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晟高半睁开眼,一字一顿道:“不去。”
郝庞眉头紧锁,这种时候他总不能跟病人较真吧?可是这么晚了,要去买药也不现实。想来想去,他只能麻烦李焯,因为李焯曾经告诉过他,他有一个私人医生。
郝庞先给张晟高倒了两杯热水,就火急火燎给李焯去了电话。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应,“呵,李焯,我觉得你得跟我解释一下这个庞庞是谁?这么亲热,你就不怕我做了他?”
“贺东升,我不许你伤害他!”
郝庞:……妈的智障!
☆、第84章 戒指
郝庞猛吸了一口气,才忍住要还嘴的冲动,内心却各种吐槽,这对夫夫真是奇葩到让人不忍直视,他直截了当把诉求说了:“我朋友生病了,李焯,你的私人医生有空来一趟么?”
那边贺东升又是大发雷霆,念叨着:“他居然连你有私人医生的事情都知道?”
李焯这次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直接问了郝庞地址。郝庞说了一串地址之后,电话直接被挂了。
郝庞:……好吧,他是不太能了解这对夫夫的情趣。回头看看烧的糊里糊涂的张晟高,郝庞担忧地皱起了眉。
恐怕是剧烈运动后淋雨了,之后又没有预防好,这才发了烧。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张晟高此刻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郝庞心底不自觉地浮起一丝自责,作为室友,他似乎对张晟高过于疏忽了。
李焯的私人医生没有让郝庞等太久,一刻钟不到,对方就赶到了出租屋,忙活了半宿,总算是挂上了吊瓶。
医生说,这是感冒引起的发烧,不过病人体质很好,应该过一天就好了。临走前,他吩咐郝庞等病人醒了之后,喂病人吃发烧药和热水。
郝庞一一照办。等张晟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郝庞就趴在他的床边小憩。
张晟高的手轻轻摸了摸郝庞的头,眼底的光芒渐渐变得幽深。
郝庞却被惊醒了,他仔细感受了一下张晟高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医生说等你醒了要给你吃药,我都预备着,我去给你拿。”
“庞子。”
张晟高握住郝庞的手。
郝庞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张晟高紧了紧握着郝庞的手,发烧让他的力气小了很多,但郝庞却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张晟高费力地对郝庞说,“别走,让我看看你。”
张晟高的声音有点沙哑,给郝庞的感觉竟像是在沙漠中挣扎的幸存者,渴求着甘露和食物。郝庞安抚地捏了捏张晟高的手,“我不走,我就去给你倒杯水喝。”
有人说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这话还真是不假。郝庞一边暗自揣摩着,一边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为张晟高擦汗。
张晟高却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视线一直贪婪地跟随着郝庞。
郝庞有些受不住这么火辣的眼神,“干嘛这样看我?”
“好看。”张晟高轻声道。
郝庞嘴角抽了抽,他不觉得几乎站在颜值巅峰的张晟高说他好看是在夸他,相反,这话简直透着一股嘲讽的意味。
好在张晟高还生着病,不像是有心思嘲讽别人,不过正因为如此,郝庞才觉得有些羞耻。
“你还不如看你自己,”郝庞好笑道,“你更好看。”
张晟高却坦然接受了郝庞的夸奖,“你觉得好看就好。”
最后郝庞还是成功给张晟高喂了药,本来张晟高还不让他走,直到他强调了喂这个字,张晟高才松了手。
即便喂的是白开水,张晟高愉悦的眼神却让郝庞快要以为碗里的是什么琼浆玉液了。
“吃了药睡一觉发发汗就好了,”郝庞扶着张晟高躺了下来,“明天我帮你请假,反正明天还是校运会,你也没项目,应该问题不大。”
“你陪我。”张晟高道。
郝庞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对了,你想吃什么?噢,我还得问问医生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张晟高微微勾唇,“吃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做的。”
郝庞瞪着张晟高好一会儿。
张晟高很享受郝庞的眼神,不过他还是顺着郝庞的意思问道:“看我干什么。”
郝庞道:“在看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那你看清楚了?”张晟高挑了挑眉,“要不要深入验验?”
“不用了,”郝庞正色道,“这么欠揍除了你我想不到其他人。”
张晟高笑了笑,他的目光柔和地看着郝庞,满目的神情在黑暗中完美地掩藏起来,语气也在生病的表象中得以诠释。
以至于郝庞并没有发现现在的张晟高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郝庞出门之后,张晟高就下了床,先是在郝庞的房间逛了逛,然后是把和郝庞有关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真的是有先见之明,把人骗到同一个屋檐之下,俗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个杜承淮了。
……
郝庞发现,张晟高自从上回发烧之后,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郝庞也说不出来,因为张晟高似乎每一天都在慢慢改变,而等他真的发现之后,已经是量变引起质变。
最突出的,就是他变得很温柔。
如果在食堂吃饭,他会先帮郝庞占好位置,然后替郝庞打饭。如果是下馆子,他会很绅士地给郝庞拉椅子,吃完他还会找各种理由付钱。如果在家里吃,那更不得了,郝庞掌勺,他就在旁边看,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郝庞迟钝的脑袋终于冒出了一个猜想。
张晟高在追求他,
可是张晟高不是直男吗?上辈子他还有女朋友的,怎么这辈子就弯了呢?郝庞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就在郝庞忐忑的时候,张晟高说他喜欢上了一个人,想送他个惊喜。
郝庞道:“你送她戒指,她一定会答应你的。”
张晟高兴奋地点头,“有道理,你陪我去挑?”
