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武王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吗?!”理王大声呵斥道。
蒋郁文眼神晦涩,立刻赔笑道:“殿下,这龚祯一向和属下不合……”
理王气极,怒道:“既然不合,难道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斩杀吗?”
蒋郁文心中有苦说不出。
他早早就后悔了。
理王这个蠢货,若不是有他在武王那里煽风点火,令武王先行起事,灭掉皇上身边大部分的守卫,又有自己从背后偷袭,就理王手下这些歪瓜裂枣,怎么可能拼得过武王手下的铁血精兵?
在失去蒋郁文这个卧底的作用后,纯粹拼手下的将士,形式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理王的手下看着人多,实是纸上谈兵之辈,从来没上过战场,着实不是对方将士的对手。武王带的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以一当十不敢说,一个人也抵得过两三个人,冲破包围圈只是时间问题。
眼看武王就要从里面冲出来了,理王脸色骤变,怒吼着蒋郁文,让他赶紧想出办法来应对。
“你不是自诩智计无双么?”理王阴测测的说,“若是不能留下你前主子,你的大仇也不用报了!”
蒋郁文气极。
略微安下心的武王此刻也有了调侃的心情,他冷笑道:“好一个蒋郁文。”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武王心情一点儿也不美妙。
龚祯先前身先士卒,作为先锋,撕破了个口子,大大鼓舞了士气。现下却被武王拘在身边。毕竟武王再也损失不起了。
被武王一片诚挚之心感动的龚祯,此时格外痛恨叛徒蒋郁文。他接着武王的话道:“若不是殿下当日保你,你早就被蒋大人打死了!龚某原以为你是只看家的好狗,没想到却是个白眼狼!”
蒋郁文涨红了脸,这等有辱斯文的话,也只有龚祯这样的蛮人才说得出!他呸了几声,“说的这样好听!若不是武王相拦,我那好父亲早就和他夫人共赴黄泉了!”
龚祯对当年之事看的真真的,当下怒道:“若是殿下没救下中毒的蒋大人蒋小公子,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么!殿下爱才,龚某却不同!”
说着,龚祯身后突然飞出一只弩、箭,没有一丝丝防备的蒋郁文被射个正着。理王大惊,急忙躲在属下背后,连蒋郁文是死是活也顾不得了。
蒋郁文一死,敌军大乱,龚祯趁乱大声叫道,“叛徒已死!叛徒已死!”己方再次士气大涨。
只是还没等武王翻身,有人急急来报,“整个大营都被人围住了!”
理王猖獗大笑:“大哥,看来你逃不出去啦!”
“蠢货!”武王心里一惊,下意识向东边扫去,却发现皇帝和大臣们居然都不见了!他毛骨悚然,见二弟又在卖蠢,气道,“你的人怎么把父皇放走了?!”
理王这才想起自己的人死伤过半,围起营地的人马不可能是自己的。他惊慌失措,忙问左右,“父皇何在?!那些大臣何在?!”左右莫不能答。
皇位一下子离他无限远,毕生奋斗全白费,气的他发狂,竟拔出刀来,砍死了两三个人,被鲜血一激,这才醒过神来。
武王部下早已和外面的人交起手来。
一时三方混战,分不清是敌是友,索性见人就砍,完全杀红了眼。
皇帝早在两王对峙的时候,被人救了出来。当人报告京城大营六万大军已经就位,皇帝眼里闪着寒光,一声令下,“给我拿下!”
