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春?你不过是想置我于死地,何必这么麻烦,直接趁我不备之时杀掉我不就行了。”许风流苦笑。那一年同梦幻樱去暗芝阁救人,出手伤他也是势在必行之举,若不是暗芝阁主步步紧逼,他们又怎愿轻易伤人。
“趁你不备杀掉你?你何时不备?你当我是傻子,还是自以为自己是瞎子?就算你不备,也还会有人出手救你。一贯皆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方能接近你,我若不是扮作范涛画的模样,你会卸下防备吗?”
“不会。”许风流道,“范涛画乃是暗芝阁的护法,言行举止必是要考虑着暗芝阁在江湖上的影响的,自然不会像你这般无趣!”
“无趣?的确无趣!”范涛画带上整片面具,沈声道“许风流,想要解药,你只有一个选择。”
“抱歉,许风流命不值钱,想我对你唯命是从,可能还差一点。”许风流道。
“想纵横江湖的许风流许大侠对我唯命是从,这与开天辟地无异,我想我是没有这个本领与资格的。我只要你带我入宫,向风曦禾举荐我!”
“哦,你有何本事?”许风流顺着范涛画的意,想趁机套出点有用的信息,毕竟眼前这个与范涛画一模一样的人并不是范涛画,让他入朝,不知是好是坏。可这人到底会是个变故。如果他没猜错,这人应该是燕木阁的人。
风樱国的王风曦禾的母亲白离画是燕木阁的“四画”之一,白离画之死想必早已触动燕木阁的人了。以其现任阁主阮栉沐的脾气,一定会彻查此事。各位大臣现今都不知该投靠谁人保命,燕木阁若此时生事,的确会有不少大臣参与其中。
或许这对花枝羡来说是一件好事!
“听闻六皇子爱琴,做他的琴师,我绰绰有余。”‘范涛画’自信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你不会想到我会做什么的。许风流我知道你要去时樱轩,那么我就先买你一个人情,省你跑一段路。时樱不在轩内,你儿子冬曲柳也不在轩内,他们去了天境堡。”
“天境堡?”许风流半带不解半带疑惑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你去了自然便知。”‘范涛画’见许风流完全没有相信自己话的意思,又道“我亦要去天境堡取样东西,你大可放心,骗了你,与我亦无益。”
“……”许风流点点头。此时骗他的确没有什么好处,只是刚从天境堡出来便又折回去,似乎有点不妥。
‘范涛画’见许风流面露难色,挑眉道“许大侠这是怕了?还是不想与我同行?”
许风流斜睨他一眼,道“我尚不知你的名字,你叫我如何放心?”
“哈哈,原来如此。” ‘范涛画’将桃木画扇一开,露出另一面,上有一男子坐於桃花树下抚琴,画旁题一字——月。
月?在许风流的记忆中,燕木阁没有以关为姓或名的,倒是不问世事的枫月轩有不少以月为姓或名的人。莫非眼前之人是枫月轩的?
似是看出许风流的疑惑与猜测,‘范涛画’桃木画扇一合,向许风流道“我不是枫月轩的人,你不必猜想我与那月淅洺的关系。你可以称我为月公子。”
许风流一时半会也追不出什么消息,更想不出什么与‘月’字有关的人与事(除了枫月轩)。笑道,“我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活路,月公子不会在意罢?”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许大侠不必客气。有什么想问的,只要不为难我,我便知无不言。”
许风流点点头不再理会他,向着天境堡的方向行去。月公子自是不甘落慢,快步追了上去。
……
天境堡的大殿内,一境闭着双目,神色慵懒地半躺在殿椅之上。九派派主神色恭敬,一字一句讲的十分清楚,认真地向一境汇报这一年来财务情况。昨天堡主虽没有责罚众人,但已是动怒,账务上的事是绝对不能再有所遮掩与隐瞒了。否则,不知会引起堡主怎样的怒气。
天境堡内的众人自一境去年六月入禁地闭关,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无所不用其极,大肆搜刮凤城百姓的钱财宝物。如今九派的财务加起来,足足够风樱国两年的开资。
九派派主依次坐在大殿阶下的两面,只有书酩书字派的派主坐在距离一境最近的殿椅旁。九派派主汇报完账务,就静静地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吱声。堡主不说话,没有人敢开口,但这干坐着也不是事儿。于是,阶下的八派派主像是约定好了似的,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坐在距离一境堡主最近的,身着青色罗裙的女子身上。
青衣女子不满地蔑视了八派派主一眼,看着慵懒地躺在殿椅上的一境堡1 主轻声道“堡主,这便是我堡内的财务状况,不知堡主意下如何?”
