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身体尚未恢复完全,便迫不及待的赶到了B市, 那个他捧在心里的孩子,十分的无情,又十分的心软。有的时候,苦肉计是很有效的计谋。上次他在董事会例会上的表现,一半真一半假,他相信一定会有各种渠道传到方卓文的耳朵里,方林晓玥就是最好的传话人,也是方卓文最相信的人。林二相信方卓文对自己仍旧是有感情的,听到他病重的消息,肯定不会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不久就从林绍文那里传来反馈,方卓文询问他的身体情况。
林二忍不住微笑了。他怕的,只是方卓文对他的忘情,虽然他不介意再耗费大量的时间与手段,让他对自己再次生情,但,算计的爱情,一次就够了,两次的话,风险太大,毕竟爱情终不是靠算计能得到的东西,得到一次已是运气。
B市的冬天是标准的北方天气,但自小在瑞士长大的林二却没有大家想像的那般不能适应,座落在闹市中心却又隐蔽静谧的四合院也让他十分满意,许是白天休息了太久,晚上倒有些睡不着了,此刻,他坐在窗边看着远处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的皇城建筑群,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可脸上却又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与此同时,同一个城市的另一个地方,在刚刚熄灯的寝室内,方卓文缓缓的摩挲着手机屏幕,黑暗的屏幕里藏着两人亲密的合照,“小舅,我很想你,”他闭上眼睛,带着些小小的得意与喜悦,在心里说“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想我。”
第55章
上课的时候,大家都在积极讨论,唯有方卓文显得心不在焉,他不时的在网上搜寻着有关林二的只言片语,那些据说、猜测、传闻,看的方卓文满心烦躁,最终还是忍不住,给林绍文发了条短信。
“你最近见过小舅没?他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林绍文正陪在林二身边,视察着项目进度,听到短信声音不由好奇的看了下,一看就忍不住笑了,他赶紧将手机递到林二面前“小叔,卓文的信息。”
林二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回个信息给他,”林二轻声道“约他晚上吃饭。”顿了顿,又道“不要提我在。”
林绍文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会,似在组织文字,随后才慢慢在屏幕上打上回复。
不一会,手机再次传来短信提示音,方卓文显然小霸王脾气发作,字里行间满是不耐烦“你直接告诉我小舅最近怎么样就可以了啊,老叫我吃饭干什么?非要吃饭的话,我们食堂也不错,你要不要来?”
林绍文失笑,故作为难的将方卓文的回复告诉林二,林绍文也并不是没有办法让方卓文来赴约,只是要费些心思,他本意想表现伺候方大少有些难度,等到时成功约到人,就能够在林二面前邀个功。
林二哪里猜不到他的那些小心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慢斯条理的下了指令“卓文喜欢咸辣口味的东西,你看哪个馆子味道好,把厨师请过来,另外,再加些清淡的菜品,那些味道重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另外,再弄些特色的饭后甜品,卓文不爱吃糕点,你多弄些新鲜水果,你弟弟平日一个人在B市读书,肯定也没好好照顾自己。其他还需要什么,你自己再看着办。”
话中意思很明确,今晚的约会,方卓文必须到,不管是同意也好,拒绝也罢,总之他一定要见到人。
林绍文听罢一愣,立刻敛了脸色,他知道自己有些忘形了,方卓文自然可以SayNo ,但他却不可以,方卓文say no ,林二还要反过来哄着那个小祖宗,自己要是表示这事难办,可能搞不定,那就是自己找死了。林二对待下属,从来只要结果,不听解释,完不成他的要求,只说明你无能,如果你无能,那你也没必要再留在他身边做事了,你完不成,有的是人能完成,这世上,最不缺能干人。
于是林绍文变了付表情,笑咪咪的道“放心吧,小叔,我会让卓文满意的。这些事,我亲自去办。”
林二这才点了点头,漫不经心的道“我知道你能干。”
林绍文笑而不语,他最能干的,就是知道摆正自己的位子。想着刚才自己的所为,他不由在心里自嘲,果然人一坐上高位,就难免有些飘飘然了,李嘉文的前车之鉴才过去多久,自己居然蠢的差点重蹈覆辙,老爷子最恨的就是别人拿方卓文作筏子谋好处了。
想到这,他又难免觉得好笑了,老爷子自己对着那小祖宗掏心掏肺的,就要求所有接近方卓文的人都要与他一般,真心实意,不能掺一点水份,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真是,太好笑了。
但是觉得可笑是一回事,尽心尽力的把事完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甚至把下午的工作都推了,要亲自去接对方,可不知那小少爷又抽什么疯,硬是不同意他去接,只道要自己来。
林绍文无奈的道“你打车过来,跟我开车去接你,有什么区别呢?”