郝庞怔怔地嗯了一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
“陪我去挑戒指吧。”
“好……”
……
次日,正好是周末。张晟高带着郝庞打的去了步行街。
“这附近有一家金行,有一家首饰店,咱们去哪?”张晟高问。
郝庞想了想,“既然是送戒指谈朋友,金戒指恐怕不太合适。其实我觉得素圈最好,不经雕琢简单大方,比较适合恋人佩戴。”
张晟高自然是郝庞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俩站在一家首饰店前。
“怎么不走了?”张晟高问。
郝庞垂下头,他记得这家店,饰全饰美,和上辈子陪张晟高买戒指的地方一样。
“要不换一家?”郝庞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
“这附近仅此一家,”张晟高状似无奈道,“来都来了,进去看一眼也好。”
郝庞没说话,跟着张晟高走了进去。
店铺的装饰很精致,摆放整齐的玻璃柜里面展示着时下最流行的首饰。郝庞一眼望去,只觉得哪哪都泛着光。
张晟高已经走到柜台前,挑选首饰了。
服务员向他介绍了好几款戒指,他却都不太中意。郝庞看了一会儿,也就没继续干站下去。
他顺着红地毯,看到了被摆放在正中央的一枚戒指。
郝庞走了过去,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把目光投向了这枚璀璨的戒指。
设计师一定十分钟爱这枚戒指,漂亮的花纹遍布戒身,中央雕刻着飞鸟,凹凸有致、栩栩如生。郝庞的手忍不住攀上玻璃柜,这枚戒指……他见过。
他死前,还见过一次。
“你喜欢这枚戒指?”张晟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他身边,“的确很好看。”
服务员过来,夸奖他俩有眼光,说这是今年最新款,飞鸟戒指单戒。
郝庞抬眼看她:“单戒?”
服务员笑说:“是啊,是单戒,传说很久以前,有一只飞鸟,它爱上了水中的游鱼,可是它无法在水中生存,游鱼离开水便不能呼吸。神说,如果它能拿到游鱼的眼泪,那么它们就能够在一起。”
“飞鸟却失败了,它没有办法让游鱼流泪,因为它舍不得。神大怒,说它没有和游鱼在一起的决心,惩罚它永远见不到游鱼。”
“飞鸟最终投入了大海的怀抱,见不到游鱼,它宁愿死在游鱼的家园里,而失去了飞鸟的游鱼,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设计师借鉴这个传说,设计了飞鸟戒指和游鱼项链,它们没有一对,只有散件,却可以从某个角度将他们合二为一。”
郝庞静静地听着,慢慢地湿了眼眶。
游鱼的眼泪,是他十八岁的时候,张晟高送他的礼物。
张晟高若有所思,“那游鱼的眼泪呢?”
“只有购买了飞鸟单戒的顾客,才能继续购买游鱼的眼泪。”服务员微笑道。
郝庞别过脸,“晟高,我们走吧。”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我……”郝庞却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现在脑子有点乱,需要静一静。
“还是你已经不喜欢它了呢?”
不喜欢了吗?
我……真的不知道……
☆、第85章 猜测
郝庞曾经无数次猜测过张晟高中指的戒指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能是订婚戒指,可能是重要的纪念品。
但不论是什么猜测,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枚戒指意义非凡。因为张晟高从来没有把它摘下来过。
哪怕是郝庞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张晟高的时候,他依然戴着这枚戒指。郝庞会去关注这枚戒指,也只是纯粹觉得眼熟而已。可他现在却恨不得没有看到它。
他呆立在原地,有一种猜测,甚至可以说是论断呼之欲出。可他宁愿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什么都不知道。
“小庞?”张晟高抓住郝庞的手肘,“你还好吗?”
郝庞垂下眼眸,“我不太舒服,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吧。”张晟高想要扶着郝庞的手臂,却被郝庞轻轻躲开。
“不,不用。”郝庞心虚地别开眼。
张晟高却没听郝庞的,而是强硬地把人带在身边,“你这个状态,万一路上有什么危险怎么办?我送你回去。”
郝庞看着张晟高,对方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关切,他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松。走出店门,郝庞突然问道:“晟高,你觉得飞鸟单戒怎么样?”
张晟高坦然道:“很好啊,我打算买下来,送给我喜欢的人。”
郝庞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只觉得自己就像陷入流沙垂死挣扎的旅行者,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却还是要抱着侥幸的心理去尝试。他把手□□裤兜,蹭了蹭手心的汗水,才问:“飞鸟单戒和游鱼项链是一对吧,你只打算买一枚戒指?”
