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帝愣了一会,忽地精神一振,“原来如此!朕就知道,蓝霜不可能不记得朕,可是……她竟去的那样早,都是朕的错……”
钟离冷月皱眉,皇上还没确定想念的那个人是不是她母亲,就开始缅怀过去了?
“蓝霜舞跳的极好,”崇明帝脸上现出某种神采,“当年朕就是因为看到她一舞,才惊为天人,一见倾心,非她不娶。”
钟离冷月无言。
权当听故事吧。
“当年朕还只是一个皇子,是随先皇一道去姑墨国,见到了她,她是姑墨国的公主,绝美无双,风华绝代,那一舞,不止让朕动心,也让先皇和各国皇子为之倾倒,无不争着想要娶她为妃。”
然后,是长久地沉默。
钟离冷月都有些坐不住了,这气氛太诡异,她怕崇明帝把得不到那蓝霜的愤怒不甘,发泄在她身上,“皇上……”
“可是,她不肯嫁给朕,她说有了喜欢的人,”崇明帝忽然就怒了,“那人居然还只是个小小的副统领!冷月,你说,朕哪一点比不上别的男人,蓝霜为什么不嫁给朕,为什么!”
钟离冷月戒备地道,“这……我并非蓝姑娘,不敢多言。”
崇明帝忽地瞪紧了她。
钟离冷月起身,后退两步,想要叫秋萍进来。
皇上这样,分明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万一等会忽然发狂,她可怎么办。
她到现在也不能确定,蓝霜究竟是不是她的生母苏心兰,如果是,那崇明帝所说的那个副统领,就是她的父亲了?
父亲是蒲犁国人,当年又只是个副统领,又怎么可能得了姑墨国公主芳心?
所以,蓝霜一定不是她的生母,只是碰巧长的有些像罢了。
再说了,她生母是苏家的嫡女,跟继母苏心宜还是堂姐妹,这总做不了假吧?
一定是崇明帝误会了,她其实用不着往深处想。
所幸这时候,内侍的声音响起来,“皇后娘娘到,越王殿下到!”
钟离冷月忽地就松了口气。
越王还真会来事,看来是知道皇上对她的态度不一般,担心一个人来告状,皇上不听劝,就将苑皇后也搬了来。
“臣妾见过皇上。”苑皇后已看出两人之间非同寻常的气氛,面上却不动声色。
“父皇,她怎么会在这!”北堂灵墨意外而愤怒,“父皇不要听信她的话,她跟狐妖一气,会害父皇的!”
“灵墨,你说什么?”崇明帝皱眉,十分不悦,“冷月怎么可能害朕,你又听了谁的胡言乱语?”
就因对蓝霜不能忘情,而又不能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他才将三子的名字,取为“灵墨”,因蓝霜是姑墨国的公主。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可笑,但除了这样表达一下对蓝霜的无尽思念,其他的,他还能做什么?
“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北堂灵墨急道,“儿臣半个时辰前,才能行宫回来,亲眼看到三嫂抱着一只狐妖,儿臣要斩杀狐妖,三嫂竟舍命相护,她分明是心存不轨!”
苑皇后表情也有些不善,“皇上,灵墨是不会说谎的,燕王妃言行恐怕真的有不妥,还请皇上明察,莫要让小人钻了空子。”
原本她对钟离冷月,并没有什么厌恶,相反,还觉得这女子绝美沉静,得燕王宠爱却又不张扬,比起钟离雪羽的略显轻浮,她更看中钟离冷月。
不过可惜,儿子先一步选了钟离雪羽,她自是不好多说,再者她也不欲跟燕王抢人。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上居然对钟离冷月态度非同一般,且数次在她身边入睡时,叫着“蓝霜”的名字。
她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也通过其他方法,打听到蓝霜到底是何方神圣,再问一问崇明帝身边的内侍,就不难猜出,钟离冷月跟蓝霜,长的非常像,皇上动心了。
得知此事,苑皇后虽说恼怒莫名,但钟离冷月如今是燕王未过门的妻子,而燕王又极为护短,又那么宠爱钟离冷月,所以断然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她不必太担心。
然而昨天晚上,崇明帝居然跟她说起钟离冷月,话里话外都透出,要将其留在身边的意思!
