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原以为会见到一个色鬼,一见之下却把之前的偏见全抛了。也许以后的贾珍是,现在他仍然是个小少年——才十来岁呢,毛都没长齐,能坏到哪里去?
贾瑚也像模像样地向贾珍问好,两兄弟很有爱地坐在一起,小声说这话,猜测贾代善会怎么教他们。
等贾代善来了,就看到哥两个感情很好地靠在一起说悄悄话。他出声,问了一下贾珍学到哪了,贾珍回道,刚学完《论语》,在学《诗经》。
就在贾代善斟酌如何安排的时候,贾瑚怯生生地问道:“祖父,我可不可以学练武?”
贾珍听到了,也嚷嚷着要学武,贾代善真心头疼。瑚哥儿才几岁啊,骨骼还没长成呢。至于贾珍,当天上午被贾代善狠狠地操练了一顿,就受不了了,不想学了。瑚哥儿当时就在一边看着,贾代善满意地看到贾瑚并没有退缩,还是坚持要学武。贾代善许诺等贾瑚满六岁就教他。
贾珍由于上午累到了,贾代善就叫他先回去。贾瑚中午和贾代善一起用饭。
贾瑚原以为祖父身为国公,饭菜会丰盛些,没想到和自家的差不多。贾代善看到贾瑚脸上的惊讶,也不以为意,他摸了摸瑚哥儿的头,说:“祖父这里简单了些。你要有喜欢的菜,下次再叫他们加菜吧。”
贾瑚忙笑道:“不用了,这些和孙儿平日里吃的差不了多少。只是孙儿原以为祖父更习惯太太那里的饭菜。”
听到太太这个称呼,贾代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这不怪瑚哥儿,是史氏教贾赦这样称呼的。贾代善认为这显得不够亲近,但史氏喜欢,就随她去了。
贾代善笑着说:“那是你太太的口味,她是吃惯了京城的菜式。祖父这里是淮南边的菜。人老了就想念家乡菜了。来,瑚儿吃吃看这个,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一道西湖醋鱼被夹了一筷子送到贾瑚碗里,贾瑚尝了尝,味道很不错。他腼腆地说:“娘亲说我不挑食,是个好孩子。不过家里的菜都很好吃,祖父这里的也很好吃。”
贾代善很高兴地,又给他夹了几筷子,才住手吃自己的。吃饭的时候,贾代善果然发现这个孙子什么菜都吃一点,尤爱吃青菜和鱼肉。
下午的时候才正式开始上课。贾代善对他说,以后他们早上六点就要到这里,开始背书,到八点左右,开始写大字,贾瑚还不到可以写字的时候(贾瑚问为什么,贾代善告诉他这会损伤手腕,到了时间,贾代善自然会布置任务。),就由贾代善教他认字。十点,贾瑚复习新学的字,贾代善给贾珍上课,半个时辰后,贾珍今天的课程就结束了。下午午休过后,贾代善给贾瑚讲解《琼林幼学》、《增广贤文》等一系列的启蒙书籍,贾珍则在小书房里写文章。晚饭贾珍回东府吃了,等明天早上再过来。贾瑚则跟着祖父去荣禧堂吃饭。
有人说,有三种情谊是最牢靠的: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贾珍和贾瑚每天一起学习,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突飞猛进。在见识过瑚表弟的聪颖和努力后,贾珍更不敢放松了,贾瑚估计要是祖父能多活几年,贾珍就不会走到歪路上。
贾珍觉得每天都很累很痛苦,贾瑚却觉得每天很充实,他每天晚上回去,还缠着贾赦教他辨认金石。贾赦也不说什么长篇大论,只细细的跟他讲解房里的器物。
这日讲到他随身带的玉,贾赦因说他身上的不算什么好玉,有一种暖玉,最是适合体寒的人佩戴,……还叫人把库房都开了,拿出那些很有些年头的老玉来教他分辨玉的好坏。最让贾瑚哭笑不得的是,贾赦隔了几天就拿了一块玉给他,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正面刻着篆文:通灵宝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背面篆文: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赫然就是通灵宝玉的盗版。贾赦洋洋得意地说,这是他命人打的,你要喜欢就带在身上压袍角,不喜欢就扔箱底放着。
