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辛苦了。”
陈仵作不语,又是面无表情地退下。林子谦吐得脸色惨白,还不忘案子,“赵大人,这么说来李霁襄的死绝对不是偶然。”
“我知道,但是李霁襄的案子,和李二又有什么关系?”
金昊轩想了想,问道:“需要再查看若霜的尸体吗?”
“那就不必了。”赵大人说道,若霜是溺水身亡,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验尸也验不出来什么。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证明李霁襄是人为的中毒身亡,而非是狐仙娘娘前来降罪的。“现下毫无头绪,若能找出当年查过此案的人便是再好不过,先回去吧,还得从长计议。”
林子谦也点头,五年前的案子早就被人抹去痕迹,想要查清少不得需要些时日,急不来,现下还是先将城中狐仙娘娘的迷信谣言破除才是要紧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冒充狐仙到底吓人,或许将他拿下才能破这五年前的旧案。”
几人心事重重地调头回去,但常慧宁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惊呼出声,“啊!”
赵大人无奈地看着他:“你又怎么了?瞧见鬼了?”
常慧宁腿又软了,指着还未盖上棺材重新埋回去的尸体,哆嗦道:“那个,李、李霁襄的肚子怎么在动呢?”
赵大人还真回头看了一眼,“我怎么没看到?”
陈仵作在一旁默默说道:“那是蛆吧。”
想想还有些恶心,赵大人一脸责怪地看着他,常慧宁也尴尬地干笑几声,还是惶惶不安地又回了头,赵大人不管他了,转身就走。
未料常慧宁又抽风了,猛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抱住了赵大人的腿,惨叫不断。赵大人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不察便摔倒,正巧脑袋磕到了李霁襄的墓碑上,墓碑上沾了血迹,赵大人便昏了过去,昏之前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打死常慧宁这个混蛋!
“啊啊啊!赵赵、赵淮景!你没事吧,快醒醒啊!”
常慧宁慌张地抓着赵大人双肩使劲地摇,对方早已没了意识,半张明俊的脸上都是血,就在李霁襄的墓碑前,看得其余衙役都开始慌了。林子谦赶紧制止常慧宁粗暴地行为,急道:“你再这么摇,赵大人就要死了!”
常慧宁赶紧停手,急得六神无主,“那怎么办?”
金昊轩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角,包住了赵大人的额头暂时止血,一边说道:“都别说了,快带赵大人回城找大夫吧,王捕头,你们继续善后,我们几个先带赵大人回去。”
那些衙役这才回神,低头将李霁襄的棺材又钉了回去,只不过各个神色各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帮着金昊轩将昏迷的赵大人驮到他背上,林子谦这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问常慧宁:“你刚才叫什么呢?不就是几条蛆吗?”
常慧宁慌得焦头烂额,脱口而出道:“那边树林里头,我刚才看到了那张狐狸脸,跟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哎哎,淮景他这样,要是出了事,小黎会打死我的吧?我的妈呀呜呜……”
常慧宁欲哭无泪,但林子谦却没空搭理他,拧着眉细来不及细想又忙回头道:“王捕头,你们快去树林后边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人。”
王捕头神色凝重地点头,“好,二位公子可要好生将大人带回去。”
林子谦嗯了一声,犹豫了一阵,还是和金昊轩一道回城。常慧宁哪里还敢留下,就算腿还软着,也顾不上了,他这回闯大祸了,一边走一边嘀咕,声音都要哭出来了:“完了完了,淮景你还是快点醒吧,就算黎清殊不打死我,你爹娘也不放过我呢嘤……”
黎清殊?金昊轩神色一顿,如同深海般浩瀚无边的眸子有了几分肯定,斜眼望了下喃喃自语的常慧宁,脚步还是极快的往城里赶。
赵大人就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昏迷不醒了,听到都是常慧宁干的好事后,黎清殊恨不得当场打死他,还好金昊轩二人劝住了。请了大夫来看过,仔细包扎过后诊了脉,大夫说无大碍,黎清殊也没放心。
常慧宁在屋外可怜兮兮地看着黎清殊,愣是不敢再胡言乱语了。到晚上赵大人还没醒,黎清殊都要茶饭不思了,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开。
王捕快回来后告知了林子谦,树林里并没有找到什么人。林子谦大感失望,“常慧宁真的看到了狐仙了吗?”
