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阳方才还堆笑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天宿人没一个好东西,想借自己的刀杀人,也要看她拿不拿得动才行。不过现如今各取所需,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九公主已经又练完了,步伐稍快地走了过来,她额上微微见汗,弋阳从怀里抽出条丝绢帮她擦汗,“累不累?”
“不累。”
“在宫里是不是很无聊,姐姐要出一趟远门,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
弋阳反应过来,换了一种问法:“你跟我一起去,路上保护我,好不好?”
九公主顺从地答应:“好。”
“还要不要吃水果?”
“……”
“好吧,给姐姐摸一下肚子,看你饿不饿。”
九公主闻言一把撩起自己短打的短襟,露出白嫩嫩的小肚子,弋阳手掌摸上去按了按,拉着她重新坐下,开始切苹果。弋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她抬头一看,九公主还撩着衣服呢,忙说:“可以放下了,凉不凉啊。”
九公主耿直的说:“凉。”
弋阳:“记着,下次我摸完了你就赶快放下。”
“好,记住了。”
月末,弋阳只带着九公主一个人,偷偷地踏上了飞往近年来一直与天宿星在边境摩擦不断的井宿星的飞船。
***
元帅在地下基因研究中心把众人都屏退后,只留下了姜寒。她左右看看,搬了把椅子,像学生时代那样坐在齐磊面前,问道:“老师,那件事有进展没有?”
姜寒嘴巴悄然抿了一下,竖直了耳朵:哪件事?
元帅很快就解答了他的疑问:“成人仪式真的没办法废除吗?”
姜寒悚然一惊,差点脱口而出:怎么可以?
齐磊叹气道:“这些年陆续试过很多办法了,没有中央权限,我们只能在外围修修补补,竭力减少成人仪式的危害,要完全废除是绝对做不到的,除非能回到过去把古天宿人的皇族带回来,利用他的权限修改中央程序。”
“姜寒,二号实验室怎么样了?”
姜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前几天二号汇报进度说,成功将一个杯子送回到了一个小时后,不过杯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爆炸了,总的来说,没有大进展。”
齐磊睁大了眼睛:“你你你、你们……”
元帅坦然道:“对,我们就是准备送一批人回到过去,从拥有中央权限的古天宿皇室里‘偷’一个皇族回来。”
齐磊“你”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能对她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说什么,更加神奇的是,他居然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如果能偷一个人回来,自己再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大大改善天宿人的基因,也不必有那么多身不由己。
他开始思考起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如果真的能够把人送回去特定的时间,历史会随之改变吗?
元帅和他谈论了一会儿,带着姜寒去了另一个房间,他正不明所以,便听元帅说道:“姜寒,你过来做一下瞳膜、指纹、血液还有信息采集,我给你通行这里的权限。”
姜寒下意识便推辞:“不用——”
元帅不由分说地截断他的话:“迟早要交到你手上,快去。”
等最后一道采集工序完成,他低垂的眼睛里一丝愧疚一闪而过。姜寒抬眸看向正负手而立、欣慰地看着他的元帅,心里混乱成一团,如果、如果她还能回到以前,自己一定会效忠至死。
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
御天整座校园都还在沉睡的时候,有几栋宿舍楼却灯火通明,因为今天要举行3051级学生的毕业典礼。
薄珏一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赵清阁使了点手段才强行把人摁下去睡觉,结果不到凌晨四点薄珏又跟打鸡血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捧着两套崭新的军服——学校统一发的毕业服善财童子似的笑嘻嘻杵在床前。
赵清阁睡不下去了,对着薄珏那张脸又生不起气来,洗漱后,心情彻底好了起来,被薄珏感染得居然也有点紧张起来。
对面宿舍的光星星点点,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影。
薄珏拿过一套军服,把绶带、肩章、领章先放到一边,替她穿戴起来,衣服出人意料的合身,腰身熨帖,肩背笔挺,修长的双腿隐没在暗色的军裤下,军靴鞋面锃亮得反光,沿边的暗纹华敛。
赵清阁拿起另一套一模一样的,给她套上,抻平肩臂,拉直下摆。
“抬下巴。”
赵清阁伸手扣上薄珏领口最后一粒扣子,依次取过领章、肩章、绶带,低头帮她戴上,眉目低敛温润,薄珏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加快的呼吸就洒在她下巴上。
赵清阁往后退了两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矜持地点头:“可以了。”
薄珏笑着看她明显放光的眼睛,问:“只是可以吗?”
