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后,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回想起红着眼睛的陈道陵,明明是个傻子,却拼了命的想要保护我,与昨晚大相径庭的表现,让我心里难受了一下,他本性自私不假,但却也不能说他就改不了,这不就为了我勇敢了一次吗?
心里很暖,也很感动,还有些心疼,如果陈道陵不是个傻子,谁又敢这么欺辱他呢?
不过,以我从小椿那得知当年的情况看,其实陈道陵傻了,才是个好结果,要不然太子一派,岂能容的下战功赫赫的陈道陵?听闻皇上当年的狼狈样,都被陈道陵都撞见了,估摸着他若不傻,皇上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的。
让人心生疑惑的是,陈道陵当年虽然年仅十五,但天纵奇才,那时就已经是个顶尖高手了,照理说染病的几率不大,可他却偏偏病了,还烧坏了脑袋瓜。难不成,真如坊间的传闻那般,是皇上也忌惮陈道陵,但又念及父子情份,又或者是顾虑朝野非议,所以留着他没傻,只是给毒傻了?
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许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而我知道,这种真相,最好还是不知道的好,要不然被人灭口可就不美了。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小椿进屋询问我要吃些什么,她好去厨房取食材,我是个无肉不欢的,所以还是告诉她馋肉了,小椿应了声就出去了。
可是,左等右等,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小椿都没有回来,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准备起身去找,而这时候,外面一个婆子就喊叫了起来,我忙跑出去一看,却是看到小椿被两个婆子架着进了院,随后就被丢在了地上,而小椿是毫无反应,显然是已经昏厥过去了。
“站住!”
我见那两个婆子扔下人就要走,连忙喊了一声,冷着脸,微微眯眼,“小椿怎么了?”
“回王妃!”
其中一个婆子,是带着一脸不耐的表情,语气也很不恭敬,王妃二字更像是嘲讽一样,“您这大丫鬟真是个没教养的,在厨房里伤了人,刘姑娘去了,她连刘姑娘都敢顶撞,刘姑娘大人大量不理她,可她却撞到了刘姑娘,这才被施了鞭刑,可却也怪不了旁人。”
好一个没教养,明着说小椿,实则却是骂我。
但我并不在意婆子的态度,我现在只担心小椿的伤势,瞧她从后背直到脚跟,就没一处好地方了,都是血道子,就跟我当初被顾文昌家法伺候的时候一个样,那得有多疼,没人比我再清楚了。
而那俩婆子,见我没说话,就想转身离开,我瞥了眼自己这面的婆子,冷着脸说道:“把人给我留下!”
如若换做平常,这几个婆子定然不会听我的,但刚才我对刘梦娆的手段,她们可是看在眼里,再加上刚到王府,我就敲打了她们一番,所以这时候见我冷着脸,就知道我是动了真怒,当然不敢逆着来,撸着袖子就上去了,是把那两个婆子给按住了。
一般来说,除了那些教养嬷嬷外,剩下的那些婆子,其实都挺壮实的,毕竟是要在后院做一些力气活的。再加上有我在一边壮胆,所以那两个婆子,几乎都没有反抗能力,毕竟是四打二,而且这些婆子下手也怪狠的,专挑软肉上掐,疼的那两个婆子呲牙咧嘴的。
其中一个还不服,抻着脖子喊道:“好哇,你们敢打我,不知道我是刘姑娘身边伺候的吗?你们完了,定叫刘姑娘扒了你们的皮……”
这两个婆子,并不是常在刘梦娆身边的,所以并没有见到那时我是怎么对付刘梦娆的,要不然她们还哪来的胆子敢当面这样跟我叫嚣?那刘梦娆也是可以,怕派见到过的人来会露怯,所以就找了这么两个来。
我左右看了看,溪风苑定然是没有鞭子的,但那种吧竹条子扎在一起的扫把却是有的,便吩咐道:“把人给我扒了,用竹条子给我抽,只准比小椿身上的血道子多,少一道我便抽在你们身上,多一道便来我这领赏,明白?”
