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被逼逃窜,涌向小镇,目的很明确。小镇后头有水路,是逃走的最佳地段。再不济,还能抓百姓要挟官兵,两手准备。
己方取胜。吴岩此人,也定会趁胜追击。现在拼的只是时间,他们能困住这帮山贼,保全性命,撑到吴岩赶到。
大姑娘上轿,她也是从历史课本学了几回战役,头一回排兵布阵,成与不成,她哪里敢断言。
半柱香功夫,小镇火光冲天,远远一簇浓烟,引起外来人马的注意。
清一色黑色骏马,铁蹄奔腾,轰隆声震天响,黑夜徒然卷来一股血腥,马上汉子皆粗布短打,神色狼狈,眉目狠厉,手中刀枪剑斧,沾着鲜血,一路迎着夜风弥漫。
本想沿着中央大道,驰骋进镇子,逼近时,才乍见那火光冲天处不是别的地儿,正是入口石牌坊。
马匹太多,黑压压几百人,若到了近前,必定收不住阵势。
马上为首一独眼男子,暗骂一声娘,不再细想,钢刀一扬,高声道:“全部散开,翻墙进去,遇到阻碍,全他妈给我杀咯。”
☆、295.第295章 火舌缭绕
山贼一身煞气,打自寨子被人逼下山,一路狼狈逃窜,心头本就窝着火,正红着眼,想割几个人头解解恨。
大当家下了令,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一窝蜂散开,马匹已经脱力,被当成垫脚石,毫不迟疑舍弃。
小镇规格四四方方,石牌坊一字排行,全是低矮院墙,对于成年汉子来说,翻墙手到擒来。
单手提着刀,踩着马背,不少人纵身一跃,身影便从墙外落到院内。
只听得左边一声惨叫,接着后边又是一声惊呼,不约而同,进了百姓院墙,惨叫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此时响锣声起,急促锣声震耳欲聋,彻底将惨叫淹没。
“发生什么事情?”独眼男子厉声喊,可惜铜锣太响,惊得马匹打转,院墙那头的声响,更是模糊听不清。
“大当家的,院子里那边有古怪,不能翻墙进去。”身侧,另一山贼驱着马,望着瞬间没了大半人马,心头气急,“他奶奶的,是谁装神弄鬼,让老子逮到,非要砍了他,拿他的头配酒。”
独眼男子立于马上,瞅着眼前火光,眯起半只虎眸。
因着正面排开,石牌坊一排全是甘草火堆,甭说马匹跳不过去,火势太猛,连里头情况都看不清。
小镇是青狼山的退路,他时常派人监视,竟不知何时来了这般人物,设了巧局,单凭一个阵势,就要暗算他几百人马。
“哼,等着,干草总有用尽时,火势一小,我们就闯进去。”独眼男子下令,一时半刻,他还等得起。
可小镇之中,似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一举一动,猜透他心思。
眼见火势减弱,独眼男子长臂一挥,正要当先硬闯,徒然间锣声变了节奏,三短两长,似是作战暗号。而同时,小巷涌出几人,手持木桶,迅速上前,照着干草泼。
轰的一声,火舌上卷,似飞龙窜起,烈焰瞬间又高了数丈。
“他奶奶的,谁出的主意,这豆油一泼,烧个大半宿,我们都过不去。”镇外人马纷纷咒骂,急得马儿团团打转。
独眼男子目光如炬,借着这冲天火光,视线一下落在大街一间铺子上,幽幽地,一双瞳眸撞进他的眼中。
虎目带着阴狠,毒辣像丛林野兽,林巧云避无可避,惊得停了锣声,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别说来古代生活安宁,就是前世,碰到最多也就街上小混混,哪里对上过此等凶狠之人,怕,是情理之中。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今夜镇上老少,小镇后方这一帮子妇孺,能否保全,全都握在她手里。
狠狠闭了闭眼,她只盼秦汉能早点到。
锣声再响,独眼男子却是笑了,猖狂着大笑,“好一个俏美人,我今夜就要进去同你会会,看看你这床上的叫唤,是不是跟你敲锣的手段,一样美,哈哈……”
他的声音响亮,口气极其下流,估摸着连后头的妇孺都听着了。
随即,独眼男子勒紧缰绳,“翻墙进去,踩着死去弟兄的尸体,也要逃出生天。”
