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地自容 完结+番外完本[耽美]—— by:桃千岁

作者:桃千岁  录入:12-21

走到十三排的时候,他远远看到一个瘦削的人影站在他原本要去的位置,正伸出手仔仔细细擦拭着那块冰凉冷硬的墓碑。
那是个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女人,身形佝偻,动作缓慢,因为背对着他,看不清楚表情,可那一头夹杂着大部分白发的灰败发丝,却狠狠地刺进陆霄眼睛里,差点逼出他的眼泪。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女人的年龄其实只有四十多岁,然而曾经的温柔优雅一丝痕迹也没能留下。岁月和磨难在她身上烙下了永久的沉重伤痕,将她原本挺直坚韧的脊背一点点压弯,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陆霄停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再次抬起脚。经过十五排,他转头朝九号墓碑看了看,稍作停顿,朝反方向走去。
他在高处一棵松树旁坐了下来,从6 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林越的墓碑,以及女人模糊的面容。
陆霄想起大一那年的寒假,林越邀请他去家里过节,他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对他微笑的女人。
林越说:“这是我的妈妈。”
女人很温和的招手让他们进屋,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是小陆吧?小越经常提起你。”
后来他偷偷对林越说:“你妈妈真好看。”
林越故意反问他:“有我好看吗?”
陆霄十分认真的做了下比较,得出结论:“还是你妈妈好看。”
那个春节,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春节。林越妈妈是北方人,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包的饺子个大馅儿足口味绝佳,他和林越足足干了四十多个,撑得看春晚的时候都没法坐下。
陆霄对母亲是没有什么概念和印象的,他三岁那年母亲就患病去世了。一年后,父亲续弦,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又过了一年,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出生。继母对他其实不错,他的父亲是个货车司机,经常跑一个长途就几天都不在家。继母虽然话不多,但也会给他做饭,帮他洗衣,偶尔还去给他开家长会。只是在妹妹出生之后,重心自然就放在了小女儿身上。
陆霄从上小学开始就是读的寄宿学校,从最开始的一个星期回家一次,到后来的每月回去一次,上了中学之后基本上一学期都回不了两次。父亲知道对他有亏欠,他有什么要求都会尽量满足。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知道他喜欢画画,花了不少钱给他买画笔,颜料,将他送进那时候算是很贵的培训班。
周末陆霄不愿意回家,他总觉得在那个家里,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闯入者,打扰了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于是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画画上,反而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宽。绘画班的老师夸他有天分,将他的作品拿去参加比赛,竟然大大小小拿了不少奖。
父亲当然是高兴的,有一次从外地回来,去学校看他,给他买了很多新衣服新鞋子,带他去吃饭。他听着面前喝得满脸通红的汉子带着点醉意地对他说:“你妈妈也喜欢画画,可是你外公家里穷,没能让她画下去。你长得像你妈妈,画画的天赋也像她。”
那是他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他凭着这一点有限的信息,试图在脑子里还原出一个母亲的形象,但并没有成功。
在那之后,陆霄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父亲没有机会再跟他说起母亲,因为在不久后,因为一场车祸,父亲也没了。
原本就不宽裕的家更加艰难,继母在半年后带着九岁的妹妹改嫁到了邻市,临走前把父亲车祸的赔偿款全部留给了他。
陆霄将那几万块钱存起来,很多年都没有动过。他想上大学,想考美院,他知道这需要花很多钱。于是他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一边继续学习画画,就这样一个人过了一年又一年。
父亲的脸在他的回忆里越来越模糊,母亲的模样更是怎么都拼凑不出完整的面容。直到在林越家见到他的妈妈,他才知道,原来母亲是这个样子。
漂亮,温柔,优雅,亲切。会做一手好菜,会炖一锅好汤,会包好看好吃的饺子,会对自己的儿子以及儿子的同学嘘寒问暖,会在刮风下雨的时候给儿子送伞,会在寒流来袭的时候嘱咐儿子添加衣服……这样普普通通的关怀和爱护,对他来说,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曾经那么羡慕林越有个好妈妈,林越却总是抱怨妈妈对他太过严厉,管束太多,对他希望过高,让他压力很大。
陆霄当时觉得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直到后来出了那件事……
秋风瑟瑟,吹得头顶的松树发出沙沙声响。陆霄穿得单薄,不由打了个寒颤,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才发现林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擦完了墓碑,此刻正半蹲在碑前,抬手抚摸着上面的照片。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陆霄以为她都要站不起来了。
陆霄的身形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扶她,却在下一刻,看到她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弯腰靠着墓碑缓缓滑坐在旁边,头靠在碑沿上,仿佛枕着的,是儿子的肩膀。
陆霄不敢下去见她,也没脸见她。他怕看到她失去光彩的眼睛,怕看到她悲痛绝望的泪水,怕看到她苍老迟滞的面容,更怕看到她满头颓败的灰发。他一直认为林越的死自己有一半的责任,尽管靳南一再告诉他,那根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每每想起林越,都无法说服自己若无其事地去面对他的母亲。
林妈妈在儿子墓碑前坐了一下午,陆霄也在松树下坐了一下午。两个人都用自己的方式沉默地陪着林越。
直到天色转暗,夜幕降临,林妈妈才起身离开。
陆霄坐在那里,看着那个行动迟缓的背影渐渐远去,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
吹了一下午的冷风,陆霄早已经四肢冰凉。他从地上站起来,沿着台阶向下,走到林越的墓前。
林妈妈把墓碑和小小的墓地周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像多年前她和儿子的那个家,陆霄每次去,都觉得明亮整洁,一尘不染。
陆霄蹲下身,看着墓碑中央的林越,清朗俊秀的一张脸,温润笑颜一如往昔,仿佛在对他说:“你来了。”
于是陆霄回答:“我来了。又是一年了,你在下面过得好不好?”
