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一听怎么跟政治联系上了,吓得哭着跪了下去。
梁老太君说道,“你现在是梁家妇,而不是崔家女。一言一行,要从梁家的大局出发。你以为是家务事,拿去娘家说。现在好了,他们大做文章,把我们的家务事也弄进了夺储的风波中。看到没?一说到政治,你娘家人还不是把你也当成了一颗棋子。哼,嫁出去的闺女,哪里有家族的前程重要。”
崔氏流着眼泪点点头。
梁则重又说道,“现在知道我为何一定要让昭儿把钱姑娘娶进门了吧?试问,哪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听到那样的话能沉住气,笑对他人?哪个小姑娘在遇到那么难堪的场面,能担然面对,还做出那么好的诗?你满心满眼看中的靖昌郡主,除了家世好些,哪样比得了钱姑娘?”
崔氏又流着眼泪点点头。
老太君叹道,“可见找媳妇有多重要。”冲着梁则重说,“你媳妇是太后帮着说合的,当时她还是皇后。我也见过周氏,觉得她家世虽然不显,人也不算太精明,但胜在沉稳,敦厚,贤惠,所以就同意了。这个媳妇不错,敬夫爱子,不惹事,也不会给家族招祸。”
又对梁宜谦说,“你媳妇是你自己在赏梅宴上看中的,说她长得好,有才,吹的箫好听……当时你爷爷就不同意,说那几大世家已经暮落西山,人才一代比一代不济,却还妄想延续辉煌。当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看不惯他们,一当政就毫不手软地打压。可我见你情根深种,便不忍你难过,说服你爷爷同意了。可现在,那崔家竟还跟着王家一起掺合进了夺储的风波中,真是找死。看看潘家多明智,早早摘出来,宁可满门白丁,也不去掺合……在这种朝堂局势纷乱复杂的情况下,崔氏还敢回崔家把咱们梁家想求娶钱家女的事说出去,让他们拿着这事做文章。这也是钱小姑娘大气,有男儿气慨。若是一般的小姑娘,气性再大些,一头碰死了,怎么办?到时五皇子和那几家势必会把崔氏推出来顶缸,让我们梁家怎么跟太后和皇上交待?怎么面对宁王?太后为了泄愤,会不会赐崔氏一条白绫?可见崔家为了五皇子上位,连崔氏的性命都不顾及了。”
老太君的话,让崔氏又羞又愧又怕,掩面而泣,梁宜谦也面红耳赤地跪下来。
老太君的目光又转向崔氏说,“如今,必须要给你一个教训。”
梁则重冷声问道,“说吧,你是想当崔家女,还是梁家妇?若是你实在想当崔家女,我们成全你。”
梁锦昭吓得赶紧跪下帮他娘求情。
崔氏更怕了,哭道,“祖母,公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们府里的事,我从来不会拿去娘家说,也就那一次……”
梁宜谦也替崔氏求情。
梁老太君坐直了身子,说道,“看在你丈夫儿子面上,就暂且饶过你这次。禁半年足,抄二十遍女诫,手里的中馈暂时交给老二媳妇。若再敢把梁府的前程当儿戏,你就回去当崔家女吧。”
崔氏磕了个头,哭着出去了。
梁锦昭还想把他娘扶回去,被梁则重呵住了,“事情还没商量完,你往哪里跑?”
梁锦昭只有继续留下来。
老太君对梁锦昭说,“我这么处理你娘,也是给钱家一个交待。但这话不能当着你娘说,否则,钱小姑娘进了门,婆媳该如何相处?”
梁锦昭听了更难受了,既觉得对不起钱亦绣,让她受了大委屈,又觉得他娘刚才哭得好可怜。
几人又重新坐下来。梁宜谦道,“五皇子前两年还谦逊仁厚,不管是不是真的,起码样子做足了。可现在怎么越来越狂妄,连这事也做出来了?”
梁则重便嗤道,“人一忘形就形容迷失心智。五皇子定是看到宁王回来后,被皇上夺了兵权,没有委以重任,还弄去工部,无事就外出巡视,尽是苦差事。觉得他在内阁,被皇上重用,他上位的希望更大了,他当然要把有可能阻止他上位的一切消灭掉。他认为钱家就是阻止他上位的一个变数,肯定想把他们赶走。他哪里想得到,皇上心里一直另有其人。皇上能如此抬举他,是根本不忌惮他。”
梁老太君问道,“皇上到现在还想着让弘济小师傅还俗继位,若我们跟钱家联姻,会不会被定上宁王一党,讨了皇上的嫌?”
