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拦住叶清空,将人拉好,破门而出,临走时对霍棠,道:“我定不负霍姑娘所托,但还请姑娘务必撑到我回来支援!”
叶清空挣扎得厉害,洛川好不容易到了外头,才一放手,眨眼叶清空又是要跑回去。
“你现在回去除了拖累霍姑娘,你甚么都做不了!”洛川拦住叶清空。
叶清空红着眼,不客气地拍开洛川拦着他的手,冲着洛川吼道:“起码我能陪她死!”
洛川眼看后头官兵又要追上,只好直接点了叶清空的穴位将人定住,而后继续带着叶清空,寻找安全的藏匿之处。
洛川将叶清空藏于一处隐秘的草洞之中。
“你放心,我定将霍姑娘救出来!你在此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洛川看着叶清空,神色坚毅。
而后掩好洞口。
叶清空在草洞里拼命想要扭动身子,然而却是被定得死死的。
忽而又听外头传来了激烈的刀剑激撞之声。
过了一会,又突然听到有人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群人嗡嗡嗡在说些甚么话。
后来大约是官兵又拿着刀往寨里走,这会经过了叶清空所藏匿的草洞。
“小四,刚刚那人应该是要死了罢?这么高的崖!”
“废话,不死也得残吧?可惜没割到人头,头可是说了一个土匪头子的头十两银子!”
“我觉得那不是土匪头子吧?哪有长得那么好看的?衣服穿得那么好的?”
叶清空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回想刚刚听到的那一声觉得有些熟悉……
莫不是是……
藏在草洞里的叶清空是被霍棠找到的。不一会,莫君又过来了,一看叶清空就迅速地解了他的穴位。
“秀秀!你没事罢?”叶清空一把抱住霍棠。
“没事,没事,我没事。”霍棠同样拥住叶清空。
险经生死,自是难言。
莫君可没空看他俩叙旧,抓着叶清空就把他拽了出来,急声道:“王爷呢?他不是和你一块的吗?他去哪了?”
一提到洛川,叶清空也有了一瞬间的犹豫,迟疑着道:“他把我藏入草洞后。便说要去救秀秀,后来我又听到几个路过着疑似官兵的人说什么有人掉下去……”
“莫公子。那些官兵看到令牌后已停止剿匪。”
草洞又走进两个人,正是战泫和华大嗓。
战泫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发现自家王爷不见了,华大嗓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莫公子,王爷呢?”
“公子,洛王爷呢?”
莫君白着一张脸,并不答话,飞身便冲出了草洞。
“你是说掉下山崖的那个人和我穿着一样颜色的袍子而且模样又长得极好看?”莫君双手紧紧抓着一个身穿青灰色服的官兵。
莫君一双眼血红,就跟要杀人吃人一样,那被抓着的官兵顿时吓破了胆。
“快说是不是!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莫君一把掐住那官兵的脖子。
“是是是!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那官兵“扑通”一声就是跪了下来,磕着头求饶。吓得都尿了裤子。
莫君却是没有理会,走到了悬崖边。
悬崖之下,深不见底。
战泫跟着走了过来,同样朝悬崖下看了一眼:“莫公子,王爷他……”
“战泫。”莫君突然开口叫道。而后拍了拍战泫的肩膀,面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来:“要是我和王爷都死了,你一定要把我和王爷埋一块。”
下一刻,莫君便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下了那山崖……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摸下巴,思考人生。
┑( ̄Д  ̄)┍跳崖不死的剧情是不是太老套了?我们应该要反套路啊!朋友!
于是……
莫君卒,洛川卒。全剧终……
谢谢大家长期以来的支持!感激不尽!比心比心!
