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的慕容纸完本[强强年下]—— by:橙子雨

作者:橙子雨  录入:12-22

阿纸……
找到我好不好?以后让我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做成你的贴身小干尸陪着你好不好?
……
不。
“你……别让阿纸看到我这样。别让他看到我,你别让他……”
嗓子里努力哽着,谢律却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来。只见黑暗中夜璞的影子向他靠了过来,他却再也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
“好好……照顾他。”
别让他再想起我。
就当我是真的为宁王死了,让他从此彻底忘了我。陪在他身边好好照顾他,好好待他,带他去南疆隐居,远离这阴谋诡谲的夺嫡纷争,不要走上我的老路。
阿纸……
谢律生是慕容家的人,死是慕容家的鬼。
那日在云锦行宫,只有那一句,是我真正想让你听到的。
……
弥留之际,谢律仿佛变回了那个小小的自己。在听雪宫醒来,暖暖的熏香之中,身边慕容纸怕他冷,温柔地替他拉起被角。
那个人的手有些微凉,孩子往他怀里钻了钻,想着从此再也不会有忍饥挨冻的日子,满心雀跃。
曾经握在手中,这一世难觅的幸福。
第78章 攻君持续掉线领域
夜璞生在重华泽境,是黑苗夜泽族长幼子,
家中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大哥是村里第一猎手,也是族长的继承人,深得村民敬重;二哥擅长药草,夜璞自幼爱跟着他,一身的药技便是跟着二哥学来。
大姐早早嫁去给了土族少主为妻,二姐年芳豆蔻貌美如花,追求者能从家门前排到村口去。就连夜璞每天出门,都会被村里的汉子跟着献殷勤,就为着小弟能在姐姐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好早日得到美人芳心。
夜璞养了一只叫“妖妖”的馋的要命的小狐狸,每天总得打猎喂它。打的东西不好,它还不肯吃。
十五岁那年,二姐终于有了意中人,定下了亲事。
意中人为讨新娘子喜欢,不但送了成箱成箱的礼物堆得山高挡着门槛,大婚之前,还专程从外面找了汉人画师,打算给爱美的新娘子画一张肖像。
没有人知道,那汉人画师在来的路上,一路画下了入村的地图。
更没有人知道,他画得好,却不是主业作画的。
而是大夏军骁骑营里,一名小小的文官参议。
二姐的大婚之夜,入村的道路之上,银甲映月、铁骑森然,一幡“谢”字战旗飘扬。拿着地图轻车熟路,趁村人共举欢庆婚礼喝得酩酊大醉之际,突然举兵杀入村中,放火烧毁了整座村庄。
喊杀声中,夜璞只记得二哥身负重伤,一路护他逃进密林,弥留之际,将一块青玉信物交到他怀中。
“夜璞,咱爹原先……认得一个人。那人是云盛州雪山之上的听雪宫宫主,名叫卫散宜,你拿着信物白鸟,去投奔他……他当年欠了咱爹的人情,他会照顾你。”
……
于是夜璞怀揣着那信物,流干了泪,走断了鞋,一路沿街乞讨,才终于从南疆到了云盛州,找了那雪山之上的听雪宫。
来开门的,是一名白衣男子,模样修朗隽雅。
并不嫌弃夜璞走了那么久远,浑身衣服脏兮兮的发臭,只略带惊讶地看着这雪山之上着实少有的来人。
一杯热茶,一碟子糕点,饿极了的夜璞狼吞虎咽地吃了。
“莫急,这桂花糕打得实,别噎着了。徒儿下山买菜去了,估计明早就能回来,到时候再给你做些热菜……”
至于夜璞手中的那件青玉鸟,慕容纸却疑惑地摇了摇头。
“你说的卫散宜……确实是我的师父。但师父他老人家大约二十年前就离开雪山,至今不知所踪。至于这信物,倒是未曾听师父说起过。”
夜璞苦笑一声,红了眼眶。
已经没有家了,可二哥让他找的“卫散宜”,却也不在这里。
那我又该……去哪儿呢?
“但是,你若不嫌弃,就留在我这儿等师父回来,可好?”