一境堡主睁开双眼,扫视八派派主一眼,道“书酩,昨天是谁起头说谎的?”
霁字派派主霁晔耽置在椅子上的手微微一抖,以求救的眼神看向书酩。他每次可都是第一个汇报账务的人,堡主此话,莫不是针对自己?
书酩用青袖掩了掩唇角,笑道“堡主,每次不都是霁晔第一个汇报账务的吗?您此话一出,心里不是早已知道答案了吗?”
一境堡主哼笑一声,瞥了一眼霁晔,说道“还真是吓坏霁晔了,我忘了,以霁晔的衷心断然不会做出损害我堡内的事情,只是最近城中百姓叫苦不迭,叫我忧心。你们也知道,官逼民反,我们不是官,自然也不能做出逼民反的事来。这阴雨连绵的,哪里来的好收成。放出消息,我天境堡将会施钱给粮於城中百姓,叫周大人莫心慌,三天两头派人送信过来求救,叫我不能安心处理堡内事务。”
九派派主齐声道,“属下领命!”
一境堡主挥了挥手,道“这次的事由霁晔负责,我不管你们怎么分配,今天就把负责人的分配给我交上来,出了问题,我会第一个找霁晔,然后挨个来。”
“是!属下一定会处理好此事的去,请堡主放心!”霁晔起身道。
一境堡主挥了挥衣袖,“你们都下去忙吧,今天应该轮到案池留下了罢?”
“是,堡主。”案字派派主案池道。
……
天境堡,一境堡主的逸景轩内。
昨夜那个身在小竹轩的女子跪在一境堡主面前,案池安静地站在一境身旁。
“堡主,时樱轩主带着从牢狱内出来的男子回了时樱轩。”女子道。
“许风流来堡内查探您的情况被我关进了冬曲柳的牢房内。另外暗芝阁的范涛画求见。”案池道。
“案池,你放了许风流的儿子?”已经敛眉,沈声道。
“是的,属下觉得放了冬曲柳才能留下许风流。”案池道。
“怎么说?”一境收起不悦的表情,冷漠道。
“冬曲柳在许风流的身边,许风流定不会为其他事情停留,要让许风流知道他儿子很安全,他方能放心去做其他事情。”案池解释道。
“继续说下去……”一境堡主抬起女子的下巴,“没有留住时樱是吗?还让他带个中了幽兰摄的男子走了?那男子还是许风流的儿子?”
女子听了一境堡主的话,登时骇的睁大了双眼。惊恐道“奴婢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那个从狱中逃出来的男子就是许风流的儿子,更不知他中了幽兰摄……”
“牢狱中有不少是许风流认识的人,剑圣褚行潇,三王爷风皊,无所不知的楚新哲等人究竟疯没疯,傻没傻,也只有许风流能试出来了。一旦他们有所松懈,那么堡主便可问出您想要的答案。”
一境堡主面色一冷,抬起女子下巴的手,缓缓滑到其脖颈间,稍使力气,便听得骨骼碎裂的声响。鲜血自口中吐出,双目瞪大,女子不敢置信地倒向地面。
一境堡主看了看自己的手,平静道“案池,那么你就好好招呼许风流罢。至于他的儿子,就让时樱先养着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老停电,还是在晚上,小徵快被热死了(~ o ~)~zZ
☆、狱中岁月(三)
天境堡的牢狱内,许风流安静地坐在牢房内,等待这牢狱主人的到来。
结果等了一天都没有人来招呼他。许风流在心里暗自嘲笑,看来这次是中了圈套了。这个月公子究竟是什么人?想入宫辅助六皇子风云皓。六皇子的母亲是林丞相家的独女林萝萱。一个能辅助六皇子的人,想必与林家也脱不了关系。可是林妃早在一年前为心疾所害,导致人痴傻呆滞。这人是谁安排来的呢?
