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二欣喜若狂,凭他的手段,还怕收拾不了几个庄头吗?
赖二来到庄子后,心里大叫失策。
只见林之孝熟门熟路进入庄子,首先把一个老村长叫了过来。
赖二有些不解,虚心问道:“林管事,为何要叫朱家村的村长?不是应该首先把庄子里的管事仆人都叫过来吗?”
林之孝点点头,说道:“虎子,你领几个人,去把庄头请过来。”
虎子会意,嘿嘿笑了两下,带着十几个汉子就去抓人了。
他们是闯进来的,压根没通知庄头,这会儿,庄头大概在抱着美娇娘做梦呢。
果不其然,庄头衣衫不整地被拎出来。他大叫:“你们是谁?!这里可是荣国府的地盘!荣国府!你们敢动我们国公爷的地方!?”
庄头又惊又怒,大早上被人打断和谐的运动,是个人也要炸。
“朱庄头,好久不见了。”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朱庄头惊疑不定地转头,就看到林之孝笑眯眯站在哪里。他不是早就被主子弃之不用了吗?!
朱庄头一幅见鬼了的样子。
其他被绑来的人都近几年提□□的,不认识这个昔年荣国府的林管事的儿子,一人出言不逊地说:“你是哪根葱?”
没想到被朱庄头回头啐了一口,那人肥胖的脸上收到唾沫的洗礼,整个人都痴呆了。他是朱庄头手底下的一号心腹,有什么事都抢着出头,没想到这回踢到铁板了。
庄子里其他下人,有饱受这肥猪搓弄的,心中大快,对林管事的好感那是蹭蹭上涨。
林之孝见他识趣,叫人给他松绑。
朱庄头是个圆滑的人,林之孝一出现,他就知道老太太的把戏瞒不过去了。国公爷一向不理庶务,庄子啊什么的都是老太太的人在管,林之孝一家子都是老人了,当年老太夫人在的时候,都是由他们来管金陵的庄子。老太夫人一去,老太太就换人了,朱庄头第一时间就献上了忠诚,换来了庄头的地位。
这些年,庄子早就被他把持了,他眼睛转来转去,老太太是拼不过国公爷的,可是他老太太的人,就凭这些年为老太太做的事,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出言试探到:“林管事怎么来了?”
林之孝定定的看着他,朱庄头心中升起一抹希望,该不会,是大房的瑚大爷一时兴起吧?那……
这个时候,林之孝喝到:“国公爷都知道了!你们还不交代!”
朱庄头不是那么好诈的,他咄咄逼人地问:“国公爷?好大的旗号,国公爷从来不理这些庶务,你莫不是在诈人?”
林之孝看向一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的庄子里的仆人,喊了一声:“虎子!”
然后,向大家介绍他:“这是虎子,国公爷的亲兵之一的儿子。”
虎子向众人咧嘴,大声喝道:“奉国公爷之命,听从林管事调遣!”
“把人都带过来。”
“是!”
几十个汉子簇拥着朱家庄的老村长过来了。
完了。
朱庄头摊倒在地上。
就在庄头顽抗的时候,赖二也在套话,希望在林之孝之前做出成绩。大爷很关注庄子,这下林之孝总不好再略过他的功劳了。
“老人家,你们地里几时收获?”赖二温和地问老人。
这是荣府在金陵最大的一处庄子,佃户都是附近村落的村民,这位老人,就是附近的朱家村的村长。
这个老村长面色愁苦,颤颤巍巍地说:“老爷,今年的早稻再过两个月就可以收了,老爷放心,租子,租子一定能交上来。”说到最后,面有祈求之色,“老爷,今年不会涨租吧?”
赖二也不纠正老村长的称呼,问道:“老人家,你不要怕,我们是京城的国公爷派来的,听说这几年的收成都不太好,国公爷派我们来问问,佃户们生活怎么样了?”