☆、第二十三招
跳崖会不会死,莫君不知道。
因为这根本不重要,他勉强地睁开了眼,打量了自己现下的处境,旁边有一棵断了的手腕粗的树枝,约摸是跳下悬崖时,被崖上的树给阻冲了一下,捡了半条命回来。双腿疼痛得厉害,挣着身子去瞧了一眼,草丛上一大片暗色的血。再试着动了动,差点没疼得昏过去。
这腿大约是断了。
真是麻烦。莫君心下烦躁。
要么便是死了,现在还留着半条命做甚么?就算留了命,甚么摔了不好,怎的偏偏就是腿?这要他如何去找洛川?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总归有法子的。
没死还有命,那就还有机会确认洛川的生死。
莫君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却是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若是自己活着,洛川死了……
那自己就陪着一块去死!
莫君的脑子里念头坚定,这一次,若是洛川有了意外,他绝不苟活,因为活着的惩罚实在是太大了,他承不住了……
想到此处,莫君的心口忍不住痛了起来,头一偏又是吐了好多的血出来。
应该是自己刚刚多吃了“回华丹”,现在遭报复了……
莫君回味了一下“回华丹”的味道,甜甜的,其实还挺好吃,就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比较容易出人命。
他一口气吃了三粒,大约就跟拿匕首划手腕流个一个时辰的血的伤害持衡。
吐的血嘛,估计可以盛满一个不大不小的碗。
估算完这些以后,莫君觉得自个眼前有些发黑,发昏。两条腿痛得厉害,分明是盛夏的季节,太阳都在自个头顶上明晃晃地挂着呢,自个却觉得好像被丢到了严冬时节最深的冰池子里。
冷得他想睡觉,但他知道自个不能睡,要是睡了,他就可能永远都不能亲自确认洛川是否还活着了。
于是他翻了个身。
不就是腿断了么?这不是还有手么?
想当初自个四肢全被折断了,都还能杀人,现在只是找个人能有甚么难度。
莫君很有自信。
更何况他要找的人是洛川—他更有自信了。
他一定能够找得到!
不管是活着的洛川还是死了的……
莫君沉下一口气来,拖着身子徐徐缓缓地爬动起来。
其实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方向,就是爬,不停地爬。每移动一次,腿的痛感便会强烈一分。
莫君只能爬一步缓几口气。
可这样太慢了,这谷到底有多大。按着这样的速度,他甚么时候才能找到洛川?
他咬了咬牙,狠下心来。索性一鼓作气地大力地向前爬,疼得实在是真的不能再忍了,才稍稍地,稍稍地,很小很小地停了一下。
运气并不算太差,这谷底竟是下头开了大片的花花草草,非石子泥沙,不然不得磨掉莫君一层皮不可。
莫君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但只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于是,他更快地移动着身体。
洛川,你在哪……?
到底在哪?
莫君觉得鼻子有点发酸,眼眶有点热。
直到嘴巴尝到了一股苦咸的味道,他才发现自己竟是没骨气地哭了!
哭甚么?洛川还没有找到,有甚么好哭的!
他都活着!洛川又怎么可能死了!
莫君咬咬牙,狠劲地抹了把脸!
继续奋力向前爬!
突然莫君发现自己前头有一块地方兀自秃了下去,而旁边的花草都还直直地挺着。
莫君心下一紧,立刻加快速度,拖着身子爬了过去。
才一看到失了血昏迷的洛川,就瞧见了几只围在洛川旁边吐着舌头的柴狗。
莫君红了眼,一把抓起地上几颗石子就狠劲砸了过去。
那几只狗被这骤然袭来的石子打得不轻,“嗷呜”了一声便赶紧撒腿就跑了。
“王爷!王爷!”莫君拼了命地爬了过去,终于爬到了洛川旁边。
伸出的手颤抖着触碰上洛川的脸:“川川,你醒醒……”
这样面色苍白,身上全是伤口,流着血的洛川,莫君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接受一次。
“九川!你他娘给老子醒醒啊!”莫君情绪失控,叫出来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若是有江湖的其他人士在场,一定不会对“九川”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九川,煞魂殿,天字号杀手。白银十万,九川出,但这白银十万不过是个底价,只是你请了九川而已,若要其执行杀手任务,还要根据目标任务再加价。十五岁接下第一单任务,目标取少林方丈释空大师的人头。且不说释空大师作为少林的方丈武功有多高,光少林寺本身作为名门正派数一数二的头头,那些少林弟子的武功也不低。
虽说后也有人出来解释说,释空大师之死是因为中了奸计如何如何。但总归至此之后,江湖上“煞魂九川”的名声已然传来。
莫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当初这个人心口被刺了一剑都没有死,但莫君却一直以为他死了,后来才知道这个人的心竟是比常人长偏了两分。
不过一个悬崖,自己都能活下来,他为什么不能?