“姑娘,您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可姑娘,若是把人打死又怎么办?”
我走过去亲自扶起小椿,一边向小楼走去,一边道:“死便死了,我堂堂王妃,难道连处死个狗奴才都不能吗?”
当然了,话虽是这样说,可真要是死了人,也难免落人口舌,但竹条子抽人,想把人抽死也是挺难的。
既然刘梦娆不给我相安无事的机会,那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了。
进了小楼后,我把小椿放在了我的床上,找到剪刀,把衣裳剪开,那些血道子,肉皮都翻起来了,可见下手多狠了,刘梦娆是把对我的恨,都发在了小椿的身上!
为小椿清理之后,我却才想起来,溪风苑根本就没有伤药,小椿伤的这样重,如果不及时用伤药的话,肯定会发炎的,看来只能去找府医了,可随便打发个婆子去肯定是不行的,刘梦娆既然能打小椿,府医那必然是安排好了,就算是我亲自过去,怕也会碰个软钉子吧。
但,总是要试试的。
我走出小楼的时候,那四个婆子抽的正欢,其实我总觉得她们有些心理扭曲,那种感觉,就如那些太监的扭曲差不多少,而婆子们见我出来,就更卖力了,打的那两个哭爹喊娘的,我叫了一个婆子进去看着小椿,然后逼问了被扒了流干净的婆子,问到了府医的位置,变匆匆离开了溪风苑。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处大院子出现在视野之中,挂牌为百草园,前院除了房子外,还有两块药田,一个搭理药田的中年人见我进来,就上前阻拦,“什么人,百草园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不给我出去!”
这都是预料之中的,我也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的说道:“本王妃的丫鬟伤了,过来取一些伤药。”
“王妃?”
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眯着一双老鼠眼上下打量着我,一边摸着下巴,品头论足道:“人倒是个标准的,可你说你是王妃,那你就是王妃了?那我说我是王爷,那我岂不是就是王爷了?滚滚滚,没见着正忙着么,少来碍事!”
第十四章 出招 (下)
呵呵。
这话说的,我还真有点无言以对了。
明知道他是有意刁难,可却又无从辩解,空口白牙的,你说你是王妃,那你就是王妃了?
不过,这摆明了是在胡搅蛮缠,因为按常理说,也不会有人随便冒充王妃吧?
虽然我心里清楚,可还是没控制住情绪,毕竟小椿伤成那样,急等着伤药用,所以我顿时冷了脸,沉声道:“只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再刻意为难,本王妃也懒得再与你废话,就要了你的狗命!”
可那人却完全不当回事,还指着我的鼻子说道:“呦,你还演的很像,那实不相瞒,我就陵王爷,那你说你是王妃,岂不就是本王的妃子了?来来,让本王香一个!”
说着,他竟然就把脸凑了过来,我皱眉躲开,扬起手掌就打了过去,可那人却是个练家子,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手指还刻意摸了摸,一边说道:“呦,这细皮嫩肉的小王妃,来,快给本王香一个!”
讲真!
这个人,是真的惹怒我了!
他的可以为难,是在耽误救治小椿的时间!
不仅如此,他竟然还敢占我便宜,还口口声声自称本王,真当陈道陵是个傻子,就能让人欺凌到如此地步吗?
唉。
这个王妃做的还真是憋屈,本该是尊贵无比,却沦为成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占便宜的地步了,这个陵王府也真是太不成样子了,这个陵王爷是有多苦逼了。
“王妃,原来你在这,本王一直在找你!”
而这时候,陈道陵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回头看过去,就看到他撒欢似的往我这面跑,还一边摆手说道:“王妃,本王饿了,你给本王做昨夜的肉片好不好?”