收成不好?不少佃户耳朵都支起来了,这几年已经是难得的风调雨顺的年份了,哪怕是交了六成的租子,大家勉强还能过得去。
莫非是庄头贪污,被上面的人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庄头在诈人。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中年汉子被推出来,小心翼翼地禀告:“回老爷的话,这几年老天爷赏脸,大家还过得下去。租子我们都按时交上来了,四成,足足的。”
那老村长也说:“老爷,这谁知道老天爷什么时候赏脸,租子要再涨,大家就真交不起啦。”
赖二见他油盐不吃,也有些不耐烦了。他早就知道庄头收的是六成,这群人也不知什么回事,怎么为庄头遮掩?
莫不是这村长和庄头同流合污?赖二怀疑地看向老村长。
老村长坦然地接受赖二的审视。
作为一个老人,村长有生活给予的智慧。他一看,这个管事模样的人是个生面孔,看得出他自小养尊处优,面相沉稳老实,骨子里却藏着奸猾。
和朱庄头是一类人。
这几天有不少村民反应有外人来打听租子,又听闻京城的贵人来了,老村长也拿不定是不是上面的来视察了。
朱庄头势大,来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难保不会被他收买,老村长一见赖二,就提高了警惕。
其实老村长的感觉没出错,要不是上面有个林之孝,赖二就顺势勒索一下庄头,然后就让庄头收拾这些不安分子了。奈何林之孝着实是忠心,他要出头,就不能搞太多小动作。
问不出什么,赖二有些挫败。这时候里面的人叫进去,赖二只好捏着鼻子认了,真特么固执!他赖二最讨厌这些犟起来跟头牛似的人了,好好的追名逐利不好吗?说好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呢?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彼此Q_Q
进去以后,老村长首先笑容满面地连连作揖:“管事老爷好!管事老爷好!”
林之孝避开不受,示意虎子扶起老人家。
“老村长,好久不见了,您老人家可还好?”
老村长迷惑地看着这娃,认识的人?他老眼昏花,费力地从那张有些年纪的脸上试图看出故人的痕迹:“你是?你是小林管事?”
老村长激动了。
林管事是早些年来金陵收租子的管事之一,人实诚。他在的时候,庄头从来不敢多收,因为他会如实禀告主子,他不吃收买的那一套。那个时候,林管事身边跟着他儿子,人也一样好,大家都叫他“小林管事”。老村长还庆幸,以后小林管事接他父亲的班,他们朱家村也就能一直做佃户过活啦。谁知道后来就换了人,租子也涨了。
一想到这,老村长就叹了口气:“小林管事,哎哟,现在是林管事啦。你父亲可还好?”
林之孝有些黯然地说:“父亲去年就退下来了,今年开春又病了,不然怎么也要过来金陵的。听闻主子派我到金陵,我出发前,他还挣扎着要下地,和我一起走呢。”
老村长唏嘘道:“这是他一辈子做的事。我还不是村长的时候,他就跟着来收租子了。我们都老了。”
叙过旧,两人也就说起了正事。林之孝告诉他,小主子来金陵了,国公爷把事情都交给小主子处理,他是来协助的。
“听说庄头把租子提到六成了?”
老村长苦着脸说是,不报希望地问,庄头瞒着主子加的租子,该怎么处理?
谁知林之孝回答说:“庄头没有谎报租子,老太太吩咐下来的确实是六成。”
“只是瞒着其他主子罢了。”谁让老太太管家呢。
老村长大为惊讶,“那朱庄头……”
林之孝环视陆陆续续过来的佃户,提高声音:“国公爷当初就说过,咱贾家也是从种地过来的,为着照顾乡亲们,租子只收四成。现在我们大爷到了金陵,发现朱庄头瞒着国公爷加租,已经去信告诉国公爷了。现在大爷命我特意来通知各位,以后租子还是只收四成。朱庄头中饱私囊……”
听到这话的村民又是一阵喧哗,见老村长站在那个管事身边含笑点头,又有经年的老人说林管事的话不会错,心里都慢慢信了。
后来又吩咐了一些话,庄子里的人推出一人被任命为新的庄头,林之孝带着人压着朱前庄头走了。
接下来赖二面色铁青地围观了三四天林之孝的个人秀。
他居然不知道,林之孝对金陵这么熟,不用问就知道哪些人可信、哪些人可能是老太太的人。他敢打赌,就连老太太提拔的收租子的管事都没他熟悉。他发誓,等他回去,一定要查清这个对手的情况!
