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文轩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回了句:“到了你就知道了。”
“主子,准备好了。”郭杨牵了两匹马过来,他们的行李很简单,就是吴崇禧的那个布包、郭杨已经把它背在身上。
“走吧。”夏文轩牵着苏桓准备上马。
“我们就骑这个回京城?”吴崇禧眼角抽搐,亏他刚刚还觉得这个学生有点人情味了,居然让他一把老骨头骑马?!这还不颠散了他!
“骑马比较快,也不容易惊动其他人。”夏文轩说得非常理所当然,然后淡淡看了一眼吴崇禧,“老师还不及知天命之年,骑几天马没事的。”
吴崇禧无比后悔这么简单就答应他回京城了!应该让他三顾茅庐,然后把他晾在雪地里等个三天三夜!
当然,如果他真的那么做的话大概会被夏文轩直接绑回京城吧。
吴崇禧这么想着,认命地在郭杨的帮助下,上了他的马,与郭杨共乘一騎。
苏桓非常高兴地被夏文轩抱上马,然后舒舒服服地靠进了夏文轩的怀里。
“乖乖坐好,掉下去的话我不会救你的。”夏文轩一上马,就跟他这样说。
苏桓乖乖点头,还附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启程。”夏文轩宣布,四人两騎踏上了回京城的路。
没过多久,从来没有骑过马的苏桓,吐了。
夏文轩头疼地看着这个小屁孩,晕什么不好,居然晕马。
“好点了吗?”等苏桓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的时候夏文轩冷冷地问他。
苏桓两眼含泪,吐得天昏地暗。本来以为坐在伯伯怀里会特别幸福,没想到骑马居然这么颠,他没坐多久就吐了,还弄脏了夏文轩的衣摆。
他们才走出几里路,苏桓就受不了了,回京的路这么长,这得耽误多少时候啊。夏文轩头疼。
齐芮白每天一封飞鸽传书催促他回去,为了掩人耳目居然还写成情诗,什么郎啊郎何时还,简直有辱斯文。
“喝口水吧。”郭杨把马鞍上的水囊摘下来,递给苏桓。
“谢谢,好多了。”苏桓漱了漱口,又喝了几口,他不敢多喝,怕又吐了。
“好多了就走吧。”夏文轩不知道生得哪门子气,拎小鸡一般把苏桓拎起来,继续赶路。
后面的路程走得还算顺利,苏桓渐渐适应了马背上的颠簸,夏文轩试图加速,他也适应良好。“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就是好啊!”吴崇禧感慨着,他这把老骨头可都快被颠散了,你看前面的苏桓已经适应了马背,都能伸手给夏文轩头上插花了。
话说夏文轩板着脸,鬓边插了朵小红花样子简直太有趣了!
到了入夜之后,是吴崇禧最难受的,因为夏文轩为了避人耳目,居然选择在野外露宿!
你这个皇帝是当得多窝囊啊!
好吧,其实夏文轩这个皇帝当得一点都不窝囊,因为早年征战无数,军功累累,现在当权的武将们几乎是出自他门下的,对他心服口服。
而以齐芮白为首的文臣们也早已被夏文轩制得服服贴贴。
夏文轩可能是夏国史上最开明的皇帝了,虽然大部分时间板着一张脸很可怕,但是从来不乱杀人。皇宫的开支在他手下缩减了一半,后宫只有一后二妃,史无前例的清静。各地的税赋也是一减再减,除了跟梁国关系紧张,其他能开的通商口岸全部开放。
夏国在他手上蒸蒸日上。
但是,这美好的盛世也脱不开他们皇帝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而吴崇禧现在是深有感触!
外面有蚊虫蛇蚁好吗!
于是郭杨拿出了驱虫药。
外面很冷好吗!
于是郭杨拿出了火褶子。
外面风吹日晒根本不适合睡觉好吗?
郭杨把唯一一条毯子扔给了他。
吴崇禧认命地闭上嘴,果然每一位明君背后都是忠臣良将的一把把辛酸泪啊!