贾瑚当时就震惊了,原来贾赦是重生的!贾赦见贾瑚很感动地看着他,心里美滋滋的。没多久,他又觉得,不行,我的瑚哥儿怎么能捡那破石头不要的东西呢?虽然没人知道,但是贾赦就是心里不舒服。他又挑了一块上好的墨玉,叫人只在正面简简单单地刻了一个“瑚”字,满意地看着贾瑚换上这块玉。
不过,贾瑚不知道的是,贾赦其实叫人刻了两块玉。一模一样的质材,一个是“瑚”,另一个,是“琏”。
要是贾琏那小子讨我欢心的话,大老爷我就把这块“琏”字墨玉赏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有事,没来得及更。这是补昨天的。今天的一章晚上发。(*  ̄3)(ε ̄ *)
☆、贾珠
今天的二房是忙碌而慌张的,因为他们二少奶奶要生了。
贾政又去他的书房读书,丝毫不顾及在挣扎着为他生孩子的妻子。这让等候在产房外面的刘氏觉得心冷,哪怕一直警惕这个恩侯口中不是好东西的弟妹,刘氏也不禁对她感到同情。当初她生瑚儿的时候,贾赦一直在外面,还差点就冲进产房。
王氏是一大早就发动了,刘氏急急忙忙请过安,就被老太太打发来守候王氏。她已经等了很久了,中饭随便吃了点。期间贾政也没来看一眼,也没传什么话过来,老太太倒是时时刻刻都派人来看,还有老太爷也派人问请了大夫没有。
妇人的第一胎总是艰难的,尤其这个年代大家族都成婚早,生产的时候,身体都还没长开。王夫人这个时候也才刚成婚不到一年,今年不过十七。刘氏生贾瑚的时候已经二十多了,从发动到顺利生出贾瑚,差不多两三个时辰。而现在,王氏已经挣扎了四个多时辰了。刘氏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王氏的惨叫。
天微微黑下的时候,王氏的叫声停止了,刘氏心提了起来。好在紧接着稳婆就抱着包的很好的孩子出来,喜悦地叫到:“母子平安!”
因担忧王氏可能会难产,下午的时候,贾母就来了,见贾政不在这里,脸都黑了,命鸳鸯去叫贾政。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贾母忙不迭地去看他,见孩子的哭声细细小小的,心都揪了起来。王氏还在坐月子,怎么照顾的好这个孩子呢?
贾政听到是个儿子,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听到贾母的忧心,贾政毫不犹豫地请贾母照顾,又恳求贾母要是觉得累就千万送回来,不可劳累了自己。
站在一旁的刘氏冷眼地看着一个忧心忡忡的慈母样,一个难掩忐忑又担心儿子的孝子状,这两母子一番表演,真真是好一出大戏。
等两人演完了,刘氏已经打赏过了稳婆,命丫鬟们收拾产房,又张罗着把王氏备好的东西搬到荣禧堂——刘氏料定,这孩子是还不回来了。
耳房里,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王氏,四处张望着,没看到自己拼死生出来的孩子,不由皱起了眉头,声音沙哑地问,“周瑞家的?”
正端起一杯水的周瑞家的忙应了一声,心疼的说:“奶奶,哥儿没事,来,先喝水。”
听得果然是个哥儿,王氏舒展了眉毛,才觉出喉咙又焦又哑。
喝完水,王氏问起二爷,周瑞家的小心翼翼地说:“二爷,二爷看过哥儿就去书房了。”
“哥儿呢?”这么久都没看到儿子,王氏有些急了。
抬起手就给自己打了一巴掌,周瑞家的边打边认错,“都怪奴婢,没能拦着太太把哥儿抱走。”
王氏如遭雷劈,哥儿,被太太抱走了。
看到王氏一脸恍惚,周瑞家的忙扶住她,焦急地喊道:“奶奶?二奶奶?”