即便是个傻子,可陈道陵毕竟是个王爷,所以那个人在看到陈道陵后,是给我松开了,但却没有惧意,显然是不怕陈道陵的,一个傻子谁又会怕呢?而且我已经看出来了,陵王府这些个人,都是三不五时的逗一下陈道陵这个傻子,觉得自己是个连王爷都能欺负的人,大大的满足那卑微的虚荣心。
我后退了两步,揉着发红的手腕,瞥了眼那个人,说道:“现在王爷来了,你还要怎么说,还说自己是王爷吗?”
而那人,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本王就是王爷,还用的着说吗?”
这时候,陈道陵刚好跑到我们跟前,那人就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问道:“傻子,你说,本王是王爷,还是你是王爷?”
“呼……”
陈道陵喘了几口粗气,挠着头,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个问题,片刻后才说道:“当然是本王是王爷!”
那人摆手说道:“不对不对,你是傻子,你看啊,王爷是多么尊贵的任务,一个傻子怎么能当王爷?所以,你不是王爷,本王才是王爷,知道了吗?”
“唔……”
陈道陵愣愣的点头,可眼睛却是有点红了,我看了就一阵心疼,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傻子这个词不好,那人口口声声说他是傻子,他也会本能的难过,“我是傻子,我不配做王爷,我是傻子,我不配做王爷……”
就这样,一直念叨着……
真的,不能再忍了!
我趁着那人戏弄陈道陵的时候,取出了手弩,想也不想,近距离下,对着那人的头就扣动了扳机,同时便是“嗖”的一声,一道黑影划过,就见那人头向后仰了一下,接着就倒地不起了!
只低头看了一眼,我便抬起头不敢再看,握着手弩的手也在颤抖,那个人都死了,可脸上的表情,却还是临死前一刹那的样子,还是那么的面目可憎,但插在他额头上的弩箭,却是由我射出的,是我让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杀人了……
上一世,我骗过无数人,也曾经伤过人,但杀人,却是完全不敢想的。
可我,此时此刻,却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再耽搁下去,我怕小椿就这么没了,因为再耽搁下去,我怕陈道陵会被从傻逼到疯,因为再耽搁下去,我会怕自己没有杀人的勇气了!
蹲在地上抱头念叨着的陈道陵,看到了倒在面前的人,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心想着算便宜他了,竟然就这么痛快的死了,倒是顾倾那个女人,还真不枉本王期待,当真与寻常女子不同呢。
抬起眼皮,陈道陵却是发现,那个敢杀人的女人,此时手抖的特别厉害,脸色也变得煞白,但却倔强的咬着下唇。
她明明不敢杀人的,可为什么又动手了?
是为了就小椿那个丫头,还是看不过他陈道陵受辱?
不管是哪一条,陈道陵都觉得不至于,因为毕竟小椿只是个丫鬟而已,而他更只是个傻子而已,一个丫鬟,一个傻子,值得她即便是怕的要死,也要杀人吗?
真的是越发的看不透这个女人了,真的是个复杂的女人呢。
可不知为何,陈道陵伸出了手,抓着那个女人颤抖的手,问道:“王妃,抖的这样厉害,你很害怕吗?”
“嗯?”
突然被一双温暖且柔软的手握住,我才从思绪中走出,低头看着陈道陵,想了一下,说道:“害怕,很害怕,因为杀了人呢。”
陈道陵不解的问道:“可明知道会害怕,你又为什么要杀人?”
“为什么?”
我微微眯了下双眼,不自觉的透着幽幽的冰冷,“因为小椿在等着伤药救命,因为王爷你受到了屈辱,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低下头的陈道陵挑了一下眉毛,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她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傻子付出这么多吗?
不对。
其实她杀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自己被人侮辱了,被人轻薄了!
对,就是这样,被一个下人轻薄了,所以她才杀人的。
根本就不是为了丫鬟和傻子,她是为自己!
陈道陵这样想着,却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那个女人是好的。
“王爷。”
我在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蹲下去,很认真的说道:“王爷,今日之事,如果他日有人问起,你便说,死的那个,是欺辱你我在先,可以吗?”
