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叶萱预料的那样,两人有意无意在人前秀了几次恩爱后,来找叶萱的麻烦人果然少了许多。还在众弟子间小范围流传的琼华和顾寅诚的绯闻也消失无踪,琼华再遇见顾寅诚时,更是一副不假辞色、冷若冰霜的模样,好像当初那些绯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叶萱也懒得在意这些,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倒是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模样。
如今她正是要和几个同门一起在天水城内巡逻,除了罗浮派,其他几家宗派每日里也会派出弟子按时巡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每次巡逻时都会碰见的几个弟子互相熟识,也都颇为熟稔。
叶萱照例跟着师兄师姐在城里转了一圈,和往常一样,在城门口遇上了云霄派的几个弟子。云霄派和罗浮派一样,同为道门中的一流大派,又不像归真派那样和罗浮派颇有龃龉,是以弟子间的相处十分和睦。几人便聚在一起,两队变做一队,互相寻了熟识的人说起话来。
叶萱与云霄派的弟子并不是很熟,正一个人默默地走着,云霞派里一个叫赵茂的弟子走过来搭话:“这位是叶师妹吧。”
“赵师兄好。”叶萱颔首笑道。
赵茂见她并无冷淡之意,顿时眼睛一亮,忙与叶萱攀谈起来。
叶萱其实是不想与赵茂闲聊的,只是人家表现出了善意,出于礼貌也不能敷衍,是以双方你来我往,外人看来,竟聊得颇为热闹。
没想到这次之后,再遇上赵茂时,他总是会凑过来搭话。几次三番后,迟钝如叶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赵茂……难不成是想追自己?
可顾寅诚如此有名,天水城里的修士差不多都知道叶萱和他的关系,赵茂又不是傻子,何必自找麻烦。
叶萱敢确定赵茂绝对不是闲着无聊和她搭话的,索性在又一次巡逻的时候直接问道:“赵师兄是有什么事需要师妹帮忙?”
赵茂一愣,继而便笑道:“叶师妹果然机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罢压低声音,下意识地朝周围看了看,忽道,“天王盖地虎。”
叶萱:“……”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要装傻?
赵茂见她不答,忙道:“叶师妹不用如此小心,我也是穿越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萱也明白赵茂是有准备而来,只好道:“赵师兄勿怪,我只是有些惊讶。”
“理解理解,”赵茂摆摆手,“咱们穿越者在这里都是外来户,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听了这话,叶萱的心又沉了一沉。她敢保证自己一向隐藏的很好,赵茂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就算是顾寅诚,若不是叶萱说出“炮友”二字,恐怕也看不穿她。
她沉住气,又与赵茂闲话了几句,这赵茂果然急不可耐地道:“我向叶师妹表露身份,也没别的意思,叶师妹也该知道,这个世界不止你我二人两个穿越者。咱们既然都来自主世界,正该守望相助才是。我和其他几个老乡加入了一个社团,也无甚大事,不过是得闲时聚在一起说说话,喝喝茶,不知叶师妹有没有兴趣?”
叶萱只得道:“赵师兄盛情,师妹怎敢不受?不知这社团的情况……”
赵茂一听,连忙眉飞色舞地介绍了起来。叶萱听他说着,才知道那所谓的社团规模不小,成员自然都是穿越者,有魂穿的,也有身穿的,如叶萱赵茂这样的道门修士占大部分,但魔修妖修竟也有不少。因为众人都是穿越者,只要进了社团便不论身份,一律视作同伴。
赵茂穿越过来的时间并不长,因他与那社团的创建者之一在主世界是熟人,所以才会殷勤地邀请叶萱加入。
赵茂又道:“咱们社团的老大可是大有来头的。”
叶萱心头一动,忙道:“不知是哪位?”
赵茂是个嘴上不把门的人,果然得意道:“或许叶师妹没听说过,大家都叫他何先生。”
☆、前传篇十七
晚间叶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便觉一对臂膀伸过来,圈住了她的纤腰。她在那胳膊上的肌肉上重重一拧,听到身后之人倒抽一口凉气,不由失笑:“装什么装,你都是水火不侵的元婴修士了,难不成被我掐一下还会疼。”——还不是借机装可怜,想占便宜。
顾寅诚一点也没有被揭穿后的不好意思,笑眯眯地将叶萱搂在怀里:“还是小萱懂我,咱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叶萱:“……”这家伙的无耻程度已经臻至化境了,无语半晌,她将顾寅诚拖到桌前坐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白日里赵茂寻她说了那一番话,叶萱自然不会瞒着顾寅诚。顾寅诚听罢,忍不住蹙眉:“没想到那位何先生如此不遮掩,不过赵茂说的那位何先生,也不一定是我要找的人,”他看了看叶萱的神色,“你不会是想加入那个乱七八糟的社团吧。”
叶萱自己自然是对那个社团毫无兴趣的,不提她枕边之人是个时空管理员,就算没有顾寅诚,以叶萱的性子,也不愿去蹚浑水。只是她想到那个神秘的何先生,若自己混进社团里,说不定就能帮顾寅诚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是以她并未回绝赵茂,虽然没说自己会加入,却表现得犹犹豫豫的,让赵茂并未灰心。
“不行,”顾寅诚一口否决她的想法,“以身犯险,实为不智。”
“也不算以身犯险……”叶萱有些弱弱地反驳,顾寅诚的时空管理员身份除了自己无人知道,在赵茂那一干人看来,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穿越者,还有“老乡”加成,只要自己小心一些,暗中调查,危险也不是太大。
顾寅诚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那你怎么不想想,你的穿越者身份是如何被看穿的?你自穿越以来,日常行止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为何赵茂会如此肯定。”
这也是叶萱隐忧之处,当时她旁敲侧击,赵茂却不肯告诉她答案。此时听了顾寅诚的话,她先是一忧,继而反应过来,猛地看向顾寅诚:“等等,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的?!”