常慧宁岂容他人质疑,为此他还将好朋友赵大人给害得受了伤,他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就是看到了狐仙才怕成这样的呀!”
“你还有脸说?常慧宁,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赵大人屋里传出了黎清殊暴怒的声音,常慧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林子谦与金昊轩又进屋看了赵大人,赵大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看着丝毫没有生气的虚弱模样。床边一直照看着赵大人的黎清殊,着急得额头上都泌出了一层薄汗。林子谦安慰道:“赵夫人莫担心,赵大人会没事的。”
黎清殊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连眼角都不看他。抓着赵大人软趴趴的手苦闷道:“赵淮景,你快点醒醒啊,我都快急死了,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打死常慧宁了!”
赵大人没动静。林子谦与金昊轩抽了抽眼角,为常慧宁默哀。黎清殊又道:“你再不醒来,唔、我也要走了,不管你了,呜呜,赵淮景,你倒是醒来啊!”
黎清殊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林子谦其实很想说,大夫说了赵大人伤并不重,早该醒了,哪怕最晚次日也要醒来了,但是黎清殊的表现好似要丧夫似的。金昊轩似乎忍笑半晌,侧首无奈地与林子谦悄声道:“算了,关心则乱,我们先出去吧。”
跟着金昊轩退出了房间,回头一看常慧宁还抱膝坐在门边,一副期期艾艾地模样,“淮景醒了没有?”
林子谦:“……”其实赵大人他真的没有死吧?
金昊轩也道:“……其实,赵大人他已经醒了呀……”
“啊?”林子谦与常慧宁皆是不解地看向金昊轩,金昊轩摸了摸鼻子,无奈解释道:“可他就是醒了呀,明明都醒了……我也不太懂……”
两人还是一脸不明,直到听到屋里的黎清殊毫不避讳的直白,“淮景,你再不醒来,我就要亲你了,你不是最害羞的吗……”
林子谦脸一红,常慧宁也脸红了,几人面面相觑,视线交汇之后还是决定先走为妙。黎清殊说了这样的话,赵大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皮,黎清殊着急了,“我真的要亲了!”
赵大人:“……”
还是没有醒来,黎清殊拧眉望他半晌,俯身慢慢靠近赵大人的脸,有些紧张的又问了一遍,“我真的要亲了……唔!”
话音刚落唇舌便被擒住,湿软的触觉和毫无技巧的亲吻,还不如直接说啃咬比较准确。黎清殊心下大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赵大人真的醒来了!
不再计较唇舌的麻疼,黎清殊正想要起身,感觉到后脑一只手压住了他,生怕他离开一般,腰间也缠上一条铁臂,紧紧搂着。两人身体贴合毫无缝隙,黎清殊尝到了唇舌的血腥味,哪里还不知道赵大人打的什么算盘,又好笑又好气。
但也气不起来了。
唇舌相交,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水声,黎清殊只能偶有分开的缝隙时轻声说上半句,虽有些疼痛,但也渐渐得了趣,眼神逐渐迷醉,抬手轻轻抓紧了赵大人的衣襟,“唔……轻点……不要咬那里……啊很疼的!淮景……”
暧昧的低吟与喘息,听着就让人脸红心跳,赵大人终于睁开眼拧眉看着黎清殊的脸,似乎很不满黎清殊这么多话,将他推开,慢腾腾起身,顺便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涎水,重重地哼了一声,沉着脸道:“不来了,你自己玩吧!”