☆、296.第296章 头目脱困
山贼心性凶残,对生命轻贱,义气更是淡薄,生死面前,自是保命为先。
独眼男子一马当先,调转马头,冲向最近的院墙,脚下踏着马,一下攀上墙头,后头人马跟上,全都跟着到墙根。
随着时间耽搁,气氛越来越紧张,锣声节奏不断变化,林巧云又安排了新的花样。
独眼男子冷着脸,本想攀上墙头,先探明情况,可脚底一踩上去,便觉着不对,咔嚓咔嚓,墙头全是倒插的坛子碎片。
他鞋底厚实,没被扎着脚,可其他弟兄可不同,哎哟哎哟,叫唤着便落了院内。
院内墙根处,一排茅草遮掩,看不出底下情况,是常见的猎户陷阱。
“小小把戏,也想困得大爷。”独眼男子俯身冲下,以钢刀点地借力,顺势跃出茅草,挪到院内空旷处。
“卧槽,啥玩意?”本以为空地没东西,结果一落地,脚上登时就是一疼,神经一抽搐,脚下移了地方,另一只脚也给东西咬上了。
一群威风八面的山贼,纷纷跳着脚,摔成了一团,睁眼一看脚上,纷纷骂娘,“老鼠夹,这是谁的主意,老子要剐了他。”被暗器伤了都没这么丢人,在小镇给老鼠夹整得哇哇叫,绝对是一辈子黑历史。
“别他娘叫唤了,都给老子冲出去。”独眼男子扯开脚上的夹子,钢刀一扫,清理掉满院子的老鼠夹。定睛一瞧,先头进来的弟兄,全都给茅草下的柱子钉住,死伤不计,要逃走已经不可能。
心头憋着一股火气,忍着脚疼,扛起钢刀,独眼男子冲在前头,一脚去踹木门。
哐当一下,木门竟是纹丝不动,再踹一脚,还是不开。
“大当家,翻墙吧,没时间耽搁了。”身边弟兄跑上来,提醒他时间不多,耽搁不成。
又是翻墙?独眼男子略一迟疑,对这玩意还真犯怵,可也实在耽误不得了,一咬牙,“成,大家上。”
话音刚落,先头一批弟兄,一人垫脚,一人踩着肩膀先过。
就在这时,锣声似在催魂,铛铛响得急促。
“不好,别翻!”独眼男心中一震,急忙开口,院外徒然又是火光冲天,而第一批上去的兄弟,眼见着已经刹不住脚。
“啊!”惨叫声凄厉如鬼泣,萦绕着夜空,听着让人心寒。
陈氏跟李翠抱在一起,不敢往外看。唯有林巧云站在窗口,望着院门口成排的干草堆,在锣声中迅速被点燃,而后马贼翻墙滚落,裹在火中,扑腾到街道上,直至没了挣扎的力气,萎靡倒在地上。
那一团的焦黑,触目惊心,林巧云捏着铜锣的指尖很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色在黑夜中,泛着异样的惨白。
人虽不是她杀,可却死在她的计谋下。
这是第一次,她眼睁睁看着人死去。
三番两次失利,弟兄们接连死去,激怒了这一群狼。
独眼男子竟是不管不顾,飞身踩上滚烫的墙头,纵身一跃,整个人扑出了干草堆外头。
那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林巧云的方向。
糟了。
☆、297.第297章 古代武功
火攻困局,这是守城一大攻略,结合小镇地形而设。挡住中央大道,拖延时间,逼得山贼翻墙,院内布满猎人陷阱,再加火势围攻。
林巧云没有把握歼灭,只求能困住他们一时半刻,毕竟山贼凶猛,身怀武功,小镇除了官差,普通百姓根本难以招架。
可千算万算,风险依旧存在,譬如武艺高强者,如独眼男子,便能闯过陷阱火攻,突出重围。
“大嫂,快跑,快跑!”李翠匆匆一瞥,看得清楚,那个人只剩半只眼睛,目光却怨毒无比,投掷过来的方向,分明是瞧见了林巧云。
她急得喊破了声,林巧云却站在窗前没有动,愣怔之后,手中铜锣再次敲响。
她怕死,被男子一瞪,浑身都在发颤,可现下落荒而逃,她的项上人头,定逃脱不了男子手里的钢刀。
横竖一死,何不放手一搏。
听见铜锣响,独眼男子唇边泛起冷笑,“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耐我何。”话音落下,四周小巷人影晃动,骤然出现数名官兵,绳网瞬间当头罩下,官兵佩刀齐齐拔出,奋力拼的就是致命一击。
不成功,便成仁。
雕虫小技。
独眼男子眸中冷芒一闪,手臂肌肉勃发,举起钢刀朝上挥舞,唰唰的风声掠过,头顶网罩不消片刻,尽数成了四分五裂。
这就是古代武功!
