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石氏从梦中坐起来,恍恍惚惚的。
这样的梦,她最近总是做,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纵然太子爷说了,过的两三年,就放了她,由着她婚嫁去。
可是……她是太子妃啊,这一生,怎么可能还会嫁给别人呢?就过高山,哪里还能就别的土丘呢?
擦了汗,她木木的坐着。梦里情形很是真切,难道是她上辈子作孽了么?
难怪这辈子要失宠,好好的太子妃,如今是这样的情形。
“明儿就是中秋了,给各宫预备好礼物了么?今年还是贵妃主办的么?格格们的赏赐发了没有?李佳氏那里要厚一些。”她叫来奴婢道。
奴婢们红着眼圈,只管应和,去不敢反驳,主子已经不清醒很久了,再说什么,过一会还是要忘记的。
等石氏睡了,她的奴婢们凑在一起说话。
“主子看着……不大好了。只怕是……这个冬天就过不去了。”
“家里也不大管,这可如何是好呢?”
“不管也得报上去啊,不然……去府里说一声儿?”
“罢了,明儿就是中秋宴,谁管呢?太子爷是管的,咱们也见不着太子爷。两个侧福晋,巴不得太子妃没了吧?”青紫红着眼道。
不管这里多么凄风苦雨,次日,府里太子爷带着两个侧福晋,还是进宫去了。
这一年的中秋,办的很是热闹。
而最叫人意外的,是这办理中秋宴的人。
荣妃,宜妃,成嫔。
前两个一起,就很奇怪了,因为素来都是贵妃主办,四妃协理。
今年么,贵妃降位了,不叫她办也对,可是四妃里头,惠妃德妃都是多年为妃的,也不叫参与。
想着德妃有过禁足,惠妃么,有心人揣测,那大约是因为直郡王府上的事,还牵扯了太医。多多少少,康熙爷厌弃了吧?
可是,成嫔能参与,实在是意外之外的意外了。
就是接连侍寝了几日,这就能参与大事了?
康熙爷这是要重用她的意思啊。
看来,中秋之后,成嫔的生辰也得好好送礼物了。
雅璃看着不远处,一身藕荷色旗装的成嫔,她也不骄傲,也不低微,站在一个妃子面前,虽然打扮上差些,可那份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
果然,这个人能失宠十来年,还复宠,并且是史无前例的红,也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姐姐,看来,成嫔娘娘的寿礼,咱们要好好预备了。”雅璃小声道。
“妹妹说的是,回去咱们好好准备就是了。看来,以后这宫里,风头变了啊。”李佳氏笑道。
“不管如何变,也不影响我们。姐姐,那位是?”雅璃看着乾清宫里一角里一个穿着一身桃红色旗装的女子,看打扮,是妃子吧?可是她想了半晌,没想到有这么一个人。
“那是平妃,身子不好,说起来,她当了妃子没几年,可是一直没侍寝。”李佳氏四处看了看:“这是咱们太子爷三舅舅的闺女。”
“哦,是她啊,她……是不是不得宠?”雅璃小声道。
“咱们万岁爷……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喜欢外戚。”李佳氏模棱两可的道。
雅璃点点头,其实看她的衣着和样子,就知道过得不好了。估摸着还是家里接济不少吧?
“保成家的,你们来。”
这时候,孝庄太后叫道。
其实这就有些僭越了,毕竟嫡福晋这么叫何时,侧福晋们,就差一点。
可是孝庄本就是妃位出身,没有做过皇后,有加上是草原上的女人,有时候,琐碎规矩就不计较了。
李佳氏和雅璃忙走过去:“老祖宗吉祥。”
“嗯,哀家有些闷,你们随着哀家去御花园里走走吧。”太皇太后道。
两个人忙一边一个胳膊的扶着,伺候孝庄去了御花园。
坐在亭子里,孝庄问道:“你们可知道,直郡王府上,是怎么回事?”她不是真的不太知道,所以,问这两个人,自然也有她的用意。
李佳氏看了一眼雅璃,忙道:“回老祖宗的话,是张佳氏福薄……至于小阿哥,可能就是被太医耽误了。”
雅璃始终不说话,她真的不认可这个福薄的话,张佳氏是自尽这事,自然没有传出来。
雅璃也不知,不过她始终觉得,张佳氏的死,就是被逼死的。
但凡直郡王夫妻念及一点她,就不会有这事。
“哦?雅璃丫头怎么看?”孝庄早就看出雅璃的不服,只是问她。
“是……是张佳氏福薄。”不管怎么说,她不能拆了李佳氏的台,一家子在外,总是要一致的。
“这么看就好。年轻啊,就是火气大些。”孝庄模模糊糊说了一句道。
等到夜里回去,丹嬷嬷道:“主子总也是不放心太子爷府上,今儿安心了?”