王氏回过神来,厉声喝道:“什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周瑞家的吓得腿软,跪下了,边哭边说了。
听完后,王氏疲惫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这也怪不了你。”
周瑞家的感激地起来。她凑到王氏耳边说:“奶奶,二爷说了,只是因为奶奶在做月子,所以……”
王氏不由点头,心里燃起一丝希望。等我出了月子,王氏想,也许婆婆会把哥儿还给我?
贾家第二个孙辈的分量在贾代善眼里还是很重的,他特意询问了史氏洗三的事宜。史氏大喜,连忙把自己拟定的名单拿出来给他过目。东平老王妃,南安老王妃,西宁老王妃,北静王妃……贾代善眉头皱了起来。他无奈地说:“区区洗三,不值当惊动这那么多人,你只请东府和王家的人就好。”
史氏信服地点点头,然后笑着说:“我当然知道了,老爷,这是哥儿满月的名单。”
贾代善一下子冷下脸来,“我看你很不明白。嫡次子的儿子的满月宴,有嫡长孙的三成就够了。”
史氏蒙了,“老爷,这,这可是政儿的嫡长子。”
贾代善很失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和妻子的关系只能说和大部分勋贵一样,给予她嫡妻的尊荣,没有更多了。但前提是史氏的行为符合一个合格的嫡妻的行为。他已经给过她机会,提醒她,依然给她这个家的绝对的话语权,等她什么时候明白过来了,他就在梨香院等她搬过来。但是她没有任何改变,甚至借着刘氏没有操办过大型宴会的名义,取回了管家权。
贾代善说:“你也老了,该享福的时候就享福吧。把库门的钥匙和账本都给大儿媳,以后就让她管家,你好好享享清福。满月宴也交给大儿媳办,按瑚哥儿的一成,就说是我说的。你好好想想吧。”到底是没提搬到梨香院的事。
这是给史氏的最后一次机会,贾代善想,如果史氏能主动提出搬出荣禧堂,让老大夫妻搬进去,老大就不会对史氏苛刻,我死后,史氏也可安享晚年。
国公爷厌弃我了?大夏天的,史氏却觉得如坠冰窟。自从婆母去世后,库房钥匙就一直在史氏手里,刘氏管家,管的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用钱要开库房,还是要来求史氏。没有库房钥匙,又没了国公爷的尊重,她在国公府不就跟个摆设一样吗?
不再看史氏一眼,贾代善叫到,“鸳鸯,今天你太太不舒服,晚上叫他们不用来请安了,晚膳也不用过来了。
洗三的时候,来的宾客发现,规模连嫡长孙的三成都不到。尤其是王家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子腾的妻子王袁氏尴尬的面对众人探寻的眼光,打着呵呵,心里却暗骂这个小姑子嫁出去了也不安分,八成又是使了什么坏心眼,被夫家厌弃了。
王袁氏在王家最厌的就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小姑子王子朔了。他们王家原有二子二女,唯有王子朔是庶出的,很有些心机。而最小的女儿王子腓是全家的掌心宝,被宠得天真不知事。
原先王老太爷给最小的孙女定的是贾家的次子,既不用承担长媳的责任,又受父母偏爱,不至于遭受婆母的为难。分出去了,凭着丰厚的嫁妆也够他们嚼用了。至于王子朔,不过是个庶出,刚好用来和皇商薛家联姻。
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议亲也是先后进行的,等薛家子从金陵赶过来,刚好就和贾政一起拜见丈母娘。当时庶出的王子朔和嫡出的王子腓就在屏风后头偷看。
以王家的老夫人的精明程度怎么可能让两人把自己未来的夫婿搞错,王子腓早就看过了贾政的画像,因此一眼就认出了贾政。但是王老夫人没料到的是,王子朔的手伸得这么长。贾政和薛家子经过一座桥时,有丫鬟叫到:“二姑娘掉进池塘了!”