林巧云惊骇,自打来古代,除了种田就是经商,武侠小说中的江湖,武功,离她似乎很远很远,如今男子钢刀凌厉带着霸气,出手快如闪电,真真让她大开眼界。
只是此刻,她没有欣赏的心思,时机人物都不对。
撕破了网罩,双方交锋,避无可避。官差五六人,将之围困,佩刀轮番上阵,挥舞而上,到底身手差距,武艺高低,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
独眼男子钢刀横扫,只听得一声惨叫,随即没了声响,火光之中,血色溅了一地,染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那一出手,竟是将一名官差的脑袋,齐生生砍下了。
如今小镇,别说人多势众,就是他手里那把钢刀,便足以斩杀数百人。
林巧云不会,也不忍心,让普通百姓做了人肉盾,给吴岩他们争取时间。
百姓无辜,困不住这头恶龙,如今该如何是好?林巧云望着小镇之外,黑压压的群山峻岭,心中已然不敢将希望放在救援上,若让男子取胜,放出山贼,小镇将会被屠城血洗。
林巧云回头望着屋内大大小小的女眷跟孩童,黑暗之中,这一双双眼睛,浸满了泪水,饱含了无辜。
她曾经以为,自己能保住她们的。
狠狠闭上双眼,她捏着手中铜锣,毅然转过身子,朝着窗外放声大喊,“撤退,全部往后撤。”
话音落下,她哐当一声扔了锣,捞过白色披风,脚步匆匆,奔下铺子。
“大嫂!”李翠急喊,这等危险时候,林巧云要做什么。
回颜庄的动静成功引起独眼男子的注意,晓得林巧云要跑,他踹开最后一名官差,“哈哈,此时晓得害怕,晚了!”
☆、298.第298章 亡命逃亡
小镇大部队无法转移,年轻劳力埋伏巷中,家眷全在后方宅子。连县令也料不到,最糟的情况,让他中了大奖。
石牌坊下的人头,孤零零淌了一地血,莫名令人心寒。
林巧云的攻势着实见效,可独眼男子突出重围,武功高强,超出众人预料,再加一倍官兵,也挡不住。
撤退命令一下,官兵早已心生畏惧,瞬间四散,心里正焦急,害怕其余山贼被放,岂料独眼男子竟是扔下兄弟,扬天长笑,拖着钢刀,追着街尾而去。
“不好,她在调虎离山。”官差头目眼皮一跳,这调虎离山是见了效,可后方无救援,林巧云的下场,不堪想象。
秦家兄弟也瞅见,白色披风在夜色中鼓动,奔走向河岸。
“大嫂要作甚,我要去救她。”秦武瞠目欲裂,扔掉手里油桶,冲出去,抓起那死去官兵的佩刀,浑身热血,眼见就要往前冲。
“三哥!”秦墨疾步冲出,扣住他的肩膀,“大嫂早几日已经命我,在岸边准备了船。她嘱咐过,若走到最后一步,她会争取更多的时间,我们快去镇外通知大哥。”
秦墨心思最巧,遇事也最冷静,计划从头到尾,她细细叮嘱了秦墨,希望关键时刻,保住秦家人性命,不可妄动。
镇头镇尾,来回一趟,至少小半时辰,林巧云以身犯险,拼的依旧是时间,火攻加之调虎离山,起码大半时辰,若是吴岩还不到,那真是死得很冤枉。
大街安静,黑漆漆一片,耳边风声呼呼刮过,精心保养的脸冻得生疼,可心脏却是剧烈跳动,从未有过的激烈。
林巧云憋着气,拼尽力气,两条腿就跟装了马达一样,那是心底的恐惧作祟,不允许她有丝毫懈怠。
只要慢下一分,身后的钢刀就会削了她的脑袋。
她记得这条街,在不久前,同样是漆黑的夜色,秦汉执着灯笼,揽着她慢慢走,走回属于他们的铺子,铺子亮着灯,李翠跟陈氏在等着他们。
那般安宁,温馨犹如昨日,可若是今日她不拼尽全力,一切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哈哈,美人,你可跑快点,我今天可要好好拿你的血,喂我的刀,祭奠我的弟兄。”身后,扛着钢刀,跑得气都不带喘的男子肆意大笑,半只眼睛犹如饿狼,随时准备咬住林巧云的脖子,将之撕成碎片。
