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办,赶紧回家想辙去!”张连升看着弟弟眼瞅着就要咬上饼子了,忙不迭的把两只手表揣进兜里头,然后对着赵进宝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快走,别馋!”
兜里头揣着手表,手里头拿着糖饼,张连升觉得自己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着,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没有吃过这么香气扑鼻的糖饼。
不过张连升还是忍住了把糖饼一把塞进嘴里头的冲动,领着弟弟大步流星的就进了家门。
“奶,我们回来了。”张连升在门口大声喊着。
“姥姥,我也回来了!”赵进宝跟着大喊。
“哎,回来啦,今儿个这么早啊!”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拄了个棍子从屋里头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花白,后背佝偻的不像样,看起来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奶,今天生意好,老板的点心卖了一会儿就卖光了,这不,我们就回来了。”张连升看着自家奶奶摸索着门框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酸,眼泪差点儿没掉下来。
自家原本也是殷实的人家,做的是走南闯北贩卖货物的营生,家里头除了奶奶以外,所有人都会跟着商队走,就连自己的爹娘,还有姑母他们两口子也是一样。
哪知道天灾**之下,一家子竟是死了个精光,不光是路上的货物全都没有了,就连之前积攒下来的万贯家财也被拿来赔了失了性命的伙计们。
眼看着瞬间变得一穷二白的家,为了要养活自己和弟弟这两根家里头的独苗,奶奶是夜以继日的做针线活儿维持家用,渐渐的眼睛就不行了,如今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些人影,却是连远处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好好好,老板心善,你们也得好好干活儿!”张奶奶十分欣慰的点点头,拿出一块手绢儿来擦了擦眼睛,然后又摸着门框往回走,“你们俩吃了么?我熬了野菜粥,你们吃一点儿……”
“奶,你别忙,你看我们老板看我们干得不错,还给了我们几个糖饼呢!”张连升看着奶奶摸索着往回走,要给自己盛粥,忙不迭的拉住她干枯的手,把自己手上的糖饼递了过去。
“哎呀,还给你们糖饼了?这卖点心的老板人真好……”张奶奶看着自己手里头金灿灿的糖饼,高兴的笑了,脸上的皱纹就仿佛展开的菊花似的,显得那么的高兴。
“真好,你们有出息了,我就是死了也瞑目了!奶奶喝了粥了,你们趁热把饼吃了吧!”张奶奶脸上的笑容未减,却并没有接过糖饼来,她只是笑着,擦了擦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来的泪水。
“奶,咱们一起吃!”张连升知道奶奶不是饱了,而是舍不得吃,当下也不多说,进到屋里头以后,把饼子都放在了菜板子上,拿起刀来咔嚓咔嚓的就把糖饼给切成了四块儿,然后不容分说的塞了一块儿进自家奶奶的嘴里头。
“来,进宝,你也吃!”张连升自己拿起一块儿饼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塞进了嘴里头,又香又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那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好到让他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哎!”赵进宝早就盯着小糖饼盯得眼睛都花了,哥哥一招呼,他忙不迭的冲过来,伸手从菜板子上拿了一块儿糖饼,就塞进了嘴里头。
不过他也只拿了一小块而已,其他的还原样不动的放在那里,等吃完了自己手里头的饼,看到了菜板子上还有滴下来的糖,便伸出手来把糖液刮下来,塞进了嘴里头。
因为糖饼已经凉了,里头的糖馅儿虽然还能流动,却不如新出锅的时候那么多,因此菜板子上只留下几滴糖。
赵进宝吧嗒吧嗒嘴,觉得十分不过瘾,还想吃又挂念着姥姥还没吃呢,便纠结的站在那儿,一眼一眼的看菜板子上的糖饼,却一句想要吃的话都不说。
赵进宝苏然没有张连升那么懂事儿,却也不是个坏孩子,从小跟在哥哥屁股后头帮着张奶奶做家务,大一点儿以后,就跟着张连升街头巷尾的找活儿干。
只是那时候他们年纪还小,哪有谁肯招个**岁的孩子做什么工,这一天天的,两个人就在外头晃荡着,看到了别人家有什么吃的喝的,忍不住的时候就动手拿点儿,后来就慢慢的有些走歪了。
至于说大奸大恶的事儿,说实话两人还真没做过,一共就看见两次肥羊动了两次歪心思,却还都碰到杜芸,踢到了铁板。
“这糖饼可真香,你们老板的手艺好,以后肯定大有作为!”张奶奶似乎还在回味着糖饼的味道,笑眯眯的说道,这糖饼做的是又酥又香,比自己年轻时家里头有钱的时候吃到的省城带回来的点心还要香,这老板肯定不是一般人。
“好好干,别怕累,别给老板丢脸,你们好好的,我就是死也瞑目了!”张奶奶抹了抹眼睛,摸摸索索的往屋里头走去,今天她是真高兴,孙子和外孙子有了好老板了,以后肯定会顺顺利利的,自己可以告慰家里头的那些口子了。
“奶,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干。”张连升原本还想着这手表拿到手了以后,卖掉就带着奶奶和弟弟远走高飞的,但现在看到奶奶这样的神情,他又改主意了。
如果这叫杜芸的姑娘,能够给自己家带来更大的改变的话,就算是帮她做事又何妨呢?
