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是个庶女,孟丽娘也曾幻想过自己风光大嫁的场景,她天真的认为,就算嫡母为了面子上的情分,也会给自己备一份还算丰厚的嫁妆。孟丽娘心里很高兴,因为,出嫁后自己就是当家主母,将来定会和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但是,真的嫁人后孟丽娘才知道,嫡母竟然没有给她任何添妆,只有姨娘拿着自己的私房想要贴补她。孟丽娘没有接受姨娘的好意,出嫁后她就要随夫君到外地赴任,所以,姨娘和弟弟更需要那些银子。最后,孟丽娘仅带着公中给的300两嫁银寒酸地出嫁了。
孟丽娘嫁的夫君是父亲的学生,叫李风瑞,正是这年的新科状元,虽然才华横溢、家境殷实,但是,在京城这样扔个石子都能砸到一个有裙带关系的人的地方,要想谋个好的官职,没有点门路是不行的。
孟明杰为李风瑞亲自打点、四处奔走,谋得了一个地方上的肥差,虽然地点离京城远了点,但是,那个小县城一直都是民风淳朴、经济发达、治安良好,李风睿到那里简直就是镀层金,然后等几年后拿个优秀的评语,就可以调回京城了。作为对恩师的报答,李风瑞答应迎娶恩师的女儿,虽然,他的妻子还没有及笄。
“小姐,英红姐姐过来了,说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孟丽娘正发着呆,忽然耳边响起丫鬟如意的通报。
就算是重新活一次,孟丽娘也不敢怠慢自己的祖母,在孟家,姨娘能过得这样好,还多亏了祖母的保护,不然,以嫡母的手段,姨娘和自己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孟丽娘随着英红来到孟老夫人住的荣寿堂,前世出嫁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了,但是,看到院子里熟悉的一草一木,孟丽娘的眼眶有些湿润。孟丽娘从小算是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对荣寿堂的熟悉程度甚至远在孟欣娘之上。虽然老太太也喜欢欣娘这个大孙女,可是,心眼里却更疼爱丽娘这个自小看大的孙女。
“祖母……”进屋后,看到祖母半躺半坐地斜倚在靠枕上,孟丽娘刚唤了一句就哽咽了。
孟丽娘是怨过老夫人和父亲的,荣王为什么会喜欢她,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了嫡姐,平日里最宠爱自己的两个人,竟然就狠得下心,让自己小小年纪就远嫁他乡?直到后来,孟丽娘也做了母亲,她才明白祖母和父亲的苦心,他们那样做不但是为了嫡姐,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然,依荣王被宠坏的性子,若自己还没有出嫁,他还不一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孟老夫人一看丽娘刚一进门,就哭倒在自己的怀里,还当这个小丫头是担忧自己的身体,于是轻拍着丽娘的肩膀,笑道:“傻孩子,祖母没事的,快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孟丽娘记起来,在孟欣娘大病一场的时候,祖母也病了,是被气病的。吴嬷嬷自小就伺候祖母,本来家里已经攒够了银子给她赎身,而且,吴嬷嬷家里还有个自小就定亲的表哥等着她回去成亲呢。
只是吴嬷嬷不放心自家小姐,本来准备等小姐成亲后再赎身,可是,跟着小姐进了孟家才知道,这孟家老爷竟然有个远房表妹做小妾,而且很得宠爱。这下子,吴嬷嬷更不放心了,她决定等小姐生了少爷,坐稳了孟家主母的位子再走。
孟老爷子的这个表妹姓王,别看这个王姨娘整天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但是她的战斗力可是一流的,孟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和她斗过无数个回合,就愣是没有赢过,还被这王姨娘害的小产过一次。吴嬷嬷暗自着急却没有办法,后来,她发现孟老爷子的贴身小厮四喜喜欢自己,吴嬷嬷就求了自家小姐把她配给了这个小厮。
吴嬷嬷的那个表哥,孟老夫人是见过的,读过书、会算账,难得的是对吴嬷嬷不离不弃。孟老爷子身边的那个小厮,人是很机灵,可是,长得却不敢恭维,矮胖矮胖的,人送外号“冬瓜喜”,跟吴嬷嬷的表哥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孟老夫人知道吴嬷嬷之所以选择嫁给四喜,主要是为了自己,自此就把吴嬷嬷当作亲人对待。有了四喜做内应,孟老夫人又生了孟府的嫡长子,此后又过了几年,这才把王姨娘斗倒。没多久,四喜陪孟老爷子出门办事,路上遇到土匪,为了保护孟老爷子,四喜被土匪乱刀砍死。