许风流冥想之际,不免嗅到一阵香味自四面袭向自己。‘幽兰摄’?许风流屏住呼吸,运力抵挡急欲近身的香气。来的如此急,不可能是通过自然方式的传播,定是有人为它助力。
许风流运力用星眸剑法护住周身,头也不抬,听着靠近的脚步,淡淡道“恭喜堡主功力再进一层,只是这使毒的手段,许风流不敢恭维。”
“许大侠说笑了,本堡主再是闭关一两年也不是你的对手。不知许大侠大驾我天境堡的牢狱之中,有何事?”一境客套道,看着双眼紧闭的许风流,一丝施虐的念头震过脑海。
不是被人使毒弄晕才呆在这个地方的吗?真是能装啊!许风流嘴角微抽,道“堡主才是真会说笑,许风流过够了苦日子,哪里还想在这牢狱中受苦。还望堡主救我出去,早日脱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实在不是人能呆得住的。这地方,唉……”许风流睁开双眼,面向一境堡主笑道“堡主喜欢常来探望这些臭气冲天的人吗?”
想套住本堡主,许风流你真不愧是众人想拉拢的人啊。一境堡主笑道“不喜欢,本堡主只喜欢探望像许风流许大侠这样,知道那些臭气冲天之人的人。”
许风流站起来拍拍身子,拿着剑翻了两圈,“既然堡主不喜欢,何不带风流出去呢?”许风流倾身嗅了嗅一境堡主的衣服,又抬起自己的衣袖嗅了嗅,不满道“堡主啊,估计再呆几个时辰,你就要变得和风流一样臭了。风流现在是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啊。”
“噢?”一境堡主看着一脸嫌弃的许风流,道“许大侠这是要本堡主带你出去?还是想本堡主快点离开?”
许风流的双眼登时一亮,道“当然是要堡主带我出去了。做人自然是要同堡主这样的人同住,如入芝兰之室嘛,久闻其香。”
一境笑笑,让开狱门,“许大侠,请!”
许风流客气道,“堡主是主人,许风流是客,就不客气了。”说着,人已行至狱门之外。
……
时樱轩,时樱的房间内。
昏睡了一天多的冬曲柳,睁开双眼,打量着陌生的房间。许久,连一个人的身影也没有。冬曲柳爬起来,手却摁到了一张纸。
我已通知风流阁派人来接你,稍安勿躁。
短短的一句话,十八个字。却让冬曲柳心里一阵难受。刚醒来就被主人下了逐客令。任是谁也不能接受,更何况是一直被风流阁里众人(除了许风流)宠着的小公子冬曲柳。
“走就走,我有腿有脚,难不成叫人害了去。不就是回风流阁吗?我施展轻功,也不过两三个时辰。”
冬曲柳气的将纸撕碎,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这才开门出去。
门外,时樱亭内,时樱维持着一贯的姿势,坐在树上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挂在树下晃荡,一手提着一个白色雕青花的酒杯,一手玩弄着手中的花朵。
一身白衣的男子衬着这一树一树的琉璃青花,美得让人移不开双眼。冬曲柳移开了视线,愤愤地握紧了双拳。
“冬公子,饭菜已备好,轩主要您吃完再走!”双展秀道。
冬曲柳扣着缩在袖中的手指,看了时樱一眼,冷淡道“不必了!”转身便走,却被双展秀再次拦住,冬曲柳差点儿就要发飙。
“这是轩主吩咐您带上的,说是要交给许大侠!”看着冬曲柳阴晴不定的脸色,双展秀心里一阵惊喜,幸亏自己抢先说出了话。
冬曲柳看着双展秀手中的青色琉璃时樱花,一把打开他的手,冲着双展秀喊道“他自己没有手吗?不知道麻烦别人很不礼貌吗?”
冬曲柳喊出这样的话,鼻子一酸,许风流!这个世界上怎么什么人都会为你着想!现在,见不到你的人,都知道通过我来关心你了!
时樱瞥向门口紧紧盯着碎在地上青色琉璃时樱花的冬曲柳,神色复杂。
双展秀站在原地,向时樱投去求救的眼神。时樱微微抬眼,看了一眼,抬起酒壶,喝起了酒,仿佛没有看见所发生的事一样。
双展秀只好硬着头皮,恭敬地对冬曲柳道“冬公子,要不我送您!”
