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决定离开了?不后悔?”浮生上前问。
“不后悔。”吕赢扶着玻璃球起身,“离家太久的孩子终究是要回家的。怎么,你后悔了,不打算送我回家了?”
“没有。我是怕你后悔。”浮生面带微笑,走到电脑前,启动程序。“一旦回去,就将再也无法回来。”
“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回来做什么?”
“既然决定了。那就进去吧。”浮生指着玻璃球的门说。“雷电不等人。”
“是啊。雷电不等人。张浮生,你总这么不可爱,男人会很快就厌倦你的。”
“用不着你操心。”张浮生与姜振凯的异口同声惹来吕赢大笑。得,算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捂着笑得有些疼的肚子进玻璃球时,吕赢还是犹疑了一下,收回脚步。回头看了眼房间敞开的大门。其实,这一刻,他是希望边城在场的。在这个世界,他陪伴自己,他是给予自己的关心最多的人。那个男人给了他一切,而这一切都是他无以回报的。边城是同性恋,而自己是异性恋,两个性取向不相同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厮守。这种爱情,永远处在虐恋的深渊。
“别看了。他不会来的。”浮生叹了口气,“再不走,你又要等了。”
浮生的提醒让吕赢注意到刚才还肆虐的雷电,此刻已有了想偃旗息鼓的阵仗。再不走就真的又要等,而在下一个等待的过程中,他会走不了的吧!
吕赢被又一次困在玻璃球中的椅子上。浮生通过话筒又一次问他是否后悔。他没有做声只是从慢慢摇头到拼命摇。
他的决定让浮生按下了启动键。玻璃球由慢至快时,边城还是赶到了。他不仅浑身湿透,他的脸,手臂,腿均有受伤的痕迹。
吕赢胸口一窒。只这么一眼,他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边城。往日那般回忆也开始不停回放。也许,他,也许现在的他,说不定……
他想说,浮生,我不回了,我想留下来。但一切都为时已晚。
机器慢慢恢复平静。浮生双手揉搓着脸颊,低声说:“边城。对不起!停不下来。太晚了!”
倚门而立的边城含在眼眶的泪还是没控制住,随着发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滚落。“就算你不送他走,他也会自己千方百计回去的。”
“不是。他后悔了。”最后,他还是后悔了。浮生一声叹息,“这次他的灵是白蓝色的。灵的颜色是在离体时所带的情绪。”
“谢谢!”边城微笑道谢。不管浮生说的是不是在安慰他,他都愿意相信是真的。毕竟最后的最后,他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他不是个贪心的人,这已经足够了!
在一条交叉闪着白光的隧道里,吕赢哭得伤心地任由前方的吸引力将自己吸去。他要是在发现的早一点,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得这么落魄。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反应那么迟钝呢?!
哭得正伤心不已,迎面而来一只红色的大蝌蚪。他大爷的,这个蝌蚪怎么比足球还大,还是红色的。这货究竟是个什么变异体!突如其来的惊吓,让他忘记哭泣。
两个蝌蚪在交汇处因引力的消失,而停止前行。吕赢实在是太过恐惧,甩着小尾巴就想往前游,奈何没了引力,不管他怎么游,也不见前行1毫米。
“你是那边世界的吕赢。小虎?”
熟悉的称呼让吕赢停下了挣扎。“你是?”
“吕莹,同性恋的吕莹。”
垂着尾巴的红色大蝌蚪的自报家门,让吕赢差点炸了。你你你,就是你,要不是你惹那么多事,我怎么会这样。他真的好想好想骂对面这个红色大蝌蚪一顿,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好。你为什么这么像蝌蚪?!”
吕赢明显察觉到对方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说:“你现在的形态也是蝌蚪啊。还是白蓝色的。”
吕赢呆。自己也变成了比足球还大的蝌蚪?
吕莹是真不想在这么无聊的问题上纠缠,引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了。能赶快说点什么,赶快说吧。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下垂的小尾巴,说:“对不起!”