藏在镇后宅子的妇孺皆心惊不已,死死咬着唇,为着林巧云担心,却始终没有勇气,冲出去与人拼命。
林巧云越跑越心惊,渐渐觉得不对,男子的气息太过平稳,每次开口都不远不近,恰好的距离。
该死。该不会连轻功这种东西都有吧。
林巧云觉着自个今年一定倒了血霉,前头用铜锣耍了这人一遭,如今调换过来,被男子当成猎物,感受着无处可逃的狩猎游戏。
那滋味,太过压抑,也太过不甘。
狠狠咬着牙,她额间已经是大汗淋漓,呼吸重得压迫,河岸近在咫尺,可双腿却似灌了铅。
☆、299.第299章 夺命钢刀
镇尾是码头,进出运货,唯一出镇的路途,林巧云清楚,熟悉小镇的独眼男子更清楚。
适应了黑暗视物,绑在岸边的蓬船,一眼便能瞧见。
前有过桥梯,后有张良计,果然好计谋。
若不是在战场相见,这等手段,连他都要拍手赞一声妙,只是此时此刻,他更想取了她这颗聪明脑袋,偿这一晚的血仇。
游戏,正式结束。
眼见着蓬船就在跟前,只要再几步距离,她便能乘船,顺流而逃,可眼前猛地一暗,高大身影徒然出现,血腥气息迎面扑来,眼前寒光一闪,钢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止住了她的脚步。
那把刀上,沾了鲜血,一想到那颗被削下的人头,林巧云胃里翻滚,差点没吐出来。
“小美人,幸会了,交手了一晚上,不打个照面就走,好像不怎么好。”独眼男子身形魁梧,比之秦汉,有过之无不及,遮天蔽日,眸中残暴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林巧云跑了一路,浑身是汗,气息还带喘,小脸红扑扑,本就养得极好的皮肤,这会儿更是吹弹可破,美艳至极。独眼男子觉着那一双眼睛,分明带着不屈的倔强,却撩得人浑身冒火。
“艹,打哪儿来的美人,早点知道,我定要绑了你,回去当压寨夫人。”男人心痒难耐,最爱荤话粗口,而他眼底的贪婪,没逃过林巧云的眼睛。
心头一颤,林巧云几乎难以招架,死她怕,失去女人的贞洁,她更怕。前一刻还透着血色的小脸,下一秒成了煞白一片。
这般害怕模样,取悦了男子,他仰头大笑几声,“哈哈,我打过无数战,杀过的人不可计数,想不到今夜栽到一个女人手里,有趣,很有趣。可惜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林巧云不知,只是男子瞬间压下的嗓音,令人嗅到嗜血的味道,架在肩头的钢刀,重到压垮她的肩膀,足以见分量之重,绝对能一刀让她脑袋搬家。
死亡的恐惧,从未有过的清晰,林巧云双腿都在抖,背后风一吹,又冒出一层冷汗。
什么以色-诱人,独眼男子突然瞎了狗眼,动了春心,留她一命,这种戳瞎双目的剧情,林巧云想都不敢想。
他的弟兄是她设计杀的,阻拦他的逃亡计划也是她干的,这种嗜血如命的人,心性之残暴,一旦狠了心要杀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可惜,林巧云没有神功护体,武功轻功啥工都不会,两方对垒,必败无疑。
肩头徒然一轻,林巧云心尖一颤,寒光映着血色晃进她的眼里。
眼睁睁看着那钢刀高高扬起,携着雷霆万钧之势而来,独眼男子暴喝一声,“受死吧!”
林巧云睁大美目,几乎觉得钢刀刮过的风,都被砍断,她不想死……
人的潜力,往往便是在面临死亡时候爆发,林巧云的大脑是当机状态的,可身体对危险却很敏锐,自个都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就地一滚,闪开这雷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