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说好的练太极拳呢?就是这样在梦里练吗?”郑家荣略带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郝庞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总算是和周公道别了。
郝庞半坐起身,呢喃道:“我妈呢?”
郑家荣道:“上班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郝庞的错觉,他总觉得郑家荣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种难言的苦涩。可郝庞稍微清醒之后抬头再看,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了。
郑家荣直起身指了指外头:“吃完午饭,叔带你去个好地方,以后起早点,不吃早饭的毛病不能惯着。”
“哦。”嘴上应着,心里却在腹诽,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以来老是跟这货混在一起,搞得他心情都要不美丽了。可能是很多事情,他能跟郑叔说,却不敢跟老妈说的缘故吧,就拿昨天那事,换成老妈肯定不会这么支持他。
“还在磨蹭什么,赶紧出来!”郑家荣催促道。
“来了!”
……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郑叔,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郑叔……”郝庞目瞪口呆地站在街口,别说他现在才十二三岁,就算他成年了,也不可能踏足这里啊!
虽然一直在提倡远离黄/赌/毒,但总有人铤而走险,这背后的暴利足够让人为之疯狂。而郝庞面前这条街,说白了就是红灯区。一眼望去,五步一发廊,十步一招牌,看上去规规矩矩的,可一到晚上,这里到处都是暧昧的粉红色。
大中午的日光猛烈而刚强,仿佛把这条街也净化了似的,魑魅魍魉全都暗藏深处,可就算这样,也改变不了这是条红灯街啊!
也许是郝庞的目光太露骨,就连郑家荣那么厚的脸皮都扛不住。郑家荣拍了郝庞脑袋一下,义正言辞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想什么呢,你郑叔是名草有主的人,别说是嫖了,就是被嫖,我也会宁死不屈的!”
郝庞噗嗤一笑,“那我们来这干嘛,还真剪头发啊?”
“穿过这条街,就是一家证券公司。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证券公司?郝庞眼睛一亮,对啊,买股票来钱最快了,他虽然记不住这几年股票什么价格,但是后世一些牛股他还是知道的。除此之外,国家出台的政策、金融危机,这些大事记都会对股票价格有所冲击。
一九九九年,有什么大政策吗,或者发生了什么大事吗?郝庞大脑飞速运转,一九九九,z国建立五十周年?对了,澳门回归!
郝庞不由得攥紧了拳头,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抓~住这个契机,他至少能在股票上赚到别人半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郝庞,看,你朋友。”郑家荣右手搭在郝庞肩上。
“啊?”郝庞转过头,眼睛瞪大,“承淮?你也来红灯街啊!”
杜承淮抬眼,面无表情。
郝庞捂脸,第一次觉得自己智商下线了。
杜承淮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从面相看还是挺和蔼的,如果忽略掉西装腰侧鼓起来的一块,或许会更有欺骗性一点。
郝庞知道杜承淮是军政世家,身边有这样的人也很正常,他看了郑家荣一眼,发现郑家荣的脊背稍稍弓起,紧抿的唇透露出一丝戒备。
郝庞捏了捏郑家荣的手,笑着对杜承淮说:“小淮,你要去哪里?”
“田恒证券大厅。”
郝庞拉着杜承淮的胳膊:“正好,我也要去!咳咳,小淮,咱们边走边说。郑叔,我要跟小淮说悄悄话,你们别跟太近。”
郑家荣点头,同时往旁边退了一步,示意自己不会偷听。
杜承淮也转身道:“年叔,你跟郑叔一起。”
年叔皱眉道:“少爷?”
“放心。”
年叔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退到一旁。
郝庞把手搭在杜承淮右肩上,悄声道:“小淮,手伸出来。”
“嗯?”杜承淮虽然不知道郝庞要干什么,还是听话地把手伸了出来。
郝庞右手神秘兮兮地伸.进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大白兔糖,正要放在杜承淮手里。想了想,又收回去,自己剥开糖纸,迅速放到杜承淮嘴里。
“昨天我去海市,裴小阳那里有一大袋呢。我就抢了两颗,舍不得吃都给你了。”说着,郝庞又把兜里的第二课大白兔放在杜承淮手心里,然后把右手藏到身后。
好像不小心碰到承淮的嘴巴了,希望他没察觉到,承淮可是重度洁癖患者啊!
