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和他们聊。我和咱们同胞聊,乖,继续烧菜啊!”季荣偶尔也会想把他的愤青思想扳正过来,可是看他赌气噘嘴又觉得可爱的不行。
季荣端上来一道菜便介绍一道,这些人也还算矜持,没有闻到味道就迫不及待入口。
第一道金钱吐丝,加了各种料也还是白嫩嫩的虾仁丸子一个个卧在新鲜菜叶上,在一层细碎肉松的遮掩下散发着虾仁香味,瓷白的盘子烫了金边,也没有盘中的佳肴够吸引人。
第二道珍珠丸子,一个个晶莹剔透在被香菜叶装点的蒸笼里挤挤挨挨,丸子上撒一层红辣椒碎和小葱花。离近了才看到原来丸子是米粒攒成的,可细看下又不像。
季荣自顾解说着:“里面是有肉馅儿的,搭配着我们自制的酱料更是别有一番风味儿。”
若说前两道还能让这些人矜持自如的话,那第三道八宝鸭就真的让他们失去理智了。
其实这道八宝鸭是梁氏荣顺馆的招牌菜。在最初的烹饪大赛上,梁家老太爷用这道菜坐上了冠军宝座,后又经过梁家人不断改良,才有了现在的版本。
童未来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别人的菜谱。他把八宝鸭加了另一道工序。
当然了,就算菜谱一样他调的味道也不会和人家的一模一样的。
这人把最后蒸熟这一工序还变成了两道,蒸到八分熟,再进行炙烤。特意画了个图纸,让季荣拿去找工匠做了出来,一个缝隙很大的笊篱,不,是两个能合到一起的大笊篱。
把鸭子整个涂上蜜汁调料,放进笊篱架在火炭上烤。这就要求起初开鸭子的时候口不能太大了。
这道八宝鸭上来时,这些客人明显有些坐不住了。一个个恨不得趴在桌子上把这只鸭子里里外外研究一边。
陈力奥适时清清嗓子,提醒他的生意伙伴们注意形象。其实他自己也震惊不少,索性丢下那些人拉着季荣出了包厢。
“这位老板,不瞒您说。”其实这个黑老大还是很信命的。“本来我是准备带客人回家用餐的,但是路上不知怎的就来了您家店门口。相信,这就是缘分吧。”
他不是没怀疑过自己被催眠,被下了什么药。但是他这个人,格外的相信自己。
“呵呵,缘分缘分。”
童未来端着托盘出来就看到俩老男人坐在大厅里手拉手互相假笑。
“……”一阵无语,当没看到他们。
陈力奥偷偷觑他一眼:“季老板,你家公子这么小手艺却真是没话说,参加个什么烹饪大赛的话冠军绝对手到擒来。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次这些客人真的不能怠慢。如果你家小公子能帮我招待好的话,多少酬劳我这里都是能给你的。”
☆、飞上枝头变凤凰(五)
季荣虽然想要酬劳,但他更想要名声啊:“陈先生,是这样的。我们父子也是刚到广汀,店也是今天才开张的。酬劳嘛,也就不用了,正常结单就好。”
陈力奥的贝雷帽小跟班不停点头,示意理解。“那季老板是有什么别的要求?”
“要求称不上,以后要劳烦两位先生,多带点客人过来。或者在外帮我们宣传宣传?”如果他不知道陈力奥身份的话,这点要求还真称不上什么要求。
贝雷帽立刻抢答:“嗨,这算什么。你家菜这样好吃,我们爷以后肯定天天来了。”
陈力奥:“……”到底谁是老大。
送走一帮人后,童未来直接累瘫了。“阿荣,你干嘛这么伺候他们啊?”
“这个陈力奥,就是梁佳来广汀这里的主顾。”他把童未来捞到背上,“如果按正常发展下去,最后他还会成为梁佳的老公。”
“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啊!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拆散别人!”心都是黑的吧!
