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爹监工完毕,露出满意地笑容,擦了擦手上了楼梯的时候,沈皓如释重负地放下了碗,感觉吃下去的东西全都挤在了喉口,他喝了两口水拼命抑制,却还是有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而上,沈皓捂住嘴直奔厕所,抱着马桶哇哇地吐了起来。
等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光了,沈皓已经精疲力竭的倒在地上了,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接了一杯水漱口。沈皓看见镜子里重新变得灰白的脸色和萎靡的神情,笑得格外凄楚,沈皓伸出手,堵住了那张自己不愿面对的脸。
草,沈皓靠在洗手台上,一手揪着自己的头发,自我厌恶感不停膨胀发酵,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当断则断么,这么要死要活的究竟又算什么?
沈皓趿拉着拖鞋,没精打采地扑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抱着抱枕靠在床头,沈皓咽了口吐沫,开始了自我催眠大法。
沈皓伸出手,神经病似的对着空气指指点点,然后开口道:“沈皓,男子汉大丈夫,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几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这样成天如丧考妣似的是想做什么?”
“呵。”沈皓自说自话地抬了下下巴,好像面前的空气里真有个人在听他说话似的。“这有点什么啊,了不起也就是失恋嘛,而且还是你甩的别人,这又不丢人!生活这么美好,你有钱有脸,什么样的不愁找啊。”
沈皓入戏太深,苦口婆心地摇了摇脑袋道:“你也太搞笑了吧,失恋这种事,有人一个月得有个十来次,莫非还要寻死觅活不成?了不起,大家老死不相往来嘛,谁没谁还能不活了?”
沈皓张了张口,想要继续说,可是最终肩膀塌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头靠在床头上,面对一片荒芜的静寂,再无法自欺欺人。
沈皓觉得喉咙一哽,眼睛就开始发酸,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但还是感到了脸颊上的湿意。已经一周了,他虽然装作不在乎,可是几乎分分秒秒都在等待一个电话,让他知道,这场戏不只是他一个人演的忘乎所以声嘶力竭。
沈皓连自欺欺人大法都使用失败,对自己也无能为力了。沈皓继续跟个神经病似的失笑道:“哎,没了谁都一样。”
“可是,那个人,是陆宸啊……”
050.理想
沈皓连自欺欺人大法都使用失败,对自己也无能为力了。沈皓继续跟个神经病似的失笑道:“哎,没了谁都一样。”
“可是,那个人,是陆宸啊……”
陆宸是不一样的,从开始就不一样。沈皓想起有那么一个人用深情宠溺的目光看着他,在他胃疼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帮他暖着胃,一有时间就给他做最爱吃的东西,有任何危险都会护在他身前,自己节衣缩食也想给他一份精致用心的礼物,他对他那么好,却完全不是为了他的一分钱。这个傻瓜,他明明知道,沈皓除了几个臭钱,真的是一无所有啊。不为他的钱而来的人,真的是傻极了。
但他也不是为了他的那些好而对他依依不舍。他知道,即使陆宸什么都不做,就是他回眸的一瞥,淡然的一笑,甚至是温柔惑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义无反顾。
沈皓每天夜里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感到一种对未知的惶恐,他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拿着手机刷着社交软件,刷新一遍又一遍,近乎机械地盯着屏幕。每天将近四点的时候,他才觉得精神疲惫,再也支撑不住,这才昏昏睡去,次日醒来往往张嫂都把午饭做好了。
他爹辛劳了一整年,也算稍微松懈了下来,给自己放了年假,说要带沈皓去巴厘岛玩。
沈皓倒是没多大兴致,他现在就喜欢在家宅着,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安全感。沈皓撇嘴劝他爹:“我说爸,过年就该留在国内,这才有气氛啊。跑那么远做什么。”