吴嬷嬷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带着年纪还小的女儿在孟老夫人身边继续当差,吴嬷嬷的女儿长大后,孟老夫人就做主让她嫁了一个书生。本来是好意,可是这书生却是个不争气的,竟然染上了赌瘾,把吴嬷嬷的女儿卖到了青楼,等吴嬷嬷收到消息,求了丈夫的好友孙管家赶去救人时,已经晚了,女儿死得透透的了。
吴嬷嬷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下子孟老夫人更是觉得自己欠了吴嬷嬷的,就把她唯一的孙女接进了府里,放到了一个清闲的地方当差,加上有孙管家照顾着,名义上是婢女,但是,待遇却并不比小门小户的小姐差多少。
这几年,看着碧水这丫头越长越像吴嬷嬷年轻的时候,孟老夫人就想着等她再大点,就给碧水找个好的婆家嫁了,她心里也能好受些。孟老夫人的这点小心思,只有府里的一些老人知道,也难怪孟欣娘不知道。
“祖母,我给你按按头吧?”孟丽娘说的是问话,但是,动作却不迟疑,用手绢擦干了眼泪,麻利地上前用手指给孟老夫人按压起头部的穴位。
孟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让那个王姨娘气得够呛,就连月子里也没得好,人到中年就得了头风,一生气就头痛。孟丽娘这手按压穴位减轻疼痛的办法,还是吴嬷嬷和太医学的,后来吴嬷嬷教给了柳姨娘,等孟丽娘长大了,柳姨娘又教给了她。
这么多年来,孟家两个老爷哪里敢让自己的母亲生气,所以,孟丽娘平日里只是在午睡前给祖母按按头部穴位,让她睡个好觉。这次,嫡姐把吴嬷嬷的孙女打残了,让孟老夫人急怒攻心,这头风的毛病一下子就犯了。看祖母一脸憔悴,想来这几日也没有睡好。
孟老夫人闭着眼睛,鼻息渐渐绵长起来,想来是已经睡着了。但是,孟丽娘却没有停下手中的按压动作,因为她知道,祖母的这次头风病犯得比以往更加厉害,她准备按够一个时辰,这样祖母就能轻松些。
“丽娘,明日起你就到欣娘那里,和你母亲一起照顾她吧。”孟老夫人突然开口说话,反倒吓了孟丽娘一跳。
“是的,祖母。”孟丽娘的手顿了一下,调整好状态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些都是前世就发生过的事,那时候,她并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这样吩咐自己,只是,习惯于服从的孟丽娘选择信任自己的祖母。
有了前世那么多年的经验,现在的孟丽娘知道,祖母这样做,不光是为了让自己有个好名声,也是为了保护欣娘。欣娘的名声已经坏了,整个京城的人都会认为孟家的家教有问题,如果这时候,府中其他的女孩子有贤名传出,那么,下人们对欣娘的流言,就不会多让人信服了。
☆、第47章 公平竞争吧,重生宅斗文女主〔三〕
次日一早,孟丽娘就带着如意去了欣娘的住处,一路上她都在烦恼要怎么做,才能不惹怀疑地提醒嫡母注意到府里的流言蜚语。
不是孟丽娘对孟欣娘多有姐妹爱,只是孟欣娘是孟家嫡女,她的名声坏了,肯定会连带让孟丽娘受累。就像前世那般,孟欣娘去了乡下老宅静养,留在京城的丽娘奉命跟在嫡母身旁出门应酬,遭遇过很多的冷言冷语和讥讽嘲笑。
当时,多亏了嫡母孟赵氏想不开,没有按照孟老夫人和孟明杰的话把丽娘记在名下。不然,同样作为嫡女,孟丽娘将要面对的责难将会更多。
既然时光流转,一切可以重新再来一次,孟丽娘可不想再感受一次,众目睽睽之下,像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接受着别人*的眼光和讥笑。
“哎……”眼瞅着就要到欣娘的住处了,可孟丽娘想的头都痛了,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孟丽娘自小就随柳姨娘,虽然脑袋瓜聪明,学什么都快,但是情商超低,让她学会后宅勾心斗角的那些龌蹉事情,可比让她做文章难多了。所以,孟丽娘听从柳姨娘的告诫,像她们这样不擅长搞阴谋诡计、算计他人的老实人,为人处世一定要真诚以待。