赵清阁凑过来单手捏住她下巴,在她嘴唇上轻啄了一口,低声说:“情难自禁。”
“来而不往非礼也。”薄珏呢喃道,手没敢碰到她工工整整的衣服,就着这样的姿势倾身吻住了对方微启的唇瓣。
第153章 未来
薄珏从赵清阁唇上抽离开,舌尖在她下唇滑了一下,收回去,咽了一口口水,笑得一脸邪气。
赵清阁懒得回应她这放诞的表情,信步走到茶几旁边抽出了两张纸巾,递给薄珏一张,自己开始擦嘴角。她手腕上的纽扣也是学校特意设计过的,亮金色,和五官一比衬,更显得容貌光彩照人。
薄珏陷入了单方面的痴迷当中,赵清阁一抬眼,若不是怕弄皱了衣服,当即便是要上脚踹的,她手掌按上薄珏的脸蛋,用力揉了揉,只把薄珏的五官都挤变形了。
“醒醒了!”
薄珏嘴巴搓成一团,从她指缝里含混地说道:“醒了醒了。”
赵清阁收回手:“那还不快擦嘴。”
薄珏视线落到她手上,语调暧昧:“你刚才不是帮人家擦过了嘛。”
“我什——”赵清阁反应过来,端起脸道,“废什么话,叫你擦就擦,像什么样子。”
薄珏笑嘻嘻的:“反正也是你留下来的嘛。”
赵清阁一脸平静地威胁道:“你信不信我下次和队长请调去狼牙,省得你天天在我跟前烦我。”
“狼牙一帮糙汉子,哪有我可爱,”薄珏说着两手掌张开,在自己下颔比出一朵花的模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可爱?就像一朵花一样。”
“对,狗尾巴花。”赵清阁丝毫不给面子。
薄珏笑容满面的接茬:“嘿!我要是狗尾巴花,那你就是我旁边的狗尾巴草,一边嫌弃我一边爱着我。”
赵清阁挑起一边眉毛,惊讶道:“谁爱你了?我怎么不知道?赶快把你这祸害领走吧,我真是谢天谢地。”
“说来也巧,你和她熟得很,”薄珏摇头晃脑地说,“此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赵名清阁是也。”
赵清阁回忆片刻,恍然大悟道:“你说的那人我确实认识,听说此人格外倒霉,好不容易娶了妻,也不知是不是家里风水不好,养出了个刁妻啊,是日日作妖,直把人烦得呀,唉,大把大把掉头发。我前几日还见过她,脸色煞白,精气都快被耗光啦。”
薄珏忍住笑,说:“怎么我和你听的版本不太一样,我听说这位赵小姐原先啊,性格孤僻,旁人说了好多媒愣是没一个能看上的,眼看要孤独终老了,一日从天而降一个仙女——”
赵清阁:“噗。”
薄珏要打她肩膀,估计到衣服忍住了,转而在她脸上掐了一下:“别笑,我还没说问呢。这个仙女啊,生得是花容月貌,天上飞过的大雁看到了都要羞愧得掉下来,水里的鱼儿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露脸……”
赵清阁说:“沉鱼落雁。”
薄珏:“啊对,沉鱼落雁,还有那什么月那什么花,总之是个仙女,漂亮得凡间根本找不到这样的。这仙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中间还会伺候媳妇儿,从此是妇唱妇随,好不痛快,面色红润得不得了,你准是看错了。依我看啊,她们俩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花开并蒂,情结连理啊。妙哉,妙哉。”
赵清阁说:“后来有一天,仙女的母亲王母娘娘发现自己漂亮的女儿不见了,连忙派天兵天将去找,发现对方居然触犯天条私自和凡人成亲,当即勃然大怒,派人将她抓了回去。此人痛失爱妻,一直追着天兵天将而去,王母娘娘一挥手隔断天河,浪涛汹涌,横亘千里,此人便与爱妻从此分离,后来众仙求情,王母特赦此人可与仙女每年相会一次,于是七月七日那天,鹊鸟齐飞,修建鹊桥,成就一段鹊桥相会的悲情佳话。”
赵清阁认真道:“此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女子,人家仙女好好的在洗澡,看到你就应该捂住眼睛走开,凭什么还偷人衣服不让人回家,一看蓄谋已久,不怀好意,守湖待仙女,简直是个女流氓。”
薄珏扑过去握住她的脸,揉啊揉,笑道:“哈,你偷看我故事书,还把自己想成女主,不要脸。”
“是你先说仙女的,还把自己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
“哼,我那是实话实说。”
“脸皮这么厚,最新型的XC900子弹也打不穿。”
“你惯的!”