梁则重道,“绣儿不仅是跟宁王世子一起长大的妹妹,还是对弘济最好的姐姐,弘济也极其依赖珍月郡主和绣儿。梁府跟钱府联姻,皇上定会乐见其成。年初宁王挂帅大胜归来,皇上除了赏赐将士们金银财宝,宁王的嫡系几乎没给一个像样的官位,却把霹雳营冀长这么重要的缺给了昭儿。表面看,是皇上对北征将士的重用。其实,在皇上心里,昭儿是弘济一起长大的师兄,也就是弘济的人。我们父子目前又中立,若是弘济还俗,梁家肯定会支持弘济。”
老太君摇头叹道,“当今看似有情,却是最最无情的……”
梁则重道,“要不前人怎么都说天家无情呢。”
之后,祖孙三人决定赶紧去钱府赔罪,把有些事跟钱家讲讲。但皇上想让弘济还俗上位的事除外,这件事太隐密,只有皇上的几个心腹知道。
他们一到钱府,梁锦昭就红着脸给潘驸马和钱满江跪下了,说道,“晚辈惭愧,让钱姑娘受委屈了。”
梁宜谦给潘驸马躹了躬,又给钱满江抱抱拳,说道,“对不起,我没有约束好家人,抱歉了。”
钱满江没有理梁锦昭,敷衍性地给梁宜谦抱抱拳,气道,“我家绣儿的名声毁了,你们梁家必须要给个说法。”
潘驸马冷哼了一声,骂道,“还世家女,专干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我明天就去面圣,去请皇上太后评评理。”
梁则重赶紧说道,“息怒,息怒,绣儿被传成这样,我们也痛心。我们梁家肯定会给个说法,也会想办法把绣儿的名声挽回来……”
钱亦绣直接回了香雪院。她累极了,去净房洗漱完就躺上了床。睡上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让紫珠专门把小娘亲亲手做的一套亵衣找出来穿上,有小娘亲的味道。再把那副绣了枣花的旧枕套找出来套上,有吴氏奶奶的味道。手里拿着三贵爷爷在她生日时送的小玉葫芦,朱肃锦送她的小玉扣,小姑姑绣的帕子……这些都是亲人的味道,满满的关爱。
她来到大乾这么多年,这是最糟糕最辛苦的一天,甚至比第一次去洞天池还累得多。
她不喜欢这里,想归园,甚至是那个破院子,想过去的一切……
巩嬷嬷已经听蓝珠说了那几人说钱亦绣的话,也气得流了泪。
她站在床边望着钱亦绣露出被子的半个后脑勺,劝道,“大姑娘莫伤心太过。那三位姑娘不满大姑娘,都有源头。靖昌郡主才是真的惦记梁将军,听说寿王妃还给梁家暗示过,但不知为何梁家装糊涂,并不接招。那罗姑娘的祖母奉阳长公主,她一直倾慕潘驸马,这事世人皆知。她对紫阳长公主心怀怨念,对紫阳长公主的的后人也就不满。十几年前,她还传说过潘大爷和珍月郡主的话,为此太后专门招她进宫当众斥责过,还禁过足。至于王姑娘,她一直跟靖昌郡主交好,就帮着她们了……”
钱亦绣没睁眼,小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让我好好歇歇。”
紫珠和白珠这两个从乡下跟过来的丫头见主子这样,都悄悄抹着眼泪。
钱亦绣是被饿醒的。她睁开眼,又眨了眨,光线昏黄,应该是烛光,现在还是晚上或是夜里。
她转过头,竟然看见小娘亲坐在床边,眼圈还是红的。明儿和静儿排排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极老实地看着她。
钱亦绣起身道,“娘,你们怎么来了?”一旁的紫珠赶紧把棉袍给她披上。
潘月说道,“你没去正院吃晚饭,娘想你,明儿和静儿都想你。”
静儿听了跳下塌,捂着嘴悄声问道,“娘,我们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潘月点头道,“你姐姐醒了,你和明儿就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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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约