郝庞心中惴惴,瞥了一眼杜承淮,发现对方面部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不对,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暗道自己居然会怕一个孩子生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杜承淮依旧没有说话,他咀嚼的动作很小,似乎在含~着。郝庞有点等不及了,这红灯街统共就这么长,走完就没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啊!
“小淮,那个我……”又不是表白,我他么口吃个屁啊!
杜承淮淡然道:“说。”
郝庞耳朵都憋红了,“我,我想找你借点钱……”
杜承淮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给我吃糖,也是因为这个?”
“不是!”郝庞一惊,这时候就算是,也得说不是啊。他没敢耽误,继续道,“今天不是恰好碰到你了嘛,才想向你借钱买股票,糖我本来就要给你的,我妈每天不是会去你家吗,我本来早上要给她带去的,可是我起晚了。”
杜承淮:“哦。”
郝庞觉得向孩子借钱对于他一个成年人来说挺耻的,可想必于郑家荣,郝庞更愿意相信杜承淮。毕竟是十几年的兄弟,他对杜承淮的信任是刻在骨子里的。
郝庞深呼吸三下,总算鼓起勇气,杜承淮却先开口了,“要多少?”
要多少?少了不够,多了又显得贪婪,可是他对股票真的是了解不多,尤其要换算成一九九九年的物价,要多少,他给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索性,他还没纠结太久,杜承淮就善解人意道:“过去再说。”
“嗯,谢谢小淮!”
杜承淮脚步一顿,“别叫我小淮,叫我承淮,淮哥都可以。”末了还补充一句,“要借钱就得听我的。”
郝庞眉眼弯弯地揽住杜承淮的肩膀,“好的小淮!”
“呵呵。”
“年哥,你们家承淮要是姑娘就好了,配我们家小庞正好。”郑家荣半捂着嘴,对身旁的男人说道。要是郝庞看见肯定要大吃一惊,这两个人竟然是认识的!
年叔笑着摇摇头,“怎么不说你家小庞是个姑娘呢?我们老爷还指望小淮传宗接代呢。倒是你,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有喜欢的人啊,怎么突然就要求退伍?当初咱们为了留下,多不容易啊!你倒好,说走就走,我们这几个兄弟都等着狠狠揍你一顿。”
郑家荣苦笑道:“我当初就是太不坚定了,才让琦岚受了那么多苦。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守护她。”
“情种啊,算了,我也懒得劝你,记得到时候请弟兄们喝喜酒,份子钱别找我们要就行了。”说着,年叔伸出拳头,击打在郑家荣左胸。
郑家荣哈哈一笑,回以一拳,“就这么说定了!”
……
证券大厅。
虽然现在正是午睡时间,证券大厅却人满为患,郝庞紧紧抓着杜承淮的手,大厅没有空调,只有几台风扇转动,再加上摩肩接踵的人群,搞得整个大厅都是热流,还充斥着香烟的味道。
郝庞突然悟了,他完全可以在这里卖瓜子汽水香烟之类的啊,不过证券大厅离他家太远,在这买东西不太实际就是了。
郝庞还有一些想法,但现在显然不是细思的时候,他跟杜承淮好不容易挤到前排,看着大屏幕上红色绿色的数字,他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
“咱们先去开户。”杜承淮捏了捏郝庞湿~润的手心,“跟紧我,别走丢了。”
“嗯。”
两个小孩就这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至于郑叔和年叔两个大人?他们就坐在柜台前面,符合人体力学的椅子坐起来非常舒服。
郑家荣有点担心自家小胖子,抿了一口饮水机供应的水,担忧道:“咱们就在这等着?”
“少爷他们会来的。”买股票之前要开户,这是常识。
“你就这么放心?”
年叔看了郑家荣一眼,幽幽道:“年轻人就是要自己闯荡的,少爷让我放心,我不放心也得放心。”
郑家荣和年叔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为孩子们操碎了心,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两个小家伙走过来了。
郑家荣盯着郝庞,诧异道:“怎么,买完了?”
