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渥丹半弯着身子就退下了。
斯年拿着汤药,直径走进了若华的房间,转身对还站在门口的人说:
“进来吧,先把这解酒汤喝了,你昨日喝得确实有些多。”
若华磨磨蹭蹭地走进屋子,却始终没有接过汤药,一脸警惕地盯着斯年。
斯年看他这反映,好似一个受了惊的刺猬,不由得嗤笑的一下:
“行了,这药没下毒。我若是想杀你,昨日就下手了。”
若华听到斯年有些调笑的语气,脸有些发红,反正身份也被揭穿了,倒是也没了往日假装的恭敬客套,上前拿过那碗解酒汤,一口气就喝了下去。药的清苦逼得他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斯年看若华喝了下去,从袖口中摸出一个小纸包,用两根手指将其拆开,放在手心里,伸到若华身前:
“麦芽糖,去去苦味。”
若华拿了一颗,含在嘴里。麦芽糖的香甜倒是解了汤药在嘴里的清苦的味道。然而若华依旧有些警觉的盯着斯年:这王爷,怎么态度那么好?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被若华那么盯着,斯年倒也没有不自在,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手肘搭在方桌上说:“昨日的事可是都忘了?”
“王爷既已知道我是谁,就别再兜圈子了。”若华看斯年这不紧不慢的样子,倒是有些急了。
“你昨日与我打赌,”斯年盯着若华,“赌这天下会归谁。”
若华抿着嘴没说话。
“我同意了。”斯年似是随意地说道,“只要你不做有害百姓的事,我便不会拦你。”
若华皱眉:“王爷可有什么条件?”
按若华对斯年的了解,斯年绝对是一心为家国之人,怎会与自己将天下做赌,还不加阻拦?
“我并没有条件,你昨日说的也有理,你所提之法都是为天下百姓为我疆土谋利之事,我为何要阻拦?”
“我不会一心帮太子当然也不会全新辅佐茂王。”
“我知道,”斯年微微坐直身子,“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更不会阻拦你。我也想知道,最后谁才最适合继这楚平大位。”
“也或许是夏元。”若华盯着斯年补了一句。
斯年看到若华的眼神里多了一股以往深深藏起的雄心和坚定,倒是有了一丝笑意:
“所以,那就以此为赌了。”
若华收敛了些逼人的气焰,低低地应了句:“王爷可要说话算数。”
“自然。”斯年站起身子。
若华刚刚起床时因为慌乱,都没来得及梳洗,此时头发只用发带简单的绑了一下,有些碎发已经滑到了脸侧。
斯年走进近,似是很自然地就抬手将那几缕碎发别到了若华的耳后。
被碰到耳朵的若华,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然后泛起了一点点红意。斯年看若华的反应如此大,轻笑出声。
“以前从未有人敢如此碰我。”若华有些恼意的说。
斯年的手顿了一下,停留在那小小的耳尖处,随即继续慢条斯理地把弄着那几缕头发,俯身轻声说:
“可是你现在是向若华。”
斯年看若华不说话了,便拍了拍比他矮了半头的若华的脑袋:“洗漱一下,一起用午膳,我在正厅等你。”说完便走了出去。
斯年的那句“你现在是向若华”一直绕在若华的耳畔,那轻声之语像是羽毛般搔弄着他的神经。若华有些气恼地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但就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若华站在铜镜前,看着这张已经熟悉起来的面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自言自语道:
“果然是上一世没有人与我亲近,才会觉得如此不习惯么……”
而已走出门的斯年,将剩下的那颗麦芽糖放入了嘴中,满意地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到上一章为止是第一卷结束,不是全文完结啊QWQ
小可爱们不要误会。