这下大出苑皇后意料之外,好半天回不了神,而崇明帝的意思,根本不是同她商议,而是在知会她一声。
镇定下来后,她委婉地提醒,钟离冷月是燕王妃,燕王不可能相让,而当时崇明帝的反应,却那么高深莫测,想到燕王如今正往边境退敌,她出了一身冷汗:莫不是这一切,都是皇上早就算计好的?
不管钟离冷月怎么想,燕王还能不能回来,她却不能安心等着,万一将来钟离冷月真的成了崇明帝的妃子,甚至还生下皇子,那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虽说那种可能性十分渺茫,但她依然不能拿儿子的前程开玩笑,所以必须早做打算。
可巧,方才北堂灵墨去见她,说了钟离冷月维护狐妖之事,她登时觉得有了“杀手锏”,母子两人才急急来了太极殿。
却不想钟离冷月居然已经在了,而且看这样子,来了有一会了,难不成她还想反咬一口?
崇明帝脸一沉,“皇后在说什么,谁是小人?冷月哪里做的不妥了?”
冷月冷月,叫的这么亲热!
苑皇后暗暗咬牙,道,“皇上有所不知,方才灵墨将行宫之事说与臣妾,臣妾觉得燕王妃与那狐妖,是同气连枝的,所以……”
“三嫂难道不想解释些什么?”北堂灵墨冷笑,“还是说母后所说,句句属实,你根本就反驳不得?”
钟离冷月淡然道,“我方才已经向皇上说过雪狐之事,之前的案件,根本不是雪狐所为,是世人听信谣言罢了。”
“你如何知道之前案件的情况,你又不是刑部之人,看不到卷宗,”北堂灵墨嘲讽道,“好,就算之前的案件非狐妖所为,那这次呢,有人亲眼看到……”
“亲眼看到未必是真,何况旁人亲眼看到的,不过是一只狐狸在一具尸体旁边,谁能肯定,那人是被狐狸所杀,还是被人所杀,那狐狸不过是去觅食?”钟离冷月冷冷道。
北堂灵墨语塞。
他当然也没见当时的情景,只是想以对付狐妖来讨父皇欢心罢了。
☆、第149章 谁敢动她
“燕王妃,你想的太简单了!”苑皇后不冷不热地道,“狐妖害人,是国师占卜出来的,且国师已经前往除妖,你根本不知道,妖狐害得西夜国多少人家整日以泪洗面,你一再相护雪狐,到底是何居心?”
钟离冷月不禁有些好笑,“以泪洗面?皇后娘娘看到了?”
“本宫、本宫自然没看到,可被狐妖所害之人的家人,难以承受悲痛,自然会以泪洗面,难道不对吗?”苑皇后喉咙哽了哽,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
“皇后娘娘深居宫中,不知外面之事,也不奇怪,狐妖杀人之事,不过是有人故意为之,夸大其辞罢了,皇后娘娘莫要听信他人之言。”
“三嫂居然能看的如此之透,真令我佩服,”北堂灵墨笑的颇有些不怀好意,“难不成三嫂到西夜国这些日子,对我朝形势,已经尽在掌握?”
这话可就有些不对味了,说的钟离冷月别有用心一样。她一介女流,自然不可能坐拥这万里江山,怕是谋划一切,为的是燕王而已。
钟离冷月却是波澜不惊,“越王殿下言重了!我何德何能,能掌控朝廷,若说到尽在掌握,还是越王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你——”
“好了,都住口!”崇明帝不耐烦起来,“冷月只是年轻识浅,被狐妖迷惑而已,并无他心,你们两个急着定她的罪做什么?”
苑皇后心中更怒,皇上这是摆明了要为小贱人撑腰了?“皇上,事实并非如此,燕王妃她……”
“朕说是就是,皇后还有什么意见不成?”崇明帝眼睛一瞪,竟带了杀机。
苑皇后心中一凛,低下了头,“臣妾不敢,臣妾是担心燕王妃引来狐妖,对皇上不利,所以……”
“冷月怎么会害朕,皇后想太多了,”崇明帝转过脸来,笑容有些诡异,“冷月,你会害朕吗?”