“呃……”顾寅诚愣了愣,少见地露出躲闪之色来,下意识想找借口搪塞过去,对上叶萱亮晶晶的黑瞳,只好苦笑一声,老老实实地道,“知道。”
据顾寅诚说,他不仅早就知道叶萱是何时穿越过来的,更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究其原因,乃是身穿会引动时空乱流,顾寅诚身为时空管理员,在琼华和叶萱穿越到此方世界时,便心有所感。只是他并不能确定穿越之人是谁,直到琼华拜入罗浮派,因为琼华高调的作风,顾寅诚确定其穿越者身份后,又顺藤摸瓜,查到了叶萱身上。
倒霉的叶萱就此被顾寅诚暗中盯上,一开始顾寅诚以为她也和琼华一样,是主动穿越过来的,本打算等捉住她的马脚后就送她回去蹲大牢,后来通过叶萱在无人时的自言自语,才知道这小家伙是个被殃及的池鱼,不由好笑。
正是这日积月累的观察,让顾寅诚对叶萱了如指掌,他当初说自己远比叶萱想象的要了解她,正是此意。
顾寅诚似笑非笑:“你就没有想过,我受了重伤,为何哪里不倒,偏偏倒在你门前?”
叶萱一想,对啊,这大尾巴狼腹黑至极,就算身受重伤无法逃回洞府,也不会轻易倒在一个陌生的外门弟子门口。
见她面上露出恍然之色,顾寅诚笑眯眯地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嘴上待人冷淡,实则心底善良,必不会看见我丢下不管。”
“哼,”叶萱冷哼,“别以为拍我马屁我就会原谅你的欺瞒,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没了,”顾寅诚一摊手,“这下真没了,”见叶萱不信,他一挑眉,“哦,我想起来了,内裤的尺码还没告诉你,不知小萱想不想知道?”
“你!”叶萱不妨这混蛋竟然还调戏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拂袖而走,被顾寅诚一把拉住扯进怀中。
“小萱,”男人在她耳边发出低沉的喟叹,“抱歉,并非是我不想对你坦诚,实在是我……”他顿了顿,低声道,“不愿你知道我是个心机多么深沉的人。”
暗中观察一个人三年时间而不露一丝痕迹,更是在与叶萱相处的那段时间里表现得自若无比,这份城府心机,端只看此一件事,便教人心惊。
所以顾寅诚才将此事瞒了下来,只是叶萱若要问,他也只能坦诚回答。
叶萱心中暗叹,已是软和了下来,口中依旧冷道:“我难道不知你是怎样的人?”腹黑,无耻,还臭不要脸。只可惜,自己偏偏就喜欢上了这混蛋。
“以后你要是再敢骗我,”她转过头,视线从顾寅诚眉心缓缓下滑,一直落到他双腿之间,?6
“啧啧,临渊师兄果然宠你,”南星揶揄道,“你说他有事瞒了你,如今也坦承了,不算什么大事嘛,何必跟他置气。琼华师妹可还在天水城呢,你回了山,就不怕临渊师兄被她勾去了?”