看到桥下不远有个粉色的人影,薛家子知道这里面可能有什么猫腻,就没动,没想到旁边的贾政却想也不想就跳了进去。四周没别的人,薛家子只好亲自去叫人,等王老夫人赶过来一看,被贾政抱在怀里的却是庶出的大姑娘。
本来这事只要掩饰过去就好,只是这个时候王子腓站出来了,说她要嫁给薛家子。原来,尽管她认出了贾政,却觉得他有点迂腐,而历练过的薛家子长身玉立,笑意盈盈的样子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这是王老夫人没想到的。
王老夫人本来都准备放弃王子朔这个孙女了,王子腓她最宠爱的孙女这个时候又跳出来添乱。气昏了头的王老夫人就说:“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嫁到贾家,要么你就从这里跳下去!”
王子腓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了。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薛家子看着王老夫人一片空白的脸色,福灵心至,也跳下去把王子腓给救了上来,然后对王老夫人说,我愿求取王家二姑娘。
王老夫人一辈子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又只给她生了一个嫡孙女,她对王子腓的宠爱某些时候甚至超过了两个嫡孙。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怎么办?
王老夫人对这件事下了封口令,然后传出去是薛家子求取王家嫡女,贾政求取王家庶女。为了补偿贾政,王子朔的嫁妆也很是丰厚。最后王子朔如意,风光嫁到贾家,成了王夫人,王子腓嫁到薛家,成了薛王氏。
事后,王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查清王子朔在府里的人手,没查到那个故意误导贾政的小丫鬟是谁,却查到王子腓的大丫鬟胭脂是王子朔姨娘的人,严刑拷问加上家人性命的威胁,胭脂招认,是大姑娘命令她在二姑娘面前说薛家子的好话,还说贾政的花心和贾夫人的苛刻。
王袁氏不知道到底是嫁给有情郎的小姑子更幸福,还是嫁到高门大户的大姑子更幸福,但是大姑子确实心机深沉。如果王子朔因为不甘心被分出去,而做出什么事来,王家二嫂也不会觉得意外。
不过,要是她连累了王家的女儿,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要知道,她肚子里这胎可能是王家这代的嫡长女呢。
☆、洗三
贾瑚是第一次观看别人的洗三,他兴致勃勃的在前堂后堂跑来跑去的。王子腾成婚也有几年了,却还没有子嗣,看着胖乎乎的贾瑚活泼地乱跑,眼热地很,一时就要逗他说话。谁知道贾瑚问了声好,就冲他做了个鬼脸,跑了。一时宾客们都笑了。
贾瑚跑到夫人们在的地方,又陷入了被捏脸被吃嫩豆腐的悲惨境地。好不容易逃出来,贾瑚就跑出去外面宴上吃洗三面。
午饭过后,收生姥姥就开始主持“洗三”。
先是“添盆”。
贾家人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金银锞子,谓之“添盆”。贾母心疼的看着哥儿,暗恨刘氏竟然把洗三办得这样减薄,她拿出了自己的私房,一下子就添了几百两的银票,放在旁边的茶盘里。
刘氏看着脸都绿了。要知道瑚哥儿洗三的时候,贾母不过随便添了些赏人用的金银锞子。刘氏眼皮子还没浅到惦记老太太的私房,况且这些其实都是给接生姥姥的。不过这代表着哥儿的脸面。贾母这是当着亲友的面,把嫡长孙的脸面往地上踩啊。
接下来是刘氏。贾母不懂事,刘氏可不是个让家丑外扬的人。她笑意盈盈地把一个金项圈儿放进盆里,本来准备的喜果却没放下去。
贾瑚也来凑数,不过他还小,就添了几勺清水。
贾家人之后,就是王家人。王家老太太没来。王子胜一家人又都在金陵,打头的便是王家二嫂,袁氏,袁氏也放了金、银项圈,还添了些桂圆、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其他亲朋亦随之遵礼如仪。
收生姥姥有套固定的祝词,你添什么,她说什么。假如你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 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这让在一旁听着的贾瑚觉得有意思极了。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这话要是在平常,是入不得在场的各位夫人的耳朵的。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地听着。
这才开始给婴儿洗澡。孩子受凉一哭,不但不犯忌讳,反认为吉祥,谓之“响盆”。收生婆婆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说什么“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