“老三说的对,咱们今天聚在这儿,是要说说爸妈的事情。咱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疗养院咱们可住不起,得赶紧劝了爸妈回家住。”
“大哥说得对。”在这一点上,余大正也赞同。他老娘住疗养院的钱,是余绡出的;可老爹的开销,这里面可有的扯掰。不过不管怎么样,老头老太太这么在疗养院里常住着,肯定不是个事情。
余大伟看了看儿子,余绡低头喝茶,他也就没吭声。
余大彭见状,心里面“咯噔”一声,嘴上却还是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一会儿咱们就去疗养院,让爸妈回家住。”
余大正头点到一半,听见咔嚓一声,看到余绡正在剥小核桃。
余绡手边一堆的核桃肉,剥完核桃又去剥碧根果,看到余大正看他,递过去一把:“小叔,您吃。”
“你吃吧,小叔要吃自己剥。”余大正抽着嘴角笑了笑,总觉得后背莫名有点发寒。
余大彭听到这咔吧咔吧的声音,眼皮子一跳,不过看看余绡低头光顾着吃,喝了口茶继续说道:“那咱们就说说爸妈在疗养院的开销。这事情是阿绡你起的头,你可不能放下。”
余绡把一碟子核桃肉推给张阿娣,把一碟子碧根果肉推给余大伟,手上拿着一个纸皮核桃,轻轻一捏:“我没放下啊。我这不是把奶奶三个月的开销都给付了吗?爷爷住疗养院的钱,上次您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说了,您来出,不是都已经交了吗?”
余大正夫妻两个倒是松了一口气,反正这钱他们家不用掏就好。
可是余大彭一听,顿时就急了:“这不是说的咱们四家一起分么?”
“是四家一起分啊。”余绡看了一眼张阿娣,拿了一沓纸放到桌子上,“这是大伯您这些年从我家借的借条,小姑家有,小叔家也有吧?”
余大正和张翠芬异口同声:“有!”
余家两老要面子,余大彭和他爸妈一个样,每次必然说是借的,还很大方地留下了借条。他从来有借不还,也是相信有上面两老压着,几个弟妹难道敢找他要钱?
“还有这张。”余绡把一张纸摊开,“这是大伯您写的,城里早餐店的店面是合买的,店是属于合伙经营。按照我们家出的钱,上面写好了占三成。这都十几年了,我们家还从来没分到过一分钱。我们家分摊的爷爷的开销就从这些分红和借条里面扣。
我本来是送奶奶过来调理身体,三个月刚好一个疗程。大夫说了条理得不错,到时候就可以回家。不过我看奶奶住得挺高兴的,爷爷也乐意,就想着他们爱住就多住一段时间。费用嘛……”他又指了指欠条,“什么时候扣完了,什么时候再说。以后要是爷爷奶奶高兴,不用住那么久,时不时地过来住个几天也是可以的。”
余大彭听得目瞪口呆。要是换了以前,他早就拍案而起。长辈谈事情,哪里轮得到余绡一个晚辈来说话!但是自从见识了余绡的狠劲之后,他下意识地就有些缩。耍不了横,又拉不下脸来耍无赖,更没脸哭穷,他顿时就有些坐蜡。
“阿绡这事情说的在理。”余大正一听就乐了,“大哥啊,当初开店我出的钱虽然不多,也占了一成,这么多年没拿过钱,给爸妈享两天清福还是够的吧?那咱们今天也别急着接爸妈出来了,一会儿咱们买点东西给他们送去。”
这下连张翠芬都没反对。他们家借给余大彭的钱并不多,但是这钱早就当成打水漂了,根本没想着能要回来;现在能拿来给她这个大伯添堵,她还是很乐意的。
不过她没乐意满三秒钟,余绡接着又拿出一堆借条来:“既然大伯的事情说了,小叔您看看……”
余大正还没来及说什么,张翠芬就脸色一变,抓过来一看,猛地就是一拍桌子:“余大正!你给老娘说清楚!”