莫君伸手去探地上的人的呼吸,又趴到洛川的心口俯身去听。
还好……他果真还活着!
莫君略略松了一口气,随即却是看见了洛川的脑袋旁边竟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而那石头上染了暗红的血迹……
莫君沉一下口气,把自己翻了过来,两条小腿又骤然一疼,险些让他撑不过去地要昏了过去,缓了半天才缓过气来。
待稍微有些力气了,才撑起身子,把在地上处于昏迷的洛川的头枕在了自个的大腿上。
莫君低着头看着面色苍白,双眼紧阖的洛川,轻声道:“王爷,你撒谎,你说不会有事的。”
洛川的唇干裂而苍白,莫君低头极费力地亲了上去:“以后再也不相信你说的不会有事了,每一次都是骗人的……”
黑夜来得很快,然而救援的人还没有来。
莫君不能离开,也不放心离开。
洛川仍处于昏迷状态,没有半分要转醒的迹象。
夜色越来越深,吹来的风也越来越冷,莫君又挣扎着移动了身子,帮洛川挡住吹来的风。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连洛川的脸都看不太清了。
偏生不知哪传来“咕噜咕噜”的两声,莫君猛地清醒过来,又抓了几颗石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咕噜,咕噜。”又是两声。
莫君打起精神来,警觉地环看了四周一眼,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事物。
“咕噜咕噜。”但这声却越发大了起来,还听得一清二楚。
莫君低下头。
才发现发出那“咕噜咕噜”怪声的,竟是他的肚子……
莫君顿时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看了看昏迷的洛川。
这时才想起,他俩从摔下悬崖到现在已饿了许久了……
其实这样的饥饿程度对莫君来说远不算甚么,对洛川来说,也不算甚么。
毕竟他们当初在煞魂殿时也曾身负重伤,整整饿了四五天,最后靠着吃死人的肉……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无数个画面,莫君头一偏,吐到胆汁都呕了出来,身子险些虚脱地倒了。
他挣扎着拿起掉在洛川手旁的剑,干脆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顿时鲜血直冒。
莫君无所谓地笑了笑,把流着血的手臂送到洛川唇边,目光眷恋:“王爷……”
“川川……”
“九川……”
“洛川……”
“我……”莫君的眼渐渐阖上,洛川的脸一点点在他的视线里变小模糊:“好像有些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开灵车,那就后面认真地泼会狗血,希望大家受得住。
今天去医院做面部清创,扎了一脸血,酸爽非常。
☆、第二十四招
莫君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小,只有九岁的样子。
然后他的父亲大人,他那做尚书的高高在上的父亲大人就彻底地死了。
自此他莫君就只有一个母亲。
因为他的父亲不要莫君和他的母亲了,所以莫君也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天乘四年,辅政大臣张玄意图谋反,趁诸臣进宫与君欢度中秋佳节之时,出兵胁各臣家中亲眷。逼参宴各臣于宫中顺应其杀入内殿,而后向北哀帝提出的“尧舜禅让”之奏。
一国一家,孰轻孰重?