“肯定都要买,”张晟高理所当然道,“不过我戴项链似乎不太合适……”
郝庞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领口,深切的负罪感从脚底攀升,仿佛张牙舞爪的魑魅魍魉,一点一点将他的冷静撕碎。
他错了。
当初,他以为张晟高是直男,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才把对承淮浓烈却不可言说的感情转移到张晟高身上。他肆意品尝着暗恋的滋味,毫无顾忌地扮演着暗恋者这个角色,自私,阴暗地满足自己的私欲,像个躲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抽烟吸.毒的瘾.君.子。
却忘了顾及其他人的感受。
“我想回家休息,回我妈那边。”郝庞拦了一辆出租,“别送了,我没问题。”
张晟高眯了眯眼,却什么都没有说,他低下头,为郝庞整了整衣领。
明明刚开学的时候,这人还什么都不会……
郝庞不敢多留,他坐上副驾驶座,把窗户摇了下来,透进来的微风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了一眼后视镜,张晟高依然站在那里,没有移动。
一种强烈的罪恶感让他遍体生寒。
张晟高是喜欢他的。
可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自以为唱了那么多年的独角戏,到最后,时过境迁,一切都只剩下他一个人记得的时候,才终于知道那并不是独角戏,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场戏的另一个主人公,到底是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陪着他唱了多久。
郝庞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张晟高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而且如果真的喜欢上了,以张晟高的性格,又怎么会瞒着不说,反而用飞鸟游鱼这么含蓄的东西来表达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郝庞崩溃地拉扯着头发,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毁了张晟高,他把一个无辜的人拖下了深渊而不自知,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
封闭的空间没有让他的郁躁好上半分,在里面发了两个小时的呆,郝庞决定找个人说说话。他翻了翻手机里的联系人,最后略过了杜承淮。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杜承淮说。
“李焯,你现在有空吗?”郝庞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出来聊聊?”
……
郝庞约的地方还是那家奶茶店,他要了一杯咖啡,给李焯点了一杯奶茶。
李焯见郝庞有些恍惚,似乎还没换过劲儿来,便自己开了话头,“上回你那个小伙伴应该没事了吧?”
话题直接就引到了张晟高身上,真不知道该说李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一击即中快准狠。
郝庞勉强地笑笑,“还没多谢你呢,深夜打电话实在是打扰了。”
“还好。”就是那天□□得下不来床,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跟小庞说了。
“李焯……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咱们是一样的。”郝庞说得直接,倒是让李焯诧异了三分。
“我以为你不想说开,”李焯耸了耸肩,把手里的奶茶放到一边,自己双手相握置于桌上,往前稍稍探着身子,“我一直都没打算瞒着你,不过郝庞,你……太明显了,我们两个能重生,未必不会有第三个。”
郝庞点了点头,“我以后会注意的。”
“其实不必太担心,咱们就只管干自己的,到时候没人敢欺负咱,就算这个秘密暴露了,我们也有退路可走。”李焯安慰道。
郝庞心不在焉地抿了口咖啡,他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别介,咱俩连最大的秘密都共享了,还有什么可藏着的,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找我?”李焯笑道。
郝庞长舒一口气,“我也不瞒你,是这样,上辈子……我一直暗恋杜承淮……”郝庞把来龙去脉一说,说完之后猛地灌了一口咖啡,觉得好受多了。
倒是李焯此刻就有些纠结了。
“其实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感情放到张晟高身上。”李焯问道。
郝庞坦诚道:“那段时间不仅承淮身处澳门,我家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发现我越来越抑郁,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我去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建议我找一个方式纾解压力。”
“我当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承淮,觉得非常恐慌,就翻阅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最后找到了这个办法。”
李焯叹了口气,“移情是一种心理疗法,确实可以改善某些心理状态,但是它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很可能假戏真做。郝庞,我问你,你真的清楚自己现在爱的是谁吗?”
“我爱的是承淮。”郝庞没有必要骗人。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要胡思乱想?”李焯摊手道,“你爱的人已经很明确了,你会难受,顶多是因为觉得自己欺骗了别人的感情。但是你想想,你已经重活一世了,曾经那些情感啊,真假啊,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即便你对张晟高有愧,你也不可能对上辈子的张晟高道歉了,你能做的,就是忘掉那些亏欠。”
郝庞的眼睛有了些许色彩。
“我再给你分析分析,按理说张晟高有女朋友,是个直男,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掰弯的。你也说过,张晟高是个非常自我的人,他如果喜欢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你?”李焯道。
郝庞苦恼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李焯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他不甘心。”
郝庞不解地看向李焯。
李焯继续道:“他不甘心你喜欢他只是一个假象,他不甘心你总是透过他在暗恋着另外一个人。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通他分明爱你爱得要死,却死活不愿意跟你表白。因为他知道,一旦把事情揭开,你就会把那些喜爱之情收起来,那他将真正的失去你。所以他宁愿吊着你,宁愿守着你,也不跟你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