“诶?爸爸怎么会是这种妖怪?”他说完一会儿等不到回答,回头看这小孩儿已经睡着了。
可能他对他太严厉。但是如果不让他忙碌起来,季荣怕他满脑子都只剩下对亲人的思念,对任务的执念。
行走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世界,最可怕的不是任务,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危险,而是自己的内心。
幸好还有自己陪着。他的小麒麟不用担心没有方向。
第二天一早,吃藕少女梁佳果然上门了。
梁二小姐气势汹汹:“你爸爸不在吗?”看着趴在柜台上,蔫哒哒折纸得小孩子,梁佳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温柔一点。“小帅哥,你偷偷跟姐姐说一下你爸爸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让陈力奥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哥,来你们这破地方招待贵客?”
童未来瞪着眼忍不住小声辩驳:“那也叫贵客?他们的军队来欺负我们国家的时候想过有一天要来我们这里做客吗?”
“……”梁佳再次无语,这父子俩好像脑袋都有点问题。她也是有病了才一次两次来招惹他们,不过季荣这人真是又帅又有点神秘,光后来再次听人说起就勾的她心痒难耐。
忍不住在心里对花痴的自己翻了个大白眼:“听陈力奥的手下说,你叫林森?你不跟你爸爸的姓氏啊?”
“对啊,我又不是他生的。”这个女人一副对季荣很感兴趣的样子,也让童未来记起了临走时季母的交代。他撩起眼皮看向梁佳,觉得她鼻梁以下的部分和季母真的有点像,话说季母的姓氏也是梁,或许有点关系?
“那他在你们老家有没有相好的?”甫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太直白,听起来就像她要泡人家老爸嘛。“我是说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童未来终于不再趴着,溜圆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梁佳,嘴角勾一抹1 坏坏的笑:“他哦,应该没有喜欢的人吧,不然也不会当个二十九岁的魔法师。”
季荣进来就把他这句话听个正着。一脑袋黑线的先给新招来的工人们安排工作,童未来明显感觉他的脸色都黑了好几度。
梁佳当然不懂魔法师是什么,她已经被季荣迷的头转向。
这人白天看着倒是比昨天傍晚看起来略柔和一些了。黑亮的短发有些长,贴着衬衫领子蹭来蹭去,挺直的背在文气的衬衫下也能隐约透出几分霸道,修长的腿裹在时下流行的窄腿牛仔裤里。目测一百八以上的身高在南方人里已经不算矮了。啊!他转过来了!
季荣觉得自己的背都要被这女人的火眼金睛烧穿了:“梁二小姐?你找我?”
“我我我、我是要来问你!你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抢了我的主顾的?”
“手段?”他坐上柜台后的高脚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那就要问问梁小姐,昨天是怎么进来我们华香楼的门?有谁,对梁小姐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吗?”
梁佳到底是烹饪大家的子女,虽然昨天被华香楼抢了先,之后她再抢回那些歪果客人和陈力奥的注意力也不是不可以。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所以她今天来多半是为了再见这个人而已。
“就算没用手段,那你们昨天抢了我的主顾!害我搞了一通没派上用场的晚宴,浪费体力脑力!怎么说你也要对我有点歉意吧?”
“梁小姐!”就算经历了几千年,他最讨厌的还是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吧,不管男人女人,不过要是换成他家童童这样他应该会蛮开心的。“为了表示我的歉意,你的主顾若是再带着歪果佬上门来,我们也不会接待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心知梁氏荣顺馆是想和国际接轨的,他家大儿子,也就是男主梁仁,已经在国外高级餐厅学习两三年了。
其实季荣也有私心,他家未来宝宝真心不乐意伺候那些所谓的国际友人。
“这、这也可以吧。”梁佳也自觉理亏,不好再呼三喝四。
“那梁小姐自便。”
童未来早就偷偷摸摸进了厨房,他决定不让季荣再用妖力勾搭客人上门了,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策略嘛,他未来勇士又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三观太正。这一点真没辜负童家父母的教导。
季荣看他若有所思的处理着食材:“想什么呢?”
“我觉得你不能再用妖力了。”
“知道心疼爸爸了啊?”