提督赵吉领命而去。
皇帝一出手,叛乱很快就平息了。
大势已去,武王当场抹了脖子,理王则被秘密压入京城。
成王、九郡王等人在尘埃落定时才出现。
当夜,御驾回京。
次日,皇帝于早朝时宣布:皇长子对朕不恭,念在他心生悔意,自缢身亡,只撤去亲王封号,不许其葬在皇陵。皇二子意图逼宫,贬为庶人,圈禁于理王府。凡有请求者,一律革职杀头。
众臣皆噤声,不敢言语。
此后,皇帝又让锦衣卫严查和叛党勾结的大臣,皇长子党羽、皇二子党羽纷纷落马,朝堂上经过了一番大清洗。
后世史书上记载:宣德二十三年,帝狩于京郊铁网山,皇长子、皇二子接连发动政变。帝大怒。京城大营提督赵吉捉拿叛贼,皇长子当场自刎,后皇二子被圈禁。皇四子、皇五子、皇九子被人追杀。皇四子容颜损毁,于大位无望;皇五子、皇九子侥幸得时北静王世子水溶相救。
荣国府。
贾瑚本以为成王什么着也要被冷落一阵子,没想到他依然忙的不像话。
贾瑚忧心的皱着眉头,只觉得皇帝的心思越发难料了。
鹤归进来说:“大爷,老爷唤你呢。”
一路走来,雪花纷飞。鹤归给他打着伞,白狐裘披在贾瑚身上,衬着他脸格外清冷,好似嫡仙。
待进了门,在暖阁里去了寒意,方在小厮的通报下到书房里头。一见之下,贾瑚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只见贾赦身边两个身段袅娜的丫鬟,一个磨墨,一个捶肩,不亦乐乎。见贾瑚进来,贾赦示意她们退下,招长子过来,道:“瑚儿,为父这字如何?”
贾瑚上前一看,纸上只写了两个字“风月”。贾瑚脸皮一抽,不知道父亲又搞什么幺蛾子,头隐隐作痛。
秋狩一事尘埃落定后,贾赦好似放下了心中大事,有空关注自家儿子的身心健康。这一关心,就不得了了。他长子都十八了,还没有开过荤!
勋贵家的子弟,哪个不是十五六七了,家中长辈就准备一两个教事的丫鬟?贾瑚这个时候还没动静,贾赦可不就火烧眉毛了?
大老爷先是问起贾赦给的黄莺儿和绿娇,得知黄莺儿还在唐嬷嬷那里学规矩,绿娇改名叫绿萍了,做着二等丫鬟的伙计,登时就吹胡子瞪眼的。
无奈贾瑚一语道破她们的来处,言语间表明自己嫌弃这些非良家女子。贾赦便领着这两个走了。如今在书房伺候的便是改回本名的两人。
临出门前,绿娇含嗔带怨的飞了个眼神给贾瑚。
贾赦大方地道:“如今可后悔了?你要是后悔了,为父还叫这两人回你房里。”
贾瑚不可置否,只说:“太过轻浮。”不知是在说事,还是在说人。
贾赦嘿嘿笑,长子就是太不解风情。他撂下笔,语重心长的对贾瑚说:“瑚儿,为父有话要跟你说。没儿子就没儿子,日后叫你兄弟过继一个便是。万万不可亏待自己。此其一。其二,阴阳相合,方是正道。我看你那两个小厮,叫鹤归和迎松的,偶尔玩玩可以,可别太认真了。”
贾瑚作为一个审美正常的人,选小厮的时候,除了看对方的父母亲人,长得三大五粗的也不要。贾府那么多下人,经过几代美貌丫鬟的基因改良,大多数人都不难看。鹤归和迎松也有着一副清俊的好相貌。
原着里贾琏被王熙凤拘的狠了,也有拿清俊的小厮泻火的时候。
贾瑚却不是这样的人。
他无奈的打断贾赦的话,“父亲,鹤归都有儿子了。迎松也娶了媳妇。”不说他还不屑去碰这样的人,连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会猴急到连到南风馆也等不了?
贾赦并不知道长子曾放话说不碰有妇之夫,只惋惜的叹道:“也是。毕竟年纪大了点,太老了。”点评的语气十分专业。
贾瑚:他倒不知道贾赦还好南风?
贾赦好不好南风暂且不说,贾赦被这一打岔,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砸了咂嘴,想了一会儿,贾赦想不起来了,简单粗暴的通知贾瑚:“我看你身边那个叫雪莲的不错,你母亲说等你过了生辰就给她开脸。”
贾瑚微微诧异。
这些事,不是母亲决定就好么?怎么母亲不跟我说,反而是父亲来说?
想了想,还是没问。
“父亲可还有别的事?”
贾赦找贾瑚,主要是商量冠礼,提到给雪莲开脸真是顺带,只是敲打敲打他,免得开了脸,又对人家不闻不问。
“我本来想着,提前给你加冠,取个表字,也好方便你在翰林院里行走。现在既然皇上赐了字,今年又是多有波折,不然还是取消冠礼吧。”
贾瑚想了想问道:“恕儿子多事。请问父亲,可是担忧引来皇上的关注?”