“给我往死里地查,究竟是哪个小蹄子,竟然敢在小姐面前嚼舌根。”远远的嫡母孟赵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孟丽娘撇了撇嘴角,她的嫡母就是这样的人,自诩出生于大族,可做的事情却不怎么聪明,还总是喜欢犯蠢。孟老夫人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除了担忧儿子的子嗣,更重要的是,这个儿媳妇喜欢自作聪明,常常辜负他人对她的好意帮助。
孟丽娘向孟赵氏请安后,看她似乎还有事要处理,就随着小丫鬟先进了欣娘的屋中。
昨天夜里,秦太医给孟欣娘喝了药、扎完针,她的病就好了很多。加上欣娘本就是吓出的心病,重生后,这心病一去,所以一大早,孟欣娘就清醒了,只是因为已经病了多日,身子还有些绵软。
早上,孟欣娘趁着母亲孟赵氏来看她时,?5 僖饴淅幔ε碌匚拭险允希骸澳盖祝蠹叶妓滴一嵘。且蛭趟脑┗晁髅沂遣皇腔畈怀ち耍亍薄?br /> 看到母亲安慰完自己,出门就开始吩咐下人去彻查,达成目的的孟欣娘心情极好,待她听到小丫鬟在帘子外低声禀告的内容后,刚才还阳光灿烂的笑脸一下子就乌云密布起来,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仿佛淬着剧毒的利刃。
小丫鬟刚一撩开门帘,孟丽娘就被孟欣娘眼中的仇视吓了一跳,孟丽娘强作镇定的走上前去,问道:“姐姐的身体可大好了?”
“托你的福,我自然好得很!”孟欣娘看到孟丽娘那张清丽的脸蛋,恨不能亲手拿刀片把它划花了,看她还怎么做出一副狐媚的模样去勾引男人。
“姐姐,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呀?”不明就里的孟丽娘,被孟欣娘的恨意弄得莫名其妙。
就算孟丽娘再笨,她又怎么听不出孟欣娘刚才说的那句话,不但话中有话,而且,语气也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而且孟丽娘觉得,嫡姐欣娘怎么看都有一种违和感。
“谁是你姐姐,我可承受不起,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敢与我姐妹相称?”听到孟丽娘叫自己姐姐,孟欣娘就想起前世像极了孟丽娘的田氏,一个卖鱼女,一身的腥臭味儿,不过是凑巧长得像极了那个负心汉的心上人,她凭什么和自己平起平坐,还敢叫自己姐姐。
越想越恨的孟欣娘感觉浑身的血液上涌,旁边站着的小丫鬟看到大小姐双眼充血,脸色铁青,牙齿打颤,吓得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丽娘也被欣娘的样子吓了一跳,凭着她前世多年的经验,欣娘这是魔怔了。看到欣娘屋里那个小丫鬟吓得只知道哭,都不知道出去喊人,孟丽娘只好大着胆子,上前抽了孟欣娘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下去,孟欣娘从口中“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可是,孟欣娘已经开始涣散的眼神倒是清明起来了。那个小丫鬟本就惊慌失措的,现在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啊”的大叫一声,跑了出去,嘴里一直喊着“二小姐把大小姐打吐血啦”。
看着跑远的小丫鬟,孟丽娘心里后悔的要死,她怎么就忘记了,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了,现在,她还是一个战战兢兢、活在嫡母眼皮子底下的小庶女,嫡母如果坚持撕破脸,想弄死她和姨娘,祖母和父亲又能帮她们到几时呢。
果然是好日子过久了,以前的小心谨慎都忘记了。孟丽娘正在心里骂着自己,孟赵氏已经旋风一样地刮了进来,先是“心肝肉”地叫着女儿,看到女儿脸色还好,孟赵氏又一阵风似得冲到孟丽娘面前,啪地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要以为欣娘出事了,整个孟家就是你们娘两的了,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们就休想!”孟赵氏气势十足地用手指,点着孟丽娘骂道。
“母亲……”孟欣娘听到孟赵氏的话,想起前世母亲对自己的爱护,感动得热泪盈眶,孟赵氏听到女儿唤自己,忙快步回到欣娘身边,紧紧搂住女儿。
孟丽娘被孟赵氏的耳光打倒在地上,一时有些发懵,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看到抱头痛哭的母女两人,眼中露出嘲讽的目光,果然是母女,都是不识好歹的人,两世都是这样。
看到两人一时半会不会理会自己,孟丽娘先去了祖母那里,把在欣娘屋内发生的事情禀告了祖母,然后,听从祖母的吩咐到祠堂去闭门思过了。