咳咳~这一卷开始感情线会更多一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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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
天绮节后再回朝堂,一切似乎都有条不紊的发展着。
煜月晋封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朝中原本摇摆不定地大臣纷纷都附势之意。倒是太子依旧是那副不急不躁地样子,倒是让一直支持他的大臣开始躁动不安了。
若华身为礼部尚书,虽每日立于这朝堂之上,但倒是没有其他朝臣向他有意交好或是打探口风,大约是礼部向来归斯年所管,且若华借住在延王府的事本就不是秘密,也就没人愿意来惹这个冷面王爷的人。
若华倒是也乐得如此,那些趋炎附势之人对于大局来讲本就是些外围棋子罢了,重要的还是太子和茂王,以及皇上对其二者的看法。况且既然斯年已经戳穿了他的身份,他倒更没什么需要遮掩的了。虽说若华也并没有完全想通为什么斯年对他的做法不加阻拦,但君子之言,若华相信既然斯年说出口了,那自然不会再以此来要挟自己。所以他只需要致力于周旋于太子和茂王之间便可。
晋封亲王自庆平年后还是头一遭,且正赶上中秋节,所以办得也格外热闹些。
煜月生的本就算得上俊秀,且再过半年也就要及冠了,现下正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时候,脸上便还有着少年那种讨喜的白净清秀但身形却是成年男子那般的高挑。
煜月头上戴着翠玉和宝石镶嵌的五珠冠,胸前的银线麒麟也换成了金线绣的,而腰间的玉佩也换作了雕了半龙的翠玉。那一日天气正好,晨间的阳光从大殿的正门照进来,而煜月在朝臣的拜礼中提摆跨过大殿的门槛,甩袖而来,阳关衬得他胸前的那只麒麟闪闪发光,似是要从衣中一跃而起,直破云霄。
煜月跪在大殿中间,双手接过那道晋封的诏书,而后站起。他的身后是整个楚平的大臣,一时间当真是风光无边。许多年后,煜月紧紧攥着那破旧不堪血迹斑斑的诏书,依旧在想:那一日的我,怎会输呢?
中秋节晚,在皇宫举行晚宴。若华作为礼部尚书,在宴请之列,到了晚上便虽斯年一同去了。
若华坐在臣子之位,和斯年的位子还有一些距离。入了龙涎殿,若华自觉地坐到了其他尚书所在的那一侧,然而第一次来的若华心有好奇,加上这类的宴请也不算得多么严肃,于是就四下偷瞄着。
皇帝自然是坐在最高的正位,皇后之位倒是空着,许是身体不好无法起身。皇帝的下阶坐着一位身着浅藕色锦服的妃子,若猜得不错,这就是煜月的生母荣贵妃。这女人倒是和若华想得有些不同,若华本以为煜月那般性子至少是承了她母妃一些,但至少从衣着看来,这女人应是较为低调谨慎的。这中秋之宴加上自己的生子又晋封为亲王,若是性格张扬之人,这一日定是身着华服而来的。
而再下一阶便是太子齐光之位了,齐光早早得便来了,穿了一身竹青色的衣服,正看向窗外,不知再想些什么。
而三阶往下,便是大殿的两侧了。皇子和王爷坐在里侧,臣子们坐在外侧。若华看到斯年走至最里侧那个位置,似是要坐下,却迟疑了一下,随后坐在了靠外的一个位置。不一会,煜月也来了,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那个位置挨着坐下。若华一下明白过了,以前都是郡王,斯年又是其中等级最高的,那个最靠近三阶的位置以往应都是斯年的。但现在煜月成了亲王,所以自然座位也随之调整了。
对于这些事,做过一世皇帝的若华自然是明白的,也早就习惯了。可也不知怎么的,看到斯年挪了一个位置给煜月,若华忽然就有些愤愤不平。就好像自己的人却被他人平白无故地欺负了一样。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的若华,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碗筷:他才不是我的人……他又不可能为我所用,我在乎他干什么……
斯年对身边的煜月不冷不热地点头示意了下,便没再说话。倒是煜月小声道:
“皇叔,你府上那位向尚书真是聪慧过人。”
斯年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礼部从来不养废人。”
“呵,”煜月轻笑,“皇叔倒是严格。”
斯年轻轻皱了下眉,没再说话。
煜月却不死心地说:“前些日子,我遣下人送给向尚书的谢礼,听说是皇叔收下转交的。”
“恩,他那日不在府中。他能被皇侄你认可,也是他的本事。”斯年一句话就表明他知道谢礼的事,而且也知道煜月为何会送谢礼。
“有劳皇叔了。”煜月笑道,便没再说话。那个向若华倒是真没有说谎,延王既已知道,还将人留在府上,看来和太子确实不是完全站在一起的。或许……自己还能争取一下延王,毕竟听说当年这位王爷……
晚宴开始,皇帝和太子先是一次举酒说上一番祝语。各位大臣再纷纷行拜礼,回敬酒。若华被那几口酒呛得不行,却也不敢咳出声,只能拼命地往肚子里咽。
晚宴开始前,齐光单独敬了煜月一杯酒:
“恭喜皇弟晋亲王之位,日后朝堂之事,皇弟也要为父皇多多分忧了。”
“日后臣弟若有不当之处,皇兄可要提醒一二。”
“皇弟如此聪慧,若有不当之处,怕是只有父皇才能提醒了。”
说完,齐光将酒一口饮下,笑吟吟地看着煜月。刚刚那句话,他当然不只是谦虚之言,是说给皇上和臣子听的。皇上之前对他有所忌惮,无非就是他功高盖主了。那若是煜月成为第二个他呢……至于大臣,他这句话也是提了一个醒,煜月只是这一次出尽了风头,而他以往的功绩可是比这个多得多,若因此事就将他当了庸才,还是好好掂量一番吧。
若华听到齐光的这话,倒是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这个太子也绝不是一味退缩的人。这一句话,就把茂王此次的风光盖去不少。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大笑着说着兄弟间就应如此和睦友善。倒是一直静静坐在那里的荣贵妃,似是表情僵了一下,随即以袖掩嘴轻咳了一下。
若华对这次晚宴最大的期待应就是吃食了,若不然穿着这般厚重的衣服还要三跪九叩守着一堆繁琐的礼节地他还真不太愿意来。
然而真正传膳上桌时,若华却傻了眼。上一世他是皇帝,剥螃蟹这种事他从来不用亲手做的。然而现在——若华对着眼前几只蒸得通红的螃蟹却下不去手。他真的只会吃不会剥啊……
若华看了看旁边的那位,装模作样的也挽起了袍袖口,然后掰下一支蟹腿。那人用银细匙从一端插、入,一段完整的蟹肉就被顶了出来,若华也依样用银细匙去顶……然而只出来了一点点细碎的肉沫。若华瞬间就垮下了脸,这可怎么吃啊。
若华弄了半天,都吃不到肉,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想直接把外壳咬碎了吃吧,然而正当若华打算下口时,却被旁边的工部尚书拉住了,那位尚书小声地说:
“向尚书,这螃蟹咬不得。吃后要恢复原状的。”说着,还指了指他自己的碟子。
之间那碟中已吃过的蟹壳和蟹腿都依照原样的摆了回去,一眼看去,像是从未动过一样。
若华只能悻悻地放下蟹腿,又摆了回去,盯着螃蟹神游。心里不停地骂道:这是什么破规矩,要是我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要废了这条。
于是一整个晚上,若华除了吃了些腌菜,什么都没吃到。临走时又是一遍叩拜,若华饿得站起时都感觉到晕眩了。
若华在回府的路上一直都耷拉个脑袋,像是赌气一样瘪个嘴。
“怎么,你不爱吃螃蟹?”斯年有点好奇,原本兴致很高的人,怎么吃了个饭就这样了?
“没有。”
“没有吃饱么?”
不愿意被斯年发现自己根本没吃的若华嘴硬道:“没有,吃的很饱,螃蟹很好吃。”
然而他刚刚说完,肚子就很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
两个人都愣住了,而后是斯年的笑声打破了这寂静。
“莫不是你不会剥螃蟹,所以就一口没吃?”斯年实在没有忍住,笑着问。
“要你管。”若华硬着脖子,将头别了过去。
斯年收住了笑声,嘴角噙着笑意,前倾身子停在若华侧脸很近的地方,伸手摸了摸若华的头:
“我回府遣小厨房再给你做些吃食。恩?”