“这些年,B市过年哪还有什么特色,一过年外地人都走了,这么大一座城冷清的不得了,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巴厘岛10 度假,放松放松心情。”他爹边吃饭边考量道。
沈皓却心思一动,对啊,该过年了,学校也早放寒假了,不知道陆宸还在不在B市,他是不是已经走了?沈皓蓦然发现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已经对陆宸的行踪一无所知,思及此沈皓一下子就慌张了起来,心口重重跳了两下。
沈皓最后还是被他爹连拉带拽带出国了,这次他爹约了不少好友,还有各自的儿女。凌风他爹本来算得上是沈皓他爹的铁哥们了,曾经一度联手打拼焦不离孟,不过可能创业的念头凌风他爹魏氏集团的董事魏霖坤太拼了些,弄得身子底不好了,到了年近五十就三病五灾的,总是在家养着,这次也被沈仲天给拉出来了,美其名曰度假疗养。
魏霖坤来了,凌风自然也要跟来。沈皓这冷不丁见了凌风,还是有些尴尬,不过还好白原也跟着来了,眼看两人情绪不对,白原也有意无意走两人中间,没事干就讲笑话缓和气氛。
沈皓兴致不高,大家去泡温泉看演出的时候他也恹恹的,兴趣缺缺的样子,尤其是人一多,他就脑仁疼,宁肯躲在酒店套房里看海景品美酒。
过了两天大家出海滑水,租了豪华游轮,沈皓以前玩水也是一把好手,还自己研究出了花样滑水冲浪招式,今天滑了一圈就浑身乏力,赶紧回到了游轮上休息了。
沈皓最近感觉有些犯胃疼,所以没敢再多喝酒,拿了点朗姆酒兑着果汁,站在游轮上边吹风边喝。凌风和他一起出发,玩得比他久多了,自己还开了一会儿冲锋艇,上了游艇的时候凌风脱了紧身的游泳服,拿过浴巾擦了擦身子,沈皓怕他着凉,把宽松的浴袍给他递了过去。
凌风身材本来就高大,穿着衣服还不明显,脱了衣服就露出健硕的躯体,浑身肌肉紧实光滑,身材健美,充满了男性张狂骁勇的魅力。凌风头发有些湿漉漉的,可是发质硬的关系,虽然有点蓬乱但是直挺挺地立着,面孔深邃,鼻梁高挺,就像个混血儿似的,在全场散发着荷尔蒙,不少女孩子都偷着瞧他。
凌风系好了浴袍,拿了一杯酒和沈皓一起上了游轮顶层吹风,这里没什么人打扰,沈皓乐得清静。
凌风喝口酒,欠了欠身子道:“皓,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玩不开的人,这两年是怎么了。”凌风拿酒杯冲着他举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撇嘴道:“有点不合群喔。”
沈皓碰了碰他的杯子,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日期,今天正好是国内的除夕,沈皓叹了口气道:“不知道,现在人一多,我就心烦的不得了。而且总感觉现在自己言多必失,有很多东西聊起来也不起劲,他们聊得欢的我又不感兴趣。”沈皓揉了揉脑袋,感叹道:“真烦啊,我觉得我现在一定得了人群厌恶症什么的。”
凌风看着手里慢慢旋转着的酒杯,笑答道:“你现在这样也不是不好。”凌风想了想,搂过沈皓的肩道:“我爸和我说,人都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与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寻乐子,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真正想做的事,真正有意义的东西,你就不会再留恋过去的一切,甚至急不可耐地想要逃离。”
沈皓低头看了看脚面,望向远方的汪洋大海,吐出一口气。他依旧没找到非做不可的事情,但是却有了一个不能失去的人,这算不算,也是一种理想呢?
原来他的理想,就是陆宸啊。
沈皓突然有一点高兴,准确地说是窃喜。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连凌风都莫名其妙。
沈皓心想,有的人的理想是名牌大学,是功成名就,是美女香车,是出人头地。
而原来,他也并不是一个毫无理想的人,他的理想,是陆宸啊。
陆宸,在他心里,是那些名校名车豪宅金钱名利都无法企及的,沈皓可以念最好的大学,可以坐拥名利,可以挥金如土,可是却不舍得挥霍一点点陆宸的感情,太珍贵了,就像是干涸的土地上最后一汪泉眼,他心急如焚,一会儿急于求证,一会儿患得患失,就是怕使用一点,他的爱就少一点,最后终归干涸。
但话说回来,既然一个陆宸要远胜于世人所追求的的那些东西,那么是不是代表,他的理想,竟然比一般人都要高尚一些?