陈道陵愣愣的点头,可心里却是在想,果然是个有心机的,恐怕杀人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吧?他陈道陵再不济也是个王爷,被下人如此欺辱,即便是父皇愿意看到有人试探自己,可这种打皇家脸面的试探,也是个死不足惜的。
这点上,倒是刘梦娆那个蠢女人做的不错,三不五时给他吃点恶心的食物,了不起说一句是怕王爷饿着,谁也挑不出毛病了,毕竟是一个傻子,跟个小孩子一样,闹情绪不吃饭很正常的,任谁都会这么想的。
想要杀了人又不被追求,本王偏不如你的意!
我看到陈道陵点头了,就起身向屋内走去,而陈道陵是小孩子心性,又跑出去玩了,我也没理他,进了屋,找人要伤药,里面的人看到我果断的杀人,显然是对我有忌惮,所以并没有为难我,但却很直接的告诉我说:“禀王妃,所有的伤药,都被刘家小主子拿走了,小的也无能为力,您看……”
“罢了。”
在用金钱利诱失败后,我摆手,不想与他们再做纠缠,总不能一人赏一支弩箭吧,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嚣张跋扈的靖王爷,也不可能这么视人命如草芥的。
离开了百草园,回溪风苑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拿到伤药,若真是逼得急了,就杀掉刘梦娆好了,再把责任放在陈道陵身上,虽然是委屈了陈道陵,可毕竟能救小椿一条命,至于王爷的命比丫鬟尊贵了无数倍这种思维,我是没有的,即便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在我眼里,跟小椿都是一样的,除非他能长了两个脑袋出来,同样都是一个脑袋瓜,凭什么他们尊贵,小椿就是卑贱的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
回到了溪风苑,有三个婆子还在用竹条子抽人,被抽那两个婆子看到我回来,就向我求饶,我理都没理,径直回到了房间,见到小椿已经醒了过来,就让那个婆子先离开了,我坐在床边,摸着小椿的脑袋瓜,说道:“小椿,是你家姑娘没用,伤药都没能给你拿回来,但你不用担心,再忍忍,我准备一下,就去找那个刘梦娆,定然不会让你再出差错的。”
“姑娘,呜……”
虚弱的小椿在听我说完之后,就哭了起来,抽泣着说道:“姑娘,小椿只是一个下人而已,您不必,不必对小椿如此好,小椿不……”
“胡说!”
我严厉的打断她,继而柔声道:“小椿,今日我就告诉你一个道理,这世上命并不分贵贱,就算别人轻看你了,你也不能轻看自己!”
“好一个命不分贵贱,照陵王妃这样说,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在王妃眼里,就是跟父皇一样尊贵的?当真是大逆不道,就不怕掉了脑袋吗?”
突兀响起的声音,是让我神情一凛,有些话,背地里说说是可以的,可被旁人听到了,可就有些危险了,特别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毕竟这可是一个因为一句话就会掉脑袋,甚至是灭九族的世界。
第十五章 死王兄
虽然这个声音我只听过一次,但对我来说,却是记忆犹新的,这个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则永远带着些跋扈的味道。
没错,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扬言还会找我的靖王爷,此时他一身紫衣,修长的身体椅在内室的门旁,画着惟妙惟肖春宫图的折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整个盛京城,也就只有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把自己的声色犬马体现在折扇上面。
“不许出声!”
我背对着小椿吩咐了一声,反手将帷帐拉下,而面对抓住我把柄的靖王爷,我也只能堆出一张笑脸,说道:“死王兄,您怎么不声不响就出现了,吓的弟妹心慌呢。”
“死王兄?”
靖王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的看着我说道:“你叫我什么?”
我眨巴了一下可以随时泛着雾气卖萌的水灵双眼,说道:“您行死,我叫您死王兄,没有错吧?”
“是四,不是死!”
靖王爷难得很有耐心的解释了一下,其实他是觉得面前这女人是故意的,可一看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中透着的无辜,他就又觉得是自己想错了,便又说道:“是四,不是死!莫非,你是故意咒本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