“……”
“我听雪宫中,虽粗茶淡饭,却也不至怠慢了客人。既然令尊乃师父恩人,更是要好好招待了。”
如此,夜璞便真在听雪宫住下了。那人给他布置了房间,烧水洗浴,拿了崭新的衣物,照顾得妥帖周到。
夜璞受了人家的恩惠,心中却惴惴不解——明明素不相识,为何他却愿意好心收留他呢?
苗寨之人,自幼被教导得防备心极重。若无恩情在先,绝不肯轻信外族之人,也绝不会轻易与外族交往,更不会随意伸出援手。而事实也证明了那样规矩的正确,那么多年来,统共就带进村落一个外族画师而已,便落得那样悲惨的结果。
这个白衣男子为什么就不怕呢?就不怕自己是个心怀不轨的坏人么?
结果倒是那人拽了一个僵尸奴到他面前:“你会怕吗?”
夜璞摇了摇头。
他毕竟生在苗疆,见过苗疆蛊术超群之人,亦可以做到驱蛊控尸。白衣男子所用的似乎并非蛊术,但也不至于这般就让他吓破了胆。
可白衣男子却不信,把他照顾上床,坐在他身边:“若是怕的话,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没事的,我真的不怕。”
说这话时,他却看见烛火之中,白衣男子眼中盈盈闪过一道光亮,不知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抹让他心中微微一动的温柔笑容。
“以前这儿曾有个孩子,每晚都怕得要死,用被子蒙着头浑身发抖。你明明也和他当初差不大多,可比他当时的模样好太多了。”
第二天清早,夜璞见到了师兄阿沥,没过几天,便和阿沥一样拜了白衣男子慕容纸做师父,继续研习医术之余,也学习武术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法术。听雪宫有许多医书和武功藏本,他没事总会翻阅一些,常能觉得精进不少。
在听雪宫的日子,夜璞难免想家,想起原先村中的一派祥和。想起慈祥的父母,伶俐的姐姐和温厚的兄长,想着自己在竹楼里闲来无事逗狐狸妖妖的日子
经常半夜睡着睡着,泪水沾湿了枕巾。
慕容纸始终没有问他遭遇了什么,只道夜璞不识汉字,便教他读书习字多看书。晚上,也总叫生性开朗的阿沥常常照顾着他些,跟他说些有趣的小故事,好让他不要总是哭着入眠。
如此细密的温柔爱护,夜璞生性缜密敏感,自然样样都记在心里。
他渐渐开始喜欢看着慕容纸安静的模样发呆,觉得师父真是怎样都好看。
更别说性子还那么好,这种人,若是放在外面,就像自家二姐一样,不知该有多少人喜欢。
所幸这听雪宫世隔绝,终日不见人间烟火。
就只有他跟阿沥两个人,得以手着慕容纸这么个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人儿。而那个阿沥笨笨的,根本没人跟他抢师父。
“夜璞啊,总看你腰间挂着个卷轴,是什么,能看吗?”
雪山之上没有“炎夏”。夏日仍旧冷风嗖嗖,却是赏月的好时候。借着月光,阿沥展开夜璞带着的那画卷,眼前一亮。
“哇!这是谁的肖像!这美人真的好美啊!”
“是我二姐玉萝。”
当时外族画师攻替二姐画了四五张肖像,二姐选了最喜欢的,挑剩下的全被夜璞偷偷捡走,留了这桃花映美人的一张,剩下的全部高价卖给了村里爱慕二姐的男子们。
却不想,这东西竟成了他关于夜泽族所唯一剩下的东西。
“夜璞,你这姐姐住在哪里?可曾婚配了?”阿沥一脸的亟不可待。
“姐姐她……已经嫁人了。”就算姐姐还在世,还没嫁人,估计也看不上你吧。
“啊啊!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阿沥你……没有自己的意中人么?”
“呃,”阿沥脸一红,挠了挠头:“其实,不能说没有。我的意中人她……虽然没有你这位姐姐漂亮?2 “唉,那还不是因为……她的意中人又不是我。”阿沥无奈地挠了挠头:“她心有所属的那人啊,年轻才俊又名满天下,我怕是这辈子在她心里,都远远比不上那人了。”
“哦。那阿沥你说……咱们师父他,有没有意中人呢?”