郝庞:“得成年人才行,他们不让小孩开户。”
杜承淮站在一边,脸色难看得很。
“行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两个成年人吧!”郑家荣笑着摸了摸郝庞的头。
等郝庞和杜承淮买好股票,天都快黑了。红灯街亮起了粉红色的灯,招牌也都挂上了霓虹彩灯,一闪一闪漂亮极了。
“承淮,我算了一下,一共花了三千六,嘿,六六大顺,还挺吉利!”郝庞道。
杜承淮点头,没说话。
郝庞又继续说:“三千六啊,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啊,承淮,股市有风险,万一我都赔进去了怎么办?”
杜承淮看向郝庞,脸庞虽然还有些稚~嫩,却已经初具棱角。他微微勾唇,沉声道:“不用还。”
郝庞指尖颤了颤,他们的手一直没有分开,杜承淮第一时间感觉到了郝庞的动作。他侧过身子,正要说点什么。
不远处,一位穿着暴露的性~感女郎嗲声嗲气地呼唤:“小朋友们,来嘛!这里很好玩的!”
☆、第14章 入户
杜承淮的脸色刷的一下青了。
女人扭着水蛇腰,胸前跳跃的丰满几乎掩藏不住,她踩着迷人的猫步,婀娜多姿的动作充满魅惑,眼神迷离喊声风骚,成熟女人的韵味带着浓重的脂粉气扑面而来。
“滚!”杜承淮咬牙切齿道。
勾栏女甜甜一笑,红艳的口红在霓虹牌子映照下格外吓人。她三两步挪腾到两个小孩面前,嗔怪道:“呦,小弟弟火气不小呀,不过姐姐最喜欢这样了,够爷们儿!”说着,涂满指甲油的手就要摸上杜承淮的胸膛。
郝庞本来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这会儿脸色也变了,一巴掌拍开女人的手,青葱细嫩的皮肤上晕开一抹红色,却丝毫不能引起郝庞怜香惜玉之心。
“别动手动脚的,要不然我告你犯罪!”郝庞双目圆瞪,胖乎乎的脸显得更加圆润。
那个女郎低低笑了起来,伸手要捏郝庞的脸,”小家伙,姐姐敢在这里开店,就不怕有人告。你们两个小弟弟,应该还是雏吧,让姐姐给你们开开荤,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喜欢个屁,承淮,我们走!”郝庞拉着杜承淮死命往街口跑,边跑还边抱怨郑叔怎么还没跟上,难不成真去嫖了?
“哎!嘶!”郝庞跑得急,没注意到前面有个台阶,一不留神就栽倒了,好在杜承淮手劲儿大,把郝庞扶了起来。可台阶的落差,还是让郝庞的脚猛地拐了一下,他霎时脸色一白,背后出了一层细汗。
杜承淮低头,“怎么了?”
“脚崴了。”郝庞苦笑道,手搭在杜承淮肩膀上,借力走了两步,“咱们就在这等着吧,郑叔他们应该快来了。”郝庞暗叹一声倒霉,要是郑叔开车过来就好了,偏偏他们这次是步行过来的,这就有点尴尬了。
“打车吧。”杜承淮虽然语气像是询问,可却没给郝庞任何回答的机会,他走下台阶,“上来。”
“啊?你,你要背我?不行,我太沉了!”郝庞说着,耳朵红了红,自从他的体重上了三位数,就再也没有体验过被人背的感觉了。
杜承淮背对着郝庞,沉声道:“我背的动。”
郝庞:“这不行,诶,你……”
只见杜承淮往后一仰,后背贴上郝庞的身体,两只手臂铁钳一般绕着郝庞的腿窝,稍一发力,就把人背了起来。
郝庞没有说话,手臂却自觉地绕过杜承淮的脖颈。两个人虽然才上五年级,但郝庞体宽,杜承淮体长,难怪会被勾栏女看上,可实际上,郝庞重生以来,还没梦遗过呢。
郑家荣本来走得很急,看到前面的景象,脚步也慢了下来,皱眉看向身旁的年叔,“咱们真的不用上去?”