“好好好,都是我害你无法无天,所以仙女先可以松开我的脸吗?揉红了上讲台发言的时候给人看到不好。”
“哪里不好了?红润润的多好看,”薄珏说着放过了对方的脸,往下牵住手,拉着她往门口走去,“好看也不能给他们看,你在外面还是白着脸好,免得有人沉迷你的美色。”
赵清阁体贴地握住把手,替她把门打开,让她先出去,说:“这么说来,我方才说的前几日见过此人,脸色煞白,也可以对得上号了?”
薄珏面对着她吐了吐舌头,恬不知耻地说:“拉倒吧,那都是因为你日日夜里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下不了床。白日里才会气血有亏,精神不好。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爱我了,爱得死去活来、非我不可,不用再狡辩了。”
赵清阁目光滑向她身后,努了努嘴角,揶揄万分。
一名成年女契主正饶有兴致地倚着栏杆看戏,看薄珏看她还回了一个大方的笑容。
薄珏刚才那些放浪形骸的话语全部被人听去,不由得脸上一热,似嗔似怒地瞪了赵清阁一眼,赵清阁回了她一个无辜的眼神,用心灵沟通道:你话说得那么快,我完全来不及阻止啊。
信她不是故意的,就跟信她晚上八点就说睡觉是一样的。薄珏一点不自然的害羞过后,主动上前去和人打招呼:“你好,你也是今天毕业吗?”
“是的。”
“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走?”
“我还要等我的契子。”
“没事,我陪你一起等。”
赵清阁:“……”
薄珏三两句话就和人混熟了,这名契主叫流云,战舰指挥系应届毕业生,雏态居然也在壁空上的学,但薄珏二人之前都没见过她,连名字也没听说过。流云听她自报家门后,倒是有些惊喜,然后就重新提起二人在学校的“黑历史”,说是当时学校的同学见到她们俩同时出现就绕道走,生怕被殃及池鱼。
说到母校,三人的话不由得多了起来,直到流云的契子出来,她契子也是女性,身高大约在170左右,统一的藏蓝色新式军服服帖地穿在身上,她默默地站在离流云一米开外的地方。
流云住了口,宿舍走廊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四人一行往广场走去,一路上流云的契子都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眉眼间完全看不出热络的样子,也不像是闹矛盾。
薄珏偷偷地跟赵清阁交流:你说这对会不会也是出于意外的不幸结契?今天毕业了会不会彻底分开啊?