“师父?”
“咳……师父他清心寡欲,又常年在这雪山之上,八成该是……修仙入道之人,不会轻易对人动凡心的那种吧?”
却没想到,身边阿沥大笑一声:“师父的事啊,你可别提了!”
“怎、怎么了?”
“师父他老人家不但有心上人,而且他的心上人啊,好像与丹宁郡主——咳,也就是我的心上啦——总之,好像和郡主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吧。”
“同一个?”夜璞皱了皱眉,直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嘘!”阿沥压低了声音:“对,你没听错,不过这事是我偷偷给你说的,你可不能在师父面前乱说啊。师父他喜欢的那人……嗯,是个男子。”
夜璞心跳骤然快了几拍,心中五味杂陈。
“可是那个人?那个前些日子来门前闹事的,什么枫叶山庄的小子?”
阿沥摇了摇头:“不是他。师父的心上人啊,如今还在京城。唉,京城之中,也可多人喜欢他了——简直是京中闺阁梦寐以求佳婿,就连丹宁郡主都不例外。你应该也听过,他蛮有名的,就是那个把北漠王赶到大漠边上的镇远大将军谢律啦!”
画卷掉在了地上。夜璞呆着,震惊得忘记了去捡。
“你说师父、师父他,他的心上人是……谁?”
“喂喂,都说了是男子了,不至于吓成那样吧?你看你脸都青了!”
……
镇远大将军,谢律。夜璞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燎然火光之中,那旗帜上飘扬的“谢”字。
“据说那个镇远大将军谢律,以前和咱们一样,也曾是师父的徒儿,只是后来下了山,从此就再没回来过了。这事师父不提,你也只装不知就好了。师父似乎很是疼爱他,他负了师父,师父嘴上不说,其实难过至今,也是……很可怜的。”
那一晚,夜璞彻夜未眠。
思绪万千,煎熬异常。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喜欢谁人不好,如何……偏偏要是那个人?!
弯月如钩,安仁银色盔甲,飞扬跋扈。剑尖血花满溢,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那样如罗刹厉鬼一样的人,如何会是温柔而纯良的慕容纸的徒儿?以慕容纸那般善良,怎么会教出那般出去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逆徒?!
……
在初到听雪宫的半年里,夜璞虽常常含泪入眠,却并未生出过要找谁报仇雪恨的根深蒂固的念头。
虽然一闭上眼,便始终忘不了那带头将领的模样,却也清楚那都是朝廷官军。而自己,不过区区一人而已,区区夜泽一族,想要同那整个大夏的皇权相抗,岂不等同于螳臂当车?
二哥临终前曾对他说,夜璞,你一定要活下去。忘了这血海深仇,活下去,平平安安,我们就瞑目了。
而今,幸福的可能就摆在面前。
第79章 阿纸持续被虐领域
或遮住双眼贪求眼前的喜乐,或踏上复仇的炼狱之途,只在他一念之间。
……或许,我能放下血海深仇,就当是为了师父也好。
于是夜璞做出了抉择,每日更加勤奋地练武,努力地研究药与毒,尾巴一般地跟着慕容纸,缠着他说话,给他做好吃的饭菜。
他努力想讨师父喜欢,想令他展颜。
他总是那般淡漠的样子,虽然对待徒儿们也算是关怀备至,可多数时候,就好像心中根本无欲无求的一般。不会狂喜,不会悲恸,不会感动。
可他绝非无心无情的,对吧?他真正的笑意究竟是怎样的呢……想看。
师父的床头柜中,一直放着些陈旧的物件。一把剑,几件衣服,年轻人穿的使的。
隔三差五,慕容纸还总是会傻傻地拿出来洗了,晾了。还是会擦拭那剑,还是会上油,仿佛它们的主人总有一日会不期归来一般。
“师父,您不要……不要再弄那些东西了。师父等的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夜璞真的是破釜沉舟,才敢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他以为师父一定会发怒,可慕容纸却只是失魂落魄地愣了愣,缓缓道了一声:“嗯。”
隔日,那些衣物和宝剑被锁在了落锁的旧屋子里,再也不在师父的床头碍眼。
夜璞无比激动——师父终于想要忘了那个人了。
这样,假以时日,他肯定能忘了他的。
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我再……
对于几乎触手可及的美好明天,夜璞如此深信不疑。可谁能想到,师父出门采药,回来的时候,踉踉跄跄抱着个冻僵的人。
明明中了大祭司的巫蚕血蛊,早该毙命,却竟然能拖了半年还没死。
而师父,竟然还对他余情未了。
……
那段时日,夜璞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与不甘。
虽然完全不明白师父究竟记挂那家伙什么,不明白那家伙如何病入膏肓还能笑眯眯上蹿下跳。但是夜璞强忍着不乱阵脚。
手中有毒,亦有剑。想要取那人性命,随时很容易。
他却不愿。这听雪宫中,统共也就他跟阿沥两个外人。谢律若死于非命,师父能查不出是谁所为?