“谁说我要打车了?”方卓文奇怪的反问。
“不坐车,你难道想走过来吗?”林绍文好笑的问
“当然不是,”方卓文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坐地铁来。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离皇城不远嘛,那附近有个地铁站很方便,我不会迟到的。”
林绍文无语叹息,他实在不明白,方卓文明明是个豪门少爷,干吗非要把自己弄的那样“亲民”?在H市,豪门虽多,可全都是分三六九等的,不同级别的豪门巨富之间,平日里根本没有往来,低级富豪的想挤入高级富豪的生活圈子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更不要说那些家世一般的普通人了,这辈子也许都没有机会接近他们,与他们有交往。
可方卓文却完全没有那种自觉,他难道真的以为只要和同学一样,吃饭去食堂,出门坐地铁,就可以变成一个普通人么?他生来体内就有一半林家的血,他是林二爷最喜爱的孩子,他享受着林家给予的一切,自也逃不开林家责任的束缚。算了,林绍文好笑的想,对方想如何,与自己又有何干呢?他只要尽心尽力完成林二爷的安排,就足够了。
方卓文出了地铁站走进了胡同里,可走半天也没找着地方,正想找个本地人来问问路,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嘿,方卓文,你在这乱晃悠什么呢?”
方卓文回头就见着一个熟人,是楼下的一个师兄,人称弥勒佛,他长的胖乎乎的,脸上总是笑咪咪的表情,为人又热心,所以才得此雅号。方卓文刚来时人生地不熟的,这师兄曾十分热心的带他四处熟悉环境,所以他对这位师兄印象极佳。
见到他,方卓文不由露出笑容来“师兄是你啊,我一个亲戚约我过来吃饭,我找不到地方,你对这附近熟么?”
“熟呀,喏,”师兄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看见没?我家就是那边的胡同里。我打小在这长大的,附近我可熟透了, 我告诉你,说,想去哪,我带你去!”
“那就好。”方卓文报了个地址,“就是这。我在外面看牌子,是这个胡同呀。可是就是没看到门牌。”
“嗨,那地方在前面呢,我带你去,要拐弯的,你家也有亲戚在B城啊,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啊?”师兄一边给他带路,一边跟他闲聊。
“我没亲戚在这里,他是在这边出差,顺便叫我吃顿饭。那个会馆的东西好吃么?不好吃的话,我现在就跟他打电话说不去了。”方卓文随口开着玩笑。
“哪个地方呀?”师兄好奇的问
“我刚才告诉你的呀,那不是特色餐厅么?”