“……”童未来白他一眼:“就当是心疼你吧。”转身从冰柜里取出冰皮月饼,外加几个甜点小吃。“下午我们就带着工人去做宣传,用这些小吃。”
“嚯,你这脑瓜子还真不是白长的,也会动的嘛?”季荣心知他们麒麟一族的智慧,童未来这样子不过是因为灵魂的不完整。“不过我们不用去,走高端市场路线,做什么宣传?”
“那就不用了,你继续用阵法勾搭吧。”童未来着手试做还没做过的菜,“你觉得奶奶和梁家会不会有关系?她也姓梁,而且梁佳看上去和她有点像。”
季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就说我有什么事忘记了,我妈她是男主爸爸的妹妹。”
“……”这种事都要忘你是猪吗?
“梁家的男人都很奇怪,那两父子都是妹控,不过好像都没得到他们妹妹的喜欢。”季荣耸肩。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亲戚咯,我看她好像对你有意思,还想要不要撮合下呢。”童未来放下手边的东西严肃道。
季荣囧脸:“……”
梁佳木着脸从华香楼出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发呆。
他们家族子弟里的那一挂小朋友,哪一个不是追在她后面跑的,就算有几个特例也被她的烹饪征服了。
好像还真没遇到过季荣这种。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完全看不出来,而且整个人越看越有男人味,和那些跟她一起玩的公子哥都不一样。
晚饭前,季荣又启动法阵。这东西的作用是把季荣的妖力最大化,让指定区域里指定的人的意志被改变。虽然有些卑鄙,不过都招到工人了没有生意哪来的钱发工资,黑心妖怪感叹人生真是艰难啊!
傍晚开始果然稀稀拉拉进来几个人模人样的客人,还都是开车过来的。
季荣坐在柜台后,用生命防备着坐在他旁边的女人,打心底觉得梁佳生在这个年代,真是委屈她了。
“季先生,你虽然是从乡下出来的,你的品味可是一点都没有乡土气息嘛。”梁佳不停抱住他胳膊又被他挣掉。
“……”和这种缠人的女人果然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是没想到梁小姐这种出身大家的姑娘也能这么烦人。”
梁佳脸色一变再变。
大小姐习惯性开嘲讽:“那是你刚从乡下出来,不习惯我们这种活泼开朗的城市姑娘。”说完又有些委屈,喜欢就想要在一起有什么不对,还真没人说过她烦人。“我大哥就很喜欢我这样啊,我不对着他撒娇他还要吃醋呢。”
不过她真的懒得对她大哥撒娇,明明是那种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关系,非要装成二十四孝好大哥的样子。
季荣趁势追问:“你大哥?你们家的天才厨师啊?”
“对啊,他就快要回国了。后年要参加华国烹饪大赛,帮我们家在国内重新立威。”梁佳撇嘴讽刺。
人有时候真是奇怪,对着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真心实意有话就讲,在自己家人面前却要带着面具装模作样。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一群人才围着大圆桌开始吃晚饭。
童未来坐在季荣右手边,梁佳也自觉挨着季荣入座。用餐时贤惠的童未来都想开口叫她妈妈了,梁佳也俨然把自己和这个家以后的女主人对上了号。
打理好,送走了一众人。梁佳站在车前,拖着季荣一只胳膊,腻腻歪歪和他说着表白的话。
童未来趴在二楼窗口,莫名产生一股厌恶。好像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好了,你让我考虑考虑。”季荣受不了她的故作娇嗲。冷冷嘲讽道:“而且你家大门大户的,我这种乡下来的穷小子,大概也只能和梁小姐你,玩一玩梁祝的戏码。”
不顾梁佳难堪的脸色,关掉店门上了二楼。
也不怕童未来已经睡下,自顾进了他的房间。
到这个没有电子产品的世界后,童未来的爱好就变成了看小说和折纸,看完一本折一本。
“童童,这个女人想给你当妈妈?你造吗?”走近看他又趴在桌上:“你怎么又开始折纸?心情不好啊?”
“对啊。”
感觉到了他对第一个问题的回避。
“梁仁已经回国了,我们要在两年之内把华香楼名号打出去。”看他趴在桌上顿了顿。自己养大的宝宝,季荣还是心疼的:“为什么不开心?”