冬曲柳用手指掐了掐掌心,忍住眼中的泪,道“不用了。”说完,便施展轻功离开。
双展秀看着时樱望向冬曲柳离去的方向又饮下一口酒,认真地盯着时樱看了一会儿,方离开。
时樱放下腿,躺在树上,手执酒壶悬在半空。难道真像一境昨日说的那样,自己对冬曲柳上心了?
“我听说,你把一个男子带回去了?”
“中了梦幻合欢散,带了一个男子回去。师弟,莫非你和我一样,只是我很好奇,你把那个男子看成谁了?”
“时樱,如果师父还活着,他知道此事,定会为你而露面。师父是不喜欢我,可却把你当成儿子一样疼爱。你出了这样的事,岂不是让他断子绝孙,没有继承人?……你说,师父究竟有没有死?……”
可是听一境的话语与口气,他仿佛到现在都不相信师父已经死去的事实。师父如果没有死,绝不会坐着看一境在凤城胡作非为。
时樱挥手向时樱树林间扔下酒壶,自时樱树林里跃出一个人影,在酒壶被抛出的瞬间接住,送至时樱面前道“轩主!”
“先前许风流入狱是怎么回事?”时樱接过酒壶,问道。
“禀轩主,属下已经探得,一境堡主早在许风流从天境堡的地下甬道出来时,便已出关。上次瑞秀探得的消息,是一境堡主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意在捉住许风流的儿子冬曲柳。”浮秀道。
“看来一境堡主蓄谋已久,可是他放了冬曲柳又是怎么回事?”时樱想不通,明明已经引自己上当,捉了冬曲柳,为何又放了冬曲柳?
“属下不知,但属下已探得,许风流是真的入狱了。许风流先前离开时樱轩去了天境堡,后来又折回时樱轩,因途中遇到暗芝阁的范涛画而再次回到天境堡。可不巧,一境堡主早已准备了人手,许风流刚混进天境堡内,就被人下药迷昏,放进了狱中。”
“那么他现在在天境堡?”
“是!”浮秀道。
“浮秀,你继续跟着许风流。叫瑞秀去暗芝阁探探范涛画这个人的底细。”
“是,属下告退!”浮秀说完,瞬间消失。
“展秀,你去鱼灵谷替我去一株药材回来。”时樱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纸,“你把这张画纸交给逍谷主,他便知。”
“是,属下这就去。”双展秀语罢,便悄无声影。
……
天境堡内,许风流端坐在一境堡主用来招待客人的大厅内,眼看美人优雅舞剑,耳听抑扬顿挫的丝竹管弦之音。一境堡主依旧是神姿慵懒地躺在软塌上。
一境堡主目不斜视地盯着许风流,见他举止投足间并无胆怯不安之色,这才直起身子,挥手让人停下舞乐,离去。
许风流自以为是客,一切都遵照天境堡待人的要求而行。知道一境堡主撤了舞乐是要谈正事,依旧是无动于衷。伸手端起香茶,拨盖,轻吹,入喉,淡淡道“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堡主何故断了雅兴?”
一境堡主拂袖挥出风樱国的地图,发现许风流神色并无变化,缓声道“凤城易守难攻,后有重明山做背,前有玉河水为盾,若许大侠喜欢,我便留你在此,常年招待。”既然你都已经清楚我想做什么,那么也不用绕弯子了。许风流,争夺你的人虽然多,可是能够做的了我的对手的,只怕也没有几个。我先让你尝尝甜头,若你不识相,我有的是手段。
“堡主这是什么意思?”许风流拿起地图细看,上头有好些重要的地区都被画上了红色的三角标记。这些城是已经都被他收入掌中了吗?还是他只剩下这几个城没有攻破?“堡主好客,许风流却习惯了漂泊,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呆的太久。”
没有明确去留,却已经说出了答案。一境嘴角斜扬,挑眉道“看来许大侠不喜欢我这里了?”一境堡主把玩着手中的瓷杯,接着道“我猜是许大侠不喜欢我天境堡牢狱中的人,所以才不肯留下。定是上次不长眼的手下把许大侠放在我的牢狱中,让大侠对我有所误会,以为我喜欢留着那些丑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