想着儿子也进入官场了,家里的事也该让他知晓,贾赦不吝于多讲一些,便点头,解释道:“上次蒙北静王世子相救,冠礼上是必请的。既请了北静王世子,都是老亲,不好不请其他人。这秋狩的事刚过,皇上对有兵权的人家格外敏感。这当头我们四王八公聚会,触了圣上霉头就不好了。”
贾瑚低头,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我们只请北静王世子便好了。”
“不可!“贾赦脱口而出。
☆、第83章 冠礼
贾瑚立刻问:“为何不可?”
贾赦叹道:“你小孩子家家,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为父虽为国公,却没有实权,若不和其他人同声同气,难免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贾赦自己没用。空顶着一个国公爵位,京中有底蕴的人家都不买荣国府的账。
原以为是贾赦舍不得和其他勋贵划清关系,没想到是考虑到了以后。贾瑚道:“可是父亲,我们家既然要转换门庭,又何必和勋贵们多有来往呢?”
贾赦笑了,到底是太年轻。他道:“瑚儿,转换门庭不急于一时。我问你,你同多少勋贵子弟有来往?“
贾瑚回想了一下,道:“十岁之前,一直在府里读书。自中了秀才,家里一堆事,纵有些来往,回金陵守孝三年,也不剩什么交情。”想了想,又补充道:“回来之后,倒和水兄颇为谈的来。”水兄,便是水溶,北静王世子。
贾赦笑着点头,道:“我和你却不同。你从小读书,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举人进士。我一出生便是国公嫡子,又没什么读书的天分,成天和王府子弟、国公之后玩耍,交情是从幼时就打下来了。如今我骤然疏远朋友,皇上难道就不会起疑心了吗?”
贾瑚急了,道:“自然会。但是这表明了咱家的一个态度啊。”
荣国府被抄家,后人多有猜测,虽众说纷纭,一个结党营私的名头是少不了的。京城里有四王八公,多显赫!金陵乃龙兴之地,又有四大家族。贾家能不成为皇上的眼中钉吗?
这回皇帝早有准备,在两王叛乱时没受伤,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说不定还没等成王上位,皇帝就着手收拾他们了。
在贾赦看来,贾瑚实在多虑了。他笑道:“我问你,将来荣国府是谁继承?”
贾瑚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我。之后就传给琏儿的长子。”
瑚儿早就做好了过继琏儿长子的准备,贾赦心下安慰的同时,又觉得颇为心酸,他提出:“瑚儿,等琏儿的长子一出生,就抱到你妻子身边养着吧。日后只说是你亲生的。”这样瑚儿心里还能好受些。
贾瑚这个时候并不急着出言反对。他根本不会娶妻,到时候还能叫他一个大男人养着不成。因此,他只淡淡应了一声是,催着贾赦继续解释。
唉,他搞商业的,实在玩不转政治。代善教了这么久,其实只学了点皮毛,还有待加强。
贾赦也不好总抓着儿子的伤心事不放,便如了他意,提点道:“这荣国府迟早是你的,而你又和勋贵没什么交情……”
那下一代四王八公的格局就被打破了。
贾瑚恍然。
怪不得他不亲近王府和其他国公子弟,祖父也从来不说呢。祖父怕是那个时候就打定主意了吧。
不过,等他接手荣国府,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这夜长梦多,早早同他们撕撸开来不好吗?
向父亲表达了这个疑问,贾瑚不出意外又被贾赦嘲笑了。
“儿子,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若是官场上的人都像你这么老实,吏治清明,指日可待呀。”
笑罢,贾赦正色说:“我们家子弟向来不和他们来往,在皇帝心中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只是你父亲我没能耐,如果不和其他人联合起来,在这京城里免不了被人看轻。”
他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将曾受过的刁难一一讲来,“你牛世伯、北静王爷曾替咱家说过不少话,若是就这样疏远了,不说日后无人相扶持,付出的得不到回报,人家也要心寒了。”
又道:“左右交情也就止于我这一代了。等你也立起来了,你父亲就不用勉强自己和他们打交道了。”
贾瑚微微一笑,戏言道:“那父亲岂不是呆在金石堆了不出门了?”
贾赦哈哈大笑。
贾瑚又为难的说:“不过我已经和座师说过了。人无信不立,儿子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你哪个座师?”