深秋的Z市已经开始有了初冬的苗头,入夜的宝鼎山气温更低了些,整个墓园除了他,再没有别的人了。凄凄冷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在他耳边刮出猎猎的声响。
陆霄自言自语跟他说了很多话,说刚才看到他妈妈了,说自己不敢见他,说让他放心,他会尽量照顾她;说自己现在找到了新的工作,是正式的那种,有工资卡,还有社保;说靳南和许慧明年准备结婚了,说美院的学生又换了一茬,说自己现在还是不能画画,说自己交了新的朋友……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陆霄把这一年发生的事都交代了一遍。手机电量过低的提示音响了两下,他拿起来看了看,电量还有不到10%,而时间已临近八点半。
第二十章
陆霄匆匆忙忙跟林越告别,一口气跑出墓园,在离公交站还有五十米的时候,看到一辆87路,正缓缓驶了出去。
他跑了几步没追上,也就放弃了。87路十分钟一班,从宝鼎山开往市区的,最晚一班是晚上九点。所以,他还有机会。
陆霄走上站台,喘了几口气,稍微平息了一下呼吸,默默等车。冷飕飕的秋风卷着地上的黄叶呼啦啦旋转而过,而陆霄等了半天也没再见到一辆87路过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五十分,应该没错过才对,但为什么他等了二十分钟都没看到有车出发?难道自己记错时间了?
他走到站牌前,盯着底下那一行模糊的小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上面确实写的最后一班是二十一点。为了确认这个时间,他还特别神经质地换算了半天二十一点到底是不是晚上九点。最后得出的结果当然是肯定的。
于是他又站在冷风中默默地等了十分钟,然而还是没有车来。
由于地处偏僻,墓园又是个没什么人会在晚上来的地方,站台前从始至终就他一个人,前后视线所及之处,半个人影都没有,这让陆霄对这站牌也产生了怀疑。在手机上的时间超过九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拨了114查询87路的班次时间。而得到的结果让他十分崩溃——87路最后一班的出发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陆霄怒了:“站牌上明明写的是九点,而且我以前也确实在九点坐过这趟公交,怎么可能是八点半?”
114接线小姐十分温柔地说:“这位先生,非常抱歉,87路公交在半个月前改了行驶时间,可能还没来得及更新站牌,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您也可以拨打公交集团服务专线95***进行投诉……”
最后一班是八点半?也就是说,他在半个小时前眼睁睁地看着那辆离开的87路,就是最后一班!
陆霄生生忍了要喷出来的一口血,不等接线员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老天仿佛还嫌他不够凄惨,在这个时候竟然开始飘起雨来。
陆霄抹了把脸,欲哭无泪。此时此刻,他只想仰天长啸一句:“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然而,嚎完了问题还要解决——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要怎么回去?
除了87路公交车,目前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可以到达,这附近的地铁站据说要2018年才能开通。
陆霄退回到站台之内,拿起手机翻了翻通讯录,在楚奕的名字上稍微停顿了一下,拨了出去。
他手机里其实没几个联系人,关系好的除了靳南,就是楚奕,但靳南没有车。
电话响了好几声楚奕才接起来,陆霄听到他那头十分嘈杂,重金属摇滚乐透过电流传过来,强劲鼓点一下下敲在他的耳边,衬得这空无一人的站台愈发荒凉。
酒吧舞台上身着暴露的外国辣妹正在热舞,掌声喊声口哨声响成一片,根本听不清陆霄在说什么。
楚奕说了句“你等等”,然后起身拨开人群往外走。出了大门,才重新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陆霄没有重复刚才的话,他原本问的是“你现在有没有时间”,但很明显他在外面玩得正High,应该没有时间。
于是他说:“没什么,你好好玩。”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多失落。
楚奕感觉他要挂电话,叫了一声“陆霄”,然后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
“说实话。”如果没什么事,他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而且语气也明显跟平常不一样。
陆霄靠在广告牌上,听着雨打植物的沙沙声,略做思考,还是决定老实求救:“我在郊区回不去了,没有地铁没有公交,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说完这句话,才刚一停顿,仿佛是怕对方拒绝,又立刻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就算……”
“方便。”楚奕打断他的话,“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陆霄挂了电话,把地址发给他。
楚奕很快回了两个字:“等我。”
陆霄看着那两个字,莫名的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膨胀,溢满胸腔,松软非常,连身体都似乎跟着暖和起来。
楚奕回到座位上跟其他几人打了声招呼,说有事要先走,被柯明轩一把拦住:“你怎么刚来就要走?酒都没喝一杯。”
“还好没喝,我得去接陆霄。”楚奕边说边往外走,留下柯明轩一众瞪着他的背影目瞪口呆。
“诶我操。”柯明轩骂了一句,“这人什么意思啊?我这好不容易腿伤恢复叫他出来喝酒,他墨迹了半天才到,凭什么陆霄一叫他就跑了?”