“不是你说的?太子爷一个月,赏赐这个杜氏七八回,还都是万岁爷赏的东西,直接就赏赐过去了。哀家还不能看看了?”孝庄道。
“看得,看的!如今主子安心了,那奴婢也就安心了。”丹嬷嬷笑道。
孝庄不语,不过心情很好,这丫头直性子,但是懂得在外头维护府里的面子,就值得保成宠一宠。
当然,这是后话,当下里还是要说回中秋宴。
她们回了乾清宫,康熙爷亲自接了扶着孝庄做好,宴会也就开始了。
如今。皇子都多数没有大婚,所以也就是挨个坐着。
倒是后宫里的嫔妃实在多,妃位嫔位贵人,以及以下不入流的。
甚至得宠的庶妃,也有好几个。
至少如今八爷的亲额娘还是个庶妃。十三爷的亲额娘也是庶妃,十五爷的亲娘王氏,以及草原上来的几个,都是庶妃。
不过,得宠的庶妃也穿着不差,只是一些首饰上,受限制罢了。
☆、109.第109章 中秋
康熙爷高兴,笑呵呵的叫人添了椅子。就要叫太子爷坐在他身边。
胤礽起身道:“儿臣不想坐皇阿玛跟前,吃喝不便。”
众人皆是一惊,这么说话可不好听。众人都怕康熙爷生气了,有的嫔妃,就想起身劝一句了。
只不过有德妃,佟佳妃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罢了。
不料,康熙爷大笑:“保成越发任性了。”
“还不是皇帝,总是教训着,孩子们都怕你。”孝庄笑道。什么时间,什么场合,该有不同的语言。
这会子,她就不能不给康熙爷面子了。
“皇祖母总是这么嫌弃孙儿,如今,保成也不愿意亲近孙儿了。”康熙爷一幅委屈的样子道。
“哀家竟成了破坏你们父子感情的人了。”孝庄太后笑着,瞪了康熙爷一眼。
“孙儿岂敢如此说,不过是玩笑话,来来来,皇祖母快喝了这杯热酒。”康熙爷端着酒杯递给孝庄太后道。
孝庄接了酒,笑道:“哀家,就接了你这一杯赔罪的酒了。”
众人都是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角落里,平妃忽然咳嗽了起来,大有一时止不住的架势。
“姐姐这是怎么了?”宜妃笑问。
雅璃看了一眼宜妃,就惊艳了。后宫里的娘娘,见了的不少,如德妃端庄,惠妃秀美,成嫔优雅。;
可是都不及眼前宜妃的娇艳妖美。
好一个魅惑人心额女子!
“妹妹看什么呢?”李佳氏小声问。
“我看,宜妃娘娘长得真好看啊。”雅璃道。
“宜妃娘娘长得虽好看,可惜……架子大了些。”李佳氏道。
雅璃愣住了,看了一圈,最后不得不默了……
可不是么,宜妃的脸,那没得挑了,可惜……身子太……高大了些。
这头,平妃咳嗽完了,回答宜妃:“叫妹妹担心了,我略有些不适。”
宜妃还没关心几句呢,就见康熙爷道:“既然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
说的是好话,可是表情就不必说了……
这场合,但凡是被赶回去了,就丢尽脸面。平妃只得起身:“臣妾扰了太皇太后太后和万岁爷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脸色瞬间就从刚才咳嗽的潮红,变成了惨白。
雅璃看着她,都体会得到她摇摇欲坠的心情。
又看了一眼胤礽,这是他母族的女子,他介意么?