作者有话要说: “郎啊郎,何时还。”摘自《妻书》词作:狐篱
☆、回宫(一)
“伯伯,要到了吗?”苏桓在夏文轩怀里抬起头,他们已经走了五日了,再是新鲜的景色每天看到重复的都会腻。
虽说这几天晚上苏桓都很幸福的可以跟伯伯一起睡,可是离伯伯的家越近,伯伯的脸色就越严肃。
“快了,最多半日的路程,晚上就能到。”夏文轩看着前面的路,眉宇间也有些疲惫。这几日天天风餐露宿,晚上也不敢睡得安稳,饶是夏文轩身体很好,也有些吃不消。
苏桓偷偷看了眼骑马走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郭杨和吴崇禧两人,又问夏文轩:“伯伯,吴老先生也要去你家吗?他会在你家教书吗?”
“恩。”夏文轩轻轻应了一声。
“那……苏桓可以去听吗?”苏桓又问。
“可以。”夏文轩还是回答得很干脆。
“太好了!”苏桓高兴地笑了。
这个孩子如此容易满足,让夏文轩莫名有些心疼。他甩掉心里那点不一样的感觉,皱着眉头继续赶路。
日暮时分,他们终于到了京城。夏国的京城地处南方,气候湿润,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夏文轩和郭杨同时在城门外不远处停下,带着苏桓和吴崇禧步行进城。
夏文轩的步伐很快,苏桓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啊啊!”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苏桓摔了个狗吃屎。
“头还晕?怎么连路都走不好了。”夏文轩把他抱起来,继续上路。
苏桓摇摇头说不晕,乖乖窝进夏文轩的怀里。
他们穿过市集,走过鹊桥,来到宫门前,用郭杨的令牌进了宫。郭杨是大内禁军统领,所以夏文轩赐了他令牌能随时进出宫廷。
一直到清凉殿的路上都很顺利,郭杨没有跟着夏文轩回清凉殿,而是带着吴崇禧先去安顿。
哀家进去,哀家要见皇上。”一个女人的声音远远就能听到,声音听起来有些年纪了,可能常年处于上位的关系,说话时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夏文轩一听,暗道糟糕。
他抱着苏桓闪身走进一扇小门,在门后所有宫人诧异的目光中,几下翻进了清凉殿的院墙。
刚刚那个是皇上吗?
皇上不是生病了吗?
那个小孩是谁?
所有人都满肚子的疑问。
“啊呦我的皇上诶,您总算是回来了!”从后门偷溜进清凉殿没一会儿,一个穿着太监服的矮胖男人
着急火燎地冲到了夏文轩面前。
这个人看着像中年大叔,但是没有胡子,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常年操心劳肺的老妈子。苏桓看着他夸张的动作,咯咯笑出了声。
“李元,母后在外面?”夏文轩把苏桓交给他,并交代道:“给他先洗洗,然后找间厢房住下。”
“是,皇上。那……太后那边?”李元牵着苏桓,又问道。
“朕会处理的。”夏文轩说着,走进内室说了句,“更衣。”尚衣的宫女们立刻呼啦啦涌了上去给他换上龙袍,带上龙冠。
苏桓一步三回头,不安得看向夏文轩的方向,张口想叫伯伯,但是被李元带着拐了个弯,夏文轩立刻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叫李元出来!你们把皇上弄到哪里去了,连哀家都不能见?还有没有王法了!”太后在清凉殿前被一堆奴才拦着,已经气得肝火直冒,正准备硬闯进去的时候,清凉殿的门开了。
“母后金安。”夏文轩身着龙袍,气宇轩昂地出现在她面前。
脸上虽然有疲惫之色,但太后总算是看到自家儿子好好的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皇上你多日因病不朝,哀家担心极了,这些个奴才又拦着不让进,哀家这心啊,时刻都吊着。”
“劳母后操心了,儿子已经好了。太医说会传染,所以才让他们拦着,不让任何人进清凉殿。”夏文轩这三言两语,立刻把太后安抚了。
但是太后还是不放心的在夏文轩身上四处摸索:“都好了?都没事了?让母后看看。”
“没事了,母后。”知道这是他以前常年征战总是留伤带出来的习惯,太后总是习惯性得要确认他身上有没有伤。
“母后,您先回宫去,儿子还要处理一下公事,明天去给您请安。”夏文轩说着,立刻吩咐一旁的太监送太后回宫。
“皇上,小公子已经吩咐人替他沐浴更衣了,厢房也已经准备好,就在清凉殿后头的暖阁里。”李元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夏文轩的身后,低声禀报。
“知道了,宣齐芮白进宫。”夏文轩举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出去了许多天,积压着的事物该处理了。
齐芮白来得很快,夏文轩猜想他大概是一直等着自己宣召。
“参见皇上。”他规规矩矩的在李元的通报下走进御书房,跪下行礼请安。
“免礼平身。”夏文轩最烦这套繁文缛节,尤其应用在齐芮白身上时尤其不和谐,“这几日京中有何大事?”