林管事傲娇:小样,我可是收租界的翘楚!经得起我爹检验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赶到12点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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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宴席
这天,府试刚过,闲来无事,贾瑚在书院外山上的一个小亭子里和几位好友谈笑。
亭名“日出东海”,由大块的青石板砌成,迥异于贾瑚平常见过的建在深宅大院的假山的精致,颇有古朴之风。亭子建在山顶,休沐时,总有书院的学子,来此观日出。
他们一大早就来这个绝佳的观赏日出的地点。山中雨水不多,空气却总是湿润的,踩着略有些泥泞的小路,又在凉气袭人的石凳上坐了许久,等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把天地染色,还未用朝食的几人都饿的心慌了。
各自用了些带来的食水,贾瑚说起家事:“府试已过,我恐怕要回老宅一趟。”
闻言,林立脸上带出羡慕之色。
他们几人中,林立年纪最大,是唯一娶了妻的,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他家在蜀中,除非过年,或是中秋,学院放长假的时候,才能回家。
林立想到自己三岁的儿子,暗叹,也不知道儿子还记不记得他了。
周仁提醒说:“过几天,院长要给我们这些参加院试的学子开小灶,你记得早点回来。”
贾瑚温言道谢。
他在书院呆了约莫两个月了,同这几位同窗颇有些情谊,便出言邀请他们,并说:“虽说老宅年久失修,我命人收拾几个院落出来还是可以的。”
孙牧歌第一个响应。他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对这些一点也不矫情。倒是林立,踌躇了片刻,觉得太麻烦了。
周仁直言说:“有什么要紧?都是下人的事,瑚兄吩咐一下就好。”
林立只好答应了。至于赵易,牧歌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不过,几人约定了时间后,赵易神来一笔,说:“我和牧歌要一个院子。”
来的时候抄近路,走的时候就沿着青石板路下来了,都是青年,脚程快,将将两刻钟就到了书院的大门。
回到几人居住的院落,林之孝已经在等着了。大部分东西都在老宅,贾瑚也没什么收拾,就乘着马车回了金陵。
出了书院的地界,路上,林管事拿出一封信,说是国公爷派人送来的。
贾瑚抽出来看,是有关金陵这边的庄子的。信上说,金陵这边一直是贾母打理,阳奉阴违的蛀虫颇多,贾瑚可全权处理,回来后交给贾赦就好了。还告诫贾瑚,以科举学业为重,不可多费心思在处理庶务上。
“那些庄头呢?”
“按您的吩咐,与老太太有关的,都送到太太陪嫁的庄子里去了。”
“夏雨那里有没有事?”
“抓到一个二等的,在夏雨准备的带出去的东西上动手脚,不过,没惊动她。”
贾瑚一顿,就问:“是谁?”
林之孝说了个名字,车里传来一声轻笑。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派出去接人的马车在中门那里停下。
贾瑚独居的院落在外院,离大门处也不是很远,就在小花园边上。
一路走来,周仁眺望四周,不由啧啧道:“瑚兄,你们老宅还不错嘛。”
只见宅中树木山石随处可见,四通八达,轩峻壮丽,到了小花园,孙牧歌一眼就看中了西边如鸟张开翅膀,耸立在高高的假山上的翼然亭,嚷嚷着要上去看。
自亭中往下看去,整个花园及附近的院落都一目了然。花园里开着大片大片的虞美人,山茶和白玉兰、紫玉兰也毫不逊色,另有几株桃花、梨花、李花,还有海棠。
贾瑚指着东边一处植满了桃树的院落,说:“那是我现居的桃院。”
那院落淹没在灼灼开放的桃花里,依稀可闻见风送来的一缕桃花香。
孙牧歌取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怎么选了女儿的花?”
贾瑚含笑不语。他喜欢桃花,开的肆意,灿烂,甚至妖艳。
看见贾瑚笑了,周仁说:“我也喜欢桃花,桃花有什么不好?”