胤礽毫无所觉,根本不看,只是回身对雅璃道:“别四处看,多吃点。”
雅璃脸一红,嗯了一声。
李佳氏就跟没听见似得,低头喝茶。
这头,平妃被赶出去,一出了乾清宫的门,就撑不住了。她的奴婢忙扶着她:“主子,您撑住,这里可倒不得。”
平白还全是错,这里要是倒了,那可就不用活了。
平妃叹口气:“我都省得。”
这么些年了,哪有不知道的?不就是万岁爷厌恶她么。她又没抱着什么希望,今儿有这一遭,不过再难受点,也不会死的。
许是因为对平妃的不好吧,康熙爷觉得愧对了胤礽,便叫人又给他赏赐了菜,又给他赏赐了汤的。
胤礽起身:“儿臣多谢皇阿玛,可是也吃不了这些,还请皇阿玛允许儿臣,每一样都吃一些就好。”
“好好好,吃饱吃好就是了,你身子不结实,别硬撑。”康熙爷哪有不高兴的,笑着应了。
这会子,都在乾清宫,康熙爷吩咐的点了什么菜给太子爷,那都是现做的,所以就没有冷的,都是极好的味道。
其实盘子也不大,又是专门伺候万岁爷的御厨,倒是做的还算可以。
胤礽将面前的几个菜赏赐了两个给雅璃和李佳氏:“皇阿玛的恩典,你们也尝尝吧。”
不禁有多少女子羡慕,到底是太子爷的侧福晋,这就跟着吃上御膳了呀!
两人忙起身谢恩,才敢坐下吃了起来。
雅璃跟亲的,是一道清炒玉兰片,味道很是清爽,她吃了一筷子就喜欢。
难免有人因为平妃的事嘀咕一下,可是转眼间,就被康熙爷的动作打消了念头。
他是不喜欢平妃,可是,那不是也不喜欢很多年了?
但是,康熙爷喜欢太子爷啊!也一样喜欢了很多年了!
紧接着,是胤礽敬酒:“儿臣祝愿老祖宗,皇阿玛,太后中秋愉快。身体健康。”
“好好好,朕喝了这杯,也愿你中秋愉快。早日养好身子,回来上朝。”康熙爷端起酒杯,笑着喝了一杯。
然后是直郡王:“儿臣敬皇阿玛,老祖宗。”
“儿子也祝愿皇阿玛和老祖宗太后娘娘身子健朗。”三阿哥道。
“儿子祝愿皇阿玛和老祖宗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四阿哥道。
“儿子祝愿皇阿玛年年有今日。”五阿哥道。
“儿子祝愿皇阿玛和老祖宗中秋吉祥。”七阿哥道。
“皇阿玛,儿子敬您一杯酒,祝您中秋愉快。”八阿哥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袍子,端着酒杯起身。
他今年与七阿哥同岁,但是就看得出他的口舌,比七阿哥要利索,可惜,要说额娘的位份,如今卫氏不过是个贵人罢了。
“好好好,都坐吧,坐吧。”康熙爷笑道。
其他的皇子,就太小了,也不必一个个都祝贺。
胤礽斜眼看了一眼八阿哥,淡淡的哼了一声。
雅璃时时刻刻看着他的侧脸,哪里会不知,就疑惑的看八爷。
是个很好看的小孩子。不过,再不知道历史,也知道八爷是四爷的敌人来着。
既然是四爷的敌人,那么……是不是也是太子爷的敌人?毕竟太子爷被废掉,不可能没有缘故的,那么……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孩子,就是敌人了?
她记住了。
“说起来,卫贵人伺候陛下也有十来年了。”惠妃忽然道。
“是啊,是十来年了。”德妃接了一句:“倒是伺候的不错。”
“哦?皇阿玛,卫贵人伺候您伺候的不错么?”胤礽忽然问了一句。
众人皆是一惊,太子爷又要说什么呢?
康熙爷也是好奇,不禁看过来:“保成可是有话说?”