这么一想,沈皓都被自己逗笑了。
白原上来的时候看着凌风搂着沈皓两人有说有笑的,白原也急眼了,冲过了挤到两人中间,一手搭一个道:“你们俩,偷偷跑这儿都不叫我,说好的桃园三结义呢,我看你俩个也就是把我当马仔用的时候能记起我!”
凌风把白原的手往下一甩,翻他白眼道:“你自己和美女打得欢,腿软的走都走不动道,老子叫你三声听不见,还以为你聋了呢。”
白原吐了吐舌头,挠了挠头,突然一拍脑门想起那天夜总会的事儿,眼神就在凌风和沈皓之间飘来飘去,沈皓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挑眉道:“你有病啊?“
白原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贱兮兮地说:“咳,我说沈少,魏公子,你们两个,不会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吧?”
“草!”沈皓一下就火了,瞪着眼狠狠敲了白原脑门一记,追着人就要打。白原见状还哎哟哎哟叫着不正经道:“沈少恼羞成怒啦,哎呀我说咱们这么多年朋友,你们要是真有点什么可别瞒着我啊,我是铁定挺你们的,诶,沈少你别追我了啊,怎么着啊?不行我也从了你,你们也算我一个?咱不是外人儿啊!也算内人!”
沈皓让白原那贱货二货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晚上吃了顿饭,大家说是有一场表演,沈皓一想八成也是带色的,凌风白原他们都去了,沈皓就留在房里没去。
他上了会网,也没什么好看的,就倒了杯苏打水坐在窗台上看夜景。
晚上有些海风刮来,沈皓有点冷了,冲了澡裹了睡衣躺在了床上。
沈皓看了看表,都快十二点了,国内裹脚布似的春晚都要结束了。
沈皓犹豫再三,三次打开通讯簿,又关上,终于咬了咬牙,拨通了陆宸的电话。
沈皓缩进被子里,枕着枕头,他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从来没这么心慌过,一会儿希望赶快有人接,一会儿又想还是别接了。
“喂?”电话通了。那头传来陆宸的声音,虽然只是一个字,但是那温柔充满磁性的嗓音和他轻微的喘息声,在这一片安静的漆黑中像是酸性炸弹一样在沈皓胸口破裂,沈皓心软了,耳根软了,浑身都软了。
沈皓像是沙漠里行走的人一样干渴,嗓音喑哑,喘气不稳,他死死捏住电话,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陆宸……”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一个暗夜行路孤苦飘零的人一样明明急于寻求安慰支撑,却还是硬着头皮强撑伪装着,可是依然破绽百出。
051.新年快乐
沈皓像是沙漠里行走的人一样干渴,喘气不稳,他死死捏住电话,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好不容易才挤出两个字:“陆宸……”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一个暗夜行路孤苦飘零的人一样明明急于寻求安慰支撑,却还是倔强强撑伪装着,可是依然破绽百出。
沈皓房间里的复古闹钟响起了,已经是十二点了,又是新的一年。沈皓略微失神,落地玻璃窗外竟然有璀璨的烟花升空,嘭一声,在天空炸开,绽放成五彩斑斓的花朵,然后化成一缕青灰硝烟,不断有密集的烟花升空,在深黑夜空的掩映下颜色鲜艳的烟花拖着明亮的尾巴,在他眼前驶过,循环往复,经久不消。
沈皓呼了一口气,眼前雾气氤氲,他听到电话里陆宸的声音温柔而充满磁性,一如往常,他在漫天烟花升空,新年钟声敲响时,对他说:“沈皓,新年快乐。”
沈皓闭紧了眼睛,睫毛湿透,他另一只手攥着被子,脑子里盘旋着的只有四个字——夫复何求。
“陆宸。”沈皓声音有些哽咽,他压制住鼻腔喉头的酸涩,轻轻笑了起来:“新年快乐。”
烟花燃放的时间不长,这里毕竟不是国内,而且这附近一般也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他们国内同来的一帮人,大多是财大气粗的大老板,这才在大年夜晚上十二点特意安排了这么一出。
烟花陨落,重归寂静,沈皓和陆宸好像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双双沉默,但是沈皓觉得即使这么隔着电话隔着万水千山千里万里,能听到这个人的呼吸声,他也觉得别无所求了。
陆宸终于出声打破了寂静,他叹了一口气问道:“最近还好么?”