此刻,张连升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瘦弱的身子里头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般,闪亮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此刻已经到家了,享受着美好午饭的杜芸,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随手给出的几个糖饼,竟然会对未来产生这么巨大的转变。
☆、第118章 让人暖心的姥姥家
张连升和赵进宝两个人在家里头跟奶奶说话儿的时候,杜芸也已经提着篮子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己家里头了。
把肉从篮子里头拿了出来,用麻绳系了挂在厨房的窗户钩子上,杜芸便转身进屋数钱去了。这次杜芸卖的钱数也不少,除去买肉的钱,再留下自己的本钱,还能剩下五块钱左右。
“这钱是给奶奶,还是留着给大姐添妆呢?”杜芸心里头有点儿纠结,不过却也没有纠结太久,决定先把这钱给奶奶拿去置办娘家的酒席。毕竟自家姐姐的婚期还有一个月,时间还很充裕,自己还能赚很多钱回来给姐姐呢。
说起来,庄户人家的婚丧嫁娶可都是顶顶重要的大事儿,一辈子也就这么几个重要的时刻,因此杜芝成亲这事儿,不光是杜芸他们一个小家重视,家里头的其他人也很重视。
就连平日里头贪吃犯懒惯爱占小便宜的三婶子,虽然眼馋着杜芝的嫁妆,也眼馋着家里头给她置办的东西,却也只是想着在喜宴的时候多吃上几口,丝毫没有想要从嫁妆里头克扣一些的意思,这倒是让杜芸颇有些刮目相看。
眼看着离成亲还有一个月,除了杜芝自己全身心的绣着花儿准备嫁妆,杜芸和杜松努力挣钱,杜家全家老小也一起张罗着做事儿。
“有人在家吗?”杜芸坐在院子里头,帮着姐姐分绣线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门口有人打着招呼,没等杜芸有所反应呢,就看到一个红脸膛的高个儿汉子,背着一个大筐从外头走了进来。
杜芸定定的看着这高个汉子,只觉得十分眼熟,应该是原主记忆里头就有的人,却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
“大舅,你咋来啦!”杜芸正冥思苦想的时候,杜芝看到来人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一边儿招呼着来人一边儿让杜芸给倒水。
“大舅!”杜芸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中年汉子,看他咧嘴一笑的憨厚样子,忽然就把他跟自家大哥的样子给重叠起来了,说起来外甥似舅,这话还真是没错,自家大哥跟眼前这大舅,竟是有个五六分像,要是走出去说是亲爷俩,也是有人信的。
“我咋来了,嘿,大丫头要成亲了,大舅能不表示表示?”杜芸大舅咧开嘴笑道,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屋檐底下,缓缓的蹲下身子,把后背上的箩筐给放了下来。
“慢点儿,我帮你!”杜芝看着大舅的样子,知道这后背上的东西不轻巧,忙不迭的上前扶着,杜芸见状,虽然跟这大舅还没怎么熟络,却也上前帮了把手。
那箩筐真是沉手,杜芸一个帮忙扶着的都觉得坠手,更何况是大舅自己把这箩筐背过来的了!