那一个尾音,硬是勾得若华心跳漏了一拍。
若华咬了咬嘴唇,尽量忽视这种感觉,低低地嗯了一声。然而却不知道,他的脸已经红了个大半。
斯年坐了回去,用食指抵在唇间,也看向窗外,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而另一边,齐光回到自己的寝殿,关了门,将宫女太监都遣了下去。换上亵衣坐在案几前,只留了一盏灯。
不一会,一个人从窗户翻了进来,轻车熟路地也坐到了案几旁,还在自己腿上放了一个软垫。
“既明,今日的螃蟹好肥,许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了。”齐光倒下身子,躺在坐榻上,头也正好枕在既明的腿上。
“你若还想吃,我找人送到林宅。”
“不吃了,”齐光翻了个身,平躺在既明腿上,眼睛笑眯眯地看着那低这头看向自己的脸说:“再好的东西,若是吃得多了,都不觉得多么美味了。”
“今日茂王可有难为你?”既明伸手覆在齐光的肚子上,轻轻为他揉着,以防积食腹胀。
“没有,”齐光眯起眼睛感受着那宽大温热地手掌,“不过,等过些日子,地方推举结束,也该开始了。”
“恩。以防万一,推举的人中,我会安插些我的人的。”
“到时候再邀小叔和若华去一趟林宅吧。”齐光伸手勾起既明的一撮发丝,绕在指尖。
“怎么,你还想问他的意见?”既明皱眉,虽然他已彻查过向若华确实没什么疑点,但他就是对那人有一种很排斥的感觉。
“不,”齐光轻笑,“这次要让他听听我的想法了……他确实天赋过人,但似乎不懂什么叫择良木而栖。”
既明抿了抿嘴,没说话。
齐光坐起身,食指在既明的手背上若有若无地来回滑动,下巴搭在既明的肩膀,带着点鼻音地说:
“既明,螃蟹是大寒呢。”
既明喉结动了动:“所以呢?”
“所以……”齐光一手解开自己亵衣的系带,然后两只手环住既明的脖子,往他怀里蹭着:“你给我暖暖。”
既明眼色暗了暗,一手就挥灭了那一盏桌灯,两手抱起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大步向床榻走去。
齐光一个抱住他,轻喊出声:“明卿……”
既明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有些发狠地吻了上去,将那些细碎之语都堵了回去。
在这宫中,只要这人还是太子,他就只能是侍卫既明……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
完整版指路:一只薄荷每天都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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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是向若华
一晃眼,也已是八月末。
朝中招揽寒仕设立内书房之事,也在逐步实施。虽说所选之人皆为寒仕,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地官员推举人选时不免收了一些富贵乡绅的好处,所以最终推选至京城的人,一眼看去,便可看出都不是些贫苦之人。身骑骏马,头挽玉石冠,身披缎绣袍,个个满面红光的,若说当今楚平的寒仕都如此这般,倒是只能让人感慨一句国家富庶,油米盛焉了。
而这一批所谓的“寒仕”进入都城后,朝堂中的各位大臣自然免不了一番打探和有意无意的收买。尤其是茂王之派,煜月早就暗中派人为一些看好的人送去了厚礼。这些人虽说手上没有实权,但既然在内书房,每日接手的文书数不胜数,作为眼线安排着简直再好不过了。况且虽说这些人三年一换,流动性大,但也正因为如此,其中一些贪求富贵之才会更加急躁地四处敛财,不会求稳求实。
过了秋分,天气就日渐凉爽了下来。整个夏日都嫌闷热于是总窝在房间里不肯走动的若华,倒是也渐渐有了精神。
自前些日中秋节茂王的晋封大典结束后,朝堂中虽是党争暗涌愈烈但明面上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若华日日就跟着斯年呆在礼部。
自从二人将话说开了,若华私下里对斯年也没了从前那般小心恭敬,礼部倒是成了若华光明正大看楚平文献风俗的地方,毕竟有了天绮节那个先例,若华更不敢掉以轻心了。虽说斯年没有将他如何,但若是他的事情被其他人发现了,恐怕就没有这么轻易地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