前两年她们主要执行的任务就是在对付K组织的人,有不少是寡居的契主或者契子,她们这才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出于相爱结契的,由于成人仪式的触发是根据体内多巴胺、性激素等等各项数值决定的,所以总会出现千奇百怪的意外,比如两人一起喝醉酒把对方当成意中人的,比如晚上和朋友看点不可描述的东西结果一头栽进去,醒来以后就是万劫不复,更有甚者劫持雏态结契目前仍然逍遥法外。接触的事情多了,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远远没有表面这么单薄。
赵清阁回她: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不管。
薄珏再次装作不经意地转头看过去,越看越觉得像,又絮絮叨叨的和赵清阁说起闲话来。
这次毕业典礼声势浩大,每年的毕业典礼都是御天的一大盛事,校长、各部主任、所有的任课老师,包括军部的高官——最少也是个中将,都会到场,亲自为她们戴上毕业徽章。
今年军部派来的是第三集团军军长柯兰中将,他脸色不太好,虽然已经有几个不错的苗子被他提前选走了,但是最最优秀的学生早在几年前就被姜寒那个老小子掳走了!这让他能不生气吗?
柯兰坐在主席台上,看着他心尖尖肉的其中之一——赵清阁在前面发言讲话,她的声音很有感染力,不大,却很有威严。
“同学们,不,战友们,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安心享受国家庇佑的学生,我们将成为一名正式的军人,为保护这个国家、人民而奋斗。什么是军人?军人就是从我们踏进学校的那一天起,就发誓要尽忠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大家还记不记得入学时的新生宣誓?”
“记得!”
“好,我们重新宣誓一次。”赵清阁仰望着高高飞扬的黑鹰军旗,眼神如寒铁,将右手置于心脏处,“我,赵清阁,谨代表3061届毕业生以灵魂宣誓,对祖国和人民永远忠诚、永不背叛,服从命令、严守纪律。将热血撒在招摇的军旗,时刻准备战斗!”
台下的全体毕业生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握拳,抵住心脏:“我,XX,以灵魂在此宣誓,对祖国和人民永远忠诚、永不背叛,服从命令、严守纪律,将热血撒在招摇的军旗,时刻准备战斗!我会以生命保护雏态、捍卫灯塔,誓死保卫灵魂之树,决不让敌人俘虏我们的身体,灵魂不灭,精神不止……”
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话里就带上了哽咽。
宣誓完毕,薄珏将手放下来,手指抹了一下湿润的眼角,有人和她一样,也有人格外地沉默,沉默地低下头,眼睛看向地面。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能深刻感受到离别。
此一去,关山千里,星海无穷,各分东西,也许永远不能再见了。
校长从主席台中央站起来,朗声宣布:“第3061届毕业生典礼正式开始。”
鸣枪,放炮,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学生一个一个的走上去,一个一个的下来,胸前佩戴着金色的毕业徽章,配以金色的绶带,这群刚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人脸上的稚气仿佛一瞬间脱去,威风凛凛,像是凯旋的常胜之军。
柯兰最后才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了高台正中,赵清阁上前一步,大声道:“全体都有,立正!行军礼!”
哗啦一声,所有人都并拢了脚跟,抬起右手,手指紧贴眉心,成千上万人,动作整齐划一,气势非凡。柯兰满意地点点头。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他双臂缓缓张开,在猎猎风声里只说了一句话:“国家的未来,从现在开始,就要由你们担起来了!”
第154章 标记
离别的愁绪仅仅席卷了校园一天,和所有其他星球的人类一样,天宿人也会三两成群,邀上关系好的同伴,找学校的地标性建筑,或者风景秀美的地方,露出亮白的牙齿,咔嚓——
这就是学生生涯的终点了,更加波澜壮阔的旅途正在前方等待他们。
薄珏二人在同学里人缘还算不错,薄珏身为“系树”——自封的,学校里很少做这种无聊的评选,只不过论样貌的确是名副其实,不少即将离校的同学凑过来和她们俩合影,薄珏每说两句话就要被打断一次。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人群开始四散,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前往各个部队的飞行器。
此时炎樱和付乐两个人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大喇喇往两人身边一坐,炎樱伸手勾过薄珏的脖子:“来啊大头,要毕业了,合个影吧。”
薄珏把她的狼爪从自己身上抓了下来,愤愤道:“合你灵魂之树啊,咱们不是在一支部队里吗?!”
“那也得合个影,付乐乐,赵清阁,来来来,你们俩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