杜芸的记忆中,自己的姥家应该是在莲花河的对岸来的,这莲花河河面宽广,河东河西是两条村子,直线距离不远,也就是两三里地的水路。
不过想要从陆地上走过去,可就需要绕个十来里也绕不完了,因此河东河西的两条村平日里头交流并不算频繁,就连自家亲戚,也不是时时都走动的,杜芸娘亲跟舅家就是这样的情况。
杜芸大舅把箩筐放下以后,抹了把汗,从杜芸手里头接过一碗水来鼓咚咚的喝下去,连歇都没有歇一下,就开始从箩筐里头往外拿东西了。
最先拿出来的是被草绳捆好的五只小母鸡,放在最上头,一只只的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动弹不得。
“来,瞅瞅,这是去年抓的鸡养大了,正好大丫头要成亲,你姥姥就让我抓来了五只。你们开席要是开五桌,就把鸡都炖了上桌,要是开的桌数少,就留两只,眼瞅着就能下蛋。”
大舅说话的功夫,看了看院子里头,没发现什么怕鸡糟践的东西,就直接把鸡身上捆着的草绳松开,把五只母鸡给散到了院子里头去了。
看着几只鸡在院子里头松散的走来走去的,没有啥问题的样子,大舅点点头,继续往出掏东西。只见他从箩筐里头掏出了一个篮子,里头满满的放着鸡蛋。
“这是一百个鸡蛋,开席要用这东西的地方多,多备着些总比到时候没有抓瞎强。”大舅说话的时候手上动作不停,看着杜芸她们笑得灿烂。
“这是家里头磨的白面,大丫头出门子的时候要吃面条的,咱们不吃苞米面儿的,大舅给你拿了五斤白面呢,想吃多少都有!”
“这是山里头采的蘑菇和木耳,请客的时候也能顶个菜,少花俩钱是俩钱……”大舅不断的从箩筐里头往出掏东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房檐底下的地面摆的满满的了。
这些东西大多数是可以在喜宴上用得着的吃食,还有就是给杜芝可以当陪嫁用的东西,显然是杜芸姥姥怕自家外孙女嫁人的时候喜宴上不好看,也怕杜芝到了婆家,会被人瞧不起。
“大舅……你们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杜芝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胀,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儿哽咽了,自己成亲,他们竟然送了这么多东西来,这样贴心又实惠的安排,让杜芝忍不住想哭出声来。
“傻孩子,哭啥,你是我外甥女,不疼你疼谁!”杜芸大舅看着杜芝泫然欲泣的样子,有些笨拙的用手蹭了蹭衣角,还是觉得不行,便扎着双手劝着杜芝。
杜芝不听这话还好,听到这话眼泪流的更凶了,自家饥荒多条件差,从小到大,到了姥姥家的时候,都跟过年似的。姥姥每回都会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和娘亲做好吃的补身子,就算是后头又多了不少弟弟妹妹,也是一样。
“芸呐,帮大舅劝劝你姐,你们都是我外甥女,以后也不偏疼!”杜芸大舅看着杜芝哭成这样,忍不住央着杜芸来劝。
“姐,你看大舅这么大老远的跑过来,肯定还饿着呢,你在这哭啥,给大舅做点儿饭去呀!”杜芸笑眯眯的对着姐姐说道,果然杜芝听到这话,忙不迭的擦了眼泪,去厨房做饭去了。
“不吃了不吃了,园子里头有黄瓜,给我摘两根解解渴就得,我这眼瞅着就得走了!”大舅说话的功夫,好像是被什么撵着似的,摆摆手就要往出走,杜芸连忙拉住他,给他端了水喝,又从园子里头摘了不少黄瓜柿子的给他带上,这才把大舅给送走了。
☆、第119章 有爱之家全家有福
“呀,哪来的鸡?”杜芸和杜芝两个,刚把大舅拿回来的东西给收拾好了,就听到外头有人脆生生的说话。
“回来啦?”杜芸从屋里头走出来,看着自家妹妹杜茵正捧着小脸蹲在屋檐底下,看着院子里头溜达的小母鸡,一脸沉醉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招呼道。
“嗯嗯,今天跟着哥哥姐姐们去学校玩儿,可有意思了。”杜茵的眼睛闪亮亮的,显然对于去学校这件事儿特别的向往。