“怎么?嫉妒啊?”方睿端起酒杯晃了晃,懒洋洋睨他一眼,“你有本事也找一个去。”
“我什么时候缺过人?”
“你那些,跟人家这个不是一回事。”
柯明轩表示嗤之以鼻。不管是直接还是迂回,最终目的不都是把人拐上床,能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在不久的将来,柯大少爷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但此时此刻,他对楚奕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是极其鄙视的。
然而,楚总不在乎。他现在只想把车开到一百二十迈,好让他用最短的时间赶到陆霄身边,但交警恐怕不会同意,所以楚总只能压着交规的最高速度耐着性子行驶。
好在已经过了晚高峰,出城的主干道一路通畅,过了南城收费站,离宝鼎山就不远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陆霄终于看到那辆熟悉的白色SUV出现在自己眼前。
站了太久的双腿有些麻木,站台顶棚太小,横向吹来的风夹着雨雾接二连三往他身上扑,连帽衫兜头罩着脑袋,稍微能有点作用,却抵不住体温被一点点带走。
楚奕将车缓缓停在站台边上,陆霄手脚冰凉地拉开车门坐进去,还没系好安全带,先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楚奕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他接过去捂住鼻子,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又一个喷嚏打出来。
“冻着了?”楚奕边问边把暖风的温度打高了些,转头看到他那身单薄的衣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别告诉我,你就穿成这样在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陆霄你脑子没毛病吧?不知道找个避风的地方等我?”
陆霄好不容易把鼻子整通,顶着个红鼻头看他:“这方圆五里除了墓园就没别的去处了……”
“那你就去墓园管理处等啊。”
“我手机没电了,怕你来找不到我。”
“……”楚奕生生把要出口的话憋了回去,抬手打开旁边的储物格,拿出个万能充递给他,沉默地发动引擎开车。
陆霄看他好像不太高兴,没敢再说什么,接过充电器默默插上,等车开出去了半晌才小声说了句:“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楚奕没有理他,车厢内诡异地安静下来。除了偶尔迎面而来的汽车灯光,便只有雨刷器在眼前一下一下晃过的声音。
陆霄在墓园折腾了一天,又在风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身体和内心都已经很疲惫。楚奕脸色不好看,他也不愿意再开口。
车里温度渐渐升高,蒸干他身上冰冷的水汽,四肢缓缓恢复了该有的热度,脑袋却开始昏昏沉沉。
他靠在座椅上想要睡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会儿想到林妈妈,一会儿想到林越,一会儿又想到身边正拉着脸的楚奕,然后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焦躁。
他有点后悔给他打这个电话。其实除了找楚奕,未必就没有别的办法回去。比如打个电话去出租车公司,或者用打车软件叫个车,无非就是多花点钱的事。可他刚刚压根儿就忽略了其他可能性。
虽然他不承认,但他心里清楚,楚奕那句时常挂在嘴里的“有什么事记得跟哥说”他是听进去了的。只是这句话对他来说太珍贵,他不敢轻易使用。他怕使用得多了,这个“特权”就没有了。
但他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就让楚奕不高兴了。这让陆霄有点无措,还有点莫名的委屈。如果他不愿意来,可以直接说自己没有时间,何必要来了再给他脸色看?
这种委屈的情绪一旦出现,就会随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越积越多,沉甸甸地压在心口上,堵得难受。
楚奕目视前方,稳稳地打着方向盘,稍微冷静了下也觉得自己这气生得莫名其妙。于是有心想缓和一下车里的气氛,腾出右手打算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却没想到伸出的手竟然被陆霄一把挡开了。
两个人都愣住了。
楚奕转头看他,陆霄则有些尴尬地把脑袋扭向了车外,皱着眉头对自己这个下意识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这动作……怎么看都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啊。
陆霄觉得头有点疼,原本楚奕就不高兴,自己还蹬鼻子上脸跟他闹脾气。得,这下估计更难收场了。
他闭了闭眼睛,寻思着是不是该道个歉,却没想到楚奕先开口了。
他说:“生气了?”
陆霄反射性地回了一句:“生气的不是你吗?”
这话一出,更像那什么了。陆霄在心里叹口气,算了,就这么着吧。话都已经说出来了,他也不能再吞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淋了雨,脑子进水,今天自己的行为和嘴巴都有点奇怪。
楚奕说:“我没有生气。”
陆霄不想再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语气就会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他只在心里想,你没生气刚才拉着脸给谁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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