“与你无关!”因为头大身子大,吕赢追着看不见的尾巴,原地转圈圈地说。虽然不好看,但他还是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大蝌蚪,大蝌蚪,现在的自己是大蝌蚪~~所以他的小尾巴呢???
吕赢玩的不亦乐乎。吕莹却心生悲催。没听人说吕赢是个二货啊。
“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吕赢终于不转圈。累,太累!
吕莹快速地摇起微微翘高的尾巴,“帮我对方格说,对不起就这么离开了。告诉他,我会永远爱他的。拜托了!”
吕莹最后的哀求让吕赢深有感触。“那你能帮我传个话吗。帮我对一个叫边城的大傻子传句话。”
吕莹摇摇尾巴。
“对不起!不接受,只是因为我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爱你!”
吕莹翘起的尾巴再次下垂,禁止不动。“你放心。我一定传到。把你的心意传递给他。所以,你也一定要将我的心意传给方格啊!”
“好!”
隧道内的引力再次恢复,两只大蝌蚪也重新被引力吸的向前游。
“你有一对好父母——!”吕赢最后不忘喊到。
“你也是——!”吕莹做出相同的回应。
巨大的吸引力将吕赢吸入一片白光后消失。重,好重。刚刚还轻飘飘的吕赢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一片黑暗,身体也无法动弹。糟了,他这是没穿好死了吗?
“姐。你说哥这次会怎样啊。上次被雷劈后,说自己来自什么同性恋的世界,你说老哥这次被劈后,会不会说自己来自人妖的世界!”还来不及嬉笑,很是熟悉欠揍的男声立马止住了口,喊道,“姨,姨夫。”
“小虎怎么样了。好端端地怎么就又被雷劈了呢?”这个声音……是妈!
“对不起。如果我不约他的话……”一个从没听过的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与你无关。命中注定有这一劫。姨,姨夫,往好处想,也许,如果之前那个吕莹说的是真的,也许这次会换回来呢?”
“可能吗?”
可能,可能,可能!吕赢一阵挣扎,终于睁开了眼睛。
“妈!爸!姐!”目光直接略过弟弟方斌,转回到父母的脸上。一年多不见,他们怎么就老了这么多!
“我回来了。我是吕赢啊。我是吕赢啊!”说着憋不住地嚎啕大哭。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太他大爷的不容易了!
在一阵庆祝中,谁也没注意到,有个人强颜欢笑地落寞离开。
原来,他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第 63 章
在医院休养期间。吕赢从表姐方佩璇口中,得到很多关于吕莹在这边的生活信息。
比如通过网络普及同性恋知识。比如去政府申请普及同性恋知识的宣传□□。当然,活动并没有被审批下来。他还被质疑是不是同性恋。他想承认是。但吕加国他们劝住了他。没有人会去在乎身体里是不是这个人的灵魂,就算在乎,也没人会信。所以不要给这具身体的主人惹麻烦。因为这个原因他放弃了。但只放弃了当众承认,而没放弃同性恋这个身份。
吕莹一直与同性恋这个群体在一起。他再三告诉他们另一个空间的存在。但没人信。大家都以为他是把大家的幻想当了真。只有方格信。在吕莹感到自己被两个群体同时“抛弃”时,是方格一直支持他,陪伴着他。
吕赢还了解到。那对因他而失孤的父母也已经原谅了他。而这份原谅,是吕莹风雨无阻,哪怕下雪也没有退缩。每天上门不断道歉,甚至下跪磕头,换来的。
吕赢觉得自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吕莹帮他做了他想做,但因面子而做不到的事。
见到方格时,吕赢是有那么几秒愣神的,随即笑出声。
留着板寸,穿衣中规中矩,举手投足大方得体的方格,如果不说是同性恋,还真看不出他与他们这帮异性恋,有哪儿是不同的。不管是哪个空间,大家都是一样的。他们终究是过分妖魔化了同性恋这个团体。
“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他。”吕赢不自在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方格的目光太眼熟,他曾无数次在边城的眼中见过。有些心痛呐!
“对不起。太突然了……”方格失落地低下头。
“在回来时,我遇见了他。他让我告诉你,他……爱你!”