众人抑或跪地痛哭不止,抑或内心纠结百肠。
只有北哀帝坐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语气轻描淡写,甚至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各位卿,随心中所想而择便可。是朕之失,未能护各位身后之眷。”
也只有尚书大人莫得一步踏前,面对叛军,毫无惧色,直指张玄,唾沫横飞,言辞激切,声声讨伐,字字诛心。
“莫得大人好一颗忠君爱国之心,这家在您看来是可有可无的罢?”
九岁的莫君被身后的人不客气地踹摔到地上,面前就是离自己几步之遥的父亲大人。而身后则是被刀剑架在脖子上毫无反抗之力柔弱的母亲。
“我莫得无妻无子,哪来的家!”莫得大人的话字字清楚,掷地有声。
言罢再不管其他,拂袖决绝欲去。
“爹!”撕心裂肺的一声哭音。
而回答的人却是冷静非常,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过一下:“我不是你爹。”
天上的月是圆满的,地上的刀光也特别地亮,开出的血花也尤为得好看。
九岁的莫君紧紧抱着自己倒了的娘,闭着眼睛等着那刀落到自己身上。
却听到门外忽而传来铁踏马蹄之声。
救援来了,可惜没救得了他的母亲。
“家与国,你终是选择了国啊……君非我良人,君非我良人……”莫君抱着自己的娘亲的头,却看到自己的娘亲的眼神飘飘乎乎的,喃喃说话,一边说着,鲜血一边还不停地从她的嘴角溢出来。
“娘亲!娘亲!你再坚持一会。救兵已经来了!”莫君拼命地擦着自家娘亲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爹待会,待会就会回来接我们了!”
“康康,娘还没有给你取名。”冰冷的手突然就紧紧抓住了莫君的小手:“就叫莫君罢。答应娘,以后万不能入仕,咱们就过简简单单的生活。甚么忠?甚么义?我就一庸人,我只求爱的人爱我……”
“可惜啊,可惜……莫君,莫君。非君也,非……君……也……”
握着的手终于在这一刻完全松开。
“娘!娘!娘!”莫君哭喊着又去把那手抓了回来,紧紧握住:“你醒醒!你醒醒!”
莫君一遍遍地哭,一遍遍地摇动着自己母亲的身体。
忽而就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抱起莫君就狂奔,一路跑到了一面朱红落漆的宫墙前,跪扑在地上拨开眼前的杂草,露出一个小小的洞来:“小公子快逃罢!”
说完话,就把九岁的莫君往洞的那头塞过去。
“这场大乱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小公子自个去外头避避罢!莫大人这样一个舍家为国的忠义之士,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人断后!”
多么可笑,他因着自家那忠君爱国的爹而失去了把他抱着哄着宠着的娘,却又因着他那爹的爱国忠君而感动了一个小小的太监,并且那太监还为此特意在宫乱之中不要命地跑回来救了他。
没爹没娘九岁的小屁孩是怎么在偌大的陵城混了半个月的,莫君忘了。
总归是坑蒙拐骗,做尽了他不该做为当朝第一忠臣尚书大人的之子的事。
半个月后,悬赏告示出。
黄金三千。
莫君抬头看着画像上的自己,又想了一想,这三千的黄金肯定是皇帝出的。毕竟他家穷得一清二白,好官嘛?清官嘛?哪里来得那么多钱?莫君甚至能够想到所谓的那位尚书大人一定会面色平静地跟当今圣上表忠心,比如说犬子实在不劳陛下操心,当以大局为重如何如何。
莫君扔掉了手中偷来的包子,混上了一艘他也不知道会开向哪里的船。
他无所谓,反正能离开陵城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他偷混上船是被一个卖唱女发现的,那时候船老板要把他丢到水里去喂鱼,但那卖唱女却掏了一笔钱付了莫君的船钱。
“我帮你付了船钱,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甚么……?”
“你认我作姐。”
莫君沉默地看着在夜中冰冷黑暗的河,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名头上的姐,对他很好。
只可惜这好只持续到莫君十岁。
那日莫君偷偷买了朵琉璃的珠花,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