一般来说,考试有几场,座师就有几个。贾瑚的秀才座师、举人座师和进士座师皆不同,他有三个座师。
“现工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大学士韩大人。”
贾赦“哦”了一声,原来是他。韩文选贾赦知道,正是长子的进士座师。他正思忖,贾瑚又说话了。
“父亲若是担忧引人注意,不如冠礼便只请自家亲友。请座师做正宾,好友赵子明为赞者,如何?”
贾赦赞道:“这个主意不错。年关将近,各家也忙,区区冠礼,让自己亲友过来便罢了,无须大张旗鼓。”
议定,父子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贾瑚方回到自己院子里用膳。
十一月初三,贾瑚十八岁生辰,提前加冠。
行冠礼的前三日,贾赦告礼、见祠堂,章祝云:“贾赦之长子贾瑚,年渐长成,将以十一月初三加冠于其首,谨以……”
行礼前一日再次恭请正宾,以书致辞,说:“来日贾赦将加冠于长子贾瑚,吾子将莅之,敢宿,贾赦上韩文选。”贾琏自告奋勇送到韩府。
韩文选答书曰:“敢不夙兴。”1
冠礼当日,贾政一房人、刘家两位舅舅及几位表兄,及其他亲友,皆身着玄衣玄裳,来见证贾瑚的成人仪式。
韩文选接过冠巾,执之,正容,到贾瑚前,祝曰:“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承德……”
一冠,再冠,三冠。
礼成。2
之后便是大宴宾客了。
小王氏因得了个儿子,容光焕发,今日早早来帮衬刘氏。
一时入了宴席,刘氏谢道:“若不是你来,我这把老骨头,可真就要散架喽!”
小王氏笑道:“嫂子说的什么话。嫂子还没抱上孙子呢,怎么也说不上老。再一个,我看大侄女也是个能干的,将来瑚哥儿再娶个媳妇,嫂子可有得清闲了!”
许氏也笑道:“可不是。我看瑛儿啊,她一个把我们都比下去。若我也有这么个女儿,死了也甘愿!”
刘氏的大嫂大顾氏问道:“今儿你儿媳怎么没来?”
原来小顾氏是个性子倔的,她一心只顾着贾蓉,当初许氏、刘氏、大顾氏轮番劝说,也没能让她改了主意。到底没和贾珍一起赴任,对外只说留在府里照顾公婆。
许氏脸上就有些淡淡的,“蓉哥儿身子弱,天气这样冷,不敢让他出门。顾氏留在家照顾蓉哥儿呢。”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贾茴去后,贾蓉便是这府里的长孙,十分得许氏欢喜。只蓉哥儿的母亲小顾氏,让许氏实在喜欢不上来。
这样的大日子,一墙之隔的西府的好事,她和蓉哥儿又未生病,她却推辞不来。
到底还是记恨刘氏说合了这对怨侣,连大面上的功夫都不做了。
小顾氏不懂事,刘氏作为隔房的婶娘,却不好跟她计较。
见娘家大嫂顾氏和许氏的脸色都不好看,刘氏忙笑道:“这样大雪纷飞的天气,侄媳妇一向宝贝蓉哥儿,拘着他也是为了他好。若是蓉哥儿又病了,我看你这个做祖母的心疼不心疼。”
一提到贾蓉,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缓和了。
许氏笑道:“你这张嘴儿呀,还是那么利!”
顾氏也笑了,道:“将来你得了个大孙子才好呢,我们可要笑话回来。”
刘氏叹道:“尽管笑尽管笑。我巴不得如此呢!”
许氏遂问:“瑚儿今年十八,你可是给他看好了亲事?”
一说起这事,刘氏便是唉声叹气,对在座的几位抱怨道:“也不知道我家老爷是怎么想的,我接连看好了几家姑娘都不成,再要问,他便道,‘瑚儿还小,不着急。他的亲事,我自有主意。’问他欲何时为瑚儿定亲,是哪家,他只不说,让我不要过问。可把我气了个仰倒!你们说说看,哪有儿子的亲事不要母亲张罗的。他今日不说,明日不说,迟早要说与我听。瞒着我这样苦,他日定亲,下聘也瞒着我罢,我看聘礼的礼单他可写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