“不用。老夫人说了,要让两个孩子培养感情。”年叔老神在在地走着,要多悠闲就有多悠闲。
郑家荣眼神闪了闪,浓密的眉毛皱成一团,脚步也时快时慢。可最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还是选择了沉默。
郝庞趴在杜承淮的背上,尽量蜷缩起来以免对杜承淮造成更多的负担。他发现小淮没有骗他,小淮的脚步很稳,身上也没有出很多汗。晚风扑面而来,他竟然觉得由心底而生出一种安逸和满足。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郝庞轻声问道。
杜承淮脚步一顿,道:“奶奶让我照顾你。”
郝庞莞尔,“哪有弟弟照顾哥哥的,哥哥照顾弟弟才对。”他一个成年人,居然沦落到要小孩照顾,太丢脸了!
杜承淮正色道:“我说过会对你负责。”
郝庞眼角猛地抽了一下,这句话他记得,就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小淮说的,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打算付诸实践!郝庞不自然地抖了抖腿,“这话不是这样用的……”
“哦。”
“所以你赶快忘了它。”
“……嗯。”
郝庞松了口气,远处传来汽笛声,他赶紧拍了拍杜承淮的肩膀,喊道:“来了来了,车来了!”
杜承淮把郝庞放了下来,跑到路边拦车。郝庞也一瘸一拐走到车前。
“去拱桥,一个人五块钱。”司机张嘴,一口黑牙。
郝庞赶紧道:“打表吧,不然不坐!”
司机翻了个白眼,“爱坐不坐。”却没有立即开走。
郝庞:“这个时间车流量这么多,而且拱桥离这也没多远,你一个人要五块钱也太黑了吧!承淮,咱们不坐,等别辆。”
“切!”司机也硬气得很,当即就开走了。
杜承淮:……
“看我干吗?”
杜承淮摇头,“年叔今天没开车出来,不然可以让他送我们。”
“好巧,郑叔也没有开摩托……”郝庞说着,觉得有点不对,狐疑的目光投向杜承淮,可人家一脸坦然,或许真的只是巧合?
两人等了三分钟,拦下一辆的士,这回司机直接打表,郝庞都不用问多少钱。
“你也上来吧,要不你今天就住我家?”郝庞也就客气地随口一问,哪知道杜承淮直接就嗯了一声坐进来了。
“你真住我家?”郝庞大惊失色。
杜承淮一脸淡定:“不欢迎?”
郝庞:“不是不是,就是有点惊喜。你住我家,我给你做夜宵吃!”
“好。”
“你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
“没有。”
“那我做点米粉好了,你喜欢吃米粉吗?”
“嗯。”
……
两人在拱桥那儿下了车,杜承淮去小卖部借电话,郝庞就在外面喂蚊子。
片刻之后。
“给徐奶奶说完了?”
“嗯。”
郝庞点头,“欢迎来到我家,我去开门。”
杜承淮的到来显然出乎郝琦岚的意料之外,不过对于两个孩子相互接触,她绝对是喜闻乐见的。看着老妈对杜承淮嘘寒问暖的,郝庞叹了口气默默滚到厨房,翻找可以用的食材。
等他一转身,发现老妈居然和杜承淮坐在餐桌前看着他。
“妈,你怎么带小淮进来了,这里油烟大多不好闻啊。”
郝琦岚哼笑出声,“免得你觉得自己是充话费送的,正好我也饿了,儿子你多做一份,让我也借借光。”
郝庞无奈摊手,“行,母后大人。”
米粉做起来非常简单,郝庞没空的时候,就开水烫米粉,浇上酱油吃,比方便面还简单快捷有营养。不过这是做给老妈和小淮吃的,肯定不能随便了事。
“妈,这些花蛤吐水了没。”
“吐了。”
“妈,这个芥蓝菜新不新鲜啊!”
“早上买的你说新鲜不?”
“妈……”
“做个米粉你还没完了!”
郝庞讪笑,“这不是怕你们不满意嘛!”郝庞说着,撒了一把虾米,随着热气蒸腾,花蛤的香气越来越浓,汤也渐渐泛起一层白色。
汤底有了,米粉下锅,不到十分钟,三个人的夜宵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