沈皓吞了一口唾沫,明知道陆宸看不见,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挺好的,我在巴厘岛度假呢。”
他听见陆宸在电话那头自嘲似的轻笑了一下,心骤然一紧。
陆宸声音好像冷了下来,但依旧客气十足道:“那就好,祝你玩得开心,我先挂了。”
“陆、陆宸!”沈皓急忙握住话筒,慌慌张张叫他。
“还有事?”
沈皓嗓子干涩,他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僵硬的脸颊,结巴着问:“陆宸,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陆宸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道:“初八。”
沈皓捏紧了被子,开口道:“陆宸,你要挂了吗?”
陆宸那边似乎不明所以一样,耐心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陆宸。”沈皓声音低沉慌乱:“你可不可以,再陪我说说话。”
沈皓有些委屈,心中酸涩,像是撒娇一样道:“你就陪陪我吧。你已经半年没有好好陪过我了。你不是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孤独啊。”
陆宸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声音像是羽毛划过沈皓的心:“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你。”
沈皓想到,陆宸最忙的那段时间,连吃饭都顾不上,每天回了家疲惫不堪,有几次都是衣服也不换沾到床就睡着了。或许原野说得对,陆宸这么拼命,他却不能理解,还拉他后腿,对于他来说不重要的,对于陆宸或许很重要。这一点他已经清楚认识到,也知道他们的确是不同的人,可是他还是舍不得,也不能,放他桥归桥路归路。而且,他怎么就没想到,陆宸也不是铁打的,难道那么拼命那么辛苦操劳,是他乐意的吗?陆宸本来就吃过很多苦了,自己不能为他做什么也就罢了,还要让他劳心,或许,也是他错了。
沈皓摇了摇头道:“是我无理取闹。”想了一会儿,沈皓觉得电话里再也说不开,继续道:“早点回去,我会等你的。”
陆宸犹豫了一下,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沈皓鼓起勇气,最后说道:“陆宸,我很想你。”
沈皓没敢等陆宸的回应,赶紧把电话掐断了,重新缩回被子里,抱着手机长长呼了一口气。
沈皓觉得真有天意弄人这么一说,像他这种胸无大志的公子哥,就应该也找一个仰仗家世不必拼命奋斗还放荡不羁爱自由的,跟他一起潇洒快活,俩人可以各有各的事情做,但是大部分时间都精力充沛兴致活跃的腻歪在一起,不用为了生计、学习、工作这些事情奔波劳累甚至隔阂吵架。
而陆宸就该找一个能和他一起奋斗,支持他,理解他,最好和他一样有能力的,他们可以共同进退,打出一片天地,得偿所愿。
可是如果世事真的这样简单那就好了,谁也不必折磨谁,可是明明知道差别那么大,他还是无法喜欢陆宸之外的人,也无法接受陆宸喜欢上别的什么人。
初三的时候沈皓一行人飞回了B市,回去以后一样是走亲访友茶会聚会的,不过多是和他爹在一起,拜访些长辈,无聊得很。沈皓自打那天以后也没给陆宸再打过电话,也没接到陆宸的电话,但是心里感觉好受多了,因为他知道,陆宸终究会回来的。
好不容易到了初八,沈皓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吃饭的时候拨开虾就把壳往他爹碗里放,气得他爹冲动地差点把筷子扔过去。
沈皓他爹也要开工了,沈仲天前脚刚出门,沈皓赶紧就拨通了陆宸的电话,佯装镇定道:“陆宸,你回来了吗?我去接你吧?”
陆宸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说道:“我在路上,就快回学校了。”
沈皓皱了皱眉道:“学校初八还没开学,说不定暖气都没开,应该也不供热水吧?你怎么……不回家啊?”
“家?”陆宸犹豫了一会儿,好像反映了过来似的,叹了口气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