潘月点头道,“你姐姐醒了,你和明儿就能说话了。”
还没等静儿说话,明儿就疯跑过来,趴在床边说道,“姐姐,快吃饭,别饿着。”
静儿也过来说道,“姐姐难过,不吃饭,娘哭了。”说完瘪着嘴很难过的样子。
潘月点头道,“嗯,娘若是难过,就不想吃饭,只想睡觉。”
钱亦绣捏捏明儿和静儿的小胖脸,对潘月笑道,“我没有难过,就是今天辛苦了一天,累了。”
看见他们,钱亦绣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掏出怀表看了眼,已经快九点了。这个时间,他们应该歇息了。看来是担心自己,都跑来看她。
她穿上衣裳,几人去了厅屋,丫头们把一直热在炉子上的饭菜已经摆上圆桌。
一条清蒸鱼,一盘豆皮虾卷儿,一盘糖醋白菘条,一碗香菜丸子汤,一小碗米饭。
虽然不是玉盘珍馐,但都是她喜欢的菜,她拿起碗香喷喷地吃起来。明儿也跟着吃了几口菜,被他的乳娘劝住了,怕他不克化。
潘月看女儿吃了饭,才放下心。走之前还说,“绣儿记着,以后要按时吃饭,再长高些才好嫁人。”
钱亦绣笑着点点头。小娘亲越来越清楚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钱亦绣早早起床等在厅屋里。她知道江爹爹出门前肯定会来这里,把昨天商量的结果跟她说说。
刚刚等了不到半刻钟,钱满江就来了。
他说,“爹知道你是心思重的?4 ⒆樱窗鸦案憬裁鳎〉媚愕爰恰!?br /> 待下人们退下去后,钱满江说昨晚梁家祖孙三人都来了,一直呆到很晚,还在家里吃了晚饭。期间,大长公主的孙子太常寺少卿黄大人,也就是黄锦玉的爹,带着黄锦玉来钱家陪罪,还送了礼……
“……爹和你姥爷、舅舅都觉得梁老国公分析得对,这事是五皇子和那几家搞出来的,目的是离间梁家和钱家的关系,把咱们家逼出京城。梁家已经处罚了崔氏,这不止是给钱家的交待,也是为了梁府的未来……我和你姥爷、舅舅今天就会去求见皇上和太后娘娘……接着,梁家也会出面……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交给大人处理。”
钱亦绣点头,这么多人出面,又直达天庭,那件事肯定会给她个说法。所谓说法,就是给她平反昭雪。但是,真正的原凶么,不会被惩诫。那些人能走到这一步,退路肯定早就想好了。
梁老国公的分析也只是分析,没有证据,私下说说可以,但不可能拿到皇上和太后那里说……
江爹爹又深深叹了口气,说道,“爹还会去跟宁王爷露个底……他,境遇艰难……”
钱满江走后,钱亦绣的心情又底落下来,她是心疼小正太,那还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照马面的意思,宁王最后是会坐上最高位。但那要在多少年以后,小少年要等到何时?
其实,人生是一个过程。哪怕最后实现目标了,但过程艰难,甚至痛苦,也没什么意思。
他若是自己的亲哥哥,该多好。至少能恣意、快乐地活着,不用活在压抑的氛围中,不用处处设防……
她觉得皇上是不是变态,他再能干终有死去的一天。为了他的天下能够更加繁荣昌盛,为什么不培养宁王这种德才兼备的人当继承人,却还要打压他。五皇子的德行不够,六皇子的才能不够,为什么要重用他们……
宁王府一点都不奢华,除了院子大,还有房子、庭院不错,家具摆设、用品都很一般。跟有钱的荣恩伯府、大长公主府、梁府、潘府没法比,就是跟她们钱府的摆设比,都差了一些。
炕上的褥子、椅上的垫子都是半旧的,连正院里的桌子、椅子、柜子都不是什么紫檀木、金丝楠木、黄花梨等上好木头,是稍差一些的香楠木。
最好的摆件,便是正院厅屋里的一架盘螭碧玉雕大插屏,听朱肃锦说是先太子送的,有纪念意义。
宁王和王妃穿的家居服也都是半旧的,只有朱肃锦的衣裳是新衣,面料又好。