“谢谢!”
“嗯!”
没人再接话。两个人似乎一同陷入回忆。陷入各自甜蜜的回忆中。那段时光,现在想来,真的很美好。为什么当初就没有留心到,某一天失去时会失落呢?
“吕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方格不想在这么相顾无言地坐下去。不管是吕莹还是吕赢,毕竟,曾与自己拥抱的是这个身体。
“等等。我想问个事?”
“什么事,您说。”方格笑着回应。但等了半天,也不见吕赢开口。反而觉得他越来越别扭,脸也越来越红,还不停地用屁股摩擦坐垫。不知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样,方格还是往他想的方面如实说:“我们什么都没做。莹莹一直说,他不属于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他会回去。他不能用别人的身体跟我发生关系。这是他对身体主人的尊重。所以,我们一直都恪己守礼。除了牵手,拥抱,从没逾越半分。”
“接吻呢?”吕赢不敢置信地追问。接吻总有吧!
方格摇摇头,“也没有。”
没有接吻,更没有上床,“那你们谈什么恋爱?”
方格浅笑,“吕先生,不是谈了恋爱就要怎么样的。正因为对方是自己的真爱,才会更重视对方的感受。想要珍惜对方,呵护对方。不忍对方受一点委屈。他不愿,我不强求。我要的只是与他相依相伴。”
“如果我不会回来,你们会做吗?”吕赢就是不信有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存在。
“我遵循他的意愿。”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他,曾为另一个人去死?”为什么要说这个?吕赢就是嫉妒了!
面对这份赤#裸#裸#的挑衅,方格并不介意。他很有绅士风度地微笑着给予回复,“谁都有过去。不管他过去经历过什么,至少与我在一起时,他的眼里,只有我。他看着的,也只有我一人!”
方格走了。吕赢突然觉得,自己曾骂过的同性恋真比自己高尚许多。为了保护他,吕莹一直在努力着。而自己做了什么。除了不停地伤害他的身体,他还做了什么。骨折再骨折,甚至与男人上床。
如果,吕莹要是知道,他的身体曾不止一次与他不爱的男人滚过床单的话,知道,刚刚的他更是想挑拨方格对他的感情。吕赢不想再往下想,抬手狠狠地连抽自己两耳光。与他们相比,自己才是那个苟且偷生的卑鄙小人。他的人品,输给了他鄙视的人群。
生活是没有丝毫变化。但每个人却是在悄悄地改变。
吕加国虽还一脸严肃,但对于吕赢而言,现在的吕加国少了一份霸道,多了一圈朱自清《背影》中慈父的光环。
而老妈沈文锦对他也不是一味的溺爱。
姜倍与文晓这对坚持要做丁克的夫妻,不知怎么地,老来得子!具表姐方佩璇说,这一切也与吕莹逃不开干系。而姜倍对吕莹的态度也明显比对吕赢好。
“姐。我与吕莹,你们更喜欢哪个?”吕赢问。
方佩璇很认真地做了一番思考后,说:“那个孩子。他比你更懂事也更懂什么是责任!”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没责任的人?姐,你知不知,他曾冲动地为男人自杀,还害死了那个男人,就……”
“小虎。”方佩璇不满地打断吕赢。“人可以有羡慕,但不要有嫉妒。更不要把嫉妒表现出来,那会显得很丑!”
吕赢心有不甘,做着最后的一丝挣扎,“姐!你就一点不恨他们同性恋吗?你忘了,你那一年的同妻生活与最后被冤枉出轨,还被要求净身出户的苦?”
方佩璇皱眉又展开,似早已解开心结,莞然。“你一直恐同,是不是与我当年的婚姻有一定关系?”
“一点点!”