他敢,叶萱默默地在心里回答,不说顾寅诚敢不敢,至少那家伙对琼华肯定是没兴趣的。这段时间以来,道门和魔门一直僵持着,太玄道君便把部分弟子给召了回来。叶萱跟着几个师兄师姐回山,人人都觉得奇怪——她不和临渊师兄一起留在天水城,回来干嘛。
叶萱对外的说法,都道她是和顾寅诚吵架了,其实是她决定参加那个穿越者秘密集会,留在天水城不好行动,所以才找了这个借口。当然,她是不会承认有部分原因就是想折腾顾寅诚。
骗了本姑娘,怎么能不付出点代价?想必顾寅诚在天水城听到这些消息,会心塞一阵子的。
其中内情叶萱自然不能告诉南星,与她闲话了一阵,便告辞回去了。赵茂的飞书落在桌子上,叶萱展开一看,信中写到下一次的集会正好在十日后,地点会提前五天通知,请叶萱做好准备。
之前赵茂和叶萱说过,穿越者们聚在一起,除了相互结识联络感情,还会交易各种天材地宝、道书法器,叶萱既然是要混进去调查何先生,自然不能表现得与众不同。她思索了一番,自己是普通的外门弟子,按常理来说手中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但第一次去,也不能太过寒碜,免得被人轻视,不利于打探消息。所以她决定带一些自己炼制的丹药过去,还需要一件能压场子的中等法器。
只是她手中没有,想到顾寅诚留在她手中的玉牌,算了,就去那家伙的洞府里搜刮一件。
顾寅诚的洞府叶萱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她熟门熟路地挑好法器放进百宝袋,正欲离开,目光落在屏风上,觉得有点不对劲。
自从顾寅诚赖上叶萱后,就没有回到长观洞天住过,这里最后一次有人进来是几个月前叶萱来给顾寅诚取衣服。她记得那时候……屋子里屏风摆放的位置与现在有些微不同。
想到此处,叶萱心头一凝,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如果不是顾寅诚自己进来过,那就说明有人曾经偷偷潜进了长观洞天。
但叶萱并没有一回去便急急忙忙给顾寅诚写飞书告知此事,修真界里,多的是窥看法门,叶萱修为不高,若有人监视她,她也察觉不出来。是以她不动声色,待到顾寅诚每天都会送来的飞书到了后,方才慢条斯理地回信,在信中用两人约定好的暗记把此事说了。
顾寅诚的回信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那人在明,叶萱在暗,顾寅诚不放心,但是现在让叶萱忽然回天水城,又显得太过刻意了。况且她如今在山门中,还有师长看着,若是返回天水城的路上遭袭,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好在她身上有顾寅诚给她的护身符,还有几件厉害的法器。叶萱又依顾寅诚所说,以修炼的借口搬到南星的洞府,等着顾寅诚将天水城中的事情了结了,回山来与她商议。
叶萱自觉自家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并不如顾寅诚那般担心,还有余裕思索,究竟潜进长观洞天的会是何人?
要知道长观洞天外的禁制极为厉害,能够不惊动顾寅诚这样一个元婴修士,若不是借助特殊法器,那就说明潜进去的人与顾寅诚至少修为相当。可是罗浮派中,元婴修士不过二十几位,又都是长顾寅诚几辈的师长,他们犯不着干出如此鬼蜮之事。
她想来想去,觉得说不定与穿越者有关,莫非……是顾寅诚的时空管理员身份被人察觉了?
若真是如此,顾寅诚可就危险了。又想到赵茂对拉自己入社团之事如此热情,假若他们是想利用自己引顾寅诚入局……
一时之间,叶萱只觉遍体生寒。除非是像她这样意外被波及的人,穿越者和时空管理员都是势不两立的。一旦顾寅诚的身份暴露,在此方世界端的上是危险万分。她此时才焦急起来,忧心忡忡地等了几天,听说琼华回山了,顾寅诚却没有消息。
这几天那家伙也没有飞书送来,叶萱联系不上他,越想越怕,白日夜间都心神不宁。这晚她正辗转反侧,灵觉中忽然感觉到有人进了屋。
隔壁房间的南星早已熟睡了,寂静的深夜中,只听的到叶萱竭力自持的呼吸,“谁?”她将手伸进怀中,握住了贴身放好的护身符。
☆、前传篇十九(H)
那人没有回答,叶萱运转心法全力感受他的气息,只觉混混沌沌,幽暗难言,绝对是个实力远超出自己的人。不能犹豫了,她捏住护身符,正欲用力将其激发,忽听那人笑了一声:“连我都认不出来。”
声音一响起来,叶萱登时浑身一松,立刻又横眉竖目:“混蛋!你想吓死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寅诚。
想来这家伙应是变幻了气息,否则叶萱与他朝夕相处,若不是他刻意隐瞒,怎会认不出他来。
“小兔子不生气,”男人走过去,笑眯眯地捉住叶萱挥过来要打他的粉拳,“连你都认不出我来,想来我这气息遮掩得还不错,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了。”
叶萱虽气他不声不响地吓了自己一跳,闻言忙问道:“你这么说,莫非有人对你出手了?”
顾寅诚摇摇头:“未雨绸缪罢了,不过我今晚是悄悄回来见你一面的,明日之后门中就会收到消息,说我在回山的路上被人攻击,重伤逃走,下落不明。”
叶萱一想,便明白了顾寅诚的用意,他放出这条消息来,一是要将处于明处的自己转到暗处,二则是要引蛇出洞。若那潜入长观洞天的人要对付顾寅诚,听说了这桩消息定然会奇怪,自然会有动作。只是顾寅诚这般打算,难道是已经查到那人的身份了?
顾寅诚却不肯告诉她,只言此事危险,叶萱如今修为不够,既要保她安全,也不能让顾寅诚分心,还是不要知晓的好。叶萱知道分寸,按捺下担心,也就不再问了。
“穿越者组建的那个社团呢,我还能不能去?”
顾寅诚思索片刻:“去去也无妨,你原本已经答应了赵茂,忽然不去,反倒不妥。不用担心,之后一段时间我虽不在,你一切如常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