“我没听说这附近有什么特色餐厅啊。”师兄一脸茫然的说“这附近不是单位就是住宅,真没听过有什么餐厅。”
二人正说着,已经到了目的地,看着眼前装饰的焕然一新的四合院大宅门,方卓文笑着打趣到“你还自称土著呢,这里开了家私人会馆都不知道。”
师兄面色复杂的看着他,道“这附近真没什么私人会馆,这绝对是私人住家,装修成这样,啧啧,卓文啊,这是你亲戚的房子么?如果是的话,嘿,你那亲戚够有钱的呀,这个房子,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依我看哪,没有上亿拿不下来。”
方卓文不由心里咯噔一下,以林绍文的身家,这院子也不是买不起,但方卓文莫名的有了一种预感,这房子的主人一定是他。
他勉强笑了笑,“谢谢你啊,师兄,还麻烦你特意带我走过来,回头请你吃饭啊。”
“唉,带个路,顺脚的事,哪能还让你请我吃饭啊,找到就成,那我就先走了。”师兄看出方卓文脸色不太对劲,也不好追问什么,只是找个借口便跑了。
方卓文正踌躇着,要不要按门铃,就见门突然开了,门内站着个老熟人“小少爷,大冷的天别站门口呀, 赶紧进来,二爷等着你呢,今天啊,弄的全是你爱吃的菜,二爷点菜时,可费了心思呢。”
顾放揽着方卓文的后背,温和又不失强硬的将他带入大门,一边走一边热情的念叨“二爷总说你一个人在这里读书,没人照顾,肯定也不会好好照顾自己,还不知道瘦成什么样了呢,二爷一直挂念着你呢。”
方卓文微笑着,并不说话,只是跟着他走进大门,垂花门,穿过庭院,来到正房,院内所有的建筑都翻新改造了一番,依旧保持着中式的风格,融合了历史的古旧与现代的便利,处处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倒是很符合他一贯的喜好。
推开门,入眼的便是起居室,那人正坐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书。方卓文是想过二人再见面时的场景的,他原以为自己到时可能会尴尬无措,可真见了面,却发现自己十分平静,他毫无勉强的露出一抹笑容“小舅,我回来了。”语气之自然,好似他们从未闹过矛盾,他也从未离开林二身边一般。
林二不由怔了一下,他静静看了方卓文一会,也露出一抹笑容来,“回来就好。”
第56章
吃完了饭,佣人麻利的收拾着餐桌,来到茶室休憩的二人却是静默无言,好像所有的话都在用餐时说完了一般。
可真正在用餐的时候,二人也并未说太多的话,只是方卓文在用餐空隙中,偶尔评价几句菜色口味,然后对平时吃的食堂发些牢骚,林二微笑着应和罢了。
也许是有用餐做缓冲,在餐桌上时虽然话也不多,但并未觉得尴尬,现在少了这份缓冲,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默然不语,只是垂眼品茶的林二,方卓文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心中似有百语千言,可嘴上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真的很想他。看那些新闻照片还未曾感觉的这么强烈,只在此刻,二人面对面的坐在一起时,方卓文才深刻的感觉到,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想念他。这股想念冲荡着他的胸口,他努力的攥紧拳头,才勉强控制住上前拥抱他的冲动。
他真的,很想他。他很想上前去拥抱他,像以前那样,抱着他撒娇,说笑,然后装作不经意的蹭过他的面颊,偷偷印上一个亲吻。不,或者更光明正大一些,直接亲吻他的嘴唇,感受他的呼吸,就好似恋人一般。
但这一切一切,都只能想想而已,方卓文告诉自己,你什么都不能做,他不是你的恋人,他只是你的小舅,仅此而已。
这样的想法,让方卓文莫名的失落了起来,他呆呆在坐在沙发上,连盯着林二的目光都收了回来,这沉默的气氛让人压抑,他觉得自己坐了很久,久到骨头都已僵硬,手脚都不知该放哪放,他抿紧嘴唇,终于说出进了茶室之后的第一 句话,“小舅,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学校了。”
林二倒茶的手顿了一下,现在还不到七点,对有些人来说,晚餐时间都未到,给方卓文倒的那杯茶,一口都未动过,可他却一付迫不及待的拘谨模样,说着,时间不早,我要走了。
纵是林二好涵养,此刻也忍不住冷笑起来,他抬起眼睛直直看着一脸心不在焉的方卓文,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气“你就这样不想见我?”