这是余绡第一次听到自己这个婶婶自称老娘,显然气得不轻。
其实在以前,余大正家的日子挺舒坦的。国营企业的工作稳定,福利又好,他又靠着老丈人的关系,哪儿都混得开;他自己是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他老婆张翠芬又是独生女;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但是,他喜欢打牌。偏偏运气不好,差不多逢赌必输,虽说每次输得金额都不大,但是架不住他每天都打牌。日积月累下来,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还好面子,经常请人吃饭喝酒。可是张翠芬管家严,每个月余大正的工资她直接就去单位财务那儿领掉了,只给他发一点点零花钱。老爹老娘虽然能贴补一些,不过两老对钱看得也重,最后还是问他二哥借。
“婶婶,这事情您和小叔回家再说。咱们先说爷爷奶奶的事情。”余绡捏完了纸皮核桃,又扒拉了一盘夏威夷果在面前,“这次台风,村子里很多老房子都漏水了。前阵子听爷爷说想装修房子,我就想着干脆把爷爷奶奶的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到时候爷爷奶奶住着也舒服。要是爷爷奶奶不想住疗养院,那出来了之后……小叔,你们家不是还有一套房子空着吗?先给爷爷奶奶住着呗。水电伙食费什么的开销算我们家的,从欠条里扣。”
余绡的意思很明白,两个老人家若是继续住疗养院,那就是余大彭的锅;要是不想住了,那就是余大正的锅。
至于那空房子,别说张翠芬不会同意,就是余大正也舍不得。他们住着的一直都是单位职工楼,两室一厅的老房子,造的年代早,做什么都不方便。空着的房子那可是他们买的商品房,三室两厅的房子,东拼西凑地借了不少钱,刚装修完不久,自己都还没舍得住呢!
半鲛人内心呵呵,撕吧撕吧,撕撕更健康。
第79章 特权阶级
余绡这一招不叫阴谋,也不叫慷他人之慨,是十足十的摆在桌面上的阳谋。然而,就算余大彭和余大正想清楚了之后,就能转过弯来,偏偏一样会继续钻进套。
眼看着就要过了两个小时,余大伟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先去看看爸妈?”
这是正理,无论是想要接他们出来,还是让他们继续住在疗养院里,总得听过老人家的意思。两老现在越老越固执,而且越来越……不讲道理。
茶楼距离疗养院走过去不过三分钟路,余绡坠在队伍的后面,看着他们下了个楼,自己拐了个弯,到隔壁包间探了个头,桌上的茶水果然几乎纹丝不动。
姜珺雅板着脸还在和他的表哥表姐说话,看到余绡进来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他小声道:“还要再等一会儿,车钥匙先给我。”
姜珺雅不明所以,他家小鲛人又不会开车,要车钥匙来干嘛?不过他还是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裤兜。
余绡脸一黑。这家伙明明两只手都空着,非得让他自己掏裤兜。
鱼老板一脸正直,挑眉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不要车钥匙吗?
呵呵。半鲛人走过去,避过摄像头,伸手摸进裤兜,隔着布料轻轻抓了一把鱼老板的第三条腿,又揉了揉。
反应很惊人!
但是半鲛人抽手就走,留下鱼老板板着一张更加严肃的脸,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帐篷……果然秘书很妖娆很……啧,可惜地方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拿过边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说道:“明天我会进公司。”
余绡没一会儿又过来了一下,还了车钥匙,还给他送上一个保温杯,照样放下就走。等他到了疗养院的时候,果然他们才刚见到两老。他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就站在边上不说话。
住在疗养院里,老头老太太倒是对自己这个孙子略微有些改观,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很给面子了。当然余绡一家都不在乎,继续在边上当小透明。张阿娣干脆四处在疗养院里面转悠,和一些疗养院里人聊聊天。
“就是看看老人家住得习不习惯。”
“是啊。我小叔可孝顺了,刚装修好的房子,说是给爸妈先住着。”
“主要还是看老人家喜欢,住久一些也没什么。虽然我们都是平常人家,不过兄弟姐妹四个人,每家分担一下也承受得起。”
当初余大彭在门口被余绡弄得没脸,有几个人还记忆犹新,这下看到张阿娣,感觉都还不错,有人问道:“你不是老大家的吧?”
“我男人排老二。”
“我就说!你那大伯……”
张阿娣见人说人话技能满级,为人爽朗,很快就和几个婆婆妈妈的打成一团,顿时两老住疗养院的前前后后都知道了。
不过她还没往深里套近乎呢,就看到余家的男人们出来了。她赶紧和聊天的人打了个招呼,快步走过去问走在后面的余绡:“怎么了?”