等孟赵氏哭够了,想继续惩罚孟丽娘时,才发现婆婆已经罚过了,再加上秦太医为孟欣娘诊治后,夸赞丽娘当机立断、对欣娘的处置得当,孟赵氏也不好继续责怪孟丽娘。
在祠堂中受罚的时候,孟丽娘的贴身丫鬟如意打听到,因为有人在孟欣娘面前乱说话,所以孟赵氏不仅发现了府里下人们的传言,还出手整治了一些传话最厉害的婆子。通过这些前世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孟丽娘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孟欣娘会感到奇怪,原来,孟欣娘也同她一样,记得前世发生过的那些事情。
跪在蒲团上,孟丽娘双手合十,默默地看着面前祖宗的牌位,无声地笑了。孟欣娘和她娘一样,总是喜欢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别人,却从来不会反思自己身上的缺点。孟丽娘终于想明白,孟欣娘为什么会这样恨自己,主要是因为欣娘自己过得辛苦,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吧。
可是,孟欣娘怕是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做下的那些蠢事,那么多年,却是孟丽娘陪在嫡母身边为她正名,接受着外面的嘲讽、讥笑和排挤。等到孟欣娘回到府里,发现孟丽娘已经成为京城中众位夫人和小姐交口称赞的对象,孟欣娘吃醋、嫉妒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孟丽娘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孟丽娘看得明白,决定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没多久,孟丽娘就被放出了祠堂,听传信的婆子告诉她,是大小姐向老夫人和二夫人求得情。孟丽娘半信半疑,她可不相信孟欣娘会这么好心,前几天还一副恨不得弄死她的模样,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呢?
“妹妹,快过来,前几天多亏有你,不然,我,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孟丽娘刚一进门,孟欣娘就急切地向她招手,说着自己的感激之情,话语一度哽咽住。如果孟欣娘发脾气,或者破口大骂,孟丽娘都不会害怕,但是,孟欣娘端着一副姐妹情深的脸孔,吓得孟丽娘后背窜起一片鸡皮疙瘩,麻酥酥地痒着。
孟欣娘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深情演绎,在孟丽娘的眼里却变成了危险的信号,等孟丽娘离开后,孟欣娘还在洋洋自得,“哼,你不是贯会装吗?现在,我也会,看看到了最后,到底谁会赢。”
孟欣娘养病期间,孟丽娘继续按照祖母的吩咐照顾嫡姐,孟欣娘也摆出一副半刻都离不开妹妹的模样。慢慢地,孟丽娘也琢磨出欣娘的小心思了,她无非就是表面看着亲热,实际上可着劲儿的糟蹋自己罢了。
孟欣娘一直嚷嚷着嘴里没味儿,什么也吃不进去,不是想吃妹妹亲手做的莲子粥,就是想吃妹妹炖的猪蹄汤,还得丽娘亲手剥新鲜的莲子,亲手拔了猪蹄上的绒毛,等粥和汤熬好了端过来,孟欣娘就突然恶心吃不下了,还一直向丽娘道歉,孟丽娘也只能忍着怒气,继续给她做各种突然想吃的东西。但是,孟丽娘心里却是忍不住骂娘,这招不是该怀孕的主母拿来调教府里不听话的小妾的吗?
没一会儿,孟欣娘又觉得有些热,但是秦太医说了,她身子还很弱,像冰盆啊什么太凉的东西是不能近身的,只有人工打扇才可以,可是,看到其他的丫鬟,孟欣娘就觉得不顺眼全都撵了出去。看着孟欣娘那双期待的眼睛,孟丽娘只能拿起扇子给她去暑,明明看着欣娘闭上了眼睛,丽娘手中的扇子刚一停,欣娘就热醒了。
白天不消停不说,到了晚上,孟欣娘也不让丫鬟值夜,就是抱着孟丽娘不肯撒手,直叫着自己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丽娘。无奈之下,孟丽娘只好同孟欣娘一起睡,可是,孟欣娘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出恭、一会儿又把孟丽娘的被子抢走了,总之是各种状况百出,就是不能让孟丽娘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