这时,林立惊喜的叫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这是哪里来的活水?”
赵易细心地指给牧歌,那花木掩映下,草木格外旺盛的地方,藏着一溪活水,向远处延伸,依稀还可以看到一指长的斑斓小鱼在水中游动。
周仁问道:“金陵城内,从哪来的活水?”
“大概是从护城河里引过来的。”贾瑚不确定地说。
说了半天,几人都有些渴了,亭子里早就放好了瓜果小菜,还温了一壶酒。孙牧歌一尝,是上好的梨花白。
林立这个时候煞风景地说:“这还没到午时呢,却不好喝酒。”
贾瑚点头应是,歉意地说考虑不周。
周仁不爽了,难得出来没人管着。林立只好说晚上再喝。周仁得逞地笑。
几个丫鬟依次上来,把酒撤下,换了上茶盏。贾瑚开口说:“贵客来了,叫雪莲过来。”并补充道:“要今年刚出的西湖龙井。”
周仁说:“你不是吧?有美人相伴固好,赵易可要吃醋了。”
孙牧歌以“尔等凡人”的眼光睨他。几人中,孙牧歌长着一双桃花眼,脸蛋生的又俊,目光流转之处,眼角眉梢尽显风流,惯得美人的偏爱。这个年纪,他们也去过秦楼楚馆了,孙牧歌最受楼里的姑娘欢迎。
迎着赵易深沉的眼光,为了不被人套麻袋,贾瑚哭笑不得的解释:“你想到哪里去了?雪莲是我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有一手好茶艺,被我要了过来。”
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贾瑚指着几个院子,介绍给众人。
最后,林立挑中雪海中的香雪院,周仁选了离桃院最近的兰苑,而孙牧歌则在众人会意的目光里,相当光棍地说:“我和赵易住秋棠院。”
不久,雪莲上来了。
大家失望了,孙牧歌起哄说,脸蛋长得美,可惜年纪太大,下不了口啊。
当然是开玩笑。
赵易尝了尝,水好,茶好,泡茶人的手艺也不错,可惜入不了赵大公子的眼。
他相当恶劣地挑剔说:“没有大红袍吗?”
贾瑚有些无奈,赵易的背景,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祖母是长公主,颇受当今的重视,他父亲才三十多,就坐到了工部尚书之位,一家子都是简在帝心。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进国子监,反而来江南书院求学。
贾瑚无辜被迁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腹诽,有本事就去教训你家牧歌啊,不情不愿地说:“有几年前的大红袍,要不要?”
好心痛,带过来的一大半都送人了,他就只剩这么点了。
林立不知道这上好的西湖龙井怎么被赵易嫌弃了,只好不做声。这个林立是贫寒出身,按理是打不进这个小圈子,他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下意识地照顾年纪小的周仁,加上确实有真材实料,就被其他人接纳了。
不过,他还是不习惯赵易矜贵的作风,尽管他经常嫌弃这嫌弃那的。
周仁撇着嘴说:“就你金贵。大红袍我还没尝过呢,快上茶吧。”
接到大爷示意的眼神,雪莲屈了屈膝,亲自去拿。
四月的气温还很适宜,就着花园的美景和大红袍,几人谈起了大周的大好河山。
“都说蜀道难,蜀道到底有多难?”
林立套用一句话,说:“难于上青天。”
众人对林立每年的艰难跋涉表示同情。
贾瑚也说起这几个月的所得:“钟阜晴云,龙江夜雨,北湖烟柳,秦淮夜唱……”
“金陵四十八景已看过大半,果然不负盛名!”
贾瑚还在感叹“纸上得来终觉浅,觉之美景要躬行”的时候,孙牧歌摇醒他,问“? 趺唇鹆晁氖司埃课颐窃趺疵惶倒俊?br /> 贾瑚恍然想起,古金陵四十八景是清朝的时候总结的,只好谎称,这是他广泛阅览游记,从各处总结出来的。
孙牧歌大感兴趣,追问都有哪些。还好贾瑚来之前习惯性地做好旅游攻略,从游记里摘出了几乎所有他看过的有光金陵四十八景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