钟离冷月摇头,“不会。”
“朕相信你,”崇明帝大为高兴,拍拍她肩膀,“既如此,你与那狐妖,就继续来往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钟离冷月也不解其意,“皇上相信那些命案非狐类所为?”
这态度转变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崇明帝不以为然,“国师占卜出的结果怎么可能会有错,京城有妖邪之气入侵,的确是有狐妖害人,不除怎平民愤。”
钟离冷月不解地道,“可是皇上方才说……”
“朕看那狐妖对你不设防,这正是个好机会!”崇明帝大手一挥,“你就与那狐妖继续交好,待寻到它们的栖身之地,再一往打尽!”
钟离冷月后背一阵发冷。
皇上居然打的这种主意,当她是什么了?
“此计甚妙!”苑皇后大有几分幸灾乐祸,赞道,“皇上果然英明,臣妾就没有想到!燕王妃,这可正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你一定不会拒绝的,是不是?”
北堂灵墨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三嫂当然不会拒绝,否则就成了心虚,更会辜负了父皇的一番信任。”
钟离冷月没言语,对这一家三口的心性,实在是不敢恭维。
“冷月,这件事情朕就交给你了,”崇明帝语重心长地道,“为了证明你对朕的忠心,你定要打听到狐妖的巢穴,届时国师回转,将它们全都铲除,我西夜国就可太平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钟离冷月不急不徐地道,“皇上若无其他吩咐,我先行告退了。”
“回去吧,路上小心。”崇明帝慈祥地道。
钟离冷月施了礼,退了出去。
秋萍在外侯着,才要问,看到她的眼色,即心中明白,回去再说。
“父皇真的相信三嫂会听话?”北堂灵墨颇为怀疑。
崇明帝冷笑,“由不得她!狐妖不除,朕心难安,朕会让人盯着冷月,”说罢忽地转过来,眼神凶狠,“不过朕警告你们,不准动冷月一根头发,否则——”
母子俩都是一惊,这才发觉崇明帝对钟离冷月的占有欲竟到了如此地步,当下谁也不敢多说,恭敬地应了,再想办法。
——
“秋萍,你立刻传书信给王爷,就说此行凶险,皇上恐怕会对他不利,让他多?4 有⌒模 敝永肜湓略较朐胶ε拢粑疾晃绕鹄础?br /> “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去。”
“等等!”钟离冷月抓住她,“我去给王爷拿上些解毒的药,你一并让人给王爷带去,让他处处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
钟离冷月但觉还有很多话要说,可只顾着心急难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信里说了。
半个时辰后,钟离冷月把自己配制的十几瓶药都贴了个小标签,写明药效、服法,再放上自己写的信,一并交给秋萍。
秋萍即全部包好,再去交给暗卫,火速送往边境。
不大会儿,珂儿进来禀报,是否要摆饭,大概还在害怕,心中不忿,她低着头,一个字都不多说。
“还在生我的气?”钟离冷月抚了抚额,当时她的确对珂儿下手重了,可她若不阻止,珂儿肯定会打伤雪狐,她于心何忍。
“奴婢不敢,王妃如今身份尊贵,做什么都是对的,奴婢不敢多说。”珂儿明显还赌着气呢。
钟离冷月冷声道,“你这分明是在对我不敬,还说不敢?”
珂儿吓了一跳,扑通跪下,“奴婢该死!”
“起来吧!”钟离冷月也不欲多做解释,“狐类无辜,不过做了凶手的替罪羔羊,此案终究会真相大白,到时你就知道了。”
“是。”珂儿退至一旁,仍是不抬头,明显对钟离冷月疏远起来。
钟离冷月唯有苦笑,其实这也怨不得珂儿,她一向胆子小,又爱信些鬼神之事,那天又是她第一个看到了雪狐,不害怕才怪。
“珂儿,你想太多了,若那只雪狐真是妖物,它想要谁的性命,不过在它一念之间,可当时你和越王都要对它不利,它可曾伤害过你们半分?”