于是只得面无表情、如履薄冰,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反正那人也没几天可活了,他只等着就好,等着他死就好。
明明那人已一身病癯,脸色蜡黄形销骨立,根本与之前苗疆见到的利落英姿判若二人,全然不能算是好看,甚至不能算是能入眼的了。
不仅如此,就连生性也与想象中不同。
明明杀入村子时如同罗刹鬼一般,一张寒冰脸冷漠利落,可在慕容纸面前,却油腔滑调整日笑眯眯没个正经,完全就是个令人不齿的市井流氓状。
可师父却还是喜欢他。
不顾受伤也要陪他下山逛街,甚至不顾身体给他去枫叶山庄找药。在枫叶山庄,人多且杂,夜璞终于抓到机会落了毒,却没想到谢律真那般命大。苗疆最烈的剧毒,都没能弄死他。
只得继续等,却等到师父傻傻为不惜分他一半的寿数,也还是要留住他。
为什么……
夜璞越来越迷茫。我哪里比不上他。
为什么他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你的心?而我怎样努力你都看不到?
夜璞后悔,当年大祭司要教自己蛊术,可自己醉心草药不愿去学。当年若是学了,催动谢律体内巫蚕血蛊发作,他早死了罢。
结果,硬生生被他拖到宁王府的人拿着解药找上门来。
夜璞可以咬着牙等他死,看着他变得日渐衰弱,只等着那尘埃落定的终日。
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恢复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就要跟自己最重要的师父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若是连你这种人都能幸福……
我的父兄、姐姐,我整个夜泽族被你夺走的安静祥和的日子,又要谁来还?
够了。已经够了。
谢律。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死。
我信天道轮回,善恶终有报。
……
可是,这世上,真的是善恶终有报的么?
那人满手鲜血,满口谎言,可为什么师父却还是对他执迷不悟?
“师父,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要等他?”
窗外还在不停地下着暴雨。慕容纸的身子,这几日越发的形销骨立。他恹恹靠着窗,并无答话,只缓缓闭上眼睛。
“师父——!您好糊涂啊!那日在云锦行宫他背着你跟那宁王说的话,您都忘了不成?!”
夜璞生来性情温和,从未像此番简直有砸了这听雪宫的心。可就算砸了,都未必能唤得醒眼前装睡的师父!
“我没忘。起初也难过,也觉得受伤,也觉得自己可悲可笑。可是这么反反复复想了数日,始终还是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日子,点点滴滴,不像是假的。”
“……”
“真的一点都不像是假的。我相信小……我相信谢律他不是那么坏的孩子,不可能会用那么恶劣的法子骗人。他绝对不可能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而已。”
“他相信,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慕容纸一双黑瞳平静如水,在那水下,却始终幽深着一丝暗涌。声音也仿佛从极深幽的地方发出来一般,虽不重,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他。等他有朝一日回来,给我解释。他若不回来,哪一天我等急了,便去找他,当面问问他究竟有什么理由。若是当着我的面,他一定不会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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