余绡笑了笑,小声道:“还能怎么样?大伯和小叔把爷爷奶奶气到了。”
探望时间意外得短,说不了三句话,余大彭就让两老回家住。两老住得正高兴呢,再说上次余大彭在疗养院门口让两老没脸,他们可记得真真的。
余大正不想让两老出来了住他们家的新房,一个劲儿劝他们继续住着。两老刚高兴了不到三秒钟,余大彭就说了让两老住余大正家的新房。然后病西施张翠芬就开始各种闹腾,反正要不是门关着,恐怕又得丢一次脸。
后来余大伟说了一句,给两老装修老房子,才算没让他们气晕过去。
不过场面是好看不了了,只能草草收场。
三家人出了疗养院就分道扬镳,姜珺雅刚开完会,还以为要等一会儿,看到余绡有些惊讶:“这么快?”
“嗯。”余绡点点头,看他样子就知道开完会了,“没事了,走吧,趁着今天没风,我们回z市。”
两个人一起收拾完了,本来余绡还想去看看余绮,结果被张阿娣一巴掌打灭:“都初三的人了,又不缺吃的用的,你跑那么勤快干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那死丫头多少零花钱,你没看她一个暑假重了多少斤!”
想去看看女儿的余大伟咕哝了一句:“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多少斤。”
张阿娣嗓门大,并不代表耳朵就不好使,一巴掌拍在余大伟的胳膊上,不用说话,直接怒目而视。
余大伟挪了挪,贴着车门坐,下车的时候,胳膊上一块微微红肿。不过他皮肤黑,看上去并不明显。
余绡给了他一个冰袋,就赶着去了一趟村长家。
村长老婆正在劝金花婆婆过两天再搬回去。他把村长悄悄拉到一边,对他说道:“叔,我有个想法想跟您琢磨琢磨。”
余绡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娃,尤其这段时间来的表现,真的让他刮目相看。平心而论,村子里比余绡有出息的人多的是,但是他们有出息了都走出去,并且一去不回头。
现在余绡虽然只是办了个食品加工厂,但这才多久?还看不出来什么来。但是从对村子做出的贡献来讲,余绡在这方面是数一数二的。他现在去镇上开会,腰板都能挺直一些。
村长听到余绡这么一说,顿时不敢怠慢:“你说说,叔帮你参详参详。”
“是这样的。这次不是刮台风嘛,像金花婆婆这样的情况,我觉着有点不太好。我就想,是不是咱们村子里建立一个制度,给孤寡老人做点事情……”关于这件事情,余绡已经想了好几天,现在说出来已经比较完善。
在一个小破渔村里当村长,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村长人还是很热心的,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来了兴趣。他对于余绡的提议还是很赞同的,关键还是一个费用问题。村里面的收入有限,食品加工厂并不是村办企业。村子里能够得到的好处,就是每年厂房的租金,租金还很便宜。要让村子里拿出钱来推行这样的福利建设,根本就不现实。
不过这部分金钱,余绡并不想全部由自己来承担,哪怕对他来说并不多。还是一句老话,升米恩斗米仇,他可不想花钱买个恶心。
反正这事情一时半会儿地解决不了,余绡今天过来也就是透个底。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他才几岁,村长几岁?他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许村长也解决不了,但是多一个人多一个想法,多一个人多几条途径……
余绡没发现自己的思路,逐渐在向着姜珺雅的方向靠近,回到家后吃过中饭,然后高高兴兴地带着自己男人和儿子一起回z市。
等等!“大黑跟着干嘛?”
码头上,张阿娣拉过余绡,语重心长:“我看城里面的狗不是会去做宠物美容什么的吗?别人老说我们家大黑丑,你带着给大黑好好捯饬捯饬。”狗也是有自尊心的,他们家大黑虽然丑了一点,但是能好看点还是好看点。
不仅是中华田园犬,还是短毛品种,有什么好捯饬的?余绡不太明白。
“你看要不要给大黑染个毛?黑毛比较土,弄个金毛啥的?再给大黑多买几身衣服……”
张阿娣显然早就有了想法,研究了不是一时半会儿,交代起来有条有理,最后还给了余绡一个小本本:“这些是大黑喜欢的款式和颜色。对了,最好再给大黑找个媳妇儿。”
早说就行了?余绡接过本子,上面有些网址,网店的名字,甚至还有彩色铅笔画的狗衣服的草图。所以,他老妈在家里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是在忙着带孙子?
有些失职的狗爹只能把狗儿子带上船,默默带着儿子出门长见识,有可能的话,还会去相亲。
姜珺雅倒是对大黑很看好:“今天咱们先去宠物美容院。”
“那明天呢?”余绡担心,城里面可不比渔村。别墅还不能住,公寓只有两室一厅,把狗儿子在里面关一天,还不得抑郁症?
霸道总裁觉得完全不是问题:“明天带着一起上班,说不定还能试试让大黑去派送文件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