黎清殊摸了摸发麻的嘴唇,一脸复杂,“你……”
第18章 狐仙篇9
害得赵大人受了伤,常慧宁于情于理心里都十分过意不去,但他又不能做些什么。在君檀安慰提醒后,他发现他穷得只剩下钱财了,便奔前忙后的送了赵大人许多名贵药材,还有送与黎清殊更多的赔礼请求道歉。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黎清殊心里倒还有气,但是赵大人肯定也不会怪罪了,他便不说话了。常慧宁与赵大人去了一旁说话,而赵大人头上缠了一圈圈的细布条还要坚持查案。黎清殊被赵大人欺负得没话说,但是心下还有一股怨气,不得不发。
他便在常慧宁转身后,将常慧宁特意挑选送他的玉佩泄愤的丢到一边的草地里去了,那块精致的玉佩静静躺在沾满晨露的芳草地上,无声无息。正巧金昊轩经过,见君檀目光一直望着草地里的玉佩,有些奇怪。
君檀似乎不大认识金昊轩,但到底是上门做客的,轻轻俯身抿唇一笑权当行礼,眸中好似情意绵绵。金昊轩微微怔愣,微微颔首便转身去寻找林子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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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当早朝。
俊美的小皇帝斜斜倚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桌上的玉镇纸,懒懒散散地听着金鳞殿中文武百官的热议,始终摆着无聊烦躁的脸不置一词,将二世祖的颓废演绎得淋漓尽致。但在下首右侧端坐的萧牧云也不需要他开口,只要乖乖的在上头坐着便好了。
云王独揽朝政,早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怪只怪,皇帝没本事,连黎家也护不住他。
黎轻言休息这几日未再出过门,京师一切如常。可萧牧云却突然召见了他,而且给他下了一道密旨,让他即刻南下苏州。无人知云王用意,但是让堂堂右相下江南办事,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萧牧云送别时叮嘱黎轻言,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的冷傲与不屑,“你可要记住,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必要时,莫玄朗也不用留了。”
莫玄朗怎么说也是工部侍郎,钱尚书的心腹,萧牧云说除就除,定不是什么小事。黎轻言一袭青衣脊背挺直若修竹,清俊面容冷冽似覆霜,他道:“王爷为何让微臣去?”
萧牧云靠坐在椅上,唇角带笑望向黎轻言,“轻言,本王信你。对了,早些回来,京城里还有许多事情呢。”
黎轻言面容一顿,不再问详细,或者说他早就知道,听从命令赶往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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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门外来了客人。
但是赵大人连话都没让对方说上一句就将人赶了出去,林子谦挺好奇的,问黎清殊,“那个吴老板是谁呢?赵大人这么讨厌他?”
黎清殊笑意一顿,“不知道呢。”
岂会不知?这个吴公子,不就是这几个月来一直追求黎清殊的那位吴公子吗?赵大人自然见不得他,但吴老板一脚插在门框上,急道:“赵赵、赵大人!我这回上门真的是有话说呢!”
赵大人不听,将他赶了出去,皮笑肉不笑道:“吴公子的好意,本官替夫人心领了,你请回吧。”
哐的一声大门便在眼前关上,吴公子还未反应过来,身边小厮气不过骂道:“少爷,你可是好心来跟他说李霁襄当年那事的,他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
吴老板不语,心下还在懊悔怎么没多看几眼赵大人身后貌美如花的赵夫人呢!
金昊轩出了趟门,回来正逢吴老板在门外唉声叹气,他神经粗并没有理会吴老板和小厮的碎碎念,径直敲门进了赵府。金昊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或许是破案的关键。
“姓吴那小子,可能会知道李霁襄的死因吗?”赵大人满脸不信。
金昊轩也不太确定,“我今日上门,问了李霁襄的妹妹,李姑娘说当年李霁襄是与杭州的吴老板一同上京师采购丝绸的,没准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赵大人与黎清殊面面相觑,林子谦也忍不住提醒道:“可是刚才吴老板,已经被赵大人赶出去了……”
金昊轩:“……要不,我去追回来吧?”
金昊轩看起来很着急,眉头紧锁。赵大人哼道:“我不去!”
不知怎的,林子谦怪声怪气的问:“昊轩,你急什么呀?吴老板现下还在杭州,能跑到哪里去呢?”
闻言金昊轩有些尴尬地笑道:“我也是想尽快破案。”
林子谦没有发现异常,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随口说着:“是吗?”