卫贵人在角落里,手紧紧的攥着帕子,不敢言语,近来太子爷种种行为她听得不少,故而,有一种要倒霉的感觉呢。
☆、110.第110章 八阿哥
“哦,儿臣倒是也没话说,就是觉得……德妃娘娘如何得知卫贵人伺候的不错呢?卫贵人不是住在惠妃娘娘宫里的?”胤礽似乎是闲话一句一般。
可是德妃,又白了嘴唇。
“呵呵,你这孩子,后宫的事,你如何得知,别胡言乱语了,来,朕喝着这个汤不错,给太子也上一份。”康熙爷指着一个汤道。
“不必上了,皇阿玛喝着不错,就分给儿臣两碗不就好了。”胤礽道。
康熙爷大喜,忙叫太监分了。
众人心里又是一赞,谁说太子爷不会邀宠?父子分食,这本就是最好的宠爱了!
天家最高贵的父子这么一打岔,这卫贵人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胤礽一点也不在乎康熙爷怎么想的,倒是康熙爷,心里琢磨保成对德妃,是真不满了。
他也觉得,卫贵人伺候的好不好,惠妃说一句也就罢了,横竖是住在惠妃宫里的,德妃么……管的多了些。
德妃没敢再说话,多说多错,只能沉默了。
卫贵人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太子爷针对的不是她。(可是是你儿子啊……)
“老八的字如今如何了?”胤礽忽然问道。
八阿哥一愣,忙起身:“回太子爷的话,臣弟字还是写的不好,实在是惭愧。”
雅璃就看着,小小的八爷说话间都是一股子儒雅的意味,实在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倒像是饱经沧桑一般。
八阿哥这一说话,三爷四爷都是嗤之以鼻。
就算是素来以冷静稳重著称的四阿哥,也很是看不上八爷这样。
“说来也是奇了,老八样样出众,唯独字写不好,是为什么呢?”胤礽淡笑道。
“人无全才么,许是就这方面不行,好好下苦功吧。”直郡王道。
“孤怎么觉得,老八故意的呢?”胤礽淡淡的。
八阿哥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康熙爷,这才忙道:“臣弟哪敢,真是没练好……一定好好练。”
“故意的也是有的,皇阿玛皇子太多了,老八这么着叫皇阿玛看见也是有的。二哥理解你。”胤礽很是不厚道的补刀。
康熙爷最讨厌什么?除了外朝之事,儿子们里头,最不喜欢的就是欺瞒。
八阿哥一下子就跪下了:“儿臣不敢,皇阿玛,儿臣没有欺瞒皇阿玛……”
“老八素来是个懂事的,今儿这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你跪着做什么?倒是说孤这个做哥哥的欺负你不成?”胤礽衣摆一掀,起身就将八阿哥拉起来了。
八阿哥右臂一痛,就感觉要被掐青了一样。
“臣弟不敢……”八阿哥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不过,胤礽如何会不说话呢?
“不过,老八这么着,是着实聪明,大哥,你说我们两个小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事事都要拔尖儿叫皇阿玛看,自己还累的要命……早知道,也学八弟啊……就说什么都不会,自己还轻松不是。”
直郡王虽然算是耿直的,可是到底是皇家子弟,这会子,还有不懂的?
一句话,无非是向着太子,还是八弟。
虽然八弟养在他皇额娘宫中,算是惠妃养着的,可是……到底生母还在,且只是个贵人罢了……他是疯了,才会帮着老八。
“太子爷说的极是,记得那年学射箭,累的胳膊天天都抬不起来,也得咬牙撑着……哎……”直郡王虽然是模棱两可,可是到底还是往太子那边倒了。
“原来,大哥和太子爷也是这般啊?臣弟还以为只有臣弟如此……”四阿哥最是不喜欢八阿哥了,这会子又能补刀,又能示好太子,他岂会不说话?
“就是就是,我也是!”三阿哥忙道。
“哥哥们切莫取笑弟弟了,今儿回去就用功,以后再不敢写不好了。”八阿哥到底是八阿哥,即便还小,可惜从小卑微的孩子,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兄弟和睦,就是好事,以后老八字写不好,就找你哥哥们教导你。总能写好的。”惠妃笑道。
“是,惠额娘说的极是。”八阿哥忙低头应了。
康熙爷只是笑着看着这一切,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是啊,儿子太多了,他有偏爱,儿子们也不可能真的都友爱。
保成这般,他倒是觉得也还好,本身就是,又不是一母所出,哪里个个都能相亲相爱,面子上过得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