“回皇上,京中一切安好。”齐芮白道。
“京中一切安好你天天飞鸽传书催朕回来做什么!”夏文轩克制着自己不要大吼,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皇上,臣心里念着您茶不思饭不想的,就盼着您早日回来呢。”末了居然还翘起了兰花指。
“大宛国的使节还有多久到?”夏文轩早就熟悉他那些不正经的把戏了,完全无视了他说的话。
齐芮白:“回皇上,大约三日。”
“恩,”夏文轩点头,“李元,宣礼部程中槐,兵部元隆,和其他四部尚书。”
这天,夏文轩在御书房忙到很晚,他的那些重臣们也被他折腾到很晚。除了丞相齐芮白,其他几位都不知道夏文轩刚刚从宫外回来,只道皇上病了几日更加勤勉到人神共愤了。
太后再见到皇上已经是第二日的黄昏,当时皇后和两个妃子都在她宫里陪她说话。
“皇上今天来得晚了些,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太后坐在主位,头上戴着金钗步摇,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眼角已经有了细纹。
夏文轩安抚住要起身的太后,在一旁坐下:“朕没事,只是这几日堆积的公务多了些,耗费了些时间。”
“王嬷嬷,柚子性温,快点把昨天新进的柚子剥些过来,还有小厨房熬的冰糖雪梨,哀家听皇上的嗓子有些哑,吃一点润润喉。”太后一个劲儿的吩咐着,夏文轩大概也习以为常了,由着她张罗。
“都坐吧,不用拘礼。”夏文轩对另一边的皇后和二妃说道。
“谢皇上。”三人道谢,在凳子上坐下。
“这两日后宫可一切安好?”夏文轩问皇后卫氏,卫氏是知道夏文轩微服出宫一事的,若不是有她在,太后早就闯进清凉殿了。
卫氏点点头:“回皇上,一切安好。”卫氏看上去跟夏文轩一般大,坐在那里低眉敛目的,很是温婉娴静。说到这次微服,皇上还多半是为了他们的独子——锦礼去的,为的就是把吴太傅请回来,为锦礼授课。
“皇上登基也有一年多了。”太后点名的瓜果糖水都上来了,夏文轩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一点,太后很满意的点点头,又说到了她最关心的事,“是不是该安排一次选秀了,自从登基时册封了淑妃,皇上可就再没充实过后宫了。”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夏文轩觉得他这个母后什么都好,就是催起他娶妻纳妾生孩子之类的事简直要人命。当然,这也许跟他自己心里有鬼有关。
夏文轩吃了口冰糖雪梨,正在思考怎么推脱的时候,一眼瞥见了淑妃居然在偷笑。夏文轩脑门上青筋暴起,这时候不知道救驾居然在一旁幸灾乐祸,大概只有他才会遇到这种太后逼婚,自己不想纳,但是妃子们却在看笑话的事情吧。
淑妃左手边坐着的就是贵妃了。她自始至终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即使淑妃暗地里在猛戳她,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在听。
夏文轩此时多希望有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准他纳妃的女人啊!