她开始一直以为这是宁王作面子,表现自家的简仆。刚才听了江爹爹的话,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钱。
宁王爷没有好的外家和岳家,最开始不被重视,然后一直在圈禁。解禁后,以皇上对他的态度,也不会给多少好东西。虽然宁王的手下也开了些铺子,买了些田地,但还是入不敷出。那些钱主要都用在了暗中培养势力上。
后来打仗有些崭获,皇上又给了不少赏赐。但是,宁王觉得自己对不起在战场上卖命的下属,因为自己不得皇上欢心,连好的前程都没办法给他们。所以,又拿了不少东西出来赏给那些他认为受了委屈的下属。
钱亦绣想到自家在乡下时,宁王府送的都是好东西好布料,原来是王妃自己都没舍得用送给了自家。
想到明年就能投入生产的玻璃工场,那可是暴利。这么大的饼,自家肯定吃不下来,勉强吃下去也不克化。那就多送些股份给宁王,之前她也准备送宁王股份,但不算太多。反正现在自家已经被认为宁王一党,那就大大方方的送。雪中送碳才是真情谊,让他有雄厚的实力去培养势力,早日得偿所愿。他最终登顶,自家也功不可没。
她打定主意,等过两天就去宁王府一趟,把红妖果交给宁王妃,再跟宁王说说送股份的事。
早饭后,她去正院给三贵爷爷和吴氏奶奶请安,再顺便告个假。她想去锦绣行看看,散散心,再跟钱华商量商量明年或者后年把莲蔻化妆品工场搬来京城的事宜。冀安省消费能力实在有限,绝大多数莲蔻化妆品都会从溪山县运到京城和富庶的江南,运输费太贵,不划算。这是钱亦绣和钱华早就商量过的,只不过有些细节还没有敲定。
她刚走到院子里,就见蔡小纪来了。蔡小纪不到六岁,又是蔡二管家的孙子,白珠的弟弟,所以他来内院甚至香雪院都是畅通无阻。
他像球一样滚过来,先给钱亦绣躹了躬,说道,“小子见过大姑娘。”
钱亦绣笑起来,说道,“你姐姐在屋里,去吧。”又吩咐一旁的小丫头给他拿果子吃。
蔡小纪说,“小子不是找我姐姐的,是找大姑娘。”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今天小子刚出门,就被一个自称梁高的叔叔拦住了,说是大姑娘的朋友让他送封信。他不好进内院,就让小子呈给大姑娘。”
钱亦绣把信打开,是梁锦昭写的。他是替他娘道歉,又表达自己的歉疚,说他难过得一夜未寐,对不起她,让她受了大委屈。还说他此情不变,此爱不渝。信的最后写着:翘首盼清影,申前聚雾溪。
钱亦绣暗嗤,想得美,真以为自己惦记着他。她被弄得这样难堪,还会再去私自见他?
她把信按原样折上装进信封交给蔡小纪,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出去看看,若那个人还在,就把这信还给他,说大姑娘没接。记住啊,千万别说大姑娘看了。”
梁锦昭做事缜密,他肯定怕自己万一不接信,信会落入别人手。所以,必定会让梁高在原地等。
蔡小纪是个机灵鬼,听了后,马上悄声说,“好,小子就说大姑娘没接信,直接把小子撵出来了。”
钱亦绣点点头,“还给他就算了。若他已经不在了,你就回来把这信交给你姐姐,谁都不许说,包括你爷爷。”
蔡小纪点点头,把信揣进怀里就跑了。
小圆球跑得没有踪影了,钱亦绣又有些恨自己太实在,该让那人空欢喜,空等候的。
钱亦绣按下心思,拐弯去了惜月阁,把潘月娘三个叫上,一起去正院。
今天没下雪,但比昨天更冷,寒风刺骨。钱亦绣和潘月都披着披风,两个孩子穿得像两个大圆球。
进了上房侧屋,看见钱老头和钱老太也在。钱三贵斜躺在炕上,老两口坐在他旁边,正在问吴氏昨天参加赏梅宴的事情。吴氏和一部分年龄稍大的人午宴后没去三合院,而是去听戏了。她正眉飞色舞地讲着大长公主府如此气派,大长公主和太妃娘娘如何威仪,京城的名角儿如何好看,如何跟红云戏班不一样……
门窗捂得严,屋里又烧着两盆炭,非常暖和。钱亦绣和潘月把披风取下,两个孩子又把外面的大厚棉袍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