方卓文一惊,猛的回神,对上林二的目光,却又被目光中那迫人的压力逼的移开了视线,“我没有。”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余光扫到林二脸上严正的表情,又提高了声音,重复道“我没有不想见你。”说着,他干脆将目光移回到林二的脸上,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他来。
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他显得憔悴了许多,眼角的纹路也加深了一些,以前的林二,脸上虽带着病态,但因为保养得宜,40多岁的人,看上去倒像三十多岁的模样,可现在……
方卓文莫名觉得心疼起来,他心里一个声音跟他说,坐着别动,别过去,可身体却一点都不听话的站了起来,走上前在林二身边坐了下来,“小舅。”他低喃着侧身环住了林二消瘦的身体,将下巴抵在了他的肩颈处,长长叹了口气“我很想你,小舅,我真的很想你。”
这句话像个魔咒,瞬间便打破了环绕在二人之间,不明显却又无处不在的尴尬束缚。
你想我?你说你想我,可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甚至连一个信息都没有;你说你想我,可见了面,却立刻说要走,吃饭时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比陌生人的应酬都不如,你说你想我,可见了面,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我过的如何,仿佛与你毫不相干,今天这顿晚餐,如果你知道我在这里,也许你都不会来,这就是你说的,你想我?
林二满心怨气,在这一刻全数爆发,可他的修养与身份却让他没法做出这种小儿女姿态,去跟对方发脾气,于是他只是冷笑一声,良久,方冷冷的道“我倒真没看出来。”
林二不论何时都是一付冷淡自若的模样,他一个冷眼,一个皱眉,就已让人感到足够的威慑,他从未表现过大发雷霆、狂燥暴怒的模样,当一个人拥有他这样的地位和能力的时候,基本已经不会再有愤怒这种表现了,因为他早已用实际行动解决了那些惹他发怒的人或事。
他现在这付表情,这种语气,已是他心情极坏的表现,方卓文跟在他身边那么久,又怎么会不知。若是别人惹的他这样生气,早已没了好下场,也就只有方卓文,纵是快将他气死了,也还能完好无恙的坐在这里,喝着他亲手泡的茶。
想到这里,方卓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听到他的笑声,林二更气,他用力扯开方卓文抱着他的手臂,侧过脸冷冷的看着他,那样的表情和目光,如果是 别人见了,只怕早已吓的两股战战,可方卓文却笑的更开心了。
眼见林二脸色都变青了,方卓文赶紧再次用力抱住他,他叹息着“小舅,你知道,我不是有出息的人,我不敢听你的声音,也不敢见你,因为一见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的,就好像现在这样。”他说着,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苦笑,“有时候,我真的讨厌我这样没出息。我想过今天晚上会见到你的,我有预感,可我挣扎半天,还是来了,当时我想,就算见到你,不过有林绍文他们在,我应该能控制我自己的,我早该想到的,林绍文他们可能不会在。”
林二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没出息的那个,几句话,连甜言蜜语都算不上,可心里所有的不甘与怒气,却都已烟消云散,他在心里叹息着,自己真是造孽,怎么就被这小混蛋吃的死死的,可脸上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想他,他却比他更想,他能来见他,已是难得,他又哪里舍得跟他生气。
第57章
方卓文有个坏毛病,一回家就喜欢乱扔东西,看着散乱在小客厅的外套,手机、背包,林二微笑着摇了摇头,他挥退了上前准备整理的工人,自己将东西整理好,拿去了方卓文的卧房。
方大少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见林二进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林二将外套挂好,随后却将手机放在了角落的小桌上,见方卓文看着自己,他笑了笑,“手机有辐射,睡觉时不要放在身边,对身体不好。”
方卓文仍是不说话,用一种近乎漠然的神色看着他,二人对视了一会,林二苦笑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说罢转身走向门口,出门时顺手关上了电灯开关。
突来的黑暗阻隔了方卓文所有的视线,也许在黑暗中,人类更喜欢遵从本能行事,他心中一动,突然开口道,“小舅,我喜欢你,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