卫氏维持着她一贯贤良淑德的外表,复合起太后的话:“母后说的是,皇上如今只有臣妾的大皇子锦礼和贵妃的大公主惜兰,是该多纳些新人,宫里也能热闹些。”
太后对于卫氏的知情识趣非常赞赏地点了点头,“不如这件事情就交由皇后去做吧,哀家年纪大了,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皇后正要答应,夏文轩强行插话:“母后,朕才刚刚登基一年,根基尚且不稳,实在无心风月之事,还是等几年再说吧。”
“这怎么行?”此话一出,太后立刻横眉竖目,“你身为皇帝,纳妃不仅是风月之事,更是国家大事。作为皇帝一定要开枝散叶,才能永保国家昌盛。”
这话夏文轩已经听得耳朵生茧,可他总不能告诉太后,你儿子对女人不行,你的孙女也不是亲生的吧?
“太后娘娘,”一直没出声儿的贵妃在此时出列,“皇后娘娘一人操持这么大的事恐怕难以周全,不如让臣妾从旁协助,一同张罗给皇上选秀的事宜。”
夏文轩一口老血郁结在心,怎么连贵妃都来掺和了。正想着,收到贵妃抛来的小眼神。
“母后,贵妃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吧,你协助皇后,一定要把此事办好。”夏文轩特地在好字上咬了重音,收到来自贵妃娘娘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想想贵妃一向还算靠谱,就相信她一回吧。
“皇上。”李元这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看来是在太后的寿安宫和清凉殿间跑了个来回。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夏文轩皱眉,放下正在吃的水果,唤来宫女净手。
李元顶着太后不满地瞪视,对夏文轩说道:“皇上,小公子他突然上吐下泻,是否要唤太医来看?”
“小公子?”这三个字在夏文轩心里转了一大圈,都没想起来那是谁。
“就…就是皇上您…您带回来的那个小男孩。”李元此话一出,屋里的几个女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了他。
淑妃的眼神几乎就是在说,皇上,您怎么能连小男孩都不放过呢?
看得夏文轩有种想打女人的冲动。
“小男孩?”太后对这三个字非常敏感,“皇上,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皇伯伯的家了哈哈~撒花~
☆、回宫(二)
“皇上,怎么回事?”太后锐利的目光让夏文轩避无可避,他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了李元口中的小公子是谁。
“回母后,儿子…前两日微服出了趟宫…”夏文轩一五一十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太后听了,不由瞪了卫氏一眼:“皇上微服出宫多大的事,你怎么能瞒着哀家呢!”
卫氏立刻扑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母后,臣妾有罪,请母后责罚。”
“是朕一意孤行,母后不要为难皇后。”夏文轩站起身对太后说道,“且儿臣此去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还请回了吴崇禧太傅,可谓是大夏国之幸事,母后该高兴才是。”
“皇上不顾自身安危,私自跑出宫去让母后怎么能放心?你知不知道你的安危不是你一个人的,而是天下人的!”太后也不甘示弱,越说越激动,最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嬷嬷们也是心惊胆战,深怕太后一激动,气出个好歹。
“母后,朕的事情朕心里有数。”夏文轩冷冷地说道,作势竟是想走。
太后也不敢再硬来,在后宫面前总得给皇上留点面子,她舒了口气说:“哀家是担心皇上来回奔波,身体亏空。如今平安回来就好,能有吴太傅回朝辅佐,大夏定能蒸蒸日上。”
在一旁没吱声的贵妃和淑妃也都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卫氏跪下来时她们也没敢继续坐着,陪着一起跪了。
此刻太后既然给了台阶,夏文轩也不好太为难,便顺势重新坐下,并对跪了一地的几个人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皇上,谢太后。”这三人此刻才站起身,皇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那皇上带回的小男孩现在在何处,带来给哀家看看。”太后又说。
卫氏也暗暗在广袖里攥紧了手指,皇上一向不喜小孩,此时突然带回来一个,莫不是流落在外的龙种?而且还是个男孩。
李元刚刚才说苏桓身体不适,夏文轩实在不想让他再来回折腾,可是此刻不是一个反驳太后的好时机,只得妥协。
“李元,去把小公子带来。”他吩咐道,临了又添了一句,“如果他走不动你找个人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