“没什么。”童未来把折好的兔子扔进篮子里,“我们快点结束这里的事情吧。”
季荣把小孩子抱紧怀里,仔细想想童未来这个身体还这样小,这半年来对他布置的任务也没有什么怨言,也不知他是着急救家人还是对自己太信任。
“童童啊,你真的喜欢做我让你做的事吗?”
“喜欢啊。”童未来坐在他腿上,扯一张纸继续折,“以前看的动漫里也有小屌丝靠厨艺逆袭,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的,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她的胃什么的。”
“……”你应该先抓住我的胃啊!忽然更不开心了怎么办?
☆、飞上枝头变凤凰(六)
大半年的时间,华香楼慢慢发展成了北汀市餐饮业中不可撼动的大酒楼,只接受会员预定的私房菜馆。有不可言说的大人物当靠山,最优质的进货渠道,还有那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新式菜品。
北汀市的其他餐厅就算不服也不能拿华香楼怎么样。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童未来也把季荣写出来的菜谱全都试做过,也成功抓住了季荣的胃。半年前季荣推掉了陈力奥的雇佣,说他的宝贝儿子乐意伺候外国人,梁佳也成功重新得到外国佬的注意,并为他们荣顺馆做了广告,只是没像原来的故事线里那样和陈力奥组成一对。
虽然对得不到季荣很是耿耿于怀,缠了季荣两个多月的梁佳也得回沉花市帮她爸爸打理酒楼生意。只得要了季荣的大哥大号码离开,要等他们回了莲荷市再见面。
这期间和林燚的联系也多起来,童未来再不耐烦,也不得不和她叽叽歪歪聊些家长里短。林燚也完全不把林森当小孩一样,什么事都要和他讲,说她很得师傅的青眼,还要把师传的菜谱传给她,说她有了很喜欢的人,那个人也对她很好,就是家世配不上对方可能有些艰难……
她或许也会对原本的傻子林森讲这些话,只是林森不能回答。
腊月不到一半时,童未来便开始浮躁,就像原来上学时每个寒假前的最后一周,季荣不顾各路顾客的阻拦提前关了店门,带着童未来赶在春运大潮前回了莲荷市的盛乐镇。
小镇过节都赶早,年节的气息已经很是浓厚。家里条件好的小孩已经点起了炮仗,没条件的也都欢欢喜喜跟着四处奔走。
季村长早早等在了村口,衣服上还有早晨露水的潮湿。季荣这种没心肝的妖怪大抵是不会心疼人的,反而童未来红着眼,抱着老人的胳膊喊爷爷。
“哎,不哭不哭。”季村长一辈子连老婆都没哄过,这会儿哄孙子也是生疏:“回家吧,你奶奶在家烧了一桌子菜。”
路上看了一路小镇上的变化,到家了才觉得冷。两人都赖皮一样脱了鞋就窝床上,季母见了指着季荣就骂:“带孩子教孩子,你就不能教点好的。好好的娃,啥坏习惯都给你带出来了!多大岁数了你!”
童未来跟着季荣嬉皮笑脸,让季母骂归骂,大过年的别生气。
劝的梁梅更气,这出去一趟,讨好人的俏皮话都会说了,还不如原来懵懵的爱撒娇的性子可人喜欢呢。
一家人吃完团圆饭,让季母生气的俩人,像是怕她不够气一样,又窝回了床上被窝里。
窝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敲门声,季荣像是知道来人是谁,赶在童未来之前下了床快步走去开门,赶着投胎一样。
“季荣哥,阿森回来了吗?”
是的,是林森的姐姐林燚。她整个人仿佛浴火重生了,气质更像个大家小姐了,也更会打扮了。
“是林燚啊,阿森吃完饭累了,在休息。”季荣凉凉的打量她,“进来吧。”
她感觉眼前的人好像比之前更冷淡了,只希望她的弟弟还是原来那样可爱。
进屋看到林森长高了一点,表情更活泼跳脱了。林燚忍不住欣喜:“阿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