金昊轩抿唇笑了笑,有些苦涩,他不知道林子谦怎么想他。
林子谦低着头,幽幽说道:“那个李姑娘,我去了劝了好几次,她都不愿意理我,怎么你一去,她就开了口……昊轩,你是不是,我是说那个李姑娘是不是对你……”
犹犹豫豫的,没说出口,金昊轩莫名道:“什么?”
耳边是赵大人的一声轻笑,“他问你李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什么意思……”问着,金昊轩便即刻反应过来,急着向林子谦解释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不喜欢李姑娘……不过倒是子谦你,你何故如此问,莫非,你喜欢上了李姑娘?”
金昊轩有些期期艾艾的问着,赵大人便笑道:“8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属正常,我看那李家姑娘的确不错,貌美贤惠,现下又是李家的唯一继承人,你要是娶了她,那可就白白得了那么大一笔家产。”
金昊轩神色阴郁,林子谦却冷言打断了赵大人,“子谦并没有对李姑娘有非分之想,赵大人想多了!”
此话一出,金昊轩眼里的阴郁全消,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放松,赵大人望着这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嘿嘿一笑,低头自个乐着,不再多言。
林子谦又与赵大人三人一同在书房里细细的查看整理这些搜集而来,所剩不多的有关于五年前狐仙案资料,而后依旧无果。
“这狐仙来无影去无踪,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除了李二,其余人受害并没有受到实际性的伤害,好似出来只是为了吓人,杀鸡儆猴,也不知它的目的是什么。若是能将现今作恶的凶手抓到,指不定五年前的案子也能一起破了。”
赵大人却摇头:“不一定,五年前的案子与现在的案子,或许凶手并不是同一个人。”
“喔?”林子谦倒是奇怪了,“为何这么说?”
赵大人依旧摇头,“直觉罢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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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黄昏时,王捕头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急急躁躁的,道:“赵大人,狐仙又出现了!”
自赵大人受伤后三日里,狐仙又再度犯案了。赵大人拧起眉头,“快说。”
王捕头道:“杭州来的吴老板,据说在别苑里瞧见了狐仙,吓得掉进了莲花池里,被河中乱石磕了脑袋,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大人居然还有点想笑,“真的吗?这么怂呢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赵大人!”林子谦板着脸看他,赵大人赶紧恢复了严肃脸,端正道:“快随本官去看看。”
林子谦无奈摇头,回头一看金昊轩居然还在发呆,他唤了一声,“昊轩,你不去吗?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老是走神。”
金昊轩顿了顿,轻轻摇头,“我没事,可能有些累了,我们快去看看吧,兴许,凶手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
“你怎么就肯定这次凶手会留下蛛丝马迹呢?”赵大人只是随口一问,但金昊轩即刻哑言,“我、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
赵大人没感觉不对,顶着缠了一脑袋的细布去了吴老板的别苑,衙门的衙役已经将别苑封锁起来,尤其是在吴老板被吓到的莲花池旁。途中金昊轩一直欲言又止,终于寻了个机会,低头悄声与林子谦说:“子谦,我平日里都没有去找别的女子,至于李姑娘,我不会再和她来往了。”
林子谦顿了下,疑惑地眨了眨眼,茫然点头。稍显冷淡的哦了一声,转头又忙了去。金昊轩神色落寞,难道,他又会错意了?
吴家别苑是苏杭特有的建筑风格,黑瓦白墙,走马楼,明瓦窗,过街楼。后院莲花池上搭一座桥,桥上一座凉亭,歇山式的脑袋,绕水背山,应了那句诗,小桥流水人家,风景煞是好看。而池中亦是接天连叶无穷碧,朵朵粉嫩瑟缩在绿伞下,宛若个个娇羞的仙子一般,若隐若现。荷香嫩蕊清香沁鼻,可见主人家在这别苑的装修上没少下工夫。
而在浅浅的池水里,淤泥已经沾染了原本清澈的水面,水中乱石上还有一些血迹未被缓缓流水冲散。那处应当是吴老板摔下去的地方,赵大人啧啧感叹,不知是否还在幸灾乐祸,“真是够倒霉的,这片池子这么大,他偏偏掉到石头上。”
林子谦抽了抽眼角,抬头提醒趴在桥上的赵大人,“听闻是那处的栏杆没修好,吴老板才掉到池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