“小虎。我不恨。其实被迫净身出户后,我会想。如果国家开放同性婚姻,大家对同性恋不那么歧视,老一辈也不再有传宗接代的顽固思想,同妻还会存在吗?我想了很久,得到的答案都是——不。”
方佩璇说,“吕莹在的时候。他带我也接触了同性恋这个群体。接触后我才发现,不是所有的同性恋都会骗婚,他们自己也会鄙视那些骗婚的。但也有一部分会因为社会传宗接代的压迫,表示很无奈。但即使再无奈,他们也不选骗婚。没有谁会因娶一个不爱的人而开兴。
我们每个群体中总有那么几个人渣,而你姐姐我,恰巧就遇上一个人渣,连带他父母亲戚也渣的家庭而已。有时想想你在你前女友眼中,大概也是个人渣吧!”
“姐!小弟敢问你,何意思?”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都是亲戚要不要这么毒啊!
“字面意思,自己理解。”见吕赢真生气了,方佩璇也不好再逗他。“对了,明天中秋,你姐夫会从国外赶回来。到时许愿也会过来。吕莹在的时候与许愿总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没准吕莹为你也牵了一段红线。”
“等等!”吕赢拉住方佩璇,一头雾水地问,“姐夫?许愿?谁啊?你又结婚了?”
方佩璇一脸幸福,小傲娇地点点头,抬起右手,露出无名指上的亮闪闪的小钻戒。“噔噔噔噔~我与他的爱情,就像《情定大饭店》。他也是一名M&A的专家,你说巧不巧,他长得也好像裴勇俊。当初会选他,也是莹莹在一旁摇旗呐喊。并且告诉我,那掰不弯的男人的身形一看就是特别猛的。后来我就一不小心喝醉,还一不小心与他酒后乱那啥了。然后他说是个守旧的人,我们就闪婚了。你还别说,莹莹看人真的很准,你姐夫真的很猛呢!”
方佩璇兴奋地捂着脸娇羞地看了眼,被惊的合不拢嘴的吕赢。顿感不妙。与吕莹讨论私密话题习惯了,都忘了现在的吕赢是个正经八百的直男。她刚刚在与一个直男说什么啊。虽然这个人是他的弟弟,那也不能……
“姓吕名赢的,刚刚的话,你要敢说出去,我剁了你那儿!”
吕赢合上嘴巴,嘁了一声。“那么丢人的事,你让我说,我还懒得说呢。”猛?走禁欲女神路线什么时候改她改走欲#女路线了。可见是真的憋坏了。
“不行。我怎么就信不过你呢?发誓,发个毒誓再说!”
被的方佩璇暴走。吕赢满屋躲。最后被闹的实在受不了,?0 坏帽非笕模拔腋嫠吣愀鑫业拿孛堋N已魒ei了,我阳wei了,我阳wei了!”
三声不耐烦地大喊,让方佩璇暴走的情绪得以抚平。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缩在墙根的表弟。他刚才在说啥?
吕赢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又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到床上坐下,向后仰倒,重重地叹口气。
“姐。我恐怕真不行了。在那边我就隐约有察觉。我以为是暂时的。回来后,才发现是真的。A#片连看几十部,都……”别说A#片了,钙片他都看了,都是没反应。去医院,医生说这是性冷淡。呵呵,难道是先前玩女人,玩出报应了?
“姐,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就只告诉你。你不用安慰我,这是我的报应。”他抬手捂住眼睛,他真的不需要安慰。
方佩璇头发甩甩,眼眉一挑,“你想多了。我没想安慰你。我想告诉你,你终于与小斌凑成一好了!”
吕赢欲哭无泪。都是亲戚何苦这般损!
吕家的中秋节,今年要比往年热闹。
姜倍带着挺着大肚子的文晓来了,大姨与大姨夫也从外省回来。方斌也带来了只闻其人不见其人的女友——曹如。
吕赢眯着眼细细打量着真有其人的曹如。曹如的身高很高,与他那178的方斌站一起,仔细看的话,甚至比他方斌还要高那么小几公分。曹如长相属中性风,虽留着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也掩盖不住散发出的中性化气质。索性她穿衣还是很淑女风,一袭白裙,大有岁月静好,安之若素的意思。
要说缺点又不是缺点的地方,曹如是个聋哑人。吕赢觉得,大概就因这个原因,方斌才一直没将曹如带回家。总的而言,吕赢是在心底由衷地夸赞方斌的,看女人眼光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