珂儿愣了愣,想了想之后,表情有所舒缓,但还是心有余悸,“也许、也许它是要找自己的同伴呢?奴婢求王妃不要跟那些妖狐在一起,要不然……”
越王的态度,她也看到了,就连越王妃,刚刚也来过,说是要他们这些下人都多多提点主子,不要跟狐妖搅和在一起,否则定会招来民愤。
“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说了,”钟离冷月知道她转不过这个弯,多说无益,“之前那一下,摔得疼吗?”
珂儿忙摇头,“奴婢没事,多谢王妃!”
当时她更多的是害怕,不过摔坐地上而已,能有多疼。
“吩咐摆饭吧,我饿了。”
“是。”
——
黄昏时分。
皇宫寂静得可怕,有种近乎森寒的诡异之气弥漫于宫中,仿佛山雨欲来。
东宫。
太子已知道钟离冷月相护雪狐之事,他相信她绝对不是鲁莽之人,可父皇和四弟显然都有别样心思,他必须在三弟回来之前,让人保护好她才行。
“太子哥哥,”北堂灵璧一蹦一跳进来,“三哥什么时候回来?”
“想他了?”太子瞄他一眼,好在这个五弟心思单纯,心地善良,不必让他设防。
“是啊,三哥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呢,”北堂灵璧担忧地道,“我一直在研制解药,总算是差不多了,不过还缺一味‘地葬花’。”
太子愣了一会,才想起这件事,“你是说三弟上次迎亲,在回京路上遇刺所中的毒,还没有解?”
那件事距离现在都快两个月了,一直没听三弟提起,他还以为那毒早就解了的。
弟妹医术那么高明,怎么可能不替三弟解毒?
“是啊,”北堂灵璧莫名其妙,“我不是一直与你说,我在研制解药吗?怎么,三哥的毒解了?”
“本宫也不知,”太子揉了揉眉心,“三弟去了边境,一时半刻回不来,不过本宫觉得,弟妹应该给三弟解了毒,你不必太担心。”
“啊,说到三嫂,我怎么听人说,她跟狐妖是一伙的?”北堂灵璧才想起此行的另一个重要目的,“难道真的是狐妖杀人?”
太子冷笑,“哪来的什么狐妖,不过是有人居心叵测罢了,可父皇却只信国师占卜的结果,要弟妹找出狐类栖息之地,要将之一网打尽,如果没有意外,国师这两天就能回京了。”
但愿国师回来后,别阻止皇祖母服弟妹的药,他就放心了。
“他还回来干什么,在外头待着吧,”北堂灵璧哼一声,“他要是回来,肯定又要撺掇的父皇让皇祖母吃那些毒药丸,害死皇祖母都不知道!”
太子哑然失笑,五弟的想法,跟他倒是一样,“就算国师回来,本宫也会尽量想办法阻止他,皇祖母这两天用了弟妹的药,说是好了很多,弟妹的医术,才信得过。”
“我一定要跟三嫂多多学习!”北堂灵璧眼睛亮闪闪,脸颊也通红,“三嫂的医术太高明了,我跟她一比,简直就是井底之蛙,还差的远呢!”
☆、第150章 人狐不两立
太子忍俊不禁,“以后有的是机会,放心吧。”
莫离忽地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周王殿下,国师回宫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出了门。
除不除狐妖先不说,一定不能让国师再害皇祖母!
太极殿上,崇明帝也正伸长脖子,等着见冥子真。
“国师到!”伊公公通传一声。
冥子真拂尘一甩,走了进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见过皇上。”
“国师不必多礼了,回来就好。”崇明帝龙颜大悦,大笑着拍冥子真的肩膀。
这几天冥子真不在,他也像丢了魂一样,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还是不要把国师派出去了,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就好。
“谢皇上,”冥子真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不知皇上急于召见,所为何?贫道才到颖川郡,安排捉拿狐妖事宜。”
“国师快别提了,狐妖就在京城!”崇明帝恨恨地将行宫中的事说了,“国师若不回来除妖,那狐妖就该进宫了!”
“这么说,狐妖是燕王妃召来的?”冥子真冷笑,“如若不然,燕王妃为何要相护狐妖?”