杜茵只有五六岁,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家里头的哥哥姐姐们都上学去了,她觉得无聊,有时候也会跟着去。今天就是这样,所以刚才大舅来的时候,原本应该一直在家的杜茵没出现。
“是大舅来了,带了不少东西来呢。”杜芝听到杜茵脆生生的动静,也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随手塞给杜茵一块儿糖。
“呀,大舅来啦?他走了么?”杜茵一听到大舅,忙不迭的要往屋里头冲,不过看着两个姐姐都站在外头了,显然是没有待客的,可见大舅是走了。
“嗯,大舅家里头有事儿,送来东西就走了。”杜茵跟姥姥家的孩子们玩儿的好,也喜欢去姥姥家,跟大舅的感情尤其铁,听到大舅走了,当即就垮下了小脸儿。
“过几天姐没事儿,带着你回姥姥家,咋样?”杜芸想着姥姥家的人对原主的疼爱,又看着自家大舅给姐姐带了这么多东西,也想去姥姥家瞧一瞧看一看,索性带上妹妹就是了。
“好啊好啊!”杜茵听到这话,当即就高兴起来了,看着满地走的小母鸡,眼睛闪亮亮的,“姐,鸡咯咯吃虫子对不对?我抓虫子给它们吃吧!”
“好,去吧去吧!”杜芸笑着应了,看着杜茵像是欢快的小鸟一样在院子里头跑来跑去的抓虫子喂鸡,心里头也跟着高兴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其他人也从地里头回来了,看着家里头多了这么多东西,又知道了是杜芸姥家送来的,众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这老大媳妇的娘家,就是厚道,知道咱们家办喜事儿缺东西,还大老远的送这么多东西来。”杜芸奶奶看着地上跑的五只鸡,还有那放在仓房里头的一百个鸡蛋,几斤白面还有白糖之类的东西,忍不住感叹道。
老大媳妇娘家亲香,人勤快心也好,生出来的几个孩子都不错,除了闷不吭声见不得世面这点儿让杜芸奶奶稍微有点儿不满意之外,其他的都好着呢。
“亲家母让人带了这么多东西来,可真是有心了,等过两天地里头的活儿忙完了,老大媳妇带着孩子们回家去住两天,亲家母肯定想你们了。”杜芸奶奶不是个不识时务的,眼见着人家对自己好,自己也得更好几分才行。
“好。”杜芸娘低声应了,眼睛红红的,几乎要哽咽了。自己的娘家对自己真的是好的没话说,知道芝儿要成亲怕喜宴没钱置办惹人笑话,竟是让大哥拿来了这么些个东西,实在是让她又欣喜又羞愧。
欣喜的是,自己出嫁了这么多年,娘家一如既往的对自己好的没话说,这浓浓的亲情让她的心里头仿佛被熨烫过一般的舒坦,羞愧的却是自己这么多年,除了长岁数以外,其他的什么长进都没有,甚至还不如闺女们,实在是有种没脸见亲人的感觉。
“行啦行啦,多好的事儿!”杜芸奶奶看着杜芸娘亲有点儿想要哭得样子,不耐烦哄她,冲她挥了挥手,便径自走开了。
“娘,咱们是不是可以养这些鸡?”杜茵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家娘亲。
“嗯,养吧!”这事儿没有人比杜芸的娘更有发言权了,鸡是她娘家送来的,为的是给她闺女办喜宴用,养还是杀,不就是她说了算么!杜芸的娘难得爽利了一回,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下了决定。
“太好啦,太好啦!”杜茵高兴的直跳,小辫子在她脑袋上甩来甩去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这时候杜桐他们也回来了,看到了院子里头竟然有鸡,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想要逮住一只炖着吃。
“哎呀哎呀,别追我的鸡,你吓到它们啦!”眼见着几只鸡被杜桐吓唬的满院子的乱窜,杜茵着急的喊着,却又没有杜桐他们跑得快,一时之间院子里头鸡飞狗跳的。
“好啦好啦,你们好好的,这些鸡下了蛋就给你们吃!”杜芸奶奶看他们闹